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要多管闲事
天已经很黑了,洛嘉坐在厅堂中间的位置,邓伯垂手站在离她一米以外的地方。
“祠堂的那个什么明朝的炉子真的丢了?”
“明宣德炉,”邓伯小声地应着,“没丢,是我收起来的,不把事情搞大一点,以后还会有这种人来。”
“你虽然是家里的老人了,可这种事好像也轮不到你来做主。”洛嘉的话很不客气。
邓伯在洛家服务多年,父亲洛奇对他都很尊重,言语间也回顾及他的感受,可不能因为如此,他就可以做这么没有底线的事情,虽然她对那个什么所谓的古董没有兴趣,也不想邓伯监守自盗地为难警方。
邓伯说他也没想着报假案,只是这些天了被那些好奇的人扰得不厌其烦,当时只能想到这一个永诀后患得法子,他知道警方肯定是找不到那个物件儿的,只是想接着官方的口告诉人们,半月街上的这家人是不好惹的。
洛奇一直很低调,她想一贯老成持重的邓伯既然用这么蠢的法子,肯定是得到了父亲的首肯,不然他在自己跟前也不会这么气定神闲。
既然他不说,她便不再追问。她示意邓伯可以坐下,邓伯坚持站着,说自己怎么都是个下人,没理由跟主人同起同坐的道理。
“那就别为难那群孩子了,既然炉子没丢,将军也没什么事了,这件事也没必要让洛奇知道。”
邓伯应承了一句“回来前先生交代了,以后这边的事都听您的。”
“只是,刘军被抓的这件事,您看我们要不要管?”邓伯说刘军是洛家在安城药厂的厂长,业务方面一直挺不错的,也很得洛奇的器重,他这一进去,恐怕会影响到药厂的生产和销售。
洛嘉知道父亲在世界各地做的业务很多,很大,只是不知道在安城这个小地方还有间药厂。以前她一直以为父亲一直留着半月街的祖屋是念旧,是不忘祖,没想到他连这么个小地方也不放过。
邓伯说药厂不算什么,半个安城都是洛家的,还有纺织厂,建筑公司,还建了学校,用洛奇的话说,安城就是他的大后方,他在外面拓展洛氏的家族的事业,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警察既然抓了,那他肯定做了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洛嘉说,“就算父亲在,也不回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坏了家族的规矩。”
绕了这么一大圈,洛嘉才想起问邓伯,那个叫刘军的究竟犯了什么事?她想起昨天晚上,那群人里有个叫刘勇的就是这个刘军的弟弟。附子这种植物毒性太大,一般人不知道也不会用,安城的药厂里有,她知道。或许刘军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当成嫌疑人抓的吧?
“那个许倚婷不是被淹死的吗?怎么又出来个嫌疑人?”这是她的疑问。到安城三天了,她才真正有时间去想这个案子,当成就是因为这个案子。
“听局里的人说案情有了新发现,许倚婷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三天了。”
“不是说她死的前一晚还在做直播吗?那道还真有鬼呀?”她觉得很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下午被抓的那个刘军,在许倚婷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出差了,他不可能是凶手。”邓伯似乎在有意提醒她,她们在讨论的是帮不帮刘军,而不是讨论许倚婷的死。
洛嘉说既然你都知道他不在安城,警察也会知道,关不了几天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他好像不止业务做的好吧,听说他还利用厂长的权利之便,做一些欺上瞒下的事。这种人,活该受罪。”
“先生对他那点小九九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从来没有接见过他,只是看着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没跟他计较。”
“毁了一个女人的脸,跟杀了她们有什么区别。”
在来安城之前,她是就许倚婷的案子做过一些调查的。许倚婷利用没完直播推出的各类商品中,首要的就是刘军打广告。那是他背着众人,生产的一种药用面膜,还吹得神乎其神,骗了多少爱美女人的钱,还毁了她们的容。
许倚婷为了贪钱,拿着刘军给的好处还赚这销售的差价,害死了人,她的死就算是罪有因得,而刘军也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天道轮回,试问放过哪一个?
“关于这件事,先生希望小姐再管这等闲事,不要再查下去了。”邓伯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先生的意思,那事是刘军做的,可他毕竟是咱们工厂,传出去怕是不好。”
洛嘉很生气,这就是父亲口中的“安城的事都听她的”?当她还没有真正行使她的权利的时候,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就把她打发了。
既然如此,干嘛要她来安城?是哦,关于为什么会来安城这件事,对她来说,父亲的态度也是一个谜。
她没有对邓伯发火,她不想把他当成出气筒。因为对于她来说,如果自己是胳膊,父亲就是大腿,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
她让邓伯把阿顺叫来,吩咐他去许倚婷家看看许长青的伤好些没有,顺便给他们送些钱过去。
阿顺嘟着嘴,站着不动。说许家一家人都不知好歹。洛嘉问他为何这么说,邓伯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说一个字。
她装作没看到,既然他们每个人都想瞒着自己,那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两人退下后,洛嘉去看了看还在恢复当中的将军,绕到后院最深处,沿着昨晚那几个小子进来的路线,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先去了韩随的家,上次没见到他,心中的疑问都还没有解开。
远远看去,韩随住着的那栋二层小楼孤零零地趴在空旷的山脚处,没几家亮灯灯,间或闪出点昏黄灯亮的窗口,不仅不能给人敞亮的感觉,反而凭空添了些诡异。
韩随家的灯没有开,他应该还没有出院。正当她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中间楼梯口的二楼有手电筒的光闪了几下。她赶忙把身子隐藏在一棵树后面,蹲下身,野草没过了她的上半身。
一串杂乱的脚步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着一个女人粗重的喘息,接着她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的说“要你去开房,你舍不得那几个钱,非来这里,可吓死我了。”
“你吓个毛,不过几只野猫野狗的,看你那胆小的样儿,还说许倚婷死了,你要取而代之呢。”男人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只是窸窸窣窣的好像整理在整理衣服。
“半夜里你提她干嘛?你是怕我吓不死吧?”
“胆小鬼,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多少年的同学了,你怕个什么劲?”
“我警告你海林,你再提她我跟你急啊。”
她拨开杂草,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连个衣冠不整的男女在水泥路上相互抱怨。“
那个叫海林的正身手去扯女人的衣服,“你还不知道吧,下午刘军被抓了,听说许倚婷不是被他害死的。”
女人甩开他的手,“刘军?怎么可能?那时候他不正跟你一起出差去了吗?”
“知道得还挺清楚,你说关心我呀还是关心刘军?你个小.骚.货不会是跟他也有一腿吧?”
女人急了,对他又抓又挠。
海林一把攥住女人的双手,“你想我救他就陪我干件事。”女人问什么事,他指了指韩随家的院子,“跟我翻进去看看,我告诉你啊,我早就怀疑这小子了,半年前他跟我要过乌头的根,我怀疑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女人抬头看了看他,又摇了摇头说,“我就知道你约我来这个地方没安好心,那个韩随比鬼都可怕,脸白的跟个吸血鬼一样,听说还半夜山更跑坟地里坐着,要是给他知道了,还不杀了我呀。”
“王晓红,你说就这胆子,怎么长这么大的,韩随就一宅男,昼伏夜出的,不见阳光脸上才没有血色。”
“那不是吸血鬼是什么?反正我不去。”
王晓红执意要走,海林也不拦着她,盘腿坐在地上,悠闲点了支烟,“你走吧,我不信你敢自己走回去。”
靠!真特么无赖呀!洛嘉虽然不喜欢这个嗲声嗲气的王晓红,可对于海林这样的更是厌恶,明知好朋友被冤枉,不但不出手相救还幸灾乐祸。这种人,往往是搽干净嘴巴就骂厨子,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主儿。对于这种人,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脏。
洛嘉打算趁着他俩狗咬狗,悄悄地退远一点,早早离开,再待下去,不定还会看到什么少儿不宜多画面。
她正这样想着,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这震动,平时倒不觉得什么,此刻在这寂静的旷野之地,竟传得那么远,不远处的两人同时向她躲藏的地方望去。
她突然好奇心起,猛地跃起,攀住一根树杈,身体就那么摇啊摇啊,晃啊晃的,还故意抖着嗓音,“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重复,不远处地那对男女“妈呀”一声,像被人按了快进键,往来的路上狂奔而去。
洛嘉松开握住树干的手指,轻轻地跳下地来,憋不住地咯咯咯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