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报仇
“按下手印, 一式双份,一人一份,”朝砚将鲜红的婚书推到朝纵的面前趴在桌子上点了点道。
“这是什么?”朝纵拿起了一册,待看到其上的内容时愣在了原地, 紧抿的唇微微颤抖,张了几次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婚书, 一双人结为夫妻时使用, 由长者书写,双方定契,写下自己的名字,注入自己的神魂印记后便达成了婚书。
而待日后举行道侣仪式时,此婚书便用来祭告天道, 他们从此夫妻同心,再不分彼此。
朝纵羡慕公输迟曾经与朝砚定下那样的婚约, 即使此时的朝砚并非那一个,可是他们也曾经短暂的保持过那种关系, 而此时心底里最想要的东西, 却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在了他的面前。
鲜红色很漂亮,从前朝纵只觉得只有血液的颜色才能这样漂亮, 可是眼前的两道鲜红, 胜过这世间的万千颜色。
“这样我们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朝砚趴着仰头看他,“快写快写,让老头写这份婚书可是让我出了不少血。”
朝纵提笔, 却是抓了三次没有抓到地方,他未发一言,只是在朝砚的对面坐下,认认真真的在上面书写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在干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一样。
待到两份书写完毕,朝纵注入了自己的神魂印记,两份婚书之上金光闪过,冥冥之中一道奇妙的感觉注入到了二人的身上。
婚书合起,朝纵递了一份过来,另外一份却是直接取出了一个墨玉的玉匣,将婚书郑重其事的放在里面,又在上面加诸了一道又知道的禁制,直到上面的禁制密密麻麻再容不下丝毫印记的时候才停下了手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
而看着他的举动朝砚只是将婚书放在了背包之中的格子里面,确认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够拿到以后静静的趴在桌上看着朝纵在那里下禁制。
崽儿真的很高兴呢。
“哦,对了,这份婚书到时候得给那些人看吧,也不用封成那样,”朝砚突然想起了这事,连忙阻止道。
加了这么多道禁制,到时候要是取出来不知道要费多少的功夫。
“不给他们看,”朝纵看着他道,“这是我的。”
即使那婚书拿出来可以让所有的人看到朝砚是他的,他也不愿意拿出去让别人看上一眼。
朝砚心里哦豁了一声,蓦然觉得被锁成那样的不是婚书,而是他自己,因为如果他真的同意,他敢保证朝纵就真敢那么干。
“不给他们看不就失去写婚书的意义了,”朝砚撑着头说道,“让他们看到了,他们就知道咱们都是有主的了……”
话语被朝纵近前的身影打断,朝砚仰头,却是被朝纵俯下来的身体直接抱住,身体温热,头直接埋在了他的颈侧,手臂收的很紧让朝砚有些微微的滞闷,他的声音很低很稳:“我好高兴……”
只是尾声之中完全无法掩饰的颤抖让朝砚怔了一下,颈侧微微的濡湿,朝砚抬手摸上了他的头发笑道:“高兴就好,不枉费我把你给我买的吃的全贡献给老头了。”
好好的老师好的不学学坏的,非要说什么尝尝那些食物知道有多好吃,然后把学生洗劫了一番。
朝纵微微笑了一声,跟夜空之中悄然而逝的流星一般,不经意却动心心弦:“你说的大出血就是这个?”
“嗯,”朝砚点头,“一点儿都不剩了,太狠了,完完全全的大出血。”
“是,那可真是大出血,”朝纵抱着他道,“所以为了补偿你,我给你买十倍。”
朝砚伸出双手抱住了他,打着商量道:“十倍太少了,一百倍怎么样?”
“一辈子,”朝纵轻声道。
婚书已定,他得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来偿还他的大出血。
万家与钟司商已经离开,朝砚与朝纵却仍然居于此地,朝纵之前对于朝家即将做出的事情还有些不那么高兴,现在却是整日悠闲自在的不是打坐感悟便是磨练剑法。
按照他的话说,菜刀不磨都会钝,更何况剑法,不动灵气,只动剑招的情况下,朝砚是赢不了他的。
至于外面闹的沸沸扬扬也好,讨论不休也好,却是一丝一毫也入不了这小筑之中,仿佛跟他们两个当事人无关一样。
直到有一日,朝家与公输家的请柬送到了他们的桌头。
“当时被救下的散修们的感谢会,”朝砚看了看上面罗里吧嗦一大堆的内容后总结道。
“这个只是由头,他们大概觉得人越多,越能以父子情意镇压住你,”朝纵将那请柬看过以后随意的扔在了桌上,结果因为力道过重直接掉落在了地上,没有人去捡。
朝砚是因为懒,至于朝纵,他用剑最要紧的就是精确,灵气掌控程度胜过他人不知道多少,一本扔掉下去的请柬,没有捡的必要。
“镇压我?”朝砚撑着头打哈欠,“这要是我修为低一点儿,他们看见我不从,会不会玩个□□玩玩,让崽儿你好英雄救美。”
“我是英雄?”朝纵侧目看他,“你是美?”
朝砚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不美?”
说好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我觉得你说的第一个美应该是个名词,”朝纵的学霸系统上线,非常的认真。
朝砚:“……”
好不容易玩一回情趣的。
看来他俩都是拥有着发射塔但都是天线断掉的人啊。
“名词动词不要紧,”朝砚笑眯眯道,“要紧的是具体的过程怎么解决?”
“一下子干掉没有什么意思,”朝纵说道,换作从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好整以暇,可是想想戒指之中躺着的婚书,他便觉得那些人和事或许也没有那么值得推到千里外了,至于那些敢算计他与朝砚的人,怎么能够让他们轻易的破灭计划么,明明功败垂成最有意思了。
朝纵附耳过去,这样那样一番云云,待抬头之时问道:“怎么样?”
“这块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要附耳说悄悄话?”朝砚略有些困惑。
“你不觉得这样说话有做坏事的感觉么?”朝纵起身说道。
朝砚折扇拍手恍然大悟道:“唔,仪式感,有道理。”
所谓的感谢仪式真的是相当的盛大,朝家与公输家像是不想要给谁留后路一般下了血本,不仅四大家族都在,还有一些小仙城,散修更是一眼望不到头一样。
诸人皆备,可要等的人却久久不来,公输魁看向了朝辉,朝辉紧了紧手指说道:“说是会来,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此处有禁制设立,倒不怕被散修们听见。
公输魁点了点头,面色之中仍然有些许的不善。
他仍然记得朝砚对于他的无礼之处,那样年轻的人偏偏修为压了他不仅一头,现在还得哄着骗着,直到那年轻人重新入了朝家的宗祠,做了他公输家的人,有了晚辈之礼,之前的恶气也能够出上一两分了。
可时间又过了两个时辰,朝砚却无丝毫出现的迹象,此时散修们开始议论纷纷,四大家族更是坐立不安,成家家主若有似无的嗤笑了一声:“莫非是不打算来了。”
朝辉心中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只能伪装一片平和:“他与他人不同,修为高深或许是有事缠身,不过等这个把时辰,才能见我天选城的诚意不是。”
“此话在理,”赵家家主说道。
他的话音落,便见远处天空一人御剑而来,不过在视线之中一闪,已然破了那禁制落在了高台之上。
禁制破损,四大家族之人皆惊,朝辉更是直接斥责道:“来者何人?”
有请柬之人入这禁制之时根本不会打破。可朝辉呵斥声出,再看来人时却是蓦然所有的表情都转为了尴尬。
朝砚打了个哈欠,颇有些懒洋洋的意味,他只轻轻点头,不行礼,不问好便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之上,不过原本以他的修为身份,便不需要向在座的任何人行礼问好的:“诸位家主唤我来什么事?”
朝辉看着他坐的极为不端正的坐姿,按捺着那等待,禁制被破,无礼的烦躁温和说道:“砚儿,怎么来的这样迟?”
此话一出,朝砚却没有理他,而是挥着折扇与那些散修打着招呼,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朝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再次道:“砚儿,可听到我说话了?”
“朝公子,朝家主与你说话为何不理?”一位家主说道,只是心中愤懑,一个个却只能强压火气。
朝砚终于扭头,颇有些茫然道:“朝家主在叫我?旁人皆是唤我姓氏,我与朝家主是什么并无亲密到可以直呼其名的地步。”
朝辉面色更是难看,却只能捏紧了手指道:“砚儿,你还在怪为父么,当年的确是为父不好。”
朝砚就那么静坐原地看他表演,觉得这个演技是可以拿三十分的,降分原因,太油腻。
“我记得我那日已经与您说了,我不是你儿子,”朝砚笑着看着他道,“您若想证明,不如我们滴血验亲。”
有直系血脉者,凭当日钟司韶那样的珠子便可验出,可是这样的方法一出,朝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他几乎以为朝砚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
不,他不想认祖归宗,也有可能是记忆受损才敢如此的笃定。
“滴血验亲之事的确可行,”成家家主笑了一声道,“想要证明是亲生父子,这一关总不能免了的,要不然随便一个人都能认个儿子,岂不麻烦。”
朝砚慎重点头道:“的确如此。”
“验亲之事可行,让人去准备验亲的工具吧,”公输魁看着朝砚道。
朝辉微微一愣,转身示意人去了,待那人离开,他看向朝砚道:“我知你怨我,只是闹出这样的事情于朝家也是难堪,你说不是我儿子,那多年前金琳城中你身边带的那个孩子叫朝纵,如今他还叫朝纵,这也是巧合么?你怨我当年之事,我把这家主之位传于你都行,只要你心里怨气能去一分。”
他如此大义凛然,不知情的散修竟有些感慨,一人大着胆子劝说道:“朝前辈,父亲做的再错,也总有他无奈的地方,即便您心中有怨,可以憎他恨他,但委实不能不认他啊。”
朝砚侧耳听闻:“此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在理。”
这话一出,朝辉的目光之中几乎迸发出一缕光芒出来,倒像是真的高兴似的:“砚儿,那你可愿认回朝家?”
“我的确是你们说的那个朝砚,”朝砚看着在座诸人的异彩连连,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可那又怎么样呢?当年我修为被废朝家家主便毫不犹豫的放逐,公输家毫不犹豫的退婚,我自己寻求法子恢复了修为,又苦修至此,本想之前事情一笔勾销,此番认回,朝家主是想要让我真的报复回去么?”
朝辉一怔,公输魁更是紧张,他们打着认祖归宗的念头,却忘了朝砚之前的怨气不是那么好平复的,他有修为在身,在座之人无一人是他的对手,若真想报复,只怕天选城会再度血流成河。
不,他之前护持天选城,可见本性良善,应该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公输魁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分,见散修们皆是异色,开口道:“当年退婚之事乃是公输昱独自做下的决定,老夫与迟儿皆是不知,两姓交好,当年你与迟儿两情相悦,婚约之事也是他处理不当,老夫已然将他关进了祠堂之中,若朝公子不满意,只管说出怎么再罚,只是别弃了迟儿而去,让他茶不思饭不想,愧疚的恨不得废掉他自己的修为。”
他这话说的妥当,底下的散修皆是看向了朝砚。
“纵使公输家有错,公输迟却并无错处啊,朝前辈似乎另有他人了。”
“修士坐享齐人之福之事也不少,那朝纵生的那样好,忍不住不是正常。”
“……倒是在理。”
法不责众,他们倒是料定了朝砚无法对他们下手一样,却忘记了他当日选择之时是多么的冷漠。
公输家或许统领的能力不怎么样,可是颠倒黑白的能力着实是卓绝,朝砚也算是见识到了。
他开口道:“那你们想如何呢?”
朝辉道:“当年将你驱逐,实乃为父之过,为全你的名声,为父决定重开宗祠,将你的名字写上,他人再不可抹去。”
公输魁点头道:“迟儿等你多年,虽你已经有了一个,但他深情不悔,多年来未对他人近身一分一毫,仍愿与你续回当日的婚约,此事我已与你父亲定下,择日完婚也不辜负你们多年的苦等,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朝砚尚未开口,从天空远处传来了一道低沉至极的声音,他落在地面之上巍然站立,可即便如同当日一般挺直腰背,狭长的眸中也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行礼问好,公输迟看着公输魁与朝辉道:“晚辈不同意这门婚约。”
“迟儿,你不是喜欢朝公子么?这么多年你未曾让一人近身,不就是在等他回来么?如今他已经回来了,何苦又这样?”公输魁蹙着眉头,却是对公输迟连连示意。
“苦等?”公输迟深深的看了朝砚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镌刻到心底一样,转过头时已然将所有的情绪敛下,“并非如此,当年公输家与朝家定下婚约之时,晚辈对于朝公子并无半分好感,即便有所仰慕,也不过是近日才有。”
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这些人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公输迟愿意为家族出力,但他不想被当成一颗棋子,让人随意的摆放在他不想去的位置。
“迟儿,此话慎言,”公输魁呵斥道。
“有何需要慎言的,事实如此,”公输迟面对他的威势未曾有丝毫的退让,他仍是天选城最瞩目骄傲的那个人,“婚约已退,断无再续之理,”即使亲手挥断最后一丝与他在一起的可能,这话也要说,“当年婚约是为了两姓交好,当年的退婚是怕朝公子拖我的后腿,影响公输家的未来,现在的婚约是为了将人牢牢栓住,老祖或许是真心为我考虑过,但更多的是随意任你们布置,你们可曾问过我可愿意,你们可曾问过朝公子可愿意?”
朝辉与公输魁皆是脸色难看,可众目睽睽之下却又无法说什么。
朝纵悄无声息的进来,在朝砚的身旁坐下握住了他的手,观着那些人的神色颇有些兴致勃勃。
朝砚来此,为不打草惊蛇,自然只有朝纵去把公输迟放出来,看着这些老家伙们志得意满然后被纷纷打脸,那滋味真不是一般的畅快。
“怎么来的这样迟?”朝砚与他传音道。
“还做了其他事,”朝纵眸底闪过一丝冷意,“趁这个机会刚刚好,金家的人一会儿也来了。”
“去收拾金纹了?”朝砚传音道。
朝纵笑意微深:“我什么都瞒不过你,以后在你的面前还能有秘密么?”
朝砚笑道:“那我假装不知道?”
“不用,”朝纵扣紧了他的手指。
这边的事情进行的几度反转,而在天选城的一座倌馆之中,一个满脸划痕,手筋被挑之人被捆在了一个十字的柱子上面,鸨爹脸上擦着极重的胭脂,撩开他的衣衫往里面看了看道:“这脸虽然不能看了,不过身体还行,好好调教一番倒也能用。”
那柱上之人拼命挣扎,可是嘴张的极大,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他眼中血泪横流,张开的嘴里舌头更是断了一截,修为被废,手筋被挑,只怕日后都无法开口说话,也无法写字了。
“爹爹,那卖人的说只让他招待最下等的客人,”那鸨爹身后之人柔声说道,“也不知道是有多大的怨恨呢。”
“收了人家的灵石,自然也要尽人之事,得罪了人就别怪人家报复,”鸨爹显然不以为意,世间之人太多,他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也多,这样看似最有情的地方,实则才是最肮脏最无情的地方,“那便不用调教了,直接拉去给人享用就是了,反正不看脸都是一样的。”
“嗬嗬……”那人努力的伸着舌头,却只能看着那两人的远去,瞳孔之中满是无望。
他想起那人极为昳丽的面容,微微一笑就似乎连他的魂都能勾过去,可他不是仙人,他是恶鬼,不过一个照面他便被拖进了这人间炼狱之中,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出去了。
因为出去也没有用了,没有人会相信他是金纹,一个肮脏的,没有修为的人,金家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认。
“迟儿,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往今来无一例外,”公输魁捏着椅柄说道,“不要再胡闹了。”
“公输老祖此话说的在理,”朝纵扬声道。
他一出声,诸人才发现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里,背着人给朝砚塞人还好,如此明目张胆的挖墙角,却是连公输魁都狠狠的吞咽了一下。
“朝公子何时来的?”朝辉面色不动,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的汗几乎要顺着脊背滑落下来,朝纵斩那岁瑞都是容易,想要灭了朝家更是轻易。
可一想他手中的地阶技法和上品灵器,朝辉又是心头不断的翻涌,朝砚回归,再加上一个朝纵,日后谁还敢惹他们朝家。
利益所驱,朝辉难以压制心脏的快速跳动。
“刚才,”朝纵冷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在理,可朝辉你是朝砚的父亲么?你是么?”
他接连发问,看向朝辉的目光之中寒冰一片,直接让朝辉浑身都有些颤栗,他强行压下那样的感觉道:“自然,自然是的。”
“那滴血验亲的工具怎么还不上来?”朝纵看向公输魁道,“是还没有准备好,还是忘了,又或者说想让别人都忘了,这事就这么了了?”
公输魁心口大骇:“自然不是,只是还未准备好。”
“那便不必准备了,”朝纵祭出了一颗珠子道,“我准备了,滴入至亲之人的血液,此珠变红,若不是至亲,此珠变白,朝家主请。”
朝辉巍然不动,他想要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却发现手脚皆是动不了。
朝砚挥扇,指尖一缕鲜血渗出,直接没入了那珠子之中,再轻轻一抿手指,那指尖的血迹已然消失不见,他懒洋洋的笑道:“朝家主请。”
朝辉不动,不仅其他家族的人侧目,散修们也是议论纷纷。
可不管怎么样,朝辉只知不能验,一旦验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皆是妄想。
“或许朝家主怕受伤,”朝纵在朝家扫了一圈道,“既然如此,让朝家主的儿子验也是一样的。”
朝家人皆是看向了朝辉,心中隐隐的疑虑也在升起,其中以朝岚为甚,他当年被朝砚欺压良多,只以为朝砚失去修为后此生都不会再见,却是未曾想到朝砚再出现之时已经成长到了他们的父亲都无法仰望的地步。
曾经的弃子弃若敝履,如今却是集四大家族都想让他回归,而一旦他回归,当年他们这些人加诸在他身上的耻辱恐怕皆要还回去,可若他不是朝辉的儿子呢?那么他是不是就无法回来?
朝岚走了一步出来道:“我来。”
“不可!”朝辉连忙呵斥,却知此话不说还好,一说便似乎认定了朝砚不是他的儿子。
朝岚诧异的看向了他,朝纵却是轻轻一点,一缕剑光不知何时飘浮在了朝辉的面前,直接从他的脖颈之处划过,再回转之时直接没入了那珠子之中。
血液渗入,朝纵看着朝辉捂着脖子愤怒的目光道:“我左思右想,还是朝家主的血液好用,毕竟能逐出一个儿子,另外一个儿子不认也无妨。”
朝岚刚才还在想为何朝纵不取他的血液,此时听闻看向朝辉,心中已然尘埃落定,若他真的前往滴血验亲,他的这个父亲恐怕真的会不认他这个儿子,因为他想要的是朝砚,是朝砚啊。
然而他人的目光并不在朝岚的身上,而是牢牢盯着那珠子的光晕流转,可那血液融汇,却与当日朝砚与朝纵测血缘之时一样,纯白!
无血亲!
朝砚真的不是朝辉的儿子,成家家主松了一口气,其他人却是皆有失望之色。
朝辉浑身都有些颤栗,死死的盯着朝纵道:“是你,一定是你在这验血的珠子上做了手脚,才让我们父子不能相认,你不想让砚儿跟迟儿成婚,所以,所以……”
“朝家主慎言,”朝纵眯眼看向了他道,“你既不是朝砚的父亲,我若想斩你,不过一息的功夫。”
公输魁正要说话,却被朝纵看了过来道:“或者公输家想要试试?”
公输魁所有的话语都咽了下去,活的越久,修为越高越怕死,此事已定,没必要强出头。
众人皆是哗然,哪里还不明白朝砚确非朝辉亲子,甚至连一丝血缘也无,那他是从何处出来的?是抱养的,还是朝辉的夫人与他人私通?
怪只怪朝辉当年把朝砚认作嫡子,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拔不出来了,朝辉的脸上火辣辣的,这种所有人都知道他头顶绿帽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看向了朝砚,却是蓦然老泪纵横道:“砚儿,我虽未生你,可养你十六载,难道还要因为这区区的血缘不能做你的父亲么?”
“那要问问你配做他的父亲么?!”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却是让朝辉直接变了脸色,他看向了那女子道,“云娘,你怎会来此,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要乱说。”
“乱说?我问你,当年我与杜涉两情相悦,他父母被下了夺魂,此事可是你做的?”云娘直直的看着他,心爱之人,她最亲的儿子皆没了,她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朝辉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救了他的父母,云娘……”
“真是好大的一场戏,”啪啪的鼓掌声从远处传来,金守落下,哪里还有当日半分的狼狈。
“我们并未邀请金家,”公输魁开口道。
“所以我们金家是闯进来的,”另外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开口说道,“公输兄多年不见,真是底气十足。”
“金鼎,你出关了,”公输魁看向那中年人时满身戒备。
那金鼎却不过扫了他一眼,走到了朝砚的面前道:“前辈,金家可否在此处落座?”
他执礼甚是恭敬,金家诸人也皆是行礼,看起来无一丝的不情愿。
朝砚伸手道:“请坐。”
金鼎在他又旁边的位置坐下,却是让朝辉看向这里时怒气更甚:“金守,你也要与我朝家争夺么?”
“争夺,前辈又不是物件,也不是你的儿子,谈什么争夺岂不是太可笑,”金守笑着道。
可是很快朝辉便无暇顾及其他了。
“你救了他的父母,用的是什么,追魂,”云娘却懒得再顾及什么脸面,她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脸面做什么,“杜郎当年的确斩过不少魔修,可是魔修若要报复,怎么可能下什么夺魂,而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无果,只有你的手上有解药,若非你当年用计,我怎么可能嫁给你这个虚伪恶心的人!!”
“闭嘴!”朝辉猛地呵斥,所有的事情皆集中在一起,便是他也有些无力招架了,“把夫人带回去,不要让她在此疯言疯语的惹别人笑话。”
朝家侍卫上前,云娘苦笑,便听朝砚一声悠悠:“慢着,爹虽然不是我爹,娘却是我娘,谁碰她一下试试。”
他语气不重,那两个朝家侍卫却不敢动分毫,朝辉更是面色难看到了极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偏偏不能动。
云娘看了朝砚一眼,闭了一下眼后调转了目光看向朝辉道:“当年你用计让我嫁给你,根本不顾我已经怀了杜郎的孩子,我嫁你本也想定心,可你碰我不成,便纳入了不少的侧室,妾房,怪我有眼无珠,让他认贼作父,我生下他三年后,杜郎前来寻我,想带我们母子离开,又是你出手无情,后来却告知我他被魔修围攻没了性命,此事你可认?”
“绝无此事!”朝辉怎么可能认,他面色涨的通红道,“分明是你这个淫妇水性杨花,与人通奸,不知廉耻……”
“朝家主是当我不在么?”朝砚提醒道。
朝辉后面所有的话都被压了下去。他颤抖着嘴唇看向朝砚道:“砚儿,我没有,你不要相信她,我将你养大,亲手教你读书写字,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亲手养大便是教的我眼高手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朝砚挥扇道,“此事不提,我且问你,当年引我去禁地之人可是你派的?我思来想去,那禁地岂是寻常人可入,除了你这个家主引路,我也不能进入其中碰上必死的禁制。”
朝辉微微后退了一些:“你在说什么?”
“我娘生下我时你应该是想要掐死的,只是测我资质不错便认了儿子,有用时光耀门楣,没了修为以后,这个曾经的耻辱自然还是死了的好,所以禁地没有将我杀死,你便又出了第二招,放我去别庄的路上马车做了手脚,山路上放了巨石,一旦砸中,死无葬身之地。”朝砚懒洋洋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做的!”朝辉极力反驳,可是看他的面色,诸人皆是沉默心惊。
“再然后,金琳城之时知道我得了灵脉派人追杀,你知道朝纵的名字,那你可还记得你当年一掌差点儿打死他的事情?”朝砚说话皆是温声细语,却是让朝家,赵家,成家以及金守皆是变了颜色。
当年追捕朝纵的人中就有他们一份,虽是未曾动手,可是仇怨从那时便结下了。
他们老向朝纵的神色颇有几分惶然,朝纵嗤了一声:“那时朝家与公输家可是主力,朝家主的那一掌朝纵铭记多年。”
朝辉眼珠左右乱转,猛地呼吸,抓着椅柄的手青筋毕露,他蓦然看向了周围的家主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他既然要收拾我,你们还跑得了么?”
诸位家主皆惊,看向朝纵时多了几分的防备。
朝纵点了点桌子道:“朝家主倒是聪明,知道拖人一起下水,只不过我这个人报仇只对人,朝家主必然是要死的,而且我要让你死的很难看,只是其他家主轻重不定,若按我说的来,或许命保不住,但是家族之人我不会动一分一毫,可算是此时与我为敌,很多事情难说了。”
诸人皆是看过他杀岁见城人毫不留情的手段的,闻言那些家族中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那些家主的时候面色便算不得善了。
有人面色灰败,有人拳头捏的很紧,金守面色凝重,他看向了金鼎道:“老祖。”
“不义之财,取之伤及自身,”金鼎看向他的面容有些冷漠。
朝砚二人于金琳城有恩不说,他不仅对付不了朝纵,更是不可能打的过朝砚,舍一个家主,保一城之人,如何取舍,不用想便知:“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
金守面色惨白,看向朝纵时指骨捏紧:“朝公子,当年金琳城并非我下的命令,而是金敛下令。”
金敛眸中并无一丝诧异,他起身道:“的确如此。”
朝纵审视他片刻:“是非曲直我自明白,不必辩解。”
“你能对付一人,还能对付得了所有的人么?”朝辉面有癫狂,直接挥剑朝着朝纵攻击了过来,可朝纵坐于座椅之上,只是轻轻抬手便夹住了朝辉的剑,他甚至身形未动,只轻轻用力,那剑便已然断掉了,断剑被夹,直接被他拍入了朝辉的丹田之中,虹光没入,朝辉一声痛呼几乎响彻云霄。
对付同等级的修士,便如同砍菜切瓜一般简单,可见他之前对上朝纯的确是戏弄居多。
朝辉在地上打滚,哪里还有半分家主的风范,其他家主皆是面色大变,不过一合之间,一个开光后期的修士就没有了,他们尚且不如朝辉,可敌的过他?
金守浑身颤抖,连须发都白了几分,他看向朝纵,竟是直直的跪在了朝纵的面前道:“老朽当年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看在老夫有眼无珠的份上饶过我吧。”
他的头磕了下去,在命的面前,尊严都可以放在一边,连命都没有了,谈何尊严。
云娘在一旁看着朝辉怔愣,她未见当日岁见城与天选城之间的大战,甚至做好了与朝辉同归于尽的准备,却是未曾想到报仇是这般的轻易,而那个风姿卓卓的青年若真是她的儿子该有多好?
金守的额头渗出了血液,金敛在一旁却只有漠然,公输迟本是站在一旁,此时却是撩起了衣摆,同样跪了下来,膝盖触地,声音沉闷,他开口道:“请饶过我父亲,当年他的罪过由我一力承担。”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不能不跪。
“谁做的孽我自会找谁报仇,”朝纵看着他道,“你不必求情。”
“父债子偿,该如此的。”公输迟闭上眼睛道。
“迟儿,你父亲的罪过不应该怪在你的头上,”公输魁深深蹙眉,虽是感慨公输家出了这样一位孝子,可与公输迟比,公输昱便算不得什么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公输迟都没有了,公输家才真是没有了将来。
“冤有头,债有主,”朝砚挥扇,公输迟竟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当年你助我脱险,此乃恩情,朝纵不会杀了你父亲,但是修为留不得。”
他在乎恩情,却更在乎朝纵,当年种种,若他迟一点儿,朝纵可能便没有了。
公输迟沉默,半晌后抱拳行礼道:“多谢。”
此种结果已是最好,若再强求怕是无果。
朝砚此举,公输魁却是隐隐松了口气,而与公输迟比起来,朝家的子嗣们却连看朝辉一眼都是不愿。
“朝辉,杜郎一个人在下面太寂寞了,我们下去陪他吧,”云娘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捅入了朝辉的心窝之中,血液喷溅,直接将她的脸都染红了。
她却未擦,而是看着朝砚道:“你为我报了仇,生恩便算你报了,好好活着。”
好好替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