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古代交通和通讯不便, 但若是上位者有心, 在快马加鞭的情况下, 开恩科的消息还是很快就能传达到各大大小小的偏远城镇。
“陛下病愈,普天同庆开恩科?”
林泽收到消息的时候, 有点意料之中的意外。
开恩科的消息他知道,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 更加没想到当今大稷的陛下竟是个老辣姜,一把年纪了还能手腕如此魄力的把一群心怀不轨的皇子和臣子一锅端。
“是啊大哥,还是你有远见, 幸好当初我听了你的话让我父亲坚守,否则这次我段家怕也是难逃一劫, 你可知此次站队朝臣不仅全部被斩了, 且其家族九代不得当官经商, 整个氏族都完了,没想到陛下这次如此狠辣。”
段文赛是满脸的后怕和唏嘘,天子一怒,伏尸万里不是开玩笑的。
别看陛下表面和蔼可亲的模样,动起手来真的是一点都不手软,朝堂说斩就斩,完全不顾虑是否会因此造成接下来政务的混乱, 果断狠绝。
林泽对此摇头,
“这些人有此下场都是自己作的。争夺皇位的固然是皇子们,大臣只是其爪牙不足以死罪,但肖想藩王之位, 窥视大稷疆土,这就是不可饶恕的大忌……”
“你以为皇帝处理这些人不付出代价吗?这些大臣每个都关系盘根错节,一锅全部端掉,相信这位陛下的后半辈子不要想安享晚年了,善后才是最大的问题。”
“老段,你家逃过一劫不是我给你的先见之明,而是帝王特意放你家一马,他既然演这个戏,自然要布好局,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几年朝中应该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被罢免官职吧,这些人应该都是帝王筛选出来留下的,所以被斩的那些,估计身上不止提前站队这点把柄……”
“大,大哥,你你怎么猜出来的?”
段文赛听得目瞪口呆,同样差不多的年纪,他总觉得他跟大舅哥不是一个层次。
在完全不了解京城情况下,仅仅是从目前的结果,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并且连朝中情况都猜中简直不可思议。
林泽微笑,心中暗道:新闻联播百家讲坛看得多呗。
当然这不能给古人说,不然又会扯出一大堆“新闻联播百家讲坛是什么?”等等一系列问题。
“大数据分析啊,我不是经常找你问京城情况和大稷近几十年的历史吗?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有影射和规律的,以当今陛下坐上皇位的经历来看,这位帝王很明显就是个非常擅长扮猪吃老虎的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年轻时候的睿智保持到老年,但是陛下坐了这么多年的皇位,把大稷管理得繁荣强盛就是其能力最好的证明。”
“并且当今陛下一不好色、二不好奢、三不求仙丹长生,他才刚刚五十岁的年纪,有着专门顶级的御医御厨团队帮他调理补身体,说句不好听的,那老头现在肯定还壮得跟头牛似的,也就那些被皇位迷了眼睛的皇子才会相信自己父皇年迈病重。”
林泽慢慢分析,心里对皇帝是蛮佩服的。
帝王的工作真的不是谁都能坐的,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方方面面都得估计,精神随时紧绷,说一句呕心沥血都不为过。
以当今陛下的能力其实已经做得更好了,以大稷现在的国力舒舒服服的养老完全没问题,但现在对方忽然不惜代价的动手去拔藩王这颗眼中钉,明显是想为大稷用除后患。
没有了藩王的牵制,将来的大稷江山,才是帝王真正的一言堂,当即陛下此举,完全是造福后面的君王,用自己当垫脚石。
有手段,有魄力,老师说得对,当今陛下确实是个不错的帝王……
段文赛看着一针见血的林泽,总算知道那位为什么收他大舅哥做弟子了,并且对他大舅哥还那么包容。
不过是在乡野长大便有如此眼光和智慧,若是再经过大世面的熏陶,内阁的老臣怕都不一定能斗得过这家伙,因为大舅哥还有个别人没有本事,就是特别不要脸。
“大哥,我看以你的才学这次乡试中举应该没问题,不过乡试阅卷我不能参与,是几个老家伙,那些人想法跟我们有些地方有冲突,你答题的时候注意下,明天我让人把几个老头的喜好给你,你研究研究。”
考科举研究阅卷考官的喜好也是个非常重要的课题,毕竟策论诗词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打多少分,好不好,全看考官的眼光。
“那我就不客气了,珺哥这短时间叫他带着俩小家伙回家里住段时间吧,如果科举顺利的话,我和阿珛会离开好长一段时间……”
“行,珺哥儿就是老念着回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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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愈,今年大开恩科的消息公布,天下学子无不激动欢呼。
每开一次恩科,就相当于多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这对数年寒窗而眼巴巴望着考试的学子来说真的是个非常大的喜事。
乡试又名秋闱,报名之后,考试地点是在各地的省城市举行。
南阳镇距离当地的省城大概有三天的路程,林家现在不仅有牛车,还有马车了,而且青山县这一段路在段文赛的主张动员下,主干道基本都已经完成,走起来不会像以前颠簸。
此时距离开考时间还有一个月,所以林泽并不着急。
作为一个从小学开始就面对各种各样大大小小考试的人,林泽深知心态对发挥的影响,越是临近考试越不能着急,努力让自己进入平常心态远比抱着书本疯狂复习更重要。
因此,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像之前那般逼迫自己学习,每天趁着上午精神最足的时候看看书、练练题就差不多了,下午的时间就和章珛珺哥儿,还有三个小奶娃玩。
私塾的课程由方山源和另一个请来做兼职的秀才郎教导,方山源现在已经不对仕途抱一点希望,而是满腹心思的都把精力放在了私塾教学中,看样子颇有一种要在这方面做出一番事业的模样。
兼职秀才郎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实习老师’,毕竟如果科举顺利,林泽起码要离开耽搁将近一年的时间,私塾光靠方山源是不行的,再招聘个先生是必须的。
如此放松日子是让林泽乐不思蜀。
三个小奶娃正是刚会走路,牙牙学语的时候,不会调皮又听话,最是逗着好玩的时候,每每拿上一块糖,就能都逗得孩子团团转。
一个爸爸两个舅舅的叫着,林泽心里欢喜之极,他本来就喜欢孩子,这还是几个跟自己有血脉亲缘的,那种特别的感觉真是好得难以形容。
郑小洛最近也是有空就抱着他刚出月子的儿子往林家跑,抓紧时间多跟章珛叙叙,省得接下来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面。
经过不懈努力,他跟何向峰也终于怀上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真的是胖小子啊,也不知道何家孩子是怎么长的,明明郑小洛孕期已经很注意了,结果生的时候还是因为孩子太大差点没折腾死。
当时别说何向峰了,大家也都吓了一跳,而何向峰也成了河坝村林泽之后第二个表示不要再生的男人。
不过何家男丁多,郑小洛这第一胎又是生的儿子,所以就要一个也无所谓,不像林泽家是个小哥儿,村里人当着不说,背后都还是议论呢,这个时代没儿子哪儿行。
章珛其实也还想生一个,不过林泽不同意,最后还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中,林泽受不了他委屈要哭的样子,才答应过几年再要个孩子,因为现在家里事业还没稳定,现在生会耽搁很多事情。
而且章珛身体底子不够好,多养几年放心点。
当然,何家是胖小子,其实林动动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个孩子太能和太喜欢吃东西了,这体型是见月的涨,虽然胖嘟嘟的年娃娃好看,可身为小哥儿从小就长这么胖,章珛很担心。
也就是林泽本着长身体的科学念头不在意,对自家能吃的小哥儿还很自豪高兴,有空就变着花样的给他小哥儿做好吃的。
所以林动动能长那么胖,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某人。
以至于未来林动动减肥的时候,对自家这个爸爸真是又爱又恨,这个世界上有种爱,叫做爸爸他觉得我很饿很瘦……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在这番欢乐中,时间转眼就到了该出发去省城的时间,林泽终于背上包袱开始他的科举考试了,心情不还是免不了有点不紧张。
考秀才要相互联保,他现在名声不错,而且段文赛又是他弟夫,想跟他联保的秀才郎多得是,这点问题早就处理好了。
这是一场长久的持续战,秋闱并不是考试的终点,但过不了这关后面一切就都不要多想,他必须全力以赴,不得有丝毫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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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是去省城考试,来回很近,所以不需要陪同,林泽自己上路就行。
临近出发前,大家都比林泽本人还紧张,姜蓉娘赶工做了件薄厚事宜的衣物,考试要在贡院足足待上九天六夜,现在天气热,不注意身体再好也支撑不住。
林爹等人也是各种手忙较忙,其实也没有忙个什么,就是慌得很,想对林泽说点鼓励的话,但又怕没说好给儿子压力。
章珛也是差不多,临近考试几天都有点失眠,黑眼圈都出来了,反而是作为考生的林泽最淡定。
他紧张归紧张,可就是因为没有见过古代考试有点忐忑罢了,其他都还好。
见章珛失眠的样子,林泽也有点睡不着,古代晚上又没什么娱乐,睡不着怎么办?那就只有跟自家媳妇做点增进感情的深入交流了。
还好他们住在顶楼,整层就他们自己,房子隔音也好,不然这被家里人听见,指不定章珛就成了被声讨的蓝颜祸水,哪有正经考生考试前夕不复习,还夜夜笙歌的。
特别是在一起久了,林泽很多隐藏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在那方面事情上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和含蓄,特别喜欢自己媳妇主动在上面的样子。
平日章珛害羞不肯,趁着考试家里人都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时候,林泽很是心机耍了番无赖,哄着人家脸红心跳不已的依他折腾,很是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对考试的紧张早就抛到了脑袋后面去。
临走时,林泽模样可谓是神清气爽,章珛耳尖发红的简直不想看到他。
林泽爱极了自家媳妇羞涩的模样,忍不住凑过去悄悄道,“阿珛,如果我能过乡试,回头咱们一起泡澡好不好?”
家里早就买了个超级大的浴桶,他心心念念的鸳鸯浴,结果阿珛愣是一次都没让他如愿过。
每次提这个,章珛的脸都跟煮红的虾子有得一比,往日肯定是说什么都不肯,觉得那是楼里人才干的事儿,不过这回倒是破天荒的突破了自己的底限。
他抱住林泽,满脸通红小声回答,“那不许点灯……”
林泽忍不住大笑,用力把章珛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走到旁边再亲了亲不停挥舞小手喊‘爸爸’的林动动,这才坐上马车赶往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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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县城考试,出发时只有林泽跟车夫,不过走到半路就多了个人,韩元庆,江老的关门弟子,这次开恩科也要去。
韩元庆是个性格非常不错的,比起好些思想刻板的儒生,身负才学性格洒脱正直的韩元庆,是林泽想象中的那种古代才子形象。
因为江老的关系,他们俩时常见面探讨,说不上非常亲密的好友,但也算不错的相交。
韩元庆家境一般,到了省郡自然住不起太好的客栈,离贡院近的客栈也早就被当地的秀才定完了,像林泽这些外乡人想住好点近点的地方,花得银子不可谓不少。
以前的‘林泽’来每次都是在距离较远的百姓家里借住,韩元庆本也是这般打算。
不过段文赛有心有路子,早就帮他们安排了个小院子,环境清静,又离贡院近,林泽邀韩元庆一起住,韩元庆想想考试重要,也就不矫情推辞,接受了好意。
他们去的时间不早不晚,安顿好还能再休息几天,才是乡试时间。
一般这个时候大多数考生都会出去走动,趁着时间和机会结交拓展下人脉,又或者走点歪门邪道。
不过林泽两人用不着这些,所以这最后几天,他们就一直在小院里讨论猜测此次考题。
押题猜题并不是只有现代学生才会做的事情,古代同样也有,毕竟那么多书不可能一张试卷就能考完,总需要侧重。
“林兄,我跟老师研究过往年的考题,我觉得今年的考试重点应该还是在诗词和策论上。”
这次恩客韩元庆没有报太大希望考中,因为时间太仓促,不过还是很认真对待,每次考试机会都来之不易。
诗词向来是文人必备,当场诗文盛行,诗词考题每年都还是比较令人重视的。
林泽是早就知道可能会开恩科消息,比常人准备得更加充足些,而且他还有个在京城的老师,皇城有什么风向他都有几分了解。
所以对韩元庆的押题猜测,他并不是完全赞同,
“韩兄,策论向来是重点无可厚非,不过我觉得这次考题怕是会变动……”
“林兄何出此言?”
“此次考试为恩科,跟普通乡试有所不同,前段时间官府是昭告天下众位皇子触犯了陛下被处置吗?此事当时肯定牵连甚多,这次与其说是开恩科,不如说是陛下直接选人给朝堂换血。”
韩元庆睁大眼睛心惊,“林兄你的意思是……”
“这次恩科应该会录取不少人,并且这些被录取的学子很有可能直接放上官位,不会像往届一般滞留沉淀,所以此次恩科的考试题目估计也会有很大不同。”
“具体考什么我也猜不太出来,不过诗词方面韩兄无须过多重视,我觉得,趁着最后几日,咱们多看看算术、以及时政消息更为稳妥。”
算术每次考试都会考,不过介于这个时代的数学不像现代那般简洁明了,题目描述比较晦涩复杂,导致大多数人学起来困难,所以这个时代的算术水平普遍比较偏低。
因此,每年算术考试也不会太困难,并不太侧重。
但今年陛下斩了那么多大臣,朝堂急缺人才,若是按照事务部门选拔人才的话,林泽猜测,算术很有可能是今年恩科的重点。
“我看陛下无意扩展疆土,有意发展建设,我想,这次户部和工部可能会选很多人……”
户部掌管国家户籍财经、工部掌管屯田水利交通等等工程,这些都需要运用到数学。
“完蛋了,林兄,我算学最差。”
韩元庆闻言不由苦笑,算学这东西除了本身比较感兴趣的,当真没有几个学子下功夫去专研。
“无碍,这次不行就下次,这几年陛下应该非常缺人,即便这次在算学上栽了跟头,但若韩兄策论答得不错,给官员留下了深刻印象,必定也能得到赏识……与其坐着发愁,咱们不如出去多买几份省城官报,了解了解近来的时政消息。”
古代其实也有报纸的,不过就是跟现代的花哨有点不同罢了,只由官府发行,其中内容也非常严肃。
而且由于纸张的贵重,大部分人不识字,上面记载的又是枯燥的律法条文,以及朝廷发生的大事,所以只在官员和有兴趣的富户老爷手里流行,要不就是为写策论的学子们。
“林兄说得有理,那我们赶紧去买几份官报和算学来看,临时抱个脚。”
韩元庆非常赞同林泽的话,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先拉着林泽出去。
林泽除此之外,还买了本南阳镇没有的史记书籍来看。
他的目地当然是为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防止自己到时候答题作诗又犯常识性错误,把宋朝整到唐朝,把唐朝整到北魏去……
不过还好,除了大稷朝和小哥这种生物跟林泽在现代学的历史不同外,这个世界历史上大多数重大事件都还是跟林泽印象中差不多,努力注意下应该没问题。
买书的时候他们还碰见了不少其他学子,这些人的目地也是算学和官报。
尽管大部分人都还在讨论今年作什么诗词能够惊才绝艳,但还是有那么一部分敏锐的人还是察觉到了此次恩科的不同寻常。
所以说,天赋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从一开始就被拉开。
而还有些心大的学子哪里是来省郡城考试的,根本就是跑来潇洒的,提前到了地方完全没心思复习,约着在跑去青楼小倌馆胡混,玩得姓什么都快不知道了。
一群人还美其名曰‘文人风流’,随便给青楼姑娘小倌吟几句诗,作几首词,在不懂的百姓眼中还成了雅士,实在好笑。
林泽对外头的人不感兴趣,韩元庆也洁身自好,考试前最后几天,两人就待在清净的小院里看官报和算学书籍。
待到考试这天,他们天不见亮就起床,赶紧跑去贡院门口排队了。
大稷科举考试座位都是临时抽的,越是排在前面进去,才能抽个好位置,不然九天六夜的时间,若是抽到个风向不对和偏僻的,贡院常年没人蛇虫鼠蚁杂多,那可呆着难受。
林泽两人已经去得够早了,不过还有更早的,所以他们到的时候贡院门口都已经排上很长的队了。
等到吉时到,伴随着三声锣鼓响,门口守卫的官差才开始检查考生的东西有无携带小抄。
不仅东西要检查,连考生本人都不得放过,还必须一个个到旁边的棚子里脱掉衣服,以防有人往身上藏东西写东西,严苛极致。
所以古代能作弊的人,也都是非一般的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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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此次科举考试,林泽可谓是做足了充分准备的。
别说原身记忆里有省郡城贡院考试的经验,就是在现代,他也听过不少关于古代科举制度的严苛,整整九天的考试都得在贡院号子里待着,没有点身体素质是非常难熬的。
今年开恩科的时间虽不怕寒冷冰冻,但更不好受。
好歹冬天冷你还能烤火穿厚点,现在可是夏天,古代又没空调,冰块又不是常人能够用的东西,这种闷热的天气在贡院方寸大的号子里待着,完全就是一种煎熬。
不过在得知可能会开恩科的消息时,林泽就估算了下考试时间很有可能在夏季,因此他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而官府考虑到中暑的问题,也允许大家自带些解暑药茶和工具,还有水果之类的解渴食物。
因为水果不像馒头饼子这些可以掰开检查,所以就方便了某些人动歪心思,不过官府人也不吃素的,在仔细检查过后还会随机挑一个掰开。
作弊总不能就藏一点点就完吧?所以不出意外,有些自作聪明的就遭了。
“江山村,廖勇,果子里发现有夹带!”
“南蒿村,张明,屁股发现有夹带!”
“九里屯,罗三,衣服毛笔发现有暗藏夹带!”
伴随着官差的检查,前面接二连三的传出高呼,引得后面排队的学子哗然骚动。
虽然大家都知道检查严苛,科举作弊很难,可总有些侥幸心理铤而走险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夹带方式都有,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还是都没逃过官差的火眼金睛,一个个全部都给拎了出来。
尤其是那个往屁股里塞东西的,差点没把林泽给笑死。
早就听说作弊中有种豁出去的神人,没想到还真给他亲眼看见了,这位仁兄为了前途,也算是把三观节操和男人的自尊心都给丢了。
估计可能也是因此太紧张脸色不对,才被官差发现,不然谁特么看你一个一点姿色都没有的汉子屁股……
前面陆陆续续有好些人被抓出来。
轮到林泽的时候,他没作弊的心思和行为,但官差盯着他的眼神也很不对。
“麻烦几位官爷了,我这个人有点洁癖,带个手套检查我的东西吧。”
林泽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递上银子,诚恳的请求几位官差带着手套检查他的东西。
实在没办法,他这个人虽有没有严重的洁癖,但是也受不了几个官差光着手来掰他的吃食,掰碎了他能接受,但接受不了掰碎的馒头面包上多几个黑手印。
反正他不差钱,他不介意花点银子对自己好点。
“你小子还有点事儿多啊……”
几个被嫌弃的官差满脸黑线,但看在林泽递上的银子块头不错,嘀咕了一句还是成为了金钱的奴隶,尊严面子什么的在银子面前完全不是事儿。
再说就是带个手套而已,反正他们也摸得满手油乎乎很难受。
仔仔细细检查林泽的东西,看着林泽背篓里的面包蛋糕巧克力这些,几个官差是心里暗暗咂舌。
这一年多面包蛋糕这些不仅仅是在青山县有名气了,在口口相传的名声中,就省郡城都有所耳闻,不过基本都是有钱老爷家才知道。
官差见多识广,也得过上司赏赐,有幸品尝过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甜点价格昂贵,特别是巧克力,那是连郡城知府大人都舍不得吃拿来送礼的,这位考生背篓里竟然有一大堆!
还有什么西瓜、荔枝、水灵的大鸭梨这些也都是有钱家才能吃到的。
虽然林泽衣服料子其貌不扬,但这背篓的食物就足够证明对方不简单,对这些‘公子哥’,检查的官差就客气得多了,并且还留意了下林泽长什么样子。
九天六夜的考试时间,号子里的考生们总免不了需要各种生活上的便利求助,这是官差们捞油水的好时机,自然要把有钱的考试记住,方便到时候伺候得赏银。
林泽的东西带得有点多,不过虽然有些稀奇古怪,但总的来说没有任何夹带。
再加上他有舍得递银子,检查的人没怎么为难他,顺利的通过进去。
不过选位置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了,为了防止熟人相互传递作弊,座位都是随机抽签的,黑箱子里抽,坐那里全看运气好坏,连官府自己都无法操控。
林泽的运气不错,号舍在中间,不怕坐到偏僻的地方碰上毒蛇毒虫。
当然,现在是夏天蚊子还是免不了的,这点也只能忍耐,多涂一些防蚊防虫的膏药,因为担心火灾,所以号舍是不能点火烧艾草熏蚊子的。
其实让人最难受还不是天气和蚊虫,而是号舍的空间,那简直小的令人伤心。
《聊斋志异·王子安》中曾对秀才应试时有详细描述:“及入号舍也,孔孔伸头,房房露脚,如秋后之冷峰。”将号舍比喻蜂巢,可想而知。
整个号舍就三平米左右大小,可以说稍微长得高的,晚上睡觉连腿都伸不直,整整九天六夜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中,可以说精神意志力也是科考的一个考题。
说实话,林泽觉得这古代科举简直比现代高考难了不是一星半点,光是环境就够考验人了。
检查了下自己的号舍床板桌子都没有问题,林泽就把自己携带的东西放在角落整理好,就耐心的的等待分发试题,顺便观察了下自己周围的考生打发时间。
不出意外,童生考试时大多都是少年青年,中老年的学子比较少;到了乡试,就多了很多中老年这个年纪的人。
童生是科举筛选基础,秀才才是真正的功名开始,乡试中举就有当官资格,因此很多学子一辈子困在秀才功名考不过乡试都是非常正常的。
约莫早上辰时左右,所有的考生才入座完毕。
“咚咚咚”
“大稷旬伍三十六年恩科开考,考试期间内,考生不得喧哗、不得作弊、不得允许不得私自走出号舍半步,违者当场赶出取消科考资格,有事情请摇铃求助官衙……”
伴随着三声锣鼓敲响,巡逻的官差高声警告考场规矩。
同时挨个发放试题,恩科考试正式开始。
按照大稷的科考规矩,乡试三场考试是连着的,中途没有离开号舍的机会,直到考试结束。
……
整个考场中起码坐了数千人,但是除了写字磨墨,以及喝水的声音,考场中就只剩下了巡逻官差的脚步声,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拿到考题,所有的考生都抓紧时间,趁着开始精神最好的时候答题,以免到了后面精神不济就惨了。
林泽也是一样,赶紧趁着前期精神头最好的时候审题做题。
不过相较于大多考生每道题认认真真的开始答,他是先把所有题目大概看了一遍,才开始动笔打草稿,准备最后留时间抄录,这样对他这种书法较差的人来说比较好点。
大稷的科举考题每年基本都是贴经(记诵)、杂文(辞章)、策论(时政),以及算学这几样,然后根据上面人的心思侧重点不同。
今年恩科也差不多,题目范围并无太大变化,但侧重点却是超乎大家预料。
跟林泽猜测的一样,诗词和文学功底并不是今年的重点,作诗贴经(记诵)、和杂文(辞章)的题目加起来都就三道,然后剩下的全是策论和算学。
因为策论就写作文一样,耗时耗脑,一般情况乡试都只会给一个论点,让大家发挥,写上一篇就可以了。
但今年,却足足有三个论题,就相当于大家要写三篇策论!
这就罢了,反正平日大家对策论也是非常看重和研究,贴经杂文诗词的题目少,有那么多时间答题咬咬牙也不怕。
可算学就惨了,这次考试的算学难度比起往年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并且加入了实践,并不只是往年买卖鸡兔同笼等这种算术,而是完全可以称之为‘应用数学’。
这考验的不单单是算术能力,还考验学子们的对生活常识的了解,否则你算出来的答案只是理论,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简单的比喻,就是往年都是做的中小学题,今年就变成了高中函数加几何图,你说还怎么考?
大多数学子对算学都不精通,看到发下来的试题满满当当的算学题目,当时心就凉了。
十分不明白今年朝廷到底发什么疯,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林泽还好些,他毕竟学的是几千年之后已经成为系统的数学,本身又是理科生对这些比较敏感,优势非常大,平日对古代算学研究也非常多。
但古代数学题目描述复杂,又用的是古文,所以他在审题方面是很头疼的。
考试的第一天,林泽没有答题,一直在写草稿,素稿纸上写的全是针对每到策论题目的重点,以及审题简化出来的算学题目。
这也是林泽很无奈的一点,饶是他有原身的记忆,可他本身是现代人,短几年的时间是无法像真正古代人那般适应,古人说话爱好之乎者也,各种文绉绉实在太伤他这个半路穿越者的脑袋了。
所有的试题,林泽都得转化过滤一遍成白话,才能更好的理解作答。
等林泽放下毛笔的时候,竟然天色已经半下午了,连中午饭都忘记了吃。
这个时候大多数考生也放下了笔开始开始喝水吃东西补充体力,稍作休息后,又开始抓紧时间答题。
林泽没有那么着急,主要是他有点热得受不了了。
半下午正是太阳温度最高的时候,号舍空间狭窄更加不舒服,这种情况硬着做题效率太差,还不如等晚上凉快些点着蜡烛干呢。
策论怎么写,算学题怎么答,林泽审过一遍题目基本都有了方向和数,所以他并不着急,九天的时间对他来说非常宽松。
所以下午他果断就放下笔收起了试卷,摇铃铛呼叫官差花银子要了几桶水。
本来要水是不用给银子的,但谁让林泽不是用来喝的,并且数量还是按‘桶’算,不给人家点油水跑路银子自然说不过去。
“这位公子,您喝水可得悠着点,这一天就早中晚三次如厕时间,你要是喝得太多到时候想如厕……我们可没法子的。”
送水的官差正好就是在门口检查林泽东西的那两个,很显然,这俩是瞅准了林泽是个土豪,专门守着他们这一排号舍等他油水的。
官差不知道林泽要这么多水干什么,只当他是用来喝跟擦汗的,笑着好心提心了一句。
为防止雇人帮忙作弊,考场上厕所都是有时间和次数限制的,如果没到时间或者超出如厕次数,人家是不会宽容的,所以大多数考生都会控制自己的饮食饮水,免得到时候因为内急中断考试才丢死人。
“多谢官爷提点,我就是看天气太热,弄点解暑的小东西……”
林泽乐呵呵笑笑,也不多解释,转身就去自己的行李背篓里翻找‘硝石’。
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毛爷爷说得好,革命未成功不要怕艰苦,买不到车买不到枪买不到先进机器,咱们就自己造呗。
古代没空调不要紧,有硝石啊,不过三平米的号舍,放几桶弄个简易‘空调’享受下还是可以的。
要不怎么说学会物理化走遍全天下呢,在落后的古代这些科学常识作用绝对是巨大的。
几个官差搞不懂林泽弄什么,硝石制冰又不是一下子就变成冰的,见他没有什么其他可疑行为,收了银子就离开了。
而周围考生看着林泽在那里悉悉嗦嗦弄了半天后,就直接躺下睡觉了,不禁摇头鄙视,又是一个来走过场玩的纨绔,哎。
但是没过一会儿,周围几个考生再次抬起头瞄到林泽那边时,视线落在地上几个散发着凉凉白气的,顿时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