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代价（一）
黄昏之时，医院门庭冷落、患者寥寥无几。
忽然，从医院中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相貌显得十分成熟，神情却有着与之不相符的稚嫩。
那医生举目四望，仿佛看不见格林，只能高声呼喊：“请问，用剑的那位先生在哪里？”
格林仔细端详医生的脸：“……卡米尔？”
“噢，你带了面具，”变成医生模样的卡米尔终于看见格林，急切道，“我刚才在医院坐诊，看见那个女孩带着一个中年妇女去拍胸透照片，而我恰好是肺科医生。”
“……她的母亲或者什么亲人，肺有问题？”
格林理解了情况，连忙进医院、穿了白大褂，与卡米尔一同抵达诊室，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一只手从门侧伸来、咚咚敲了两下。
“请进。”
只见走入的正是梦境的主人，在现实中处于濒死状态的少女。
她的手中拿着几张x光照片：“医生您好，我想知道妈妈的病情进展……”
格林注意到，她口中的母亲并没有一同进来，可能被她支走了。
“噢，是你妈妈的片子？”
卡米尔推断她是来复诊，于是装作熟悉的样子，伸手接过照片。
只见照片上患者肺部的中间有大片连绵的、丝雾状的白色组织。纵使格林不懂医学，他也能猜出病情十分严重。
卡米尔按时间顺序浏览了照片，再考虑到少女特意支开了母亲，决定如实做出诊断：“中央型肺癌，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样吗……”少女的目光一瞬间染上了悲戚，但还是强打精神，给卡米尔欠身行礼：“谢谢医生。”
她道完谢，也不再多说，扭头便离开诊室。
格林望着她急匆匆的步伐，连忙起身：“这场梦肯定还有后续。”
卡米尔点头，脱了白大褂：“我们追上去，跟着她。”
两人尾随着少女一路前行，很快在医院门口望见了她的母亲，是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精神饱满的中年妇女，她虽紧皱着眉头，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疾病。
少女小心地搀扶着中年妇女，做出庆幸与惊喜的表情：“妈妈，医生说病情有好转！”
妇女闻言眉头舒展、如释重负，虔诚地双手合十，“我们这就去教堂，感谢主的赐予。”
少女点头，又从校服里取出一只玻璃瓶：“妈妈，这里还有一瓶圣水……”
妇女爱怜地摩挲着女儿的头发，“乖孩子，妈妈现在很好，就不浪费这圣水，等到什么时候不舒服了……”
“可是神父说，圣水不在教堂里的时候，会被世俗玷污，很快就会失效……”
妇女犹豫片刻，仍然不肯，把圣水推到女儿身边：“你喝吧，妈妈现在很舒服。”
母女俩开始彼此推让，最后少女实在执拗不过，喝了一点，妇女这才半推半就地服下圣水，牵着少女的手离开了医院。
格林和卡米尔借助建筑的掩蔽，远远地缀在少女的后方，很快跟着她们来到纽克市郊的一处教堂。此时已是傍晚，教堂的信众都早已被驱散。
卡米尔望着母女两人进入教堂，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格林随之止步：“怎么了？”
“你不知道？”卡米尔凝视着眼前的教堂，“这就是组织的竞争对手，生命福音教会的行动处所在。”
“生命福音教会……”
格林咀嚼着这个词汇，顿时想起艾莉莎曾经来过此处，并提议把这里作为史莱姆教堂的原型。
卡米尔略作思考：“这里不会有别的入梦者，进去没有危险。”
于是，两人走到无人的教堂门庭前，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空荡、高耸的内部空间，建筑整体不大，却装饰华丽。
高处的墙面上向内挖出了诸多神龛，里面是传统的宗教圣人形象，阴沉的天光透过蓝色的琉璃投射在墙壁上，将每一尊神像映照得幽暗神秘。最正中央的神龛里却没有神像，还留着浅色的拆除痕迹。
格林的视线不断游移，望向教堂最深处的台阶之上，瞧见一处华丽的宝座，其上竟然坐着一道渺远的身影，浑身都笼罩在迷雾之中，无法看清样貌和身形。穿着大司铎衣着的神职人员，正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在向台下的人交代着什么。
台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格林二人的到来；而台下，一位身形矮胖的男子正面朝王座、背对他们，跪伏在地仔细倾听。
就在这时，大司铎的讲话忽然中断，遥遥地对着母女的方向开口。声音层层叠叠，同样分不清男女。
“来者何人？不得无礼！”
少女连忙五体投地，声音显得很激动：“生命之主大人！您见过我的，我是……”
王座上的男子挥手打断：“你母亲的病情，我已知晓。”
大司铎神色一动：“这位女士，请跟我来做进一步治疗。”随即将少女的母亲带到一处房间去了。
空旷的教堂里，少女和矮胖男子都跪伏在地，等待着神秘人的谕令。
“你可知道，治疗你的母亲，你需要付出代价？”
少女俯首在地，毅然点头：“我明白，我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很好。我要你的一部分起源。”
神秘人从王座之上站起，径直走到少女的面前，忽然弯腰，将手放在跪伏的少女的脑后。
少女立即身体颤抖，发出一声痛呼！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身体却立即一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口中不断发出咿呀呀的无力挣扎声。
她的发梢肉眼可见地爬上了一丝银白，富有光泽的肌肤也瞬间变得暗哑！
看到这一幕，默默旁观的卡米尔和格林不约而同地瞳孔骤缩！
同一时刻，地面隐隐颤抖，教堂外风声大作，凛冽的冬风将教堂的蓝色琉璃窗吹的哗哗作响；窗外的天空也变得越发阴沉，让原本就昏暗的教堂显得越发宁静恐怖。
少顷，风声止息，天色渐明。
少女的痛苦也终于减缓，就这样平躺在教堂冰冷刺骨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