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筹谋
皇帝的谕旨从坤宁宫传至明瑟阁,乔虞听完也是一惊,随后便是百感交集。
说真的,她对明瑟阁十分满意,同坤宁宫、瑶华宫等都隔了小半个御花园,虽然偏远,却也远离了那些权位纷争的中心,日子过得十分宁静。
而翊坤宫,哦,现在是灵犀宫了,连乔虞都知道那是离太宸宫最近的宫殿之一,可离皇上近,也表明跟皇后的坤宁宫肯定也近,光只这么一点,她已经可以预想日后有多少刀光剑影等着她去受了。
乔虞领了旨,谢恩过后,由夏槐搀扶着重新回到床上,背后靠着厚实的弹花软枕,敛眸假寐。
她不由苦笑,灵犀宫这么一桩寓意非凡的礼物,对她来说真不知是喜是悲。
原本她猜出幕后之人是专挑在御膳房这个人来人往的地下手,就知道其所求不小,肯定不是只想毒死她那么简单,还打算借势拖下只替罪羊。
否侧她都能不露声色地将毒/药带进皇宫了,在明瑟阁买通或直接安个人很难么?不仅更隐秘而且能减少意外情况发生。毕竟御膳房一到时辰,多少宫里的人都来领晚膳,谁知道不要小心阴差阳错的就把添了药的碗给谁拿走了。
而仅从台面上怀疑,有动机且有能力想害乔虞,只有简贵妃。
乔虞从入宫以来,甚少与谁交恶,一来她整日宅在明瑟阁中,大多数宫妃除了在坤宁宫,大约都没见过她;二来,她也没掺和到哪方势力中,便是偶尔受了无妄之灾,也只能证明她人缘是真不好,要说恨,也该她去恨人家;三来,要说宠爱,她即使能排的上号,却终究只是单打独斗,没有子嗣,没有家世,没有势力,旁人嫉恨她,顶天也就下药让她不易有孕,断了根基,哪就非要她死呢?
只有简贵妃,不说以前,光是她生产那日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乔虞确实算得上见证、甚至还间接戳穿了她的计谋,简贵妃迁怒于她并不是不可能。
想想,她还借着皇帝的名义去刺激了她一番……乔虞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依简贵妃的性子,她大概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如果不是她不信简贵妃会下慢性毒/药,能憋住气再忍她一年的话。
这么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知晓其中内情的,除了乔虞本人和简贵妃,还有皇帝和皇后,以及藏在暗处、为简贵妃出谋划策,又疑似是她目标人物的那位。
还是那句话,皇帝和皇后有着天然地位权力上的优势,没必要采取这种隐晦缓慢的手段。因而乔虞索性将计就计,她能力不够水平有限,就不信皇帝加上被泼脏水的简贵妃,还找不出幕后黑手是何人,到那时,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对方也不可能再上位了。
然而乔虞没料到的是,一不小心戏过了,从天而降的一张馅饼差点没把她撑死。她当然不觉得皇帝如此厚待是因为对她有情,但无论他在暗地里琢磨的什么,这份大礼完全没有给她推拒的余地。
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便是想办法把自己的位分升上去,才能在那一圈修罗场中保留几分主动权。
乔虞睁开眼,唤了声床前侍立的夏槐:“这旨意一路过来,满宫的人也都差不多知道了吧?”
夏槐思忖着回道:“确如主子的话,谕旨从坤宁宫出来,皇后又附了四匹锦缎、两盒药材,让宫婢们一齐送来过来,路上一热闹,消息也就传出去了。”
乔虞轻笑一声:“皇后娘娘这是恨不得把我再捧高些呢。”她眸光流转,定了主意,“我上回不是写了几幅字么?你这会儿呈到太宸宫,就说是我给皇上的谢礼吧。”
说来惭愧,除了刚几回,她还记着些。可自从皇帝送了一箱书来,她也就难得想起来了才写几个字,拿给他看指不定一点没进步反倒往后退了。
夏槐应声:“是,奴婢遵命。”话落,又犹豫道,“那皇后娘娘……?”
“皇后哪缺我这些东西,”乔虞不甚在意,忽而想起了什么,奇怪道,“是不是许久没听见宋婉仪的消息了?”
夏槐想了想:“好似从蒋修容禁足出来之后,往日那些说蒋修容为难宋婉仪的消息便少了很多,而且皇上近几月多在太宸宫歇息,不常入后宫,也没召幸宋婉仪,宫里倒确实许久未听闻宋婉仪的动静了。”
“她日日往坤宁宫去,俨然成了皇后手下大将,简贵妃又顾着孩子,没了靠山,蒋修容怎敢惹她。”乔虞莞尔一笑,想起记忆中蒋修容目下无尘的模样,便觉得有趣。
“是啊,”夏槐也有些感慨,“自从简贵妃因胎相不稳静心休养,蒋修容,也是时时上门探望的。就是有几次简贵妃实在见不了人,蒋修容还亲手抄了佛经,为贵妃娘娘和小公主祈福呢。”
“她倒有心了。”乔虞想象不到暴躁的蒋修容也有安静抄写佛经的一天,笑道,“简贵妃闷在瑶华宫中难免多思多虑,有蒋修容能跟她说说话开解开解也好。”
“行了,你去送字吧。”
“是。奴婢告退。”
……
皇上将“翊坤宫”改为“灵犀宫”,并下旨让乔嫔迁宫住进去。这个消息一出来,不说各宫妃嫔们如何震动,总之舆论哗然下,乔嫔中毒的消息反倒不怎么有人关注了。
瑶华宫自然是收到了消息,简贵妃却不知情,陶嬷嬷将它瞒了下来。
自从承乾宫被先帝改为关雎宫,并封宫之后,翊坤宫便引得诸多嫔妃趋之若鹜,其中简贵妃对其的觊觎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年皇上登基,初封六宫,那时候先皇后还在,嫔妃的等级宫所都是元孝皇后拟定的章程,再由皇上下颁的旨意。贵妃被分到了瑶华宫,极不满意,暗自觉得这是先皇后故意为难她,便找了皇上,不依不饶地缠了几天。
皇上耐不过她,也不愿打皇后的脸,便给贵妃添了封号,是满宫妃嫔独一份,这才安抚住了她。
后来皇上又赐柳贵嫔封号“嘉”,哪怕事出有因,简贵妃还是怒不可遏,领了人冲进怡景宫大闹了一番,指桑骂槐,杀鸡儆猴,将嘉贵嫔身旁的宫女罚了个遍,最后引得皇上大怒,下了明旨斥责于她,还将简贵妃禁足了三月,怎么也不肯见她。
此事过后,简贵妃的性子才有些收敛起来,但本性难移,那不过是个封号,严格说起来四妃头上顶着的也是封号,就能激得贵妃这般狂怒,要知道灵犀宫被人占了,可不得气疯魔了?
要陶嬷嬷说,依乔嫔的位分,只能居于侧殿,灵犀宫主殿还空着,便是无主的。可这个弯她能转过来,简贵妃却不可能释怀,陶嬷嬷也只想着熬过了小公主的满月,再思后路。
那厢简贵妃正舒舒服服地坐着月子,虽然思念着皇帝,但宫中确实有宫妃坐月子是不得面见龙颜,以免冲撞了皇上的规矩,加上外头有陶嬷嬷瞒住了消息,她也没觉出异常来。
直到这天蒋修容来访。
她可以说是简贵妃最看重的手下,偏偏是个没用的,好不容易将人抬上了妃位,又自己作死降到了修容。
为这事,简贵妃几天没给她好脸色,加上她孕期烦躁,动辄斥骂。蒋修容在旁的地方糊涂些,在简贵妃这儿却仿佛通了窍,总知道怎么能将她哄开心捧舒服了。因而低伏做小好话说尽,几月下来,让简贵妃又视她为自己人了。
可陶嬷嬷哪能摸不透这位的习性,每次见蒋修容过来都提着心,千叮咛万嘱咐别把外头的事透出来,别打扰贵妃娘娘静养。蒋修容起初还一一答应下来,到后头没了耐心,便也只是敷衍着,左耳进右耳出。
“娘娘,您气色恢复得真好。”蒋修容诚恳地称赞道,眼中恰到好处地显出一丝艳羡,“妾瞧着,您比从前更是姝丽冠绝,通身气派哪是那些自诩貌美、寡淡无味的小蹄子能比的?”
简贵妃确实恢复的极好,以往还有几分清瘦的身材,生产后纤浓有致,愈加丰盈窈窕、绰约多姿。她闻言颇为自得,就想着等满月礼上,将那些趁她不便勾/引皇上的小贱人一个个都衬得黯淡无光,如脚下凡尘。
她掩唇一笑,眉眼间便自然流露出一段风情来:“你这就是在哄我了,谁不知道你宫里住着个仙姿玉色的美人?”
“娘娘是说宋婉仪吧?”蒋修容笑道,话语里带出些许的幸灾乐祸,“您还不知道,她呀不晓得生了什么病,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不说,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还透着点蜡黄粗糙,就是十分的姿色,眼下也只能瞧出一两分,别提多可怜了。”
“哦?”简贵妃笑道,“她病了,你这当主位嫔妃的,也不说给她找太医看看?”
“妾自然是说了,可人家愣是不领情,死活不愿,妾哪管得了她,只能随她去了。”蒋修容撇嘴嘲弄道。
“不让太医看,别是什么疫病吧?”简贵妃凝眉疑惑道,“宋婉仪不是靠着坤宁宫的么,皇后也不管她了?”
“皇后倒是想管,那些得她管的过来啊。”蒋修容勾唇冷笑,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怨恨,脱口而出,“皇后现在满心满眼都盯着那新出炉的灵犀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