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复仇
柳妙音的声音仿佛在瞬间失去一般, 她张口结舌道:“不, 不是……”
声音干瘪粗哑, 哪里有平日的半分美妙。
“可是我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 ”朝砚松开了朝纵的头, 施施然的朝那边走了过去道,“我好像在哪里也听过你的名字。”
“你别过来……”柳妙音浑身紧绷的想往后退, 可是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
“姑娘别害怕, 我又不吃人,”朝砚几步跳上了看台,哪里有半分虚弱无力的模样。
米果儿跟在后面, 朝纵想了想某人刚才那副要死不活仿佛随时会跌倒的模样, 捏了捏拳头同样跟上了。
柳妙音的声音虽小,可是在座的哪一位不是耳朵尖的人,鹤霆扶着座位看向了一旁悄摸想溜的鹤凌道:“他叫朝砚?”
鹤凌见暴露,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
这里的人或许对于燕巢不认识,但是对于朝砚可谓是朗朗上口, 谁都知道朝砚于三年前从金琳城中被各大仙城追杀,求的就是那开光期的妖兽, 灵脉还有他身上据说可以破开开光期防御的上品法器。
只是三年之前,一场风波被骤然入侵的魔修给打断了,那场追杀风波的事后有人说朝砚已经死了,而那开光妖兽因为不服管教被屠戮了,灵脉之事不了了之,也有人说当年的朝砚并没有死, 而是躲了起来伺机报仇。
三年过去,很多人认可的是前者,因为那那以后再没有人听过朝砚的音讯,却没有想到他并非是逃难,而是闭关修炼去了。
三年功成,以筑基中期的修为将一开光初期的修士打到人事不知,这样的光芒足以掩盖公输迟的荣耀,也让柳妙音害怕到了极致。
那些仙城可以不计较岭佑城传播消息,借他们之手想要杀人,可是却并不代表朝砚不会在意。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朝砚及时赶到,如果不是恰巧有魔修入侵,如果他一时手滑就是没有抽到救命的丹药,那么他家小崽儿怎么可能还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掐他的大腿。
“崽儿,疼呢,”朝砚低头说道。
朝纵长了教训,不踢他了,免得自己踢不着还得劈个叉,他用掐的,三百六十度的回旋,在没有防御的朝砚身上,相当的疼。
朝纵掐完抬头道:“残废了我扶着你。”
用脑袋当拐杖都行。
朝砚:“……”
在没有灵气的时候不应该欺负他们家崽儿的。
他们俩兀自说着,柳妙音却已然吓得胸膛不断起伏了:“你想怎么样?”
“姑娘别害怕,我又不凶,就是来问你个事,”朝砚一条腿跨在台阶上,看着掐在他腰间的小手道,“崽儿,她再好看我也不可能娶来给你当后娘的,乖一点。”
朝纵眨了眨眼睛,默默的收回了手去。
“你想问什么?”柳妙音攥紧了裙摆问道。
朝砚转头笑着看向了柳妙音道:“没什么,我想问问你,三年前传播我身上有开光妖兽还有灵脉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柳妙音脸色一变,旁边的杨度也同样脸色变化的厉害,三年之前他们自然不怕朝砚的报复,因为那时即便他有开光妖兽在手,可是一旦出现面对的就是各大仙城的围追堵截,况且那时金琳城并未揪出他们就是幕后推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先不说筑基期与炼气期之间的差别,只那头开光妖兽就足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柳妙音颤抖着嘴唇不敢说话,她虽想报仇,但更想自己活。
“看来是了,”朝砚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他再问道,“我再问你,你跟灵仙镇王夫人是姐妹关系是不是?”
“朝公子,比斗还尚未结束,”一旁的谢成毅开口说道,声音之中带着气愤和颤抖,他气愤大好的行势转为如此的败局,颤抖的却是一旦朝砚给他们岭佑城定了罪,今天谁也别想跑。
“啊,我忘记了,”朝砚拱手告罪道,“失礼失礼,”他朝着对面看台的鹤延年说道,“鹤前辈,接下来一场就拜托你了,晚辈实在打不动了。”
“朝公子歇息即可,接下来老夫来便是,”鹤延年看着刘丰和谢成毅道,“你们谁来?或者两个一起来也行。”
谢成毅脸色骤变,刘丰也同样浑身颤抖,并非谁都能像朝砚那般打伤一位开光修士还能够全身而退的,即便他们今天打赢了,又哪里沾得了半分光。
“在下……认输,”谢成毅的话从牙缝里面挤出来,指骨捏的惨白。
行势比人强,他们曾经趁人病要人命,如今情况反转,自然也要尝尝他们曾经给予别人的滋味。
“鹤家获胜,”裁判的声音极小,可是在发出之时,刘丰从地面跳了起来道,“我们刘家输了,可以退出鹤归城,但是你们也别忘了,你们鹤家不能伤我们刘家的人,我们走!”
他一声令下,那些受伤昏迷的被匆匆赶来的人抬了起来,只是鹤延年还没有说什么,米果儿却直接跳到了他们跟前道:“等一下,姑奶奶让你们走了么?”
“你!”刘丰顿住,身后的人也瑟瑟发抖,他看向了鹤延年道,“你们鹤家想出尔反尔不成么?”
鹤延年拱手道:“刘家主,你看清楚了,那不是鹤家的人。”
“没错,鹤家的人允许你们走了,可是姑奶奶还没有允许你们走呢,”米果儿边说边呲着牙朝他们靠近道,“通通给我坐下,我家主人还没有问完话之前,一个都不许离开。”
刘丰捏紧了手指,脸上的横肉都在震颤,却只能坐回原来的位置再不敢多说一句。
刘丰安静了,谢成毅也知道自己走不了,他看着一旁被抬上来伤势不知道有多重的父亲,只能在那里坐着听着朝砚稍后的问询,看看有什么破解之法。
朝砚见他们都安静了,继续看着柳妙音道:“姑娘,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柳妙音见谢成毅都被逼到那副模样,明白大势已去,颤抖着嘴唇说道:“是,若不是你们杀了我姐姐,我哪里会去算计你们?!”
她也知道自己今日逃不掉了,索性颤抖着身体自暴自弃道。
“若你姐姐没有做坏事,我们又何必去杀她一个女人,”朝砚温和的说道,“这笔账算来算去也就是一笔糊涂账,岭佑城找鹤归城的麻烦,是因为你们派去的那个修士是去杀我们的,结果误打误撞的被鹤家给打死了,但是据我所知,当初那位修士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位家仆给背了回去,还为了给他疗伤抓了不少的姑娘,至于他后来为什么又死了,自然是跟鹤归城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说谎!”柳妙音倚仗的就是鹤归城与岭佑城之间的矛盾,若是并非鹤归城的人干的,那么就只有她姐姐一家了。
如果是她姐姐一家杀了吴德,那么岭佑城在此事上便不占半分的理字。
“你说,是谁杀了吴德?!”柳妙音回身拽住了身边的那名家仆,宛如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一旁的杨度缓缓起身,从她的身边抽离,开口道:“原来是你这个恶毒的妇人,我就说你们柳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有想到连我的手下都敢杀,柳妙音,我宠你多年,如今也算是恩断义绝了。”
谢成毅竖起耳朵听了许久,开口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凭借一己之力挑起鹤归城与岭佑城之间的矛盾,这女子竟将我们都玩弄于鼓掌之间了,该杀!”他的眼睛看向了那名犹豫的家仆。
那家仆从柳妙音的手上撕扯着自己的下摆,直到把下摆撕裂了开来,往后退了一步道:“不是王夫人杀了那个仙人,是王老爷,是老爷杀的,夫人吃了他的血肉……”
他说的又急又快,可是言语之中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觉得胃里一阵的翻滚。
凡人生啖修士的血肉,有可能修成活尸,不是没有人动过那个念头,只是凡人对于此道了解甚少,活尸本弱,力量若是超过承受能力也会爆体而亡,故而并没有多少人会修习那个。
“若非你这毒妇告诉你姐姐,恐怕她也不会知道修士的血肉还能吃吧,”杨度离那女人更远了,手掩口鼻,仿佛嫌弃他身上有血腥味一般。
谢成毅同样开口道:“是岭佑城不好,竟纵容此等小人,朝公子若想报仇,不用顾忌我等。”
“哈哈,哈哈……”柳妙音拉着那破碎的衣摆蓦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偏生眼泪从眸中挤出,也不知道是哭是笑,她看着朝砚道,“男人不可信,男人果真不可信!哈哈,我柳妙音聪明一生,没想到却落到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若有来生,我要将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都杀干净了!”
她的目光太狠,狠的仿佛要与众人同归于尽一般,众人纷纷后退,离她远了一些,她却拿着破布起来,有些呆呆的朝着前面走了一步,却又在诸人的目光之中猛然转身,直接掐住了那位家仆的脖子拎了起来。
那家仆努力掰着她的手挣扎,眼睛都有些突了出来,可是一阶凡人在面对修士时,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
“我最恨背叛的人,我杀不了别人,杀一个你还是足够的,”柳妙音将那掐死的人随手甩到了一边,赤红着双眼朝着朝砚走了过去道,“索性我今天也活不了了,那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当初……额……”
她的话说到一半,看着穿心而过的剑有些愣神,那剑虽被鲜血覆盖,但是上面的花纹她却是识得的,曾几何时,她也曾少女芳心起,在灯下静静的擦着这把剑,思念着某个人。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获得的越多,想要的越多,直到一步一步的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直到被曾经抱在怀里的这把剑穿心而过。
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柳妙音却觉得眼前黑的很。
啪的一声,那刚才还说着话的美人已然没有了性命。
在她的身后,杨度收起了自己的剑道:“这女人委实话多,还是早点儿报了仇干净利索。”
“崽儿,你觉得一个女人能把一件事传的风风雨雨,还让金琳城的人出手才能查出事情的始末么?”朝砚不理杨度,而是撑着朝纵的头低头问道。
朝纵微微摇头道:“不能。”
“那你觉得岭佑城会为了一个炼气修士的死,就整个对着一座城池发难么?”朝砚再问。
朝纵再答:“不会。”
“我看起来像会被人蒙骗的傻子么?”朝砚又问。
这次朝纵抬头看了他几眼,低下头去良久才回答道:“不像。”
朝砚:“……”
手痒痒,想打孩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成毅紧紧的盯着朝砚,屏住了气问道。
“杀仇人不背因果,”朝砚挥开了折扇道,“我一没动你们岭佑城,二没有杀你们岭佑城的人,你们却处处与我为难,当然要报仇了。”
“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谢成毅知道今日逃不掉了,不等声音停下,直接朝着朝砚攻了过来,却被米果儿一扑之间击落在地,口吐鲜血。
筑基期与开光期的距离,不是那么好跨越的,更何况是筑基中期与开光中期。
其他人看谢成毅倒地想逃,却发觉被一张禁制阻挡,无论怎么攻击都无法出去。
朝砚背对着走下看台,从禁制之中穿了过去道:“反正你们也没有岭佑城可以回了,丧家之犬还不如地狱一游来的开心嘛。”
他的身后,朝纵拔出了剑指向了那些仓皇的人,当年的被迫分离,差点儿魂归地府就是拜这些人所赐,差点儿又要了他的命,自然要用性命来偿。
血液飞溅,没有人能逃出鹤延年的结界,也没有人能逃过米果儿的利爪,当年的那一剑伤在了腿上,跟那些人的仇以后再算,跟这些人的仇却可以当场了结。
“小公子饶命,我并非是刘家的人,而是暂时投靠想要在他们取得鹤家福地以后享用一番而已,”陈涌在朝纵过来时连忙跪地解释道,只是朝着的方向却是朝砚,“我们本是协议,求朝公子放过一马,我愿立下血契,给你们当牛做马!”
他的头哐哐哐的砸在了石头上,竟是一点儿也不怜惜。
朝纵并不理会他,一剑劈下,那剑在到他头顶之时,却被朝砚拦了下来:“慢着。”
朝纵看他道:“你要留下他。”
“驾驶飞舟可麻烦了,”朝砚的懒筋又犯了,那两头妖兽又指望不上,他家崽儿又那么小不能总是奴役,有个人跟着其实也好。
见他意动,朝纵之前虽感觉到了这人的野心和杀意,却不愿违拗朝砚的意思,收回了剑道:“你去吧。”
陈涌眼中欣喜连连,几乎是滚爬着朝着禁制边缘爬了过去。
鹤凌走到了朝砚的身边道:“你真要收他啊?那刘家家主之前可是想让他废了小不点呢。”
鹤凌虽然对很多事情懵懂无知,但是第六感却分外的强,刘丰的想废了小不点的心真是强烈,而这个人的野心和魄力也让人震撼,一个控制不好,就有可能噬主。
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啊,朝砚走到了禁制边缘蹲下道:“你为什么想跟着我啊?其实你跟鹤家求情,他们更有可能放了你。”
因为只是协议,也算得上是无冤无仇,鹤家人心底大多善良,除了刘家必杀,也不一定非要杀死一个炼气八层的修士。
“我所求并非加入鹤家,”陈涌急急说道,他若真心加入鹤家,以他的修为资质,想要享用那福地也不过早晚的事情,天才总是会被格外优待的,即便他比不上那天选城的公输迟,可是比鹤凌他们却要强上太多。
他所求只是福地,加入鹤家则太过于浪费时间,还不如跟刘家达成协议,直接战胜之后享用。
“那你求什么?”朝砚撑着头询问道。
陈涌跪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之中满是热切:“力量,我想要获得力量,跟着你,我一定能够获得力量。”
鹤凌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朝砚却直直的盯着他道:“也许我不能给你带来力量呢,我就是想找个家仆,你若不愿意做,我也可以放了你,我发誓。”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陈涌趴在结界之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不像是为了免去一死,倒像是真的为了追逐而追逐,“做牛做马,您把我当狗都行!”
鹤凌莫名的对这人有些惧怕,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却听一旁的朝砚问道:“血契是啥?”
“你连血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想收,”鹤凌瞅着他道,“你不是有两个妖兽了么?差不多的那种。”
“差不多那还就是差嘛,”朝砚朝那边的鹤延年打了声招呼,陈涌被放了出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朝砚的腿边,跪下道,“多谢主人。”
朝砚低头看他,粗眉阔母,五官倒是生的端正,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只一双鹰眼看起来极为灼灼,乃是颇有野心之人,朝砚开口道:“你起来说话,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是,”陈涌站了起来,却是比朝砚还要高上半头。
朝砚上下打量了一下,转身搂过鹤凌道:“来来来,你来给我说一下那个血契。”
有野心是好事,若是没有一点儿野心,估计就跟他一样整天躺家里睡大觉了,他一个还好,这要凑一窝那可是相当的麻烦。
对于这种人虽说可以用,但是有时候还是栓个链子更为保险,睡觉也踏实嘛。
血契的口诀本不是什么秘事,家族之中总会有一些奴仆之类,想要让其尽忠也不能总靠什么道义点化,也算是人人都会。
只不过血契分三种,以指尖血,眉间血和心尖血依次排列,三者皆不可反主,只是程度不同,就去那指尖血,若是动念还好,一旦动手反伤已身,若主人被人杀了,契约之人并无大事,可是心尖血只是动念都不行,一旦主人被杀,契约者立即暴毙,且只能主人单方面解除。
“你要选择哪种?”鹤凌说出其中规则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有掩盖声音,直接说完就询问那跟在身后的陈涌。
“属下选择第三种,”陈涌从储物袋之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扎向了自己的心窝,他的面色本就惨白,此时更是白的吓人,随着那匕首的抽出,那滴心尖血落在了朝砚的指头之上。
微微恢复的灵气缠绕于上,在朝砚的指尖转了一圈,缠绕着规则,又重新归于陈涌的胸口。
日后只需要朝砚一念,哪怕在千里之外,他也会身死道消。
陈涌如此果决,倒让鹤凌有些愣神,常人若是定心尖血的血契,大多都要犹豫,或是那等已然置生死于不顾的人才会定下如此严苛的契约,从此便如同主人手中的傀儡,要生便生,要死就死。
血契已下,便算是自己人了。
朝砚啧了一声笑道:“小老弟,你这下后悔都来不及了。”
鹤凌瞅了他一眼道:“你这说的跟着你跟上了贼船似的。”
“其实也差不多,”朝砚深深反思自己的生活状态以后,决定还是不要悔改的好,他打开了折扇,扇着风走向了鹤家的位置。
那一天的血液染红了整个看台,血液浸染的石台无论怎么泼水打扫都擦不干净,鹤归城的百姓并不知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往日欺男霸女的刘家消失不见,鹤归城的家主突破了开光期,能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庇佑了。
曾经的看台被拆毁,鹤归城城内一片祥和,没有谁还会去记得刘家,也没有人会去记得岭佑城,或许如今那应该叫做鹤归城的分城了。
朝砚本以为小仇报了以后能过的醉生梦死,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跟猪挑战一下谁过的更美,奈何定了一个颇为积极勤奋的家仆。
每天辰时准时送上饭菜,叫他起床,铺床叠被,让他活的特别规律,身体非常的吃不消。
“你要是想提升自己呢,每天跟着他,崽儿你每天带他练剑,一刻也不要停,”朝砚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连满桌的食物都快没有吸引力了。
“他学的是鞭,”朝纵看着已经睡熟了的人说道,想当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一旁的陈涌想要伸手将人搬起,却被朝纵阻止了一下,八岁的孩子或许搬不动朝砚这样的大人,可是炼气七层的修士却能。
虽然抱着个大人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在欺负小孩儿,但是当朝纵将人放在床上的时候,某个大人一点儿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
“他习惯睡到自然醒,不要吵他,”朝纵对着陈涌说道,“你不需时时在他身边,若是不会,去向鹤家的奴仆学习几日。”
相比于陈涌来说,朝纵对于曾经潮庄的家仆反而更认可一些,只可惜凡人寿命太短,无法长久服侍。
“是,小公子,”陈涌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服侍哪里出了问题,转身便真的去学了。
他不学购买烧饭那些东西,只学家仆们的处事方式,至于其他,陈涌本是散修,对于那些的了解可能比家仆们还要透彻。
“能做到这种地步真让人敬佩啊,”鹤凌托着腮感慨道,“要是让我为了得到力量做到那样,我真的做不到啊。”
朝砚打了个哈欠,生活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让他十分的惬意:“我也做不到。”
让他为了提升力量拼搏什么的,还不如在有生之年好好享受。
鹤凌:“……”
我觉得咱俩的做不到好像不太一样。
他看着朝砚这懒洋洋的姿态真是万分的嫉妒,就像是学渣看到了学神的那种,明明都是睡大觉,结果人家考第一,他考老末底儿。
“你找我什么事?”朝砚躺着往嘴里扔着葡萄,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鹤凌闻言,气泄了一半道:“听我爹说你们要走了?什么时候走啊?”
他也知道朝砚不可能在鹤归城之内久留,只是一想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就有点儿舍不得。
“再过几天吧,”朝砚还是想给朝纵找个好老师,他家崽儿虐鹤归城的人虐的不爱虐了,每天脾气非常火爆,宛如得了更年期综合征,“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对了,你给我送行的话有赠礼么?”
鹤凌什么伤春悲秋都没有了:“你还要赠礼呢?”
“嗯,”朝砚点了点头道,“你不知道我们当时在山里吃的,没有人做饭,每次买东西还不能买太多怕被人发现,吃辟谷丹都要吃到吐了,人生活的相当的没意思。”
“你想吃啥我送你好了,”鹤凌本来打算送他点儿宝贝啊什么的,他的不行还能从他爹那里掏,但是想想眼前这人那一堆的灵石,估计是什么宝贝都不缺的,索性还不如送他些吃的免得一天嘴上总是惦记。
“给你,”朝纵将一个储物袋扔进了朝砚的怀里,就像是恰好路过一样,抱着剑转身即走。
朝砚坐起身来,鹤凌凑了过来道:“小不点送你什么了?给我瞅瞅。”
朝砚打开了储物袋从里面掏了掏,掏出了一块冰皮的点心,又掏了掏,掏出了一包烤好的羊肉串,他将东西放在了一边,干脆神识探了进去,立马被那满满当当的食物给震撼住了。
“我们家崽儿真是善解人意,”朝砚欣慰的收好了储物袋,打开了那包羊肉串道,“来,趁热吃。”
“不吃,我怕吃了小不点送你东西明天嘴就没有了,”鹤凌连忙拒绝,拒绝为了几个羊肉串就舍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且他还得想想别的礼物。
先不说朝砚是他的朋友,就说他对于鹤家的拯救和对于他爹晋级的帮助,他都理应送他一些临别赠礼。
“说到当初我爹晋级的事情,还是多亏了你啊,你到底给他吃什么了,跟灵丹妙药似的?”鹤凌自己表示也想来一颗。
“你问你爹,别问我,”朝砚吃羊肉串顾不上跟他说话。
“小气,”鹤凌撇了撇嘴道,“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大不了以后我自己找嘛。”
出行在即,朝砚得了鹤凌的一储物袋的淬火果,怕不是把家里的储蓄都给掏空了,还美名其曰让他吃到吐,此生再也不想吃。
而鹤霆则送了朝纵一个储物戒指,虽是下品,但到底是一份心意,至于里面装了什么,朝纵那熊孩子一直也没有给朝砚瞅上一眼。
“老夫此次能够突破,鹤归城能够度过此次劫难,还真是多亏了朝小友,日后若是有需要,尽管来此,我鹤归城上下都听从调遣,”鹤延年取出一个储物袋放进了朝砚的手中,“老夫也知小友不缺灵石法宝,实在送无可送,这是鹤归城搜罗的一些补血补气的丹药,以及一些基础的技法和剑法,希望能对朝小友起到一些作用。”
鹤延年是自从听说了朝砚连血契这回事都没有听过以后就想到了这个,礼物虽是简单,却刚刚好符合朝砚的需要。
“多谢鹤前辈了,”朝砚与他私下相见,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他将这几日从城中购买到的一些储物袋递给了鹤延年道,“这些乃是百万灵石,恭喜鹤前辈突破开光期。”
“万万不可,小友已然助老夫突破到了此等境界,”鹤延年意图推拒,朝砚却直接将那灵石放在了桌子上道,“鹤前辈别着急拒绝,此次你们吞并了岭佑城自然引得其他城池觊觎,为了免除日后的祸患,还是早做防备为好。”
修士突破不仅仅需要练习,还需要数不尽的灵石堆砌,否则有了两座城池也难以守住。
朝砚明白这个道理,鹤延年自然也明白,他看了看桌上的储物袋道:“好罢,多谢朝小友了,老夫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为好,真的不再多留两天了么?朝小友去哪里可否方便告知?若是老朽知道,也可绘制地图,免走那冤枉路啊。”
“还不知道去哪儿呢,”朝砚对于此时也是发愁,他是懒得挪腾的地方的人,可是鹤归城终究不是他的家里,主人太热情作为客人也是发愁,最最最重要的是得给他们家崽儿找个好老师,“鹤前辈知道哪里能学剑么?”
鹤延年捋了捋胡子道:“朝小友的儿子要学剑?小家伙的剑法可是不弱,比我们鹤家的那群小子要强上太多了,如此便不能在鹤归城学了,老夫想想……”
他年岁颇大,可能比朝砚大了不知道几轮,只是看着面容年轻,年岁很多时候也代表着阅历,他在想着,朝砚也不着急,索性在哪里描摹自己的扇子。
澜羽扇制作精美,扇骨根根如玉,拿在手上也颇为风雅,就是少了诗,啥时候提个诗上去似乎更风雅一些,提什么诗好呢……想不起来,好麻烦,提什么诗啊,这样挺好的。
“朝小友。”
朝砚走神走的不亦乐乎,抬头就见鹤延年在叫他,开口问道:“怎么?”
“老夫当年在外历练之时也遇见过一些不是这片地域之中的天才,”鹤延年道,“当年似乎隐隐听说过万里之外有一座万剑城,凡事学剑的都可以前往那处,朝小友若是感兴趣,可前往一探,若是不成,返回即可,朝小友可有飞舟?没有的话鹤家可送上一艘,若是飞舟前往,倒是便宜很多了。”
“不必不必,我身上有的,”朝砚想想曾经鹤凌所说的随风飞舟记事,现在对于鹤家的飞舟还有一些忌惮之情。
一路顺风这种事情,能不发生还是最好不要发生的好。
他倒没有想到来辞行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倒是免去了很多寻找的麻烦了。
万剑城,一听就是一个练剑的好去处。
“敢问鹤前辈可知那万剑城的方位?”朝砚询问道。
鹤延年也是早年听说,如今也只能隐约记起一点儿:“似乎是在北方。”
“那就往北方去就行了,”朝砚谢过他后起身告辞。
若不是北方,就当睡一途就是了。
“朝兄前往远方,不知何日才归,待到那时,恐怕将超过我等远矣,在此恭贺朝兄心想事成,”鹤霆赠他临行酒,双方饮过以后,便是离别。
移动飞舟在陈涌的操控之下缓缓升空,在鹤家人的挥手之中,猛地朝北方激射了过去。
飞舟在地面之时并未变得太大,反而到了这空中随着朝砚的心意变大,即便是在里面打几个滚都没有问题。
地上有所谓的千里马一日千里,而这飞舟的速度是一日五千里,比起鹤家的飞舟足足快了五倍,但是朝砚偶尔闲暇时候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发现还没有飞机快。
不过飞机那玩意需要上下续航,它这个只需要添加灵石即可,倒是也算是功过相抵了,最重要的是这飞舟稳当,如履平地,舟外波澜壮阔,舟内却平稳的连茶水都没有丝毫的晃动。
这一飞飞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的时候朝砚就时不时的朝下查看,看看有没有城池的迹象,可是远见之地皆是山林,竟是没有看到丝毫的人烟。
“那老头不会是记错了吧?”米果儿捧着酒坛子美滋滋的探头往里面舔。
自从鹤家知道了米果儿爱喝酒的这个爱好,什么米酒果酒各种酒送了一大堆,为了避免某只喝的烂醉闯祸,朝砚特意叮嘱——女孩子想要端庄优雅,就要喝果酒。
因此某只现在捧着的酒坛子空有酒味,而无多少酒精浓度,喝下去都被灵气分解了,根本喝不醉兽。
奈何米果儿修为高深,这点儿果酒奈何不了它,却能奈何跟着一起尝鲜的兔子,整只兔子喝成了一滩,垂着长耳朵当枕头刚刚好。
虽说小只了些,但是绝对不会一枕压死一只炼气期的妖兽,十分完美。
“应该不能吧,”朝砚觉得鹤老头记性挺好的,搜集的那些基础技法都特别的有用。
什么聚灵阵啊,禁制如何缩放,等等一些常识性的书籍填补了朝砚相当无聊的旅途,当话本看的时候特别能满足人修仙的诉求。
“方向没错的话就只能是他听错了,”朝砚又往飞舟下面猫了猫,“那等下次遇到人烟之时去问上一问好了。”
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之后,朝砚还在睡梦之中时飞舟降落了下去,在一片坡地之上降落,朝砚醒时天空之中还繁星点点,他们从坡上看了过去,只见东方的天空泛着鱼白,像是要天亮,而那远处的城池还万家灯火,城池占据之广,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想来那就是万剑城了,”朝砚收起了飞舟,拍了拍陈涌的肩膀道,“干的好。”
得亏有这么个利索的,要不然一准得错过。
陈涌摇了摇头默默跟上,在朝纵转头看他时再却后半步。
满怀着期待,朝砚在看到那宽敞的城门时念道:“苍谷城。”
说好的万剑城变为了苍谷城,朝砚稍微能理解一下唐僧师徒四人看到小雷音寺时候的心情了。
“难道改名了?”朝砚默默嘟囔了一声,却没有停住进去的步伐。
进入城池之内,街道繁华规整,凡人与修士同行同往,炼气修士颇多,筑基修士也有,端看这规模,似乎跟金琳城差不了多少。
不等朝砚去问,就听陈涌在身边汇报道:“主人,此处乃是苍谷城,并非改名,万剑城尚在几万里之外,乃是上等仙城。”
“嗯?”朝砚还是第一次听说仙城的划分,有几分的好奇,低头问道,“这是如何划分的?”
“似乎是以城池规模和城中修为为划分,苍谷城乃是一座中等仙城,”陈涌低头说道。
苍谷只算中等,那么金琳城大约也是这个档次,朝砚转悠了一圈以后大约摸清了点儿底,若是想学最好的剑法,自然要去最好的城池。
“万剑城尚在几万里开外,这里的人是如何得知的?”朝砚发觉陈涌能干后,越发的喜欢问他。
“据说此处有飞往那处的坐骑,”陈涌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