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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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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容貌较常人深邃,鼻梁很高,眼睛也很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周围会出现细碎的褶皱,眼睛里仿佛有光,是很温柔的长相。

只是她手里的笛子看起来有些不同,不同于竹笛玉笛的温润规整,它短而细,笛身弯曲两头稍翘,暗红色深浅斑驳显得有些粗糙,声音确是难得的高亢明亮。

长宁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秦潇拽了下她的袖子,小声问道,“怎么还有人拿着骨头作乐器啊?”

“眼光不错,”坊主笑眯眯地说,“这确实是用骨头制成了,小可爱再来猜猜,它是用什么骨头做的。”

“总不可能是用人的骨头做的,”秦潇耿直说,“寻常些的不过是些牛骨羊骨,稀罕点的就是飞禽走兽,不外乎如此了。”

“我倒是对这种骨笛有所耳闻,”长宁若有所思,“骨笛大抵有两种,有用鹰的翅膀股做的,不过因为一只鹰有一对翅膀骨,所以制成的鹰笛大都成双成对,两支左右相衬,完全一样。另一种则是用仙鹤的骨头做的,骨纹细密,表面光润,吹奏起来音调偏高,音色明亮。”

“她手中的,应该是仙鹤骨。”

坊主抚掌赞道,“长公主果然博学。”

“只是,”长宁迟疑,“一个番邦人,还是个弱女子,怎么会出现在京中?”

秦潇不愧出身将门世家,飞快地从中嗅到了不同的意味,警惕地打量四周,时刻防备着有不怀好意的人的靠近。

“就是因为是个女子,才出现在京中。”坊主不以为意道,“她正是妙龄,容颜又好,要不是我无意间救下她,如今她早就成了妓坊底下埋着的一滩烂泥了。”

坊主挑眉看她,“长公主久居富贵,不食人间疾苦,这样以女易物的事情早就算不得什么,长公主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长宁神色未见轻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秦潇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脚步匆匆,只得挠挠头,匆忙地跟在她身后。

长宁出了仙乐坊的门依然难掩心中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悲恸,骨笛不过是个不懂悲喜的物件,那个番邦来的女子也许是无辜受到牵扯,又或许是有所图谋,可是这一刻,他们就像是个暗示,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歇过拨转,是她忘了。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犹如处在漩涡深处的小鱼,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方向,一切事物都扭曲、旋转,在白茫茫的一片一会儿抽条成极高的细长模样,一会儿扁平得像是黏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都变成奇形怪状的模样,耳朵充斥着刺耳的,让人心烦的嗡嗡杂音。

“长宁,长宁你怎么了?!”秦潇跳到她身边,紧张地抚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长宁,长宁别怕,没事的,别怕,我这着呢,没事的。”

长宁闭上眼睛,努力地地把一切杂念摒弃出脑海,飞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的,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天让你重新活过一次,不就是让你来改变这一切的吗,长宁,镇定下来,一切都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一切都还有机会的。

长宁在心里默念几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只剩清明。

秦潇却对她现在并不放心,抓着她要带她回将军府,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呆在外面了。

长宁却不肯,之前是她一叶障目。,她被可以重来一次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沉浸在自己的小喜小悲中,却忘了被塞外人踏破城门时百姓的屈辱和悲苦。

大郢的国门在一夕之间被叩破,秦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将军府一朝没落后继无人,秦潇尚是年少就临危授命,一夜之间成长成了拿得起将军令,号令百军之人。齐岸弃笔从戎,一腔孤勇随秦潇北上,从一个温柔乡的世子飞快地蜕变成一个令行禁止的将士。

他们都曾为大郢的江山浴血奋战,护她在京都安稳度日,然而大郢连年颗粒无收,在对方来势汹汹的铁蹄下终难掩颓势。

可是那是上辈子,如今一切都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有可能,一切也都可以改变,也该是她站在他们身前,替他们护佑大郢安宁的时候了。

“我不管,你哪也不能去,乖乖跟我回将军府,”秦潇不听她说,拽着她就走,委屈又可怜滴说,“你必须跟我回去,再找个太医给你号脉,看看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吓坏我了。”

“潇潇,”长宁叫她,“这件事情很重要,我想去弄清楚,就一小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刚刚只是失神了而已,我保证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好!”秦潇脚步不停,把她塞上马车,“你是长公主,有什么事情非得要你亲力亲为,直接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要是感觉长公主府里的人用着不顺手,让我哥调两个家将给你,想让他们办什么事都行。”

“潇潇!”

秦潇把她摁着头塞进马车,“不听,你说什么我都不听,要说回去跟我哥说好了,我什么都不管。”

因为秦潇的态度,秦深派出的两名家将如临大敌,不敢出手阻拦,只得把马车驶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将军府门口。

秦深看样子已经得了消息,正微皱着眉,负手站在门口,见她下车,将她由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脸色尚好衣裳也干净着,看不出来什么大问题,面上稍霁。

“进来,”秦深沉声道,“还要我请你不成吗?”

秦潇灰溜溜地滚下马车,又跳回来扶长宁,简直小心翼翼地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

长宁下车乖乖地跟在秦深身后,三个人走成长长的一排,秦深余光往后一瞥,长宁低着头搅手指,秦潇头都快低到地上了,一下一下狠狠地踩秦深的影子。

“秦深,”长宁偷偷地拽着秦深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眼巴巴地,又湿漉漉地看着他,“秦深,我真的没事,不信你摸摸。”

长宁已经很多年没有做出这样近似于撒娇的动作了,他们都不是郎骑竹马来,绕竹弄青梅的天真无邪的孩童了,一个身居要职,一个天潢贵胄,又分隔两地遥遥数千公里,即便是情谊一如往昔,多少也生了些隔阂。

至少长宁不会晃着秦深的袖子叫“秦哥哥”,秦深也不会曲着手指点长宁的鼻尖,他们都长大了。

秦深脚步微顿,长宁却借势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温热的温度立刻透过衣服熨帖地落在秦深肩膀上,秦深一下子觉得那一块的皮肤都烧起来了。

可是他没动,因为他知道,长宁不会无缘无故地软弱到要倚靠他的地步。

长宁看起来柔软温和,像一只不经风雨,被人呵护得无微不至的菟丝花,只要她倚靠的大树不倒,她就永远地向阳开着。

可长宁比谁都坚强。

秦深停下脚步,一手虚揽着她,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

长宁一顿,摇摇头,“只是听了一个故事,有些难过。”

秦潇适时地插话,“就是一个番邦的姑娘被卖到了仙乐坊,长宁听了之后脸色都变了,是不是吓到了?你赶紧安慰安慰她。”

提刀上马,可以面不改色斩人首级的少年将军并不知道这个故事有什么好怕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长宁的怜惜。

他难得地踌躇片刻,最后在秦潇叹为观止的崇拜中,缓缓把宽大的手掌放在长宁头顶,轻轻摩挲片刻,柔声道,“摸摸毛,吓不着。”

长宁也顿了下,秦潇飞快地跳过来,关怀地问,“怎么样,好点了没,要是不管用的话,我让奶奶来给你摸摸?我们小时候都这样的,说是让家里最凶的人摸摸头顶,吓丢的魂儿就会自己乖乖地回来的。”

长宁揉揉眼睛,忍不住笑了,“好了,我没事了,谢谢……谢谢秦哥哥。”

她有些难为情,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可是秦深还是听到了。他呼吸一顿,看着长宁的目光沉沉的,带着些呼之欲出的情愫。

长宁低着头羞怯,有些艰难地说,“我,我想向你讨一样东西。”

别说是要一件东西,就算是要他的命,秦深现在也能毫不犹豫的给她。秦深闭上眼睛,怕自己眼里的东西吓着她,哑着声音问,“要什么?”

“我想要今天跟着我的你那两个家将。”长宁诚实道。

“给你。”秦深毫不犹豫的说。

秦潇此时却来凑热闹,好奇问,“咦,难道害怕还会传染吗,哥,你嗓子怎么突然哑了?”

长宁抬眼好奇忘他,秦深转身避开她的目光,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样赤诚温暖的注视下会做出什么,他不想吓着长宁,一点都不行。

“没事,不用管。”秦深拒绝了秦潇的关怀。

长宁突然想起什么,从荷包里捏出一枚铜钱,上面系着一条红绳,她郑重地把这个放到秦深手里,“这个给你。”

“我把我的运气分你一半,你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他俩一凑到一起就黏黏糊糊的,分都分不开,本来打算写剧情的,结果他俩又占了半章,愁人(づ ●─● )づ

ps 没人夸我封面好看吗,我自己做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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