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代价（二）
少女被抽取了生命力！
格林睁大眼睛望去，只见神秘人的手中，赫然多出了一只诡异的蘑菇！
蘑菇有着圆圆的形状，它形象地咧开小嘴，口中同时吐出无数种语言。
一时间，安静的教堂变得嘈杂起来，空旷的教堂里充斥着蘑菇欢快的说话声。
神秘人打量了几秒，竟把蘑菇随手一扔；蘑菇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矮胖男子的面前。
“给你的奖励。”
“感谢主的栽培。”
矮胖男子连忙爬起来，取出细线和甲醛，仔细地处理起地上的蘑菇。
甲醛溶液淋在蘑菇表面，发出剧烈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息。
最初的时候，蘑菇还聪明伶俐，活泼乖巧，正如一位睿智机敏的少女；随着甲醛淋在蘑菇的表面，它开始疼痛地呻吟、可怜地哭泣和自责，终究凄凉地化为瓶中漂浮的死尸。
躺在地面的少女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不住喘息着：“生命之主大人……这样就好了吗……”
出乎意料地，神秘人忽然发出意味不明的低沉笑声。
地上的少女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眼睛睁大：“大人，还需要什么代价吗？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
“不，你误会了，”神秘人转身回到王座，声音变得更加渺远，“只是想给你一个任务。”
少女低下头，似是松了一口气，虚弱地回应：“您需要我做什么？”
王座之上传来声音：“你不需要知道具体内容。”
少女抬头，扬起疑惑的目光；视线的方向，王座之上的人遥遥抬起手来，口中说了什么词汇。
话音落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僵硬而凝滞！
同一时刻，梦境世界忽然巨变，窗外的天穹迅速暗淡，教堂中的灯火全都熄灭，风声、雨声、琉璃鸣响的哗哗声全都远去。
数秒之内，世界化作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死寂的黑暗中，卡米尔发出惊呼声：“这……难道她快不行了？”
他毫不犹豫地从衣服内掏出一串玻璃瓶，接连地将三颗空白结晶扔进口中咽下。白光自他的身上亮起，紧接着，他的身形开始渐渐朦胧：
“用剑的朋友，你在这里等待，我出去稳住她的性命！”
话音刚落，白光飘散，他消失在漆黑的空间中。
格林按捺心中焦躁，就站在原地继续等待；可是没过十几秒钟，梦境世界又再度亮起。
卡米尔这么快就成功了吗？
然而让格林感到震惊的是，世界发生了切换，他已经不在教堂中！
四周正烧着熊熊的大火，炽烈的火舌肆意燃烧在瓦楞纸包装的一箱箱货品上。不断有各种瓶装的调味料掉落打破，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瓦楞纸的纸屑味，以及调料的焦糊恶臭。
就在大火的中央，少女环顾四周、眼神迷茫，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铝合金的货架堵住了仓库的门，火焰将金属烧得炽红，放射出灼人的高温！
从她的神情上看，她并不记得来到火灾现场的过程。
忽然间，她似乎是想起了现实中冷库的位置，一步一摇，向着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格林急忙跟着她，一起进入零下二十度的幽暗冷库中。在面具的作用下，她忽视了格林的存在。
她来到冷库的一个角落蹲下，很快被冷得打了一个喷嚏，于是从货架上取下装食材的瓦楞纸箱，把自己围在冷库的一角，又走出门去借火取暖。
纸箱沉重，搬动不便，格林虽然知道这是梦境，但还是忍不住走过去，帮她把纸箱围得更严实。
“……你是？”
少女自门外取火归来，终于注意到这个莫名出现的青年。
“我是格……我是【演员】。”
“你为什么跟踪我？你……”
少女虚弱地后退几步，碰到冰冷的墙壁，努力想要保持距离。
但冷库里的火苗并没有起作用，她的身体越来越冷，甚至打起寒颤，接着双腿一软。
“喂，喂，你怎么了？”
格林箭步上前，扶住差点摔倒的少女。她明显想要挣扎，却没了力气，很快就奄奄一息。
难道卡米尔在外面没有成功？
那么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格林感到一阵揪心，脑海中一片混乱。若他是没有理智的零阶，此时说不定会不计代价地喊出【结合】！
但仅仅救下艾莉莎，寿命就减了一半，他难以承受再结合一人的代价。
况且，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孩……
格林挣扎片刻，终究狠下心来！
少女的身体已经开始在他怀中抽搐，眼神带着迷茫和求生的渴望。
格林微微咬牙：“请问……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治好妈妈的病……”女孩已经神志不清，双唇嗫嚅，“还有，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事……”
格林郑重点头：“知道了。”
女孩的声音渐渐低微，眼睛渐渐涌出泪水：“您会……帮我……吗？需不需要……什么……代价？”
“代价？”格林闭上眼，不忍再看她眼角的晶莹，“我一定尽力帮你，不需要任何代价。”
“谢谢‘演员’先生……您真是一个好人……”
随着女孩露出安宁恬静的微笑，她的身体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纸箱围绕的火堆上，火苗灵动地舞蹈着，散发出明艳的橙色光辉，映照在少女纯洁的脸上。
白光辉映之间，一本厚厚的书籍在她的心口浮现。封皮上是朴素的英语和另一种语言，是一本普通的词典。
那是入梦者的遗物？又或者是愿望的结晶？
格林抱着已经昏迷的少女，怔怔地看着贴在她怀里的词典，心中复杂。
“我是一个好人吗？”
他的脸上露出自嘲而讽刺的笑，良久，眼神渐渐凝重，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教堂中的一幕幕。
——那少女云鬓上的寒霜，那只被随手丢在地上的蘑菇，那王座之上、笼罩在神秘迷雾中的人影……
格林看着少女安详的容颜，不由握紧了拳，寒声说道：
“你不需要付出代价。相反，我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冷库里重归凄然死寂。火焰燃烧着瓦楞纸箱，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在幽暗宁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格林的身后响起层层叠叠的说话声：
“你说，要让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