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
薛蟠备受煎熬的完成一天的课业,经过不懈努力, 三字经终于能磕磕绊绊的全部背出来, 想要达到流利的程度恐怕还有的努力。等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褚玉苑,几乎眯缝着眼儿摸到屋里,像往常一样双手往两边一伸, 双眼紧闭, 等待香软软的丫鬟前来伺候更衣, 准备在晚膳前先睡一会儿。
被摧残了一天的薛蟠, 这会儿只觉脑袋发懵,脑壳里似乎有只小飞虫嗡嗡作响,暂且先把丢书的事情抛到一边,反正这一天都没动静,想来房里哪个做了小贼私藏了,薛蟠如是安慰自己,一心只想快点躺回松软舒适的大床,好好补上一觉再做计较。
身上的衣服被人熟练的解开, 又换上舒适的家常衣服, 薛蟠抽动鼻子仔细嗅了嗅,今日的丫鬟怎么不香?现在的薛蟠几乎已经练就了一个小本领, 那就是闻香识人,经常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不用看,单靠闻便能准确的叫出名字。有时候为了逗一逗薛蟠,几个丫鬟总是抹相同味道的头油,敷相同味道的脂粉, 熏相同味道的熏香,故意站在一起让薛蟠蒙着眼睛猜,这厮都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丫鬟们不信邪的干脆找一日身上不沾一点儿香味,想着这样总不能认出来了吧,可薛蟠照样不费丝毫力气。
为此,褚玉苑时不时就要上演出一出认人戏码,丫鬟们绞尽脑汁想办法不让薛蟠认出来,却每每总是败于薛蟠堪比猎狗的鼻子。虽然被认出后总觉得不甘心,每每却又乐此不疲,谁让生活寂寞,需要添点乐子。只要一到这个环节,褚玉苑里总是欢笑声不断,比平日分外热闹。
不得不说这薛蟠或许天生就要在脂粉堆儿里打滚,看见美人就挪不动道,唯有在美人一途才能发挥聪明才智,脑袋分外的灵光。
“爷今儿个累了,先不同你们玩笑,等爷有了精神再来,这次你们可要提前想好若是输了该如何罚你们,否则又撒泼耍赖哭鼻子爷可不依。”这一番话愣生生一股子花丛老手的意思,尽管薛蟠不过看了两本画册,连真刀实枪的来一回的经历都没有。这会儿仍旧闭着眼睛的薛蟠只以为丫鬟们又想旧乐重提,故意不说话,让他猜。
这话一出,新被安排过来的两个妈妈利落的手一顿,相互递了个眼神儿,怪不得太太要将褚玉苑的丫鬟一个不留的都送出去,原来小小年纪的大爷已经初备游历万花丛的潜质,只不过她们都是老菜帮子了,不仅嫁了人还生了子,家里的大小子甚至比大爷还大一点儿,希望大爷发现后不要着恼才是。
“大爷,衣服换好了,床也铺好了,您可以小睡了。”一道平稳恭敬的声音响起,一点儿也不似往日里小丫鬟的清脆灵动,哪怕不够恭敬,却莫名的讨人喜欢。
“倚绿,倚绿……”薛蟠连叫两声没听到回应,继续换另一名讨喜的丫鬟,“花红,花红?”
怎么今天没听到一点儿笑声,往日哪怕玩闹也间或会听到围观的小丫鬟一两声笑声,甚至有人为了迷惑薛蟠故意弄出声音,可叫了两声人都没有应答,薛蟠才察觉到安静的有些过分。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张面皮有些许松弛、颜色不再鲜亮的妈妈级别下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在一旁,眼睛也不乱瞄,仿佛只要没有主人的命令就会一直充当这样一尊塑像。
扫视一圈都没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薛蟠的瞌睡虫瞬间跑没了,脾气有点儿上来:“爷的丫鬟都去哪里了,要你们一群上了年纪的妈妈来伺候?”
“回大爷,奴婢们是奉太太的命前来伺候大爷,至于大爷院子里的丫鬟身在何处奴婢们并不知晓。”为首的一个妈妈不卑不亢的回道,她们来之前就被薛姨妈叮嘱过,只要把薛蟠的日常起居伺候好,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若是薛蟠发脾气不让她们伺候,便待在一边,反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薛蟠离开了下人连衣服鞋子都穿不好,总有受不住要伺候的时候。
薛蟠冲出房门各处看了一番,除了院子里几个熟面孔的粗使婆子,还有小厮,其余的丫鬟一个不剩,连房间都被收拾的空空荡荡,干净的仿佛没有人住过。
“你说,爷院里的丫鬟都去哪了?”薛蟠抓住一名小厮气急败坏的问道。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小厮是被下过通牒的,若是胆敢告诉薛蟠丫鬟的去向,直接发卖到最辛苦的黑煤窑里,这会儿哪敢说真话。
“不知?你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不知?再不说小心爷回了太太将你赶出府。”
“小的真的不知。”小厮慌得跪到地上,可这样的话并没有真正威慑住小厮,薛蟠是主子,但还只是个小主子,没有开始当家做主,真正决定他们生死去向的还是薛姨妈,所以门儿清的很,知道究竟谁的话更厚威慑力。
“你说。”薛蟠捉住另外一个。
“小的也不知。”同样闪烁着眼神儿,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你们明明都知道,别怕,只要你们说出来,爷自然重重有赏。”威慑不行,便开始利诱,可惜薛蟠注定从下人口中问不出什么。
看着大家躲躲闪闪就是不开口,薛蟠气的眼眶发红,一阵阵无力感如海水般汹涌袭来,还有前所未有的愤懑委屈,不明白好好的为何要将院里的丫鬟全都赶出去,有什么错冲他来好了,为何要为难丫鬟。虽然一个劲儿的在逼问下人,薛蟠多少也猜到究竟是谁做了这件事,这府里唯二有这个权利的便是当家老爷和当家太太,薛老爷白日里都在书房,自然没有机会,发下这个命令的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啊啊啊……”薛蟠仰天大叫,仿佛要将胸中的愤懑之情全部发泄出来,活脱脱一只发怒的土拨鼠。吼完便一个箭步往外冲,方向赫然是薛府正房,丝毫不顾身后下人的叫喊。
“太太,太太,我的丫鬟去哪了?”气极了的薛蟠连母亲也不称呼了,唤起了最疏远的“太太”。
薛蟠犹如一颗即将爆炸的炮弹,冲到正在伺候薛老爷洗手净面的薛姨妈跟前,差点打翻了一盆水,气呼呼的仰头盯着薛姨妈。第一次被儿子这样看,着实让薛姨妈惊了一下,甚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幸亏薛老爷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下,否则说不定就摔倒了。
“是我没站稳。”薛姨妈下意识对着薛老爷找补,今日蟠儿这种表现明显惹怒了老爷,虽然老爷还没说什么,看起来异常平静,薛姨妈却莫名的觉得平静之下定然是疾风骤雨,怕因为自个被吓到让薛蟠罪加一等,才如此说道。
“扶太太去坐下。”薛老爷对一旁的丫鬟吩咐,见着薛姨妈稳当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不紧不慢的接过手巾擦手。
“跪下。”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薛蟠头皮发麻,强撑着不自觉想要软下来的双腿,保持着气鼓鼓如青蛙般的姿态,仿佛就能对抗来自父亲的威严和压迫。
“跪下,事不过三,我不希望说第三遍。”薛老爷将手巾随意丢到水盆里,溅起几朵水花。
薛蟠梗着脖子跪下,颇为不服气。
“错哪了?”
“我没错!”薛蟠盯着坐在轮椅上身材瘦削的薛老爷,明明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到的身体,却蕴含着让人胆寒的气势,薛蟠被吓得不轻,却还颤着嗓音强辩道。这应该也是这两年薛老爷最为严厉的一刻。
“好,既然不知错哪了,为父先帮你开个头。三字经中有言‘养不教,父之过’,从你出生后我只供养了你吃穿用度,却没有好好教育你,尽到一个做父亲该尽的责任,才让你今日为了几个丫鬟对你母亲大呼小叫,这是一错;我娶了你母亲,本该为她遮风挡雨,免她忧免她苦,先是常年不着家,现如今又瘫在床上,让她哭干了眼泪,让她独自挑起了整个薛府的担子,让她伺候完我还得操心你们兄妹两个的成长,这是二错。我薛正初前半生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光鲜亮丽,可在你母亲面前永远是个不称职的夫君,不称职的父亲……”
“老爷,别说了,我不觉得苦,能嫁给老爷,能生了蟠儿、宝钗这一双儿女,我一辈子都再无遗憾。”薛姨妈先受不住哭起来,原来老爷心中一直这样自责,其实完全不用,她不觉得苦,真的。
“给太太擦擦泪。”薛老爷吩咐一边的丫鬟,看薛姨妈渐渐止住了眼泪才继续道:“为父不求你光宗耀祖,不求你金榜题名,只想让你懂礼仪知廉耻,上孝顺父母下疼爱幼妹,不恃强凌弱,不欺男霸女,将来成人娶一名贤妻,生一群儿女,绵延我薛家子嗣。只是现如今看你这模样,为父觉得这个美好的愿望怕是遥遥无期。”薛老爷嗤笑一声,斜睨着薛蟠,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异想天开,还是讥笑薛蟠不成气候。
这番话让薛蟠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气鼓鼓的状态为之一松,看起来多少接收了其中几分意思。
“为父再问你一句,可知错哪了?”
“我……,我不该向母亲大呼小叫。”薛蟠低着脑袋嗫嚅道。
“这只是其一。”薛老爷颇为不满意。
“我……,我……”薛蟠“我”了半天,急的脸红脖子粗,却无法再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年龄尚小,为父可以提醒你,但是希望你以后永远记住,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外人与家人置气,伤了家人的心,尤其是你母亲。”
“记住了。”面对薛老爷如炬的目光,薛蟠怂怂的表示记住。
“去祠堂跪着将我说的这句话抄写五百遍,在你抄完之前为父陪着你不吃不喝不睡。”薛老爷一锤定音定下惩罚,不容任何人置喙。薛姨妈只好面露担忧的将父子两个送到冰冷的祠堂,看着祠堂的大门渐渐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