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0)
圈里数一数二的, 但比起夏恬来差了不止一截。只是付秋野跟肖暑结婚这么多年,遇到夏恬做饭的次数十根手指就能数下来,基本只有重要的节日才能让养尊处优的肖太太亲自下厨秀两手。
肖家的管家带着几个外籍佣人拎着盒子鱼贯而入,安静又迅速地把饭菜摆满了整张餐桌。肖暑的目光从头挪到尾, 这一桌总共做了11个菜,里面十道都是分量极足的大肉菜,烤鸡、蒸鱼、肉丸、炖猪脚、卤鹅、粉蒸肉……
色香味俱全, 整个客厅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付秋野的喉结滚动了一圈,在桌子下面悄悄拉了拉肖暑的手,肖暑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付秋野望了望在吩咐管家的夏恬, 小声说:“待会我吃饭会不会吓着她?这么多菜,不吃完多可惜……”
“没事,”肖暑也压低声音, “你随便吃, 吃饱再说。”
夏恬把佣人都打发走,回过头来,肖暑和付秋野迅速分开, 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坐好,冲她笑道:“伯母, 太麻烦你了。”
夏恬假装没看见他两咬耳朵, 先拿起筷子:“别客气, 我也是手痒, 快尝尝。”
付秋野一开始还端着,怕吓到前丈母娘,拿筷子含蓄地挨个尝了一遍,肖暑怕他吃不饱,挑了几样他喜欢的单独夹了一个碗。
再把碗递到付秋野手边上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埋头专心致志地咬着一颗肉丸,被里面灌的汤汁烫得嘴唇红红的,吃得额头上冒起了一层薄汗。肖暑偏头去看自家老妈,夏恬面带微笑,欣慰地往付秋野的碗里夹了一块蒸鱼。
付秋野以为是肖暑夹的,头也没抬地吃了,肖暑在旁边笑,又给他夹了一块,他空出时间来抬起头,道:“你吃你的就是。”
肖暑拿勺子盛了一碗汤:“我还不饿,你慢慢吃。”
付秋野暂时没空跟他争执,“嗯”了一声继续吃饭。这个点不是正常的饭点,肖暑和夏恬都没什么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目光全部在付秋野的身上。
十一个菜,他们两个大概吃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唯一战斗力就是付总。吃到一半他察觉到了不对,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对面的夏恬,夏恬道:“晚上在宴席里肯定吃不好的,一定要吃饱,别剩菜,我做了一整天呢。”
肖暑接过她的话:“现在才四点半,起码得八九点才能回来,多吃点。”
付秋野夹菜的手顿了顿,有些尴尬:“因为您这手艺太好了……”
夏恬笑,似乎是怕他觉得拘谨,擦擦嘴起身说去温室花园里看看。肖暑于是也离席,陪她上楼看花园,把付秋野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两人在楼顶晃悠了小半个小时,又去二楼看了一圈快完工的婴儿房,再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碗筷都泡在了洗碗机里,付秋野在客厅里慢慢走动。
“胃又不舒服了?”肖暑走过去,皱眉拉住他的手肘。
付秋野点点头,脸色不是很好。他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营养,但毕竟还是人类的主形态,器官有限制,负担最重的胃部每天都处于饥饿和饱胀的两个极端之中,只能靠吃消化片来缓解。
“妈,我陪野哥去花园里走走,”肖暑转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时间还早。”
夏恬点头,目送他们俩肩并肩出了门。最近一段时间天气持续转暖,这个点的室外已经超过了二十度,付秋野被阳光照得眯起眼睛,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伯母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他说,“我今天还挺……吃惊的。”
“吃惊什么?”
付秋野转过头来:“我以为她一直不怎么待见我。”
肖暑笑:“有点。当年结婚的时候我实在太小了,在她心里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所以老觉得是你把我拐走的,怕你骗我。”
付秋野想了想,然后赞成地点头:“代入了一下我闺女,她要是十八岁带个男人回来说要结婚,我估计打断那人的腿。”
两人都被这个想象乐到了,在花园里笑了好一会,付秋野拍拍肚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还是觉得是儿子,闺女哪有这么皮的。”
“要是儿子,你就省了半个华虹的嫁妆,”肖暑道,“也挺好。”
付秋野又乐,乐得走不动了,坐在花园的椅子里休息。两人晒了十几分钟太阳,付秋野胃里难以忍受的酸胀感消散了许多,靠在肖暑的肩膀上小眯了片刻。
晚上没睡好的肖暑也眯了会,直到夏恬亲自出门叫他们进来换衣服,两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磨蹭着回客厅里。
夏恬准备了两套很低调的灰色定制西装,款式布料基本一样,只在小的细节上有变化。付秋野本来想着肯定买大了,结果进去一试,西装就好像是此时此刻给他量身订做的,合身到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肖暑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愣了好一会,转身看向夏恬:“您怎么知道野哥尺寸的?”
“林怡友情提供,ai预测的,”夏恬笑眯眯地支着下巴,给他们拍了个照,“好看。”
付秋野这会是真的有点感动了:“谢谢。”
“订做衣服的时候顺便多订了两套,小事。”
肖暑掏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拍了一张脸以下的照片,正截止到他两的喉结和锁骨,还有情侣款西装上别的银色胸针,然后登陆sns账号,编辑动态,定时今晚凌晨发送:“新买了西装。”
付秋野把他手机拿过去,多加了一句:“不小心多买了一套。”
肖暑笑,点“确认发送”。
夏恬叫化妆师过来,很简单地弄了一下他两的脸和头发。肖暑将袖珍手枪和防窃听器扣在外套内侧,上车之后打开平板开始看听海楼的平面图。
夏恬坐在前座,他们俩在后面小声地聊着细节。付秋野很放松,肖暑的身体一直都是紧绷的,握住手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手心的汗。
听海楼靠近海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单独建的高级宴会厅,几乎所有向东的墙壁都是单向玻璃,可以完整地看到没有被开发过的白色沙滩和干净海域,视野非常开阔。付家今天包了一整栋楼,车刚进入酒店的度假区域,远远地便能望到浮在夜色里的气派的付家家徽。
付秋野在车上睡了过去,一直到车停下来才醒。
身穿燕尾服的服务生弯腰拉门,肖暑做了一个稍等的动作,悄悄拍了拍身边的人,小声道:“野哥,我们到了。”
付秋野睁开眼,眼睛里面一派清明。
他凑过来在肖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宝贝,别紧张。”
肖暑冲他无奈地笑:“我努力。”
前面的夏恬等不下去了,转过头来:“要不我给你们两位拉车门?”
付秋野笑着打开车门下车,礼貌地谢绝了服务生的服务,亲自拉开后座的门,握着肖暑的手把他请下车。肖暑凑到他耳边又低声说:“看到特种兵了。”付秋野点点头,又拉开前门,一只手护着上车沿,一只手拉住夏恬的手,小心地扶着她下了车。
大堂里不少人回过头来,在看他们。
夏恬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整理了一下衣摆,脸上还挂着温和的微笑,一左一右挽住他两的手,道:“走吧,凌云在里面等我们。”
※※※※※※※※※※※※※※※※※※※※
我第一次搞真人cp,好像就搞到真的了[迷茫]
晚安!
家宴(一)
宴会厅的大堂架得非常高, 用了大量的大理石和灯光,装修出一种让人目眩的富丽堂皇感。因为空间感放得过大、灯光又过于密集的原因,很多细节处从五感上被削弱,一走进来便有过分华丽又无着无落的感觉, 很难让人有安全感。
这个装潢应该是根据付家的要求设计的,大堂上空映着低调又不容忽视的豹形家徽,整个风格都跟付家完美匹配。五年了, 肖暑依然没法适应这种华而不实的风格,进来便忍不住微微皱起眉。
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侍者微笑着过来确认邀请函,付秋野停下脚步,站在正中央抬起头来, 短暂地注视着半空中的家徽。在整个张扬的大堂里面, 只有这一块家徽是暗色调的,由3d投影创造出来的黑豹朝着所有来客安静地俯下背身,好似下一秒就会从辉煌的灯光中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精确地咬进猎物的喉咙。
付秋野微微眯起眼睛。
“先生, 晚上好,”女侍者温和地打断了他的思绪,“请出示您的身份认证, 谢谢。”
付秋野收回目光,肖暑和夏恬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认证, 此刻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从女侍者手里接过掌上平板, 微微低头, 对准自己的眼睛。两秒后, 平板轻轻“滴”了一声,柔美的机械女声说:“瞳纹认证已通过,付秋野先生,欢迎您,您归属于主支主系,请前往二楼主宴会厅参加晚宴。”
女侍者朝他弯弯腰,做了引路的姿势,道:“三位这边请。”
大堂里零零散散还有几位在做认证的人,不知道是第几旁支的远亲,付秋野一个都不认识。那些人都远远地望着,有几个朝着他们的方向客气的笑,脸上的表情都很疏远。肖暑凑过来低声道:“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
付秋野粗粗地看了一眼那扇透明的落地窗,对面是全单向透光的超星级酒店,除了透出来的灯光以外什么都看不见,是绝佳的隐藏地点。
他捏了捏肖暑带着茧的手指,笑道:“伯父这个仗势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是示威,”肖暑道,“知道付家不太可能在家宴上动手,但要摆出自己的态度,告诉他们只要敢妄动一下便决不罢休。我爸的谈判风格。”
夏恬在旁边笑了两声:“父子俩一个样。”
肖暑也笑了笑,把微型对讲机往耳朵深处里推,绷紧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些。
引路的女侍把他们带到了最中央的电梯前,电梯往上升的这段时间里,付秋野从西装内侧掏出一颗看上去像药的营养片,咬碎了咽进喉咙里。
“没有不舒服吧?”肖暑小声问。
付秋野“嗯”了一声,手悄悄地扶了一下腰,微微皱眉:“吃完饭早点回去吧。”
电梯门打开,女人没有再往里走,一只手挡着电梯门,礼貌地请他们入场。
肖暑抬起头,一棵巨大的树的投影瞬间撞进视线里面。
如果说一楼的大堂是无着无落的华丽风格,二楼的宴会厅则把这种风格升华到了极致。三个商务会议厅被全部打通,连成一个超过两千平的巨大空间,地面全部铺满低调奢华的深蓝色复古地毯,四周的墙壁及天花板被浅蓝色的星空投影覆盖,随着温和的音乐,所有的投影画面都在缓慢流动,仿佛瞬间置身于深夜的海面,头顶着有生命力的星空,星空的下面已经摆满了铺着米色桌布的长桌,长桌上美酒盛宴,周围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
而那棵庞大的、缀满了未知果实的3d树,正从整个会场的正中央拔地而起,直达星空效果的天花板,好似被看不见的风吹动着,随着音乐轻轻地摇摆着自己数量众多的枝条。
他们一离开电梯,巨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般停止了晃动,从主干处延伸出一枝泛着绿色光芒的树枝,飞快地生长到他们面前。付秋野抬起手,树枝像藤蔓一样蜿蜒过他的左手臂,然后缠绕住肖暑的右手臂,打成一个复杂的结,再缓慢的从他们手臂上消失,光秃秃地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然后从枝头开出两朵红色的花。
红花在短时间内迅速凋零,结出两颗晶莹剔透的绿果,在音乐声里微微颤动着,探头探脑地,小心翼翼在他和付秋野的身边环绕一圈。
也许是因为树和果做得太逼真,肖暑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放浅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两颗小果子,伸手轻轻碰了一下。
手指突兀地穿过投影,什么都没有碰到。
树枝又晃动一圈,像是在笑,绿果颤个不停。付秋野握住他摸了个空的手掌,道:“这是付家的族谱,一个非常复杂的ai程序……法律在它这里没有生效,它还承认你。”
肖暑下意识地接下了他的话:“因为我们已经血骨相融么?”
付秋野没答话。
肖暑望着属于他们的那根树枝带着两颗果实缩回了主干的身边,转过头来,正对上了付秋野深邃的目光。
“血骨相融,”付秋野注视着他,嘴角边带着微笑,“是的。”
肖暑心头轻轻一颤,付秋野往他身边凑了凑,目光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夏恬在他们身边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俩的腻歪:“你们要现场表演么?”
两人回过神来,迅速分开到安全距离,抬起头,发现几乎大半个宴会厅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的方向。
付秋野有些不好意思:“伯母,见笑了。”
夏恬不再理会他们,朝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大步走进了会场。付秋野和肖暑很快跟了上去,远远地看到肖局、李队和黄岐琛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不认识的人。
李队最积极,人还没到身边便笑眯眯地问肖暑:“身体怎么样?听林怡说这段时间反应得很厉害,早点来特管局长住吧,你爸给你准备了最好的房间,我上次去看了,跟五星级酒店似的。”
黄岐琛不忍直视地偏过了头。
付秋野站在肖暑身边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装得跟真的似的:“是得去特管局住,前几天还把肋骨给摔断了,平时也吃不好睡不好的。”
李队哈哈大笑:“肯定是两小子,这么皮。”
周围好几个人偏过头来看他们,肖凌云打断了他们之间假惺惺的客套:“我跟夏恬去跟付文庚谈点事情,李队,岐琛,麻烦你们四个陪着他两。”
“好,”李队微笑地点头,“您放心,一定把他们看得牢牢的。”
夏恬跟他们挥挥手,跟着老公去了隔壁的包房。付秋野和肖暑对视了一眼,付秋野露出了些不易察觉的疲惫,凑到肖暑耳边,低声道:“找个地方坐一坐,有点累。”
肖暑有些担忧地揉揉他的掌心,带着他找了一张配椅子的长桌。
夏恬和肖凌云两个人一走,顿时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地想要过来搭话。付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等级森严,有严格的主支、旁支、次旁支的区分,在这种家族的宴会上,基本都是围绕着主支成员行成一个个小圈子,大家都在压着声音说话,连笑都是克制的,氛围谈不上多么好。
付秋野早已经从家族里脱离了出来,连年都很少会回去过,这样的家宴已经有快十年没有参加了。但付文庚从来没有公开断绝过他的关系,在这种场合里面,他依然是付家四少,主支里的主支,血统纯正,而且身边还带了一个肖暑。
付家这一代的几个直系,付秋明、付秋星、付晓婉、付秋野,只有老二和老四结了婚。
老二最近好几次惹付文庚生气,跟老婆结婚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剩下一个老四,多年保持神秘,身边陪着肖家的独子,还传出流言说有了次形态的后代。
所有人心里都有着小九九,有一个付秋野觉得眼熟的表弟过来敬酒套近乎,酒他喝了,付秋野没喝,他也不觉得尴尬,站在边上跟他们聊了两句。
一旦僵局被打破,顿时开始源源不断地有人来找付秋野敬酒。
这种场合付秋野向来拿手,但今天实在不怎么舒服,陌生的坏境让肚子里那两个开始有些闹腾,胃里已经在危险的翻滚。
他以茶代酒,每个上来的都只客套地抿一口,多少会给点面子。李队和黄岐琛也被敬了不少,有人还想敬肖暑,肖暑本就不是付家的人,身份摆在那里,直接脸色一沉,冷声道:“我不喝酒,谢谢。”
场面冷了几秒,敬酒的人脸都涨红了。
肖暑皱起眉,侧身到付秋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付秋野环视了一圈四周,无奈地笑笑,握住他的手,让服务员给自己满了一杯茶。
“各位,不好意思,”他举起自己手里的高脚杯,很客气地低了低头,“肖肖今天不太舒服,下次有机会再找大家喝个痛快,我先干了这杯,给大家赔个罪。”
他把杯子里的茶干完,围在边上的人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也干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理解地笑,说了一大堆废话,好一会才散开。
付秋野脸色不太好,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吃。
李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二十五,五分钟后开始宴会,八点钟各支各系分别吃家宴,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扛得住吧?”
肖暑的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没事,”付秋野摆摆手。
过了会,他叹了口气,又道:“给林叔也打个电话吧,麻烦他过来一趟,以防万一。”
※※※※※※※※※※※※※※※※※※※※
这几天浪过头了……扑通跪下。
留言前二十条发红包~
家宴(二)
七点半, 一大群家政机器人入场,安静而快速地搬走了自助的长桌,取而代之的是铺了软垫的镂花铜椅,靠近主屏的前半部分是课桌式, 后半部分为剧院式。
所有受邀的嘉宾和主支成员都有自己的铭牌,肖暑和付秋野的铭牌在一起,黄岐琛和李兴的在不远的旁边, 附近还有付秋明、付晓婉、付秋星和他的妻子夏漪。
付秋明是长子,坐在第二排的最中央,左边挨着付秋星和夏漪,右边挨着付晓婉。有一段时间没见, 他看上去比之前更精瘦了些, 额头上添了一道新鲜的伤痕,刚刚结痂,从留海里面露出了半截蜈蚣样的疤。
肖暑坐下来的时候, 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耳垂。
没有耳钉, 空荡荡的,耳洞里唯一只别了根透明的软管。
他肩膀一松,想收回视线, 目光一往上抬便对上了付秋明深不见底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脸上新添了伤疤,付秋明看上去整个人都是绷紧的, 瞳孔一错不错地锁定在肖暑的脸上, 然后缓慢地挪动到他的腹部。肖暑此时反而不想收回视线了, 迎上他的目光, 勾起嘴角,冲他有些挑衅地微微地笑了一下。
“看什么?”付秋野不太痛快地勾住肖暑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他有什么好看的?”
肖暑回过头,丹凤眼尾还残留着笑意,那点挑衅感已经收得干干净净,配合地被他拉到身边,温声道:“你比较好看。”
付秋野低头蹭了蹭他的嘴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大哥的方向,那边大约是还没有收回目光,他心情不错地冲他礼貌点点头,打招呼道:“大哥。”
夹在他们中间的付晓婉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付晓婉是跟肖家订过“娃娃亲”的,小时候经常来肖家玩,跟肖暑算是唯一比较熟的付家人,肖暑喊了一声:“婉姐。”
即使是这样的场合,她也没有穿正式的礼服,而是一身类似于女式燕尾服的西装,头发盘起,脚上踩着皮鞋,只有胸和腰的部位往里收,勾勒出女性化的柔美部分。她支起下巴,点头道:“小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肖暑看了看自己的铭牌,他跟付秋野已经没有法律上的伴侣关系了,但铭牌依然是按照伴侣的样式做的。
“上次那个,还得多谢你,”付秋野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把肖肖追回来。”
话里还藏了不少的话,三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不再交谈。
八点十分,正前方的led大屏亮起来,一身黑色西装的付文庚从旁边走到会场的正中央。灯光和摄像头追随着他,把他的影像实时投映在身后的大屏上。
付家第八代家主,十二个核心科研机构的拥有者,强大的黑豹次形,前任特管局副局长。
这是肖暑第五次见到他。
刚过了五十五岁生日的他看上去依然非常康健,高端定制西装完整地勾勒出他身体的肌肉线条,脸上几乎看不到特别明显的皱纹,一头黑发茂密地贴着头皮。
付家的四个儿女里面,只有付秋明完美地继承了他深邃的五官和高大的外形,其余几个,特别是付秋野,五官明显会更偏向于母亲的俊美。
肖暑不由得偏头看了付秋野一眼。
付秋野没有察觉,他看得非常专注,瞳孔紧随着父亲的脚步挪动,嘴唇轻轻抿起,身体是绷紧的。
肖暑的手掌悄悄覆上了他的手背,他像是被惊到了,肩膀耸动一下,转过头来,看到肖暑,微微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背肌肉缓慢地放松。
“各位亲友,各位来宾,晚上好。”
付文庚庄严十足、咬字清晰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宴会厅。音乐已经停下来了,没有主持,也没有礼仪,他一个人站在几百人的正前方,周围针落可闻的安静。
“今天是付家的第165次家宴,我很荣幸能够又一次站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熟悉又亲切的面孔,跟你们再聊一聊我们共同的事业和信仰。”
他的目光缓慢地滑过大厅,在肖暑的身上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
两人双眼相对的时候,肖暑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手臂上无法克制地起了鸡皮疙瘩。
好在他只是轻轻一扫,便收回了鹰一样锐利目光,微微侧过身,望向了身后的屏幕。
屏幕里缓慢升起巨大的付家家徽,随后渐渐淡入,进入了今晚的主题。
五十几页的ppt,前四十页涵盖付家所有的事业变动,后十几页对每一个主支、旁支、次旁支做详细的分析和点评,会场几百人,讲话的只有付文庚一个,从头到尾连稿子也没有,两手空空地讲下来,底下没有人敢吱声的,几乎是人手一个笔记本,把他讲的从头记到了尾。
他点名批评了几个旁支,话说得很重,会场里鸦雀无声,只有他冷静骂人的声音。旁支批评完,他又单独把自己的儿子付秋星拿出来说,里面特别提到了他拿家族的产业给自己做嫁衣,玩了好几年的对冲基金,亏损地记在家族的账上,盈利全部算私人的口袋,性质非常恶劣,从下个月起将会剥离掉他手里的五家大型企业,转由付秋明亲自负责。
肖暑侧过头去看了眼另一侧的付秋星,他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仿佛被当着几百人批评的人不是他,英俊的侧脸凝成一张没有情绪的面具。
肖暑微微皱眉。
付秋野在椅子里不太舒服地动了动,侧过身来,在他耳边极小声地说:“想吐。”
肖暑的注意力猛地被拉了回来,他担忧地握着身边人的手,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低声问:“要紧?”
付秋野点点头,脸色发白:“不行……”
肖暑心一沉:“走。”
付秋野还没能有所反应,肖暑已经径直站了起来,沉着一张脸,右手捂着嘴,微微弯腰,极快步地从席间穿过。
他的位置非常靠前,这一动作,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付秋野愣了愣,很快便缓过神,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肖暑中途放慢了脚步等他,付秋野以一个很小心地姿势把他护在怀里,两人匆匆地从会场里离开了。
洗手间里,付秋野吐了个昏天黑地。
之前的东西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呕出来的都是之前喝下去的茶和胆水。肖暑揪心地拍打着他的背部,皱眉道:“我让林怡现在接你回特管局。”
付秋野摆手,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全是生理泪水,胃里还在一阵阵地痉挛。
“等……晚宴……”
又是一阵干呕,付秋野拧开水龙头漱口,前襟被衣服打湿了,肖暑抽出纸巾小心地帮他擦干净。
洗手间的门已经反锁,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但肖暑还是不太放心,把里面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电子监视设备,才重新搂住野哥的肩。
付秋野从衣服里掏出了营养片,一次嚼碎了三片,干咽进喉咙里。
他还在喘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有几缕留海被打湿了,软趴趴地贴着他全是汗的额头。肖暑又抽了几张纸巾,把他脸上的汗和水珠也擦干净。
“等下晚宴,吃点东西就好了,”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我爸跟你爸应该谈得很不愉快,晚宴……”
肖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电话是黄岐琛打过来的,他摁掉了,把手机放在盥洗的台面上,双手轻轻揉着他僵硬的后腰。
付秋野疲惫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比他要高,这个动作做起来有些吃力,肖暑往后退了一小步,让他可以靠得更舒服点。
“一定要去?”肖暑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付秋野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复杂地笑了两声。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一定要去,”他说,“大概是想把你带到所有人面前炫耀一圈?”
肖暑清楚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他又心酸又无奈,搂着野哥没说话。两人在洗手间里靠了几分钟,外面有人敲门,是黄岐琛地声音,先是警惕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道:“缓过来了没有?那边快散会了。”
付秋野站直了身体,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肖暑飞快地把他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小声道:“再来一次,我直接把你扛走。”
付秋野眯着眼冲他笑,用力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乖,再陪陪我。”
肖暑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再看他。外面的黄岐琛又敲了一次,付秋野自己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了。
外面除了黄岐琛以外,果然还有付家那边的人。付秋野冲外面的人道:“稍微等下,肖肖不太舒服。”
外面的人问:“需要医生吗?”
付秋野回头看了一眼肖暑,回道:“不用,一点老毛病,过会就好了。”
肖暑从里面走出来,站在付秋野身边,不怎么高兴地扫了一圈那两个陌生人,转头跟付秋野道:“走吧,被堵在洗手间门口,真让人扫兴。”
付秋野搂住他的腰,没有回会场里,带他去边上的露天休息区坐了坐。
※※※※※※※※※※※※※※※※※※※※
晚安~
家宴(三)
因为宴会还没散的原因, 露天花园里非常安静,灯光也调得很暗,再加上凉爽的海风一吹,比起宴会厅要舒适许多。两人挑了一个靠近温泉的位置, 视野很好,能够一览无余地望见沉浸在夜色之中的宁静海岸,凝起神还能听见海水冲洗沙滩的声音, 细碎又温柔。
付秋野滚烫的脸颊被凉风吹着,胃里的不适渐渐消散,靠着肖暑肩膀有些发困。
肖暑想让他多休息一下,没有说话, 安静地单手环着他。不一会, 从会场的方向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会议流程结束了,不少脚步声朝着各个休息区涌过来, 肖暑看了一下手表, 离正式的晚宴还有20分钟,刚好够野哥再小眯一会。
旁边的几张椅子里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坐下,因为他们的座位在最里面, 有假山和树挡着,灯光也暗, 没有人过来打扰。肖暑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他们左边坐了一对夫妻, 右边坐了一个有些胖的男人, 最角落里坐着穿了裙子的女人,用余光远远看过去似乎是个孕妇,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在阴影里面也非常显眼。
也许是因为肖暑在他身边,陌生又杂乱的环境里,付秋野的呼吸越来越轻,手指神经性地轻轻痉挛着。肖暑侧了侧身子,把头跟他的脑袋碰在一起,握住了他有些发凉的手掌。
休息了五六分钟,有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把付秋野给吵醒了。
他离开了肖暑的肩膀,神色还有些迟钝,用力措了两下脸,回过头去,看到一袭深红色晚礼服的女人走到他们对面,在唯一的那张空椅子里坐了下来。
是夏漪。
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卷发,身上喷了清雅的女士香水,四肢苗条,深v的裙领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丰腴的沟壑,漂亮的锁骨处坠了设计精巧的红钻,此刻正用大而妩媚的眼睛微笑地打量着他们,从小巧地烟夹里抽出一根烟。
“咔嚓”一声,打火机点燃烟头,她往风口处靠了靠,防止烟雾被吹到肖暑和付秋野的方向。
她是夏家这一代的小女儿,夏恬的亲侄女,肖暑的表姐,嫁进付家已经七年了。
因为之前林薇薇的事情,两人面对她都有些尴尬,肖暑客套地喊了一声:“漪姐”,付秋野则叫她“二嫂”。
夏漪点点头,裙摆被风吹得呼啦作响,偏瘦的体型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被刮走了。
“怀孕是什么感觉?”她吸了口烟,用手轻轻掩着吐出来的雾,侧过头来问肖暑。
肖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本来不想要的,也没想过真的能怀上,意外有了,”付秋野说,“我本来担心他身体受不住,他坚持要生下来。”
夏漪笑了笑,她的眼尾和肖暑有几分相似,微微上挑的,注视着别人的时候总像含着情。付秋野看了一会便挪开了视线。
“真好。”夏漪轻声说。
三人之间冷场了。
肖暑和付秋野跟她都并不怎么很熟,之前听说过她十八岁那年因为疾病做了子宫摘除手术,付秋星那时候坚持跟她结婚,大约是真的爱过她的。
夏漪被路灯照得微微发亮的瞳孔移动,望向角落里的方向,笑道:“你们看。”
付秋野和肖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前那个孕妇坐的地方多了一个人,因为靠近光源的那侧,以他们俩的视力,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来那个人是付晓婉。
她正靠在透明的栏杆上面,双手抱胸,右腿屈起,跟坐着的女人低声说着什么。那女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隐约只能辨出一个棱廓。
肖暑还在凝神看,听见身边的野哥沉声说:“林薇薇。她还有脸在这里?”
夏漪的红唇随意咬着烟头,把手架在椅背上,脸上一点不悦的神色都没有,反而颇有兴致:“为什么不?林家算得上付家的半个分支,付文庚看中了她的次形态,一直想撮合她跟付秋明,每年的家宴都会邀请她来。”
付秋野眉头皱起。
“何况她肚子里是付家目前唯一的下一代,”夏漪转过头来,“你们两的肯定不会再姓付吧?”
肖暑望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表姐,思绪一时间有些复杂。他平时很不喜欢掺和进别人的家务事里,但此刻回想起夏漪小时候在学校里帮他和哥哥出头的样子,忍不住道:“漪姐,夏家不比付家差,你也不欠付秋星什么。”
夏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被烟呛了一口,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眼尾被烟雾熏得泛了点生理泪水。
“谢谢,”她的声音有些咳哑了,“不过你想错了,不愿意离婚的是我。”
肖暑给她递了一杯没有碰过的热茶。
她把烟在垃圾桶上摁灭了,目光又重新落在林薇薇的身上,嘴角嘲讽地勾起:“秋野,付晓婉给了你亲子鉴定书之后,你是不是没有再查下去了?”
“嗯,拿了鉴定书之后一直在忙着把肖暑追回来。”
夏漪笑:“可惜,错过了好大一出戏。林薇薇跟付晓婉才是一对儿呢,表面上拿付秋明打掩护,三天两头往付家跑,实际跟付晓婉在一块许多年了。”
肖暑和付秋野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角落里的那两个女人。
“林薇薇一直想要个孩子,提过去国外精子库里选,被付晓婉拒绝了。两人为这事天天吵架,林薇薇一气之下,勾搭了对她早就动了心思付秋星,结果还真的一发就中了,呵,也真是够巧的。”
夏漪说这些惊世骇俗的纠葛时,语气非常平淡,仿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出轨的也不是自己的老公。肖暑听得心惊肉跳,眉头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阴影处的挺着肚子的林薇薇和绷着身体的付晓婉。
付晓婉比付秋野还要大一岁,是军队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女中校,肖暑一直以为她不结婚纯粹只是看不上男人而已。
太扯淡了,比编造的故事情节还要离谱。
一个女人纠缠在付家四兄妹之间,跟老大传绯闻,有了老二的孩子,是老三的恋人,还对老四使过手段。
离谱到让人有一股不真实的虚幻感,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但夏漪也没有必要跟他们说什么慌,她向来高傲,跟他们也没有过利益往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无聊的玩笑。
肖暑皱着眉,以夏漪的性子,他能够猜到一点她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留在付家,看着背叛自己的丈夫失去事业、失去家族的信赖、失去妻子的爱、还要看着自己的情人投入别人的怀抱,未来的孩子也许都不会叫他一声父亲。
恨到极致之后反而冷淡下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报复,不肯原谅背叛的人,也不肯放过自己。
肖暑感到很不舒服,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股从宴会开始便在酝酿的不适感越来越浓。他把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了夏漪的身上。
夏漪没有喝那茶,又点了根烟。
白色的烟雾给她悠悠地蒙上了一层面具,她的神色很平淡,接上了之前的话,又道:“老三是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知道林薇薇跟付秋星睡了之后非常愤怒。除了慈善晚会上跑出来那一次,她在她的私人别墅里被关了几个月,最近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才慢慢出来走动,也挺不容易的。”
肖暑听得很不适,手指甲神经性地抠着自己的皮肤。旁边的付秋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问道:“我跟她无怨无仇,那她为什么要陷害我?”
夏漪隔着烟雾冲他们笑,似乎很高兴他们终于问到了正题上。
“一物换一物,多谢你之前告诉我林薇薇怀孕的事情,”她说,“今天过来跟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也只是想给你个忠告。”
“付秋星自作多情的以为,林薇薇陷害你,是为了让付秋明保护他们,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后面我发现,她只是纯粹地给付秋明帮个忙而已,感谢一下老大这么多年对她的关照,陷害你离婚完全只是顺手而为。”
她停顿了片刻,姣好的五官被昏暗的灯光照得像一张没有感情的电影海报。
“付晓婉不结婚,是因为林薇薇。而付秋明作为长子,年纪最大,最受器重,扛着整个家族的压力独身了十多年,连个炮.友都没有过,”她的目光移到肖暑的脸上,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原因应该要更深点吧。”
肖暑呼吸猛地一窒,直直地注视着夏漪那双冷淡又妩媚的眼睛,心跳开始缓慢地加快。
付秋野握着他的手收紧,低声唤了一句他的名字:“肖肖?”
对面的夏漪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子,冲他们两点点头,道:“话说到这里,等下晚宴上见。替我像姑姑问好。”
付秋野也跟着站起来,送她走了一小段,她摆摆手,笑着说:“不用客气,回去多陪陪小暑吧,那孩子从小就喜欢要强,其实挺没安全感的。”
“谢谢。”付秋野道。
夏漪最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独自转身,沿着最暗的那条路,从露天的休息区里离开了。
※※※※※※※※※※※※※※※※※※※※
晚安!
番外·婚后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 肖暑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被第多少层汗湿了又干,脸上的妆黏糊糊的,喉咙里干得快要冒出烟来, 在台上所有的激情都冷却成了想喝水的渴望,可惜人还没能走到休息间,大半个演唱会的工作人员蜂拥而上, 在他手里塞满了花和礼物,祝贺今天的演唱会也成功的结束。
肖暑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笑,笑得脸都快僵住了, 一回头还能看见乌泱泱的粉丝还堵在出口等签名,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了起来。
“肖暑,等会直接从后门走,听到了没?!我先去安抚粉丝, 休息间里有……”
黄岐琛的话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群里, 化妆和造型的小姐姐们兴高采烈地在他身边聊夜宵吃什么,叽叽喳喳仿佛一百只小鸟。肖暑艰难地推开休息间的门,兜里的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震个不停, 迫不及待去拿矿泉水瓶的手碰到了桌上还亮着开关的卷发棒,手掌顿时一阵刺痛, 疼得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天啊!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我忘记关电源了, 医生在哪里?肖老师手被烫了!”
极高分贝的喊声穿透肖暑的耳膜, 让他的脑袋开始跟这手一起疼。他张口想要说没事,小点声,一转头便被人扣住了手腕。
有人在轻轻吹他被烫到的地方。
肖暑手臂上顿时起了一整层鸡皮疙瘩,他迅速回过头,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化妆台前,此刻正皱着眉,认真地打量那一处伤口。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扣子解到第三颗,锁骨处坠着太阳形状的应援项链,脸颊还用油彩夸张地写了肖暑的名字,右手握着他的手腕,左手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肖暑皱成一圈的眉心慢慢舒张开,嘴角勾起一点笑意。
混乱得不成样的房间里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大家显然刚刚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的人。
“要……要叫岐琛哥过来赶人吗?是不是狂热粉丝啊?”化妆师超小声地问旁边的助理。
“不用。”隔着人群的肖暑回答他说。
他被烫伤的地方不着痕迹地覆盖上了柔软的白色皮毛,等到皮毛褪去的时候,伤口已经不见踪影了。男人挑眉,肖暑就着这个姿势,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花,微微踮起脚尖,热情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房间里一片惊讶地低呼,肖暑熟练地撬开他的牙齿,舌尖卷住他温热的舌尖,轻轻吮吸之后抵上他敏感的上颚,挑逗般扫了一周,然后咬住那一块柔软饱满的下唇。
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传来了水声。
助理咳嗽一声,道:“大家都辛苦了,散了吧。”
一屋子的人茫然又兴奋,开始细细碎碎地响起低声讨论的声音。助理飞快地把他们一个个赶出去,关门前好心的提醒里面忘情的两人:“付先生,肖先生,后门的保姆车还在等。”
没人理他。
助理叹一口气,把门带上了。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之后,肖暑脸上有些泛红,鼻息粗重,半个人都已经靠在了梳妆台边上。付秋野解开了他哥特风衬衣的前几个扣子,轻轻摩挲着他有些干燥地下唇:“先喝点水?”
肖暑点头:“喝点,喉咙快着火了。”
付秋野从地上拿了一瓶新的矿泉水,拧开后含了一口,重新贴上肖暑的嘴唇。没有人打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谁也不着急,慢吞吞地,游戏般戏弄着彼此的舌头,部分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打湿了两人的前襟。
大半瓶水喝完,付秋野的鼻息也粗重了。
肖暑的目光往下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变浓,膝盖轻轻地磨蹭了一下他:“不是在a国参加峰会么?”
“想死你了,巡演最后一站,能不来?”付秋野双手抱住他的腰,想把他抱到化妆台上,有次形态的肖暑太重,差点把他的手臂给折了。
肖暑看着他笑。
“肖肖……”他不甘心地伸手解他的皮带。
肖暑把他推开,自己脱掉了上衣,只剩下裤子,弯腰从沙发上拿起换衣的衣服:“回去再说,我先洗个澡,一身的汗。”
付秋野的目光顺着他漂亮的背脊一路往下,快大半个月没见着,那股邪火快把他眼睛都烧红了。
但肖暑说要洗澡,他也不舍得拦他,只能眼巴巴地瞅着他,道:“等你。”
肖暑进去洗澡,过了会,水声之间隐约听见外面的付秋野在打电话,似乎在说夜宵的事情,他把门打开一点,冲外面道:“别订夜宵了,最近胖了不少,得减肥。”
电话挂了,一只手握住门把手,直接拉开了浴室的门。
肖暑早知道他忍不住,动作极快地直接把花洒对准来人,付秋野瞬间全身湿透,他站在里头闷笑。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付秋野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过来我看看胖了多少?”
肖暑刚卸完妆,继续往身上抹沐浴露,不肯过来。付秋野把湿透的衬衣脱了,望见肖暑那双上挑的丹凤眼正隔着水雾看着他。
付秋野接过花洒,把水温调到适宜,走过来帮他冲身上的泡沫。
肖暑很少会明确地去表达自己的思念,或者放开姿态去跟恋人撒娇撒泼,平日里话也不多,付秋野偶尔还会抱怨他总是太冷淡,但他很爱他,非常爱,爱到主动告白、倒追、高调闪婚,所以分开的这半个月里,真说不好到底是谁更想谁一点。
他低下头来咬肖暑的肩膀,肖暑没忍住,回过头来跟他接吻。
※※※※※※※※※※※※※※※※※※※※
最近相当暴躁,随缘写,大家随缘看,id:今天也在摸鱼的独行醉虾
明天继续剧情
家宴(四)
快到晚宴的时间, 林薇薇和付晓婉从角落里面离开了,付秋野回到长椅边的时候,肖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栏杆边,手里夹着一根烟, 头发被越来越大的海风吹得乱七八糟,盯着海平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付秋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的肩膀紧张地耸动了一下, 回过头来,迅速在垃圾桶上掐灭了烟,有些刻意地主动解释道:“闻了夏漪姐的烟味,有点犯瘾。”
付秋野伸手把他的头发整理好, 靠在他的旁边, 就着昏暗的灯光观察他的神色,语气自然又放松,笑道:“怀孕了还抽烟?”
肖暑愣了愣, 缓过神来, 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围。付秋野安抚地搂住他的肩膀:“吓你的,没人看见, 也没摄像头。”
肖暑整个身体都是僵的,看上去非常地愧疚, 声音发涩:“抱歉……”
付秋野低声笑了笑, 拉住他的手, 凑到他耳边, 小声道:“那两个家伙在踢我的肚子。”
肖暑的目光地挪到了他的腹部,付秋野“嘘”了一声,把他的注意力拉回自己的身上,然后悄悄将另一只手放上他的肚子,食指轻轻碰了碰肚脐边上的某处。
“先踢了这里,然后踢了这里,”他的声音又低又稳,连海风都吹不走,牢牢地贴着肖暑的鼓膜,“另外一个也不甘示弱,他平时不爱动,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一块连踢了几脚……”
肖暑望着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全神贯注的,几乎可以在脑袋里面勾勒出来那两个做广播体操的小家伙,脸上的神色慢慢开始放松,嘴角翘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弧度。
“难怪你那么想吐。”他贴着付秋野的额头。
付秋野顺势亲了一口他冰凉的脸颊,收回手,捏捏他没有那么紧绷的手臂:“刚才吃了两片营养片,感觉好些了,赶紧吃完这顿饭回家吧。”
肖暑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感激地握紧野哥的手,看了看手表,时间的确差不多了。
整个休息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李兴和黄岐琛站在门口边聊天边等他们,也不知道守了他们两多久。付秋野就这么拉着肖暑的手走了过去,李兴率先停下话头,道:“你们主支的晚宴我没法去,在旁边的包厢里,有事随时电话。肖局和夏恬姐他们已经在等了。”
“谢谢。”付秋野道,“回去请你吃饭。”
李兴吹了声口哨,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圈他:“那你两加起来可就欠我两顿了。”
几人都笑,黄岐琛催他们快去,肖暑冲他们挥了下手,跟野哥往三楼的包厢里走。
晚宴是付家家宴的传统环节,分各支各系单独吃饭,吃完之后会有一个轮流的敬酒时间,夸张的能直接敬到第二天凌晨。付秋野和肖暑都想着速战速决,在路上简单地商量了两句该注意的地方,然后由礼仪小姐引到了最里面的包厢里。
说是包厢,但其实比得上一个小的宴会厅大小,一进去便望见一张极长的餐桌,桌边的座位已经全部坐满,座位后面安静地站了两排身穿燕尾服的服务生,装潢全部是中世纪欧洲贵族的风格。
他们俩一走进来,整个包厢的人几乎同时转过了目光。
肖暑迅速扫过席边的成员:主位上坐着家主付文庚,副位上摆了完整的餐具,本应该是付家的女主人,但位置是空的,没有人坐。再往下的主客位是肖凌云,副客位是夏恬,紧接着是付秋明、付秋星、夏漪、付晓婉。
最后两个空位,是他和付秋野。
上次给他送邀请函的那位管家请他们入座,付秋野冲房间里的人礼貌地点点头,跟肖暑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除了空着的副位,包厢里的人都到齐了。
肖暑只听付秋野提过一次他的母亲。结婚后他们首次回付家的时候,付秋野在来的车上用很不经意地语气说:“我妈妈过世得很早,我都快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肖暑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那个空副位上,片刻后收回视线,望向付文庚。
这位刚结束了漫长的会议的家主看上去没有半点疲态,换了一身更加随意的衣服,脸上难得地带了点笑容,道:“真高兴能够请到我的老亲家,五年了,我们的家宴第一次这么齐全,今天是个好日子。老吴,来,上菜。”
肖凌云脸上没有笑,显然之前跟他谈得不怎么愉快,对这个“亲家”的称呼也毫不感冒,只客套了一句:“客气了。”
身后的佣人开始训练有素地开始整理碗筷、上菜、倒酒。这包厢里装得这么欧式,菜却是典型的中国菜,第一道上的是煲汤,热腾腾的,把渣过得干干净净,闻不出里面放了什么。
佣人给肖暑倒酒,付秋野伸手正要阻止,主座上的付文庚已经开口道:“给小暑换成温果汁。”
肖暑抬头看了一眼,点头道:“谢谢。”
这句谢说完,家宴上陷入了绝对的沉默。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喝汤,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被克制到了极致。肖暑之前一直觉得野哥的用餐礼仪过于夸张,但跟这一家子比起来,付秋野那些习惯完全称得上正常。
肖暑没什么胃口,注意力几乎都在身边的爱人身上。他尝了一口汤,确认里面没有可能让付秋野恶心的腥味之后,便放下了勺子,轻轻看了一眼对面的付秋明。
两人的目光刚好碰到一起,肖暑微微皱眉,没有躲避,很自然地又把视线挪开了。
片刻,安静到针落可闻的餐桌上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合胃口吗?”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付秋明微笑着望着肖暑,把这句话问得再随意不过。
付秋野放下勺子,开口道:“他最近都吃得少,多谢大哥关心。”
肖暑没说话,默认了付秋野的说法,气氛有些尴尬,连客位上的肖凌云都把眉头皱起来了。
付文庚笑了两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老吴,换菜。”
汤被撤掉,再端上来的是蒸鱼。这道菜用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海鱼,最大限度的保留了里面的鲜味,盘子一掀开,别说是孕期敏感的付秋野,就连肖暑都一下闻到了那股难以描述的“海”的味道。
他没有用余光去瞥身边的付秋野,也没有动筷子,直接招手唤来身后的佣人,低声道:“换一道。”
佣人来取他的盘子,给他换了一道炖鸡。肖暑依然没有拿筷子,片刻后又道:“把野哥的也换掉。”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安静地等付秋野的鱼也撤走了,才终于拿起那双被冷落了半天的筷子,冲主位上的付文庚抱歉地笑笑,道:“见笑了,最近实在身体不太好,闻不得腥的东西,希望没有扫您的兴。”
付文庚脸上哪里有被扫兴的样子,笑意盈盈地:“哪里,是我考虑不周,老吴,把所有带腥味的菜都换掉。你难得回来一次,放开了吃就是,想吃什么直接提,我让他们给你现做。”
肖暑只是笑,没有再说话,给了他一个面子,低头开始吃东西。宴会上重新陷入了沉默,得利于付家这种严苛的餐桌礼仪,肖暑安静地每道菜都尝了一口,最后喝了小半杯果汁,最先放下了自己的餐具,擦了擦嘴角。
其余人显然都没有在认真吃,他一放,陆陆续续都放了餐具。肖暑瞥了一眼身边的野哥,他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对得起这桌食物的人,因为他基本每道菜都吃完了。
用餐结束,到了甜点环节,这种“吃饭不说话”的诡异魔咒终于解开,夏漪最先端着酒杯站起来,敬了主位的付文庚一杯,又敬了肖凌云和夏恬一杯,今天的晚宴这才正式进入了主题。
从小辈开始,先是夏漪,然后是付秋星、付晓婉、付秋明,挨个给长辈们敬酒。轮到肖暑和付秋野,一个端着果汁,一个端着酒杯,肖暑先开口道:“付伯父,先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顺心。”
他把果汁喝干净,主位的付文庚也乐呵呵地喝了,付秋野要喝的时候他摁住了他的手,接着举起第二杯:“明哥、星哥、漪姐、晓婉姐,之前承蒙你们许多照顾,今天难得聚在一起,我也敬你们一杯。”
对面的四人都站了起来,除了付秋星以外脸上都带着笑,客客气气地跟肖暑喝了这杯。
肖暑依然摁着付秋野的手,不让他喝,自己又满了第三杯。
他嘴边带上微笑,转身看向了身边的付秋野。
“我跟野哥前段时间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结束了长达五年的婚姻关系。因为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所以也没跟诸位正式地说过。”
餐桌上再一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看着他。
“既然不是伴侣,今天我作为客人,野哥作为主人,理应也敬他一杯。不过,前段时间我在我的肚子里有了一点意外的发现,真要敬也难免有点太见外了。所以这杯我喝了,你不许喝,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一如既往的爱和付出,感谢你的重新开始。”
肖暑注视着身前的爱人,在七道情绪各异的视线里面仰起头,喝完了第三杯果汁。
家宴(终)
付秋野的眼睛里带着灼人的温度, 重重地抓着手里的酒杯,指节都捏得发白了。肖暑把杯子放下来,两人的目光相撞,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刻传达到了彼此的心底, 无需再多说什么。
肖暑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口,示意他也坐下来。付秋野没有动,主座上的付文庚开口了。
刚才肖暑提了离婚, 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嘴角依然是带着笑的,甚至称得上温和地看着他们两,道:“婚约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你们感情这么好, 现在又有了孩子,挑个时候去特管局再把证领回来就是。你当年跟老四结婚的时候,他低调得很, 我们也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正式的婚宴, 这次我想正正式式办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说完,对面的夏漪都听笑了, 颇有兴致地把头发撩到肩后,撑着下巴看向肖暑。
付文庚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离婚了没关系, 孩子都有了, 只要再把证扯回来、让孩子跟付家的姓, 你就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我们依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肖暑的目光轻轻扫过桌对面的几人,肖凌云不爽地皱着眉,付秋明低头望着桌面,付晓婉在安静地吃甜点。
他冲付文庚笑了笑,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跟野哥还有些感情问题没解决,这回还是慢慢来的比较好,所以暂时就不考虑复婚了。”
付文庚脸上的笑意没有变淡,显然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
身边的付秋野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在桌下与他十指相扣,举起了自己手中被冷落了半天的红酒杯。
进了包厢后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他开口喊了一声“爸”。
肖暑有些吃惊,心脏收紧,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付秋野的脸。他脸上的神色很平静,桌下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心,语气甚至说得上温和。
“大哥,二哥,二嫂,三姐,”他把桌上的人挨个叫了一遍,“我好像很多年没有来吃过家宴了,大概是四年?五年?……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只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琐碎,特别是跟大哥的。”
付秋明嘴边没有笑,他的右手还拿着勺子,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肖暑最近孕期反应越来越严重,我本来不想他来,他怕我处理不好,硬是要跟过来,”付秋野微微低头,笑着看了肖暑一眼,“他刚才说想慢慢来,但其实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复婚,毕竟不能让孩子出生时没有法律承认的身份。”
肖暑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浓,他的心开始不安地跳动,在桌下用力地扯了两下他的手,想让他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付秋野紧紧地握着他,好似全然不懂他的暗示,短暂地停顿后又接上了之前的话。
“因为之前离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复婚我们想私底下悄悄的复,慢慢公开,让肖暑的粉丝有一个心理缓冲的过程,所以婚礼的宴席就不麻烦您。”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今天特地来赶回来参加家宴,便是想趁着大家都在把这件事情简单地说一下,”他的视线从付晓婉开始移动,最后落在了父亲的身上,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却越来越沉。
“我将放弃我作为付家第八代主支成员的一切权益和福利,放弃遗产继承,放弃医疗准入,放弃保密等级,放弃dna冷冻,放弃家谱,放弃法律特护,放弃第二身份码,放弃墓地里预留的那一块土,最终只保留‘付’这个姓氏,正式从付家脱离出来。”
话音落地,包括肖暑在内,桌上的所有人都震惊地愣住了。
夏漪作为局外人,最先反应过来,声音严厉地低声呵斥了一句:“你说什么疯话!”
她旁边的付晓婉发怔地望着四弟的脸,手里的勺子还来不及放下,就这么别扭地停在半空中,微微地发着抖。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的付秋星也皱起了眉,神色里带着惊讶和嘲讽,手肘用力地撑着桌面。
付秋星的旁边,大哥付秋明面无表情,五官仿佛凝成了一张没有生命的面具,深不见底的瞳孔直盯着付秋野,睫毛在轻轻颤动,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捏成了拳头。
付文庚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说话,连肖暑都惊得睁大了眼。付家的身份远远不只是一个身份,在这样的家族里面,“付”字就好像他们的第二个dna、第二个身份验证码,将会跟他们从生绑定到死,牵扯着他们所有的社交关系、医疗福利、经济往来,大到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大事,小到在便利店里刷卡买东西,全部都伴随着他们身份码的输出和记录,一旦决定要放弃,等同于要将他在这个社会上留下的所有情报信息抹空,前面几十年的人生一夜之间成为空白,能剩下来的只有自己的记忆。
付秋野十八岁那年脱离家族,那也只是跟父亲之间博弈之后的口头协议,付文庚从来没有在家族内公开过,也没有真正剥离他的身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他折腾,不再介入他的生活和事业。但如果他真的要彻底离开家族,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么多年,只有在一种可能性下才会剥夺一个付家人的身份,那就是——恶劣犯罪。
付秋野也许是这个家族里的第一个反叛者。十一年前是这样,十一年后依然如此。
“四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打破沉默的是付秋明,他的声音全是哑的,神色几乎算得上失态。
付秋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抿唇,没有回答。
再开口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把信息补充得更完整:“明天我跟律师签订放弃协议,不会要求付家做出任何的解释和赔偿。生活在外面这些年,我也没做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唯一只有一家华虹。在跟肖肖结婚之前,我去做过财产公证,那时候华虹还只是不起眼的小公司,中间的升值和扩张全部都算夫妻共同财产,身份清除之后,华虹会归在肖暑的名下,其余一些与付家相关的财产、身份资料和部分专利一类的,都会归还给付家,我什么都不留下。”
话说到此,付秋野的神色也慢慢凝了下去,他又认真地把每一位家人都打量了一遍,嘴角扯出了非常复杂的微笑,把手中的红酒举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谢谢大家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爸,对不起,我自罚这一杯。”
肖暑猛地回过神,伸手想要去挡付秋野的酒杯,付秋野桌下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他,仰头把杯子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肖暑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你……”
付秋野把酒杯倒过来,里面一滴都没剩。
“谢谢。”他又说了一遍。
付文庚扶着桌子,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小儿子,没有了那些伪装在外的情绪和笑容之后,他终于流露出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该有的老态和疲惫,法令纹深深地蔓延到下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