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从禹城事发开始,苟宿一直都在发慌。可是他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更阻止不了陛下要彻查。而江自流任职督察,要审讯高云鹤,苟宿更是手脚发冷。
他想要把高云鹤杀了灭口,可是他没有办法渗入到天牢之中,让自己安然脱身。他手里有高云鹤的把柄,高云鹤有一个私生子,正是在苟宿手中。但是他不知道这一个私生子,高云鹤是否会舍弃。
原先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高云鹤喜爱的私生子,足以威胁到他,可事到如今,苟宿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撑得住江自流的审讯。
照理说,高云鹤死刑是肯定的,家里亲属也都会被判刑,私生子却因无人知晓身份而脱逃,高云鹤为了自己这个儿子,也该是不把自己供出来。
可是审讯他的人是江自流,苟宿不敢肯定了。不知不觉之中,江自流的声名已经变得恶臭,甚至有点闻风丧胆了起来。不按常理出牌,手段毒辣,任性妄为,偏生陛下又恩宠着他。
落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苟宿其实对高云鹤做的事情,也没有知晓太多,只是每年高云鹤送上来的孝敬,让苟宿十分心动。禁不住高云鹤会说话,钱财又到位,苟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些方便的地方,便也应允了。
谁知道高云鹤竟然会贪心不足,做到这个地步,一下子也把苟宿拉进了火坑里面。
苟宿恨啊,恨不得把高云鹤千刀万剐,可是现在却做不了。江自流押送回京之中,苟宿多次想要出手,可是却总感觉有人牵制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甚至于有一次派出了杀手,却在半路被人截杀了,苟宿这下子彻底不敢动了,他怕再度出手,就会暴露自己,心存侥幸的他便只能收了手。
他不知道出手阻拦自己的那群人是谁,也不敢去探查,窝在祁城中什么都不敢去做。事到如今,他更是只能祈求,高云鹤能够不把自己给供出来。
苟宿正在书房与自己的幕僚商量这事该怎么办,突然外面响起喧哗声和慌乱声,丫头的惊慌尖叫和男性洪厚霸道的声音同时响起。
苟宿一颗心直直往下沉,站起来,还没往外走出去,便见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几名官兵走了进来,为首的大胡子官兵沉声说道:“苟大人,得罪了!”
他一挥手,立刻身后的人就要去抓苟宿,苟宿又惊又怒,“你们干什么?!本官可是御史大夫,你们凭什么抓我?!”
“奉陛下旨意,捉拿苟宿归案。”大胡子朝皇宫的方向行礼,然后一把拎住了苟宿,往外走。
苟宿家里人惊慌地跑出来,朝着苟宿大叫,“老爷!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放开我!你放开我!”苟宿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虽然知道是禹城事发,可到底还存有侥幸,便端起了自己的架子。
“高云鹤已经把你供出来了,你以为你还能是御史大夫吗?”大胡子声音低沉地在苟宿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苟宿瞳孔一缩,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无形。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丧失了所有精气神的苟宿就这样一路被推着来到了天牢的刑房中。一眼看过去,便能见着一个人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神色绝望,仔细一看,不就是高云鹤?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连同天牢里的恶臭,一起扑进苟宿的鼻腔之中。
苟宿一辈子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进来天牢过,此时闻得这味道,更是一时脚软,胃部翻涌,便要吐出来。大胡子一把拉住他不让他滑落,然后一推,就推倒在了江自流面前。
而江自流此时则是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苟宿。苟宿抬头便看到江自流微笑着的面孔,往下一看,便看到了他官服上的纹理,那狰狞着的判官,好似鲜活了过来。
苟宿更是恐惧了几分,也还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从地上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道:“江自流,你这是何意?!”
江自流依旧是坐着,虽然抬头看着苟宿,气势却丝毫没有被压下,“苟大人,别来无恙。”
苟宿慌乱异常,虽然知道自己估计要完了,可还是做出生气的模样,冷哼一声,作势要走,却被大胡子一把拦了下来。
江自流看着趴在地上鲜血淋漓,只有一口气吊着的高云鹤,低沉的声音在刑房中响起,如同催命一般,“苟大人是要像他这般才招,还是痛快一点呢?”
苟宿便是身形一顿,回头一看地上的高云鹤。高云鹤听到了声音,勉强抬了抬眼皮,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江自流悠然地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张纸,说道:“这是他招供出来的,排在首位的,可是苟大人,苟大人要不要过目一下?”
苟宿强装镇定,一把抢过纸来,手却在微微颤抖。上面清楚地提到了曾给自己送了孝敬,底下还有高云鹤画押认罪的指印。
苟宿呼吸急促,一把把手里的纸丢了,“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他冤枉我!”
“看来苟大人是不认罪了。”江自流缓缓站起来,他比苟宿要略高一些,站在他跟前,更像是一座大山压迫而来,“陛下让我全权负责这件事,我有权对你行刑,苟大人这是想要尝试一下吗?”
江自流说罢便往一旁走去,像是在自家院子那般给来客介绍,“苟大人不妨看一眼,这是我新发明的刑具,叫千疮百孔。里面全都是针,只要站进去,就会被针扎,高云鹤,就是受了这个刑罚。”
苟宿额头上的汗冒了出来,江自流又说道:“这个,叫热情似火,名字十分动听,是要把人放进去,然后在底下烧火,随着火势越大,人在上面也就越烫,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我想,把人烫熟,应该不在话下。”
江自流把这些刑具一一地说,说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得身后扑通一声,苟宿双腿一软,跌坐了下来,满头大汗,“我……我招,我招。”
以他犯的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流放,轻则罢官,可若是真让江自流用了刑,那么恐怕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自流听罢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欣赏地看着这些刑具,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短短几天,江自流就把高云鹤最大的靠山给审出来了,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他把审讯写在了折子上,然后递进了宫中。
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去,所有人都明白,苟宿完了。而今有两件事情是大家都关心的,一件是苟宿这里会不会又拉扯出新的案件?一件是苟宿完了,谁人能够任命御史大夫?
朝廷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操作,如果初玉尘要顺着这条线追究到底,恐怕要牵连一大波的人,这正是官员所担心的。而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众人也都清楚,如果任命,那应该就是叔青司无疑了。
初玉尘手里拿着江自流呈上来的奏折,看着苟宿认罪的内容,对一侧的柳斐然说道:“这些零零散散的孝敬,折成黄金的话,约莫三万两,倒是还行,和禹城的情况相比,不算过分。”
柳斐然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些不算多,不过这一幅西席子的真迹,现在恐怕也要黄金五万两了。之前便知苟宿喜欢西席子,高云鹤倒是算投其所好。”
“姐姐对这幅画也感兴趣?”初玉尘笑问,“不然朕就把它送你?”
柳斐然笑了笑,说道:“无功不受禄,不必了。”
初玉尘饶有兴趣地问:“谁说无功?高云鹤押回皇城途中,截杀苟宿杀手的人,难道不是你派出去的吗?”
柳斐然也没有否认,“只是想到会有人中途下手,所以派了人跟着,却不想真的碰上了苟宿的人马。可惜他们都是死士,抓不到活口,微臣事后在调查,但还没有证据和苟宿有关,故而还没告知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初玉尘也不在意地摆摆手,“无事,如果不是姐姐,江自流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地把人带回来。”
柳斐然便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陛下何必挂齿?”
初玉尘便不再说这事,转而说道:“苟宿……抄家充公,贬为平民,不得复官,直系子弟不得参加科举,三代之后方可,如何?”
柳斐然想了想,点了头,“陛下圣明。”
对于苟宿的处罚,不算是太重,但是从御史大夫一下子变成了平民,也还是惊动了不少人的心。第二天上朝时候,听得苟宿的判决,一些人心里发冷,一些人则是在想着御史大夫的位置。
御史大夫若是叔青司接上,那么必然光禄勋的位置便空出来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总有位置是让人能够活动的。
就在众臣想入非非的时候,却听得上方的初玉尘冷着声音说道:“苟宿身居高位,却知法犯法,此等不良风气,实在是让朕失望。”
百官从别的事情回过神来,听得初玉尘这话,有些心里发紧,不知陛下欲意何为。初玉尘淡漠地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就连苟宿都不能避免受贿,也不知你们之中还有多少人心存侥幸。”
柳斐然此时必须站出来了,“陛下,臣等恪守为臣之道,绝不会徇私枉法,还请陛下放心。”
不管心底如何,总归要表态,众臣高声应道:“请陛下放心。”
“口上说说,谁不会?”初玉尘摆明了不信任他们,“既然你们不自觉,那就只能让朕帮你们一把了,宣江自流。”
高云鹤的惨,众人也是有所知晓的,此时见江自流穿着那带有判官的官服进入到长弘宫来,更是觉得不安。
叔青司眼皮稍微掀了掀,看了柳斐然一眼,然后又转头看江自流。他已经预料到了陛下要做什么了,就像前些日子说的督察一职,督察,恐怕要成为常任职了。
“微臣参见陛下。”
“朕命你为督察,官四品,监百官行事,若百官有失责之时,可禀告于朕。”初玉尘根本就不容众臣反对,就把话给说了出来。
“微臣遵旨。”
“丞相、光禄勋、大将军何在?”
“微臣在。”
“朕命你们三人联手建立督察院,以督察为首,设立府衙,具体行章,尔等议定后交给朕。”
金虎心中一动,看向柳斐然,柳斐然面色不变,只带头应允,“臣遵旨。”
众臣听得初玉尘这话,心中震撼,他们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此番发展。
如果真建立了督察院,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