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为你活不成了
陈荏问:“林雁行,你有什么秘密?”
林雁行愕然:“我能有什么……”
忽然他明白了,整张脸涨了起来!
是的,俞行舟知道他的秘密,或许全世界只有俞行舟那孙子懂,他的冲动,他的私情,他的心病。
他转移不开的目光,排遣不出的焦躁,心里的一盆炭火,笨拙舌尖吐不出的哑然。
所以俞行舟总是知道怎样刺激他最直接,而且回回见效,因为他做不到置若罔闻视若无睹,他真他妈的喜欢陈荏!
陈荏说:“咱俩到医院门口等吧,一会儿你家司机来了好接。”
林雁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陈荏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将他手臂绕在自己颈上想把他架起来。
林雁行撤开手臂,扭过脸去。
“怎么呢?”陈荏笑,“我又没硬打听,不想说就不说啊。”
“我没秘密。”林雁行闷闷地说,“俞行舟骗你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荏给他拎包提鞋,“你赶紧起来吧,医院里全是病菌,我不喜欢在这儿呆着。”
他上辈子死亡就是因为院内感染,好好一人进了icu就再没能出来过。
巧合的是他死亡的那家医院五年前也有同样一起耐药菌感染事故,死者是一名剖腹产的产妇。陈荏甚至怀疑是那位年轻妈妈想带他走,将他重新孕育一遍,或者至少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谢谢那位天使。
林雁行架着拐站了起来,默默地往外走。
陈荏跟在他身后,见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却拙劣地移动着,不禁好笑,心想这大帅逼也有今天,多亏他是现在受伤,换了以后他红透半边天时,还不知有多少小粉丝为他心如刀绞、痛哭流涕。
陈荏捏着嗓子说:“全世界都要害我哥哥,你们心都不会痛吗?哥哥全靠自己努力瘸的,哥哥只有我们了!”
林雁行回头:“你说啥?”
陈荏笑得直咳嗽:“没说啥。”
林雁行说:“过来扶你爸爸啊。”
陈荏说:“不要,你还是好好学习拄拐吧,以后你要和它们做好盆友呢,哥哥加油哦,嗯!”
林雁行皱眉:“什么三八腔调,有病?”
陈荏憋着笑冲他比心,那年头不流行这手势,林雁行不知道他要干嘛:“手抽筋?”
陈荏便抓了个手机怼到他鼻子前面作势拍照,咔咔咔咔二百张连拍。
“又干嘛?”林雁行气得笑了,“你那玩意儿能拍照?”
陈荏说:“给你练习练习,早晚一天哥哥要面对哒~”
林雁行问:“你撞到脑袋了是吧?”
陈荏笑着收起手机,走到他侧边说:“我今天欠你一顿火锅,先记账了啊,往后一定兑现。”
他还是比林雁行矮十厘米,因为要照看后者新打了石膏的脚,一路都没抬头。
林雁行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雪白的侧脸,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在皮肤下呈现淡青色,睫毛很长,脆弱外露的模样。
但他一点儿也不弱,有时候像个混子。
“你……晒不黑是吗?”林雁行问。
陈荏否认:“我是没空晒,天天在教室做题,管清华都快把我x死了。”
他这是借口,他就是晒不黑,就算晒红晒伤转黑了,也好似皮肤上一层薄翳,捂两天就退了。
但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晒不黑挺羞耻的,略相当于承认自己那啥不够大,尽管是不够大。
“你去晒黑些吧。”林雁行说,“暑假里跑跑步,打打球啥的。”
俞行舟那些“喜欢白的”之类的鬼话现在成了他的一根心头刺,想起来就烦躁。
陈荏问:“干嘛关心我这个?”
林雁行跟个怨妇似的瞪着他:“让你他妈锻炼身体,别病病歪歪跟条小豆芽菜似的,眼见着高三了课业繁重,你这样吃得消嘛?”
陈荏好笑死了:“咱俩可同桌两年了啊,这两年是你病多,还是我?”
林雁行被问的没话说,是他病多,因为他打球的老爱脱衣服,大冬天穿一条裤衩在操场上撒两小时欢,第二天头痛脑热。
“这不就得了,走吧。”陈荏催促。
林雁行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冲动,说:“你别回学校了,到我家去吃火锅吧!”
“啊?”
“跟我回家去吧!”林雁行要求。
陈荏站着不动,显而易见他还是不太喜欢去林雁行家。
今晚没有晚自习,其实可以去。管老师的题还没做完,但是老管那人吧,轴归轴,骂归骂,你不理他他也没辙。
“给句话。”林雁行说。
他明知自己这样不对,可忍不住要把陈荏带回去,他可以发誓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眼观鼻鼻观心,只要私下里多跟人呆一会儿,一会儿就行,解解他的燥。
“行。”陈荏说,“要不我跟小徐总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受伤的吧,免得他说你。”
“太对了!”林雁行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理由,“顺便给我爸说说,你见过我爸吗?”
陈荏摇头,他没见过真人,但是在媒体上见过。
林雁行愿望达成,兴奋地说:“那就去见见呗,我爸还挺帅的,但是近两年打不过我了!”
“……”陈荏反着夸奖,“哟,那您真有出息。”
林雁行一点听不出来。
车子到了,考虑到林雁行的情况,小徐总特地派了辆后座宽敞的,也是林总的主要用车,就那辆劳斯莱斯。
陈荏看到车可激动了,心想今儿我赚大发了,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个庸俗的贫困生了,我是个坐过劳斯莱斯的庸俗的贫困生了!
司机跳下车,跟陈荏一起把林雁行扶上了座椅。
林雁行和他很熟悉,说:“谢谢你啊,刘哥。”
那司机叹口气说:“祖宗,你不能老这样,你叫你爸和小徐总多心疼啊!这得多长时间才能好啊?眼看着就放暑假了,我看你妈那儿你今年是去不了啦。”
林雁行笑道:“本来就去不了,我升高三了,暑假才放二十天。”
车往湖畔林家驶去,司机忽然把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升了起来。
陈荏正在细数劳斯莱斯仪表盘上那些闪着神秘微光的按钮,相当得趣儿,见状就问:“怎么呢?”
林雁行便敲隔板,说:“刘哥,不用升这个,我们都看不见道了。”
司机说:“哎呦对不住,习惯了。”
林雁行撇了撇嘴,对陈荏说:“不是我家老子下命令,他能习惯?老东西带了人在后座上还不知道干嘛呢!”
陈荏于是往歪处想了,那叫一个香艳。
其实林总没干嘛,谈大笔资金来去的生意而已,有些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每个总裁都有车.震的x癖好不?
有时候车上就林总和小徐总,林总还要求升隔板呢。
司机以为他们两个妖精打架,特地把车开慢些,开稳些,免得两人打不完,其实他俩就是带了副吸铁石象棋,摊开了在小桌板上下。
升隔板是因为小徐总臭不要脸老爱悔棋,棋品就是人品,林总怕传出去影响不好,毕竟小徐总是他亲手栽培的。
车到林家院内,小徐总站在门口迎接,拉开后座竖起大拇指说:“好!”
“好个屁!”林雁行没好气。
小徐总说:“你这副半身不遂的模样很有乃父之风。”
小徐总看见了后座上的陈荏,这下是真高兴了:“你也来啦,我赶紧让李姐去做几道好吃的!”
其实小徐总和陈荏没见过几面,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但他就是没理由地喜欢这小孩,大概由于陈荏其实不是孩子,双方在情商上比较均等。
陈荏打招呼:“徐总。”
“叫什么总啊?叫哥。”
小徐总将林雁行架起来往屋里走,将他放在客厅沙发上,问:“还疼吗?”
“不碰不疼。”
小徐总说:“吃饭前你先去洗个澡,身上一股子馊味,贴着我都油汪汪的。”
林雁行反唇相讥:“你打完球不馊啊。”
小徐总放洗澡水去了,林雁行见陈荏站着不动,便招呼说:“你过来呀。”
说实在的,陈荏在林家还是有些不自在,听到喊便“嗯”了一声,在侧面沙发坐下。
林雁行瞧出来了,说:“一会我洗澡去,你要是不喜欢在屋里呆着,就到外面院子里转转。”
“不用。”陈荏说。
他心里头的坎儿已经迈过去了,做人不能矫情。
小徐总准备好了,将林雁行扶进卫生间,陈荏就听这两人在里面互相埋怨,便捧起保姆刚准备的换洗衣物过去看,原来正在给林雁行剪裤子呢。
林雁行右脚打了石膏,球裤比较宽松可以直接褪下来,内裤就不一定了。
见陈荏站在卫生间门口探头探脑,林雁行忙叫:“别看别看!”
小徐总说,这有什么不能看的,都是大老爷们儿。
林雁行吼:“就是不能看!”
“所有人都能看,就他不能看是吧?”小徐总问。
“没错!”
小徐总便笑着对陈荏说:“听见没有?大小姐不让你看,赶紧把门关上!”
陈荏只好将换洗衣物放在柜子上,退出去。
过了会儿小徐总也被赶出来,因为他老笑话林雁行,说什么“七八年没帮你洗澡了,小兔崽子发育得不错,毛挺多”之类的。
陈荏便敲浴室门,问:“林雁行,你一个人在里面能行吗?石膏刚打的可不能沾水啊!”
林雁行当然不行,可是他臊得慌,感觉脸都在陈荏面前丢尽了,强撑着说:“能行!”
小徐总上厨房去了,陈荏不敢动,生怕大小姐在里边摔了,万一脑袋磕到浴缸边沿,及时送医院抢救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贴着门听声,没几秒钟就听到里面“哐啷”一声响,他飞起一脚就把浴室门踹开!
林雁行像只鸡似的尖叫,遮了上面忘了下面,要够浴巾遮羞又抓不着!
陈荏怒道:“遮个屁啊?我是没见过几巴?!”
林雁行于是捂住了纯洁的胸口。
他在学校打球,成天脱得跟个光猪似的,也不知道现在在干嘛。
“摔哪儿啦?”陈荏问。
林雁行没摔,只是因为转身不灵活而撞翻了一张梳妆凳。
陈荏松了一口气,说:“你别动啊。”
“啊?”
陈荏跑去厨房,向保姆借了保鲜膜,跑回来半跪在林雁行身前给他的腿一圈一圈地缠上。
“我都傻了,居然把这方法给忘了。”他边忙活边说,“你洗完就揭掉,保鲜膜不透气,怕给你捂出疹子来。”
林雁行无法违拗,扯过浴巾围在腰上,扶着洗手台浑身僵硬地戳着,脸上又红又烫。
他希望陈荏蹲在他身下就别再抬眼睛了,那感觉简直像……像……
陈荏缠一圈,他颤一颤,陈荏缠了十几圈,他抖得像只筛子。
那当然不是怕,甚至也不是羞,而是想发疯但强行忍着,牙间咯咯作响。
其实陈荏没多看他,干完活就想走,林雁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力气过于大了,陈荏被捏得“啊”了一声。
“……”林雁行闷着脑袋,“把那门给我拉开。”
他指的是淋浴间的外开玻璃门。
林家面积大,楼下卫生间是个干湿分离的小套间,卫生间里的浴室分为两半,一半是淋浴间,另一半是圆形的按摩浴缸。
淋浴间也大,五金锃亮的玻璃门分外厚重,对于只有一条腿的林雁行而言,开启不太方便。
“哦。”陈荏走过去,给他拉开了玻璃门。
林雁行目视前方,蹦了进去。
他不敢看陈荏,生怕看多了露馅。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不露馅呢?
他藏了这么久,久到压抑,久到委屈,久到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逾越、冒犯和侵入!
他的精神已经绷做了一张满弓,陈荏只要用一微微的劲儿,就能把他弄断。
他知道陈荏聪明,生怕这小人精儿醍醐灌顶骤然明白,然后冲上楼去,砸开保险柜找出他爸珍藏的猎.枪,跑回来给他脑袋上崩一枪,就地正法!
他倒是不怕死,就怕死的时候心痛。
“我帮你冲吧。”陈荏忽然说。
林雁行扶着门把手一怔,抬起充血的眼睛望向他,里面满满盛着困顿与危险。
“军训时你伤了手,不都是我帮你冲的么?”陈荏说。
林雁行心想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眉宇间总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情态,但是人家自己不察觉,不晓得自个儿勾人。
他知道对方是出于关心,但是现在他不能要,不敢要,他从来不知道洗个澡居然这样性命攸关!
他费力地拉上了玻璃门:“我自己洗。”
陈荏说:“那我在这边守……”
“出去吧,”林雁行背过身,“餐厅等着去,我一会儿就好。”
“……行,那你别摔啊。”陈荏提醒,“有事喊我。”
“没事,脚底下这是防腐木,铺这个就是为了防滑。”林雁行说。
陈荏于是一步一回头,不太放心地走了。
听到外侧的关门声,林雁行一下子双手撑住墙壁,头深埋下,健壮优美的脊背耸起来,然后挥拳砸在晶莹华贵的大理石砖上,砰砰作响。
拳头当然是痛的,但他没办法,他没有别的闸口可以把情绪散出去。
他的心被贪恋挤压着,日了狗了,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