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路远之最后到底是没去。时尉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路远之独来独往惯了,他有明确的目标,有坚定的信念,和他们在一起,对他来说就等于浪费时间,所以时尉问了两次,路远之都说不去之后,时尉就不再继续问第三次了。
为他好不代表要强硬地要求他一定要去做什么,理解他不强求,也是一种对他好,
时尉一早带着林峰和徐施湾一人一个大包背着上香山去了。
公交、地铁和十一路公交三个方式轮流着来,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香山。
九月的香山正是来游玩的最佳时间,红色的枫叶如活,黄色紫色白色的大片花海层层叠叠地遍布在周围,瑰丽得让人心醉。
这里来玩的人不少,外国人就更多了。
时尉一路走来七个人中就有两个是外国人。
这可比在其他地方遇见外国人的几率大得多得多。
“hello, nice to meet you.”时尉找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典型西方人,扬着笑便上前去了。
他的口语算不上多好。虽然在出国交易的时候锻炼了一点起来,自己也有意识地去学习了一些,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大了,说英语的方式也几乎是固定下来了,所以再练也只能是听着没那么滑稽可笑。
他出国的时候身边常带着翻译,能听得懂别人说的,但却不好意思自己开口,只能是装作自己不会说。
不过他现在没有关系,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人练习英语,锻炼口语。
成功人士的时尉不开口说英语,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怕显得不庄重。毕竟是成功人士,形象包袱也重了起来。
但土包子学生仔的时尉随便开口没有关系,他的英语蹩脚不怕,这个年纪,这样的出身,英语蹩脚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hello, nice to meet you, too. are you a college student”金发的白人男子咧着一口白牙惊讶地看着时尉。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找到一个会说英语并敢主动来找他说话的人吧。
白人男人来华国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个国家的含蓄内敛却深有体会。
燕京也算是个大地方了,这里能遇到不少懂英语的人,但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开口和他说话,这让他不免有一些孤独。
他不喜欢翻译,不乐意身边一直有一个不熟悉的人跟着,但在异国他乡,能找到一个可以毫无顾虑聊天的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时尉和外国人你来我往地拉近了一些关系,时尉才问他需不需要导游。
时尉找的这人一看就很自主独立,不过这样的人才方便时尉推销自己。他们有一些钱,背着着个大相机,对中文一窍不通,但又喜欢各种各样的文化,会很乐意花钱雇佣一个“朋友”来一起谈天说地地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历史和文化。
白人男人介绍,说叫他托尼就好。
时尉是打着练习英语的旗号来的,说着蹩脚的英语一边跟托尼聊天,一边给他介绍香山这边的风景和历史。
托尼许久没和人聊天,猛一下有了三个朋友可以聊天,一张嘴说话就停不下来了。
时尉的说话速度不行,但听力却足够厉害,所以还能跟上一点。而林峰和徐施湾就不行了,他们连听托尼说话都困难。
除非托尼放慢速度,用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再给他们一点思考回想余地的时间,他们才能反应过来托尼在说什么。
所以这就导致了托尼说完三四句话,两人才能抓住一两个词的意思。
半天下来,时尉三人陪着托尼转了大半边香山,拿到了两美元的小费,另外还从托尼身上赚到了十几块的纪念品利润。
托尼美滋滋乐颠颠儿地带着精致的纪念品抱着满满一大盒的胶卷回去了,时尉也满意地背着所剩不多的空背包和大把的钱回去了。
托尼买了不少纪念品,他买得开心买得兴奋,其他的外国人也蠢蠢欲动地掏钱想买。加上时尉会说话,嘴里出来的英语虽然不太好听,但内容让他们听着高兴啊!你买一点,我买一点,很快就把时尉他们三人带上来的一堆东西给买完了。
林峰和徐施湾目瞪口呆地看着时尉游刃有余地在一群外国人中推销着自己,推销着自己的卖的东西,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时尉一把把地把钱装进袋子里。
从公交下来的时候,林峰和徐施湾的眼睛还是直愣愣的,脚步发飘,俩人一前一后地将时尉堵在中间,疑神疑鬼地往周围张望,生怕别人是不知道他们这里有钱!
“行了!”时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欲盖弥彰地动作,“明天周日,你们带着包,自己揽客当导游去,卖完了东西再回来把本钱还我!”
“不、不行的!”徐施湾一听时尉这么说就急了,整张脸立刻胀得通红。他的皮肤黝黑,加了红之后,整张脸是黑里透着红,红里露着黑,瞧着就像是煤矿里出来的小可怜。
不过和小可怜不搭边的是,他的身材高大,将近两米的大高个,身上没几两肉,瘦得不行,这样瞧着就更高了。
“时尉,你今天就别再给我俩钱了,今天都是你自己出力出累,我俩就在旁边干看着,我没钱拿那个钱!”
时尉昨天就和他们说好了,不管今天怎么样,两人帮他把东西背着,背一天就算一天的工钱,一天五毛。
这价格在时尉看来就是绝对的廉价劳动力,但对林峰和徐施湾来说,这就是好几天的伙食费,省一省饿一饿,抗半个月也是够的。
俩人今天就看着时尉自信大胆地说着流利的英语和外国人交流,而他们,连听懂都困难。
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外面的差距大,但知道归知道,亲眼见识体会到了这种巨大差距,那又是不一样了。
那么直观,那么震撼,那么……让他们感到自卑。
“林峰、施湾,你们知道你们最大的毛病出在哪里吗?”时尉看着林峰,这个坚强地男人扛起了几个村上千口人的重担,但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扛起来的。
林峰前几年过得非常困难,他没有选择学校的分配,而是果断地回到他那个生养他的地方。生活几次将他差点压倒,流过泪卖过血,在撑过去之前,他也曾经迟疑过,曾经绝望过,但好在都坚持下来了。
但既然都重新来过了一次,时尉想帮帮他,帮帮这个善良而正直的人,帮他生活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弯路。
徐施湾的家庭条件算是他们五个人中最好的一个了,他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是副厂长,但就在两年前,一个失误夺走了厂子里十几条的人命,其中就有徐施湾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子几十口人就他爸一个是城市户口,他倒下了,家就塌了。徐施湾的家庭情况本来就不怎么样,他母亲精神上有些疾病,爷爷那边一大家子人等着他爸接济,存款本来就没有多少,更别说其他的了。
厂子里出了十几条人命必须要有一个管事的为这件事情负责人,而他爸,一个在事故中去世的高层人员,自然就是最好的负责人了。
因为这个徐施湾家里就只得到了一些象征性的补贴,连工作岗位都没有分给他们一家。
“还记得我们的高考成绩吗?咱们三人的英语成绩都差不多,施湾,你的英语分还比我高十多分呢!我都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你们就做不到了?”时尉的语气坚定。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你们听我的英语就听不出来吗?带着口音,还是那么蹩脚,和人外国人一比,那是真的不好。但就能因为我的英语不好,我就不练不挣钱了吗?”
被时尉这么一说,林峰和徐施湾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咬着嘴里的嫩肉压抑住涌上来的失落和心酸。
两人的家庭条件都不好,他们急需钱,想挣钱,看着时尉哗哗哗地往里拿钱,他们不是不羡慕,但羡慕归羡慕,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去挣那个钱。
“我也没有一定要你们怎么样的意思,最后还是得看你的意思吧,如果想去,随时和我说一声,也就是顺带着多进一点货的事情就是了。”
“谢谢你,时尉!”林峰和徐施湾一人一边揽住了时尉的肩膀,然后语气坚定地对时尉说道,“时尉,我一辈子都记得你!”
“可别!”时尉立刻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寻仇的呢?就那‘某某某,你给我记着,这辈子只要见到你我一定把你腿给打断!’这样的。”
林峰和徐施湾心里绷得紧,但一听时尉这话就笑开了,一笑开,心里绷着的弦也就慢慢松了下来。
时尉看着不轻易哭的两人眼里都含着泪,悄悄地在心里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