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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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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将天地玄黄四部派出,将沅州城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容离和云芷的踪迹。

他们从飞鹤楼离开后,仿佛凭空消失了。

萧亦然站在大殿门口,听了天阙的话,一脚踹翻了门口的秋海棠。

“他一定是料到了我们会阻止,故意让我们找不着,他这是疯了,疯了疯了。”他喃喃道。

天阙脸色也不好看。

自从萧公子说了怎么解毒,他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怎么,他有不好的预感,——殿下会替云芷疗毒。

他不会看着云芷死掉的。

“向城外搜,多派人出去,将山给我搜一遍!”萧亦然道。

天阙:“如果找到殿下——”

萧亦然冷笑一声:“找到?找到了给我带回来!派马车去!能走回来我算他能!”

山谷里,容离将宋颂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他手掌运气缓缓贴在她背上。

真气源源不断流出,顺着经脉流入宋颂体内。

迦叶散之毒为天下之最,霸道蛮横,甫一进入人体,立刻侵蚀心脉,无力回天。

萧亦然用药将她心脉护住,将迦叶之毒阻隔在心脉之外。

即使如此,毒也在日夜不停地攻伐,不出一月,她必死无疑。

容离运行真气,用真气将她体内迦叶一点一点逼到四肢,将其压制。

当年他中毒之时,师父纸言便是用此办法救了他一命。

想不到数十年后,他会用同样的方法救这样一个人。

正如同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短暂一生,会因为这个女人改了初衷。

本以为会孤寂作陪,佛卷青灯而过,死去时化作一抔尘灰,如何来的世上,便如何离开,不带走一片尘念。

他苍白着脸道了一声:“罢了。”

云芷每次受伤都跟他离不了关系,遇上自己,她总是多灾多难。

他垂了眸子细细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掌贴在她脸上,深不见底的眼睛化作了似水的温柔。

冷汗从他额角滑落,流过莹白冷硬的下颌,落在了宋颂眼睑上。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仿佛惊醒一般。

四目相对。

宋颂眼睛里倒映着的,是容离苍白羸弱带了笑意的一双眼睛。

一瞬间,好像满世界的花都开了。

春风绿了江南岸,杏花缀满枝头,粉白的花海,嫩绿的柳堤,漫山遍野姹紫嫣红,风轻轻柔柔,温温暖暖,吹得人心底好似淌过了三溪水,软得一塌糊涂。

宋颂有些呆了。

这人,总是冷冷清清,曲高和寡,高不可攀的。

怎地笑起来,比那谪仙人还要出尘,还要令人心悸。

她捂住胸口,艰难地移开视线:“这……是哪里?”

容离眸光注视着她,从未有过的柔软,好像能把人溺毙在那双泉水般沉静的眼睛里。

他将她抱进怀里,额头碰到她的额头,四目相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你喜欢我。”

他薄唇轻启,淡淡雪松清清冷冷的味道萦绕在宋颂鼻端,吐息之间,热气喷在她脖颈上,惹得她一阵瑟缩。

离得太近了。

她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皮肤莹白细腻,泛着玉一般的光泽,额头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鼻尖上也是。

他瞳孔里有自己的倒影,离近了看,他的瞳孔并不是漆黑的,而是很深很深的深灰,晶莹剔透,漂亮得如同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令人惊叹。

他的眼睛有些狭长,单眼皮,平时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眸子如同大海一般深邃浩荡,此刻,却微微弯了下来,露出个愉悦的弧度,眼睛周围起了细小的褶子,让他一下子平易近人起来。

他嘴唇习惯性抿着,有些苍白,有些干裂,起了皮。

这是一张没有瑕疵的脸,完美得如同神铸,就连眼底的青色阴影,都让人觉得完美。

宋颂张着嘴巴呆住了。

“扑哧——”

一道悦耳的笑声响起,环佩倥偬,泉水击石,仿佛直接敲在人心上,惹得宋颂一个激灵。

她忙从容离怀中挣扎:“你放我下去。”

容离眼神宽容柔和,看着她,将手松开。

只是犹不放心似的,并没有将手收回袖中,而是在她身侧护着。

宋颂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一派悠闲席地而坐的人:“我不喜欢你。”她道。

容离没有起身,犹自那么坐着。

即使坐着,他身上气度也令人仰望,生不出一丝亵渎的心来。

“好,不喜欢。”他声音温和。

宋颂:“我们的婚约已经作废了。”

容离仰头看她,从从容容,清清冷冷,却有着说不出的高雅:“我还没答应。”

宋颂撇过头:“你自己许了承诺,此时又反悔?更何况,你不是要离开京城?永远不回来?取消婚约不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容离笑了笑,宋颂好像听到了一滴水落在大海里的声音。

他道:“我改变主意了。”

宋颂猛地背转身去,不敢直视容离。

她环顾四周,声音绷得很紧:“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太子殿下被我退婚,所以恼羞成怒,将我掳来荒郊野外,是想杀人灭口不成?”

她头皮发麻。

这个情形,跟她预料的,有一点差别。

即使看不见她脸上表情,容离仿佛都能猜到她说这话时的样子。

他的声音有些淡,但很温和:“你敢喜欢我,不敢承认?”

宋颂心里慌得一匹。

卧槽,她是要容离报恩,但不是这种报恩啊!

不等她理清头绪,漫山遍野凌厉的杀气刺得她汗毛倒立。

“什么人!”她立即警惕。

脚步踩在枯枝上的声音响起,小道处缓缓出现一行人。

为首那个,正是天阙。

只见他目露焦急,神色凌冽,一路疾驰而来,转瞬掠至容离身边,单膝跪地:“殿下!”

容离神色未变,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他理了理袖口:“无事了,且回吧。”

天阙察觉他行动不便,神色大恸,忙小心翼翼搀扶。

宋颂硬着头皮尬演。

都演了这么久,她现在说不喜欢容离?

你特么搞笑呢,谁信?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全凭本能做出反应。

她脚步往前,眼睛睁大,难掩震惊。

容离坐在地上没有起身,正常人都该怀疑他受伤了。

至于为什么受伤?

她心里泪流成河,是她算计好的没错,但是她只想将他留下来,并不想跟他真有什么!

哪怕神志已经被打击得不清不楚,宋颂依然给出了最精确的反应。

只迈出了一步,想到什么,她又立即收回,疏离地观望着。

容离拨开天阙的搀扶,挺直脊背站着,居高临下,眸光明灭:“你的毒,我已帮你压制,有我在,你不会有事,走吧,跟我回去。”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在宋颂面前展开。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怎么……”

容离笑了笑:“来。”将手又往前伸了伸。

宋颂咬牙,她看着容离站不稳的样子:“你……你怎么能,你是太子,你将功力给我,你怎么办?”

听她这么说,容离笑看她:“短短一生,有你作伴,不算白活,只要你在一日,我便多活一日。”

宋颂张着嘴巴惊呆了。

容离挪过两步,牵起她的手,缓缓向马车走去。

虽然解了毒,但是他的掌心依旧冰冰凉凉,如同泉水流过心房,宋颂紊乱的心绪一下子镇定下来。

她看着身侧这个人:“纵然有殿下功力压制,云芷命亦不长久。”

她神色严肃:“云芷不过一普通人,死也就死了,殿下贵为太子,关乎社稷,不可有碍。我将人间白给殿下,是为家国大义,为了百姓苍生,与儿女私情无关,我对殿下,只有臣女对太子的敬畏,绝对没有私心,请殿下明鉴!”

容离却只是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手握着她的手不放:“嗯。”

宋颂:“……”

天阙和黄烈一左一右护卫马车,他们心底担心不已,殿下用半身功力替云芷压制毒性,此时身体虚弱,必须尽快赶回去,让萧公子医治。

饶是如此,他们听了云芷的话,也在心里叹息,这个云小姐,现在全世界只有她自己不肯承认心慕殿下。

可是看她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哪一件不是证明她对殿下的心意天地可鉴,不可自拔?

宋颂此时颇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深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殿下仁慈,救云芷一命,臣女不胜感激,以后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报答殿下救命之恩;只是迦叶散毒性霸道,真气压制得了一时,却不能压制一世,多得了几年时光,世间一切云芷皆已看透,日后只愿种种花,养养草,平平淡淡过完剩下的日子。”

容离将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搞得宋颂头皮发麻。

她目光希翼看着容离:“殿下?”

容离开口:“想种花,养草?”

他从百宝阁中拿出一叠蜜饯,放到宋颂手边:“燕王府很大,我母妃也喜欢花草,你可以尽情种,没有人敢置喙。”

宋颂瞪大眼睛:“不是,殿下——”

容离看着她:“还是你喜欢皇宫里?”

他眉头蹙了一蹙:“本以为不会在沅州逗留,故而皇宫之中未曾收拾,如若你喜欢皇宫,那便教人收拾出来,一切按你心意。”

宋颂咽了口口水:“殿下,我真的没有心慕殿下,我知道自己活不长,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了此余生,不敢对殿下心生妄想,我自知名声极差,品性恶劣,又骄纵跋扈,随心所欲,百姓对我恨之入骨——”

容离凑近她,一双眸子静静看着她,就在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突然退了开来。

“我知你心中有怨,是我不对,本以为待到我离了京中,你自会释怀,谁曾想……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头发,带了几分安抚:“不必担心,待到你成了太子妃,谁人若是妄加议论,你自可收拾。日后你只需万事随心,不管发生什么,自有我替你兜着。”

宋颂欲哭无泪:“殿下,真不是——那个——”

容离笑了笑:“所中之毒你不要担心,我会穷尽所有,治好你,如若不能,我不会教你一个人孤单。”

宋颂呆了。

她喃喃道:“你说什么?”

容离眸子温和:“有我在一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让你成为大顺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人敢欺负你,永远不会让你受委屈。”

宋颂恍惚中呼唤系统,她喃喃:“统子,完了,爸爸闯祸了。”

系统心虚地瞅了她一眼,哼声哼气:“这,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他要动心,这谁控制得住啊?”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到这儿了,作者赶航班去了~

明晚六点见啦。

对啦,上章的bug有小天使指出来了,应该是“云芷”,不是“宋颂”,作者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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