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表哥的不辞而别,让舅舅生了一场重病。在医院住了七天院之后,病情才渐渐好转。
在舅舅生病的期间,表哥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也没有出现过。我给他打去电话,他一直都不曾接过。无奈只能发微信告诉他舅舅病了,希望他能抽空前来探望。
信息发过去没过多久,表哥就向我转来一万块钱,说让我提成现金给舅舅拿去,就当是给他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之后,无论我再给他发去什么消息,他都没有回过我。
我将表哥给我的钱从银行里取出来,拿去给舅舅。也将表哥的意思传达给了他。舅舅一接过钱,就将那些钱全部甩了出去,钱洒到了地上,包括一些隐蔽的角落。然后他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说:“告诉学文,我没有他这的样混账儿子,要是他再回来,老子就当场死给他看。”这固然是气话。他只是想说点狠话吓吓表哥,好让他知道,他这次所犯错误的严重性。
有句老话说‘老子永远理解不了儿子,儿子永远也无法理解老子。如果真有互相理解的那一天,那就说明互相说再见的时间已经不远了;或是某一位以离开人士以后。’
我将洒落在地的钱又一张张的捡起,过了一遍数之后,就放在了舅舅的病床上,并对他说:“生气归生气,孝心是孝心,您不能因为生学文哥的气,而拒绝他的孝心吧?这事要是别人知道了说不定,本来是表哥的不对,到最后就变成您的不是了。难免有人在背后说您,不通人情世故,是个不讲理的老顽固。”
“你怎么和舅舅说话呢?”舅舅举起手,我故意朝后退了三步,以此表示他的威信一直悬挂在我的心中。
“您应该清楚,咋们村里可有不少情报局,要是您拒绝接受学文哥的孝心,十个人里面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觉得您做的不对。”
“我有什么不对?老子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为了他。”舅舅拗着脖子若有所思的说,“这钱我勉强收下,你见到学文以后,就告诉他,我最多再给他两年的时间,让他搞点什么名堂———我连我大孙子二孙子,包括三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他竟然给我耍了这么一出戏。要是我年纪再大点那他还不得把我给活活的气死。”
“您还是多花点心思,保重自己的身体为好,”我说,“不然您将来很有可能连大孙子的名字都轮不到你取了。”
我话音刚落,舅舅就拿起地上地上的拖鞋向我扔来,嘴里还嘀咕着:“臭小子,和学文一个德行。”我跑出了医院。表哥的这场结婚风波也算是了结了。
表哥的婚没有结成,我现在也该考虑再次回到市里———但愿能找到一份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而不是毫无前景之言的糊口活计。
在找工作之前,我还是得先解决住房问题,于是便先回到原来的住处,问问房东大叔,我那房子还能不能再续租下去。
下午六点左右,我到达住处。我上了楼,敲开了房东的门。结果开门的是一个弯着腰,拄着一根拐杖的老大爷。他茂密的胡须以及稀疏头发都呈银白色;虽年有八旬左右,但从的容貌神情上看,依然可以感觉到一股凌人之气。
门开开之后,老大爷先开了口:“请问你找谁啊?”
“大爷您好,”我毕恭毕敬的说,“请问您是这里的新房东吗?”
“我啊,我是新房东的老爸,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找谁啊!”
“我找以前的房东,不知他是否给您的儿子谈起过续租的事情。”
“以前的房东?那个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吗?”他向我靠近,似乎觉得他离我的距离,无法使我听清他的话。
“嗯。”我点着头,我想他说的那个和他儿子年龄相仿的人,应该就是房东大叔吧!
“他啊!”老爷爷思索着,“他给我说过有一个小伙子想继续住在这里,是你吗?”
“是我。”
“是你啊,那就进来坐。”说着他就挪开步子,让我跟他进去。
我走进客厅,发现这里的摆设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在客厅中央多了一把老人椅。我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台上的月季花,想起了房东他们一家人,想起了那个因顽皮而致死的棒槌。
“老爷爷那您知道以前的房东大叔去哪里了吗?我还有一个月的房租没有给他。”
“他啊!”老大爷突然变的有点唉声叹气,“他已经去世了,这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了。你还不知道吗?”
我摇着头,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悲痛。我有点难过,难过的想哭出声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的梦,或许是因为他请我喝了一瓶价值不菲的好酒。总而言之,我没曾想过一个前不久还和我把酒叙梦的人,现在却已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那他是怎么死的?”
“有人说是酗酒过多而死,又有人说是,他给酒里放了很多的安眠药,故意自杀而死的。”老爷爷躲着拐杖,很气愤的接着说:“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嘛!这房子虽然是他抵债给我儿子的,但我儿子也给他说过嘛,钱等他宽裕的时候再还也不迟嘛,他非说自己已经再不需要这个房子了,留着也没用。”
“那他在哪里自杀的呢?”他如果自杀在我对门的那个书房里,即使我是一个不迷信的人,也会因为胆怯而感到害怕。
“一个女人的坟前面,听说是他很早以前的一个爱人。”
如果知道他梦的人,这样的结局也不难理解。我虽理解,但又觉的那又是何必呢!前尘已是往事,何以如此执迷不悟呢,去了那个世界未必就会比这个世界快乐。也许,他离开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离开了他。
房东大叔的举措,让我不禁想起一个很想念的人来。我知道她生活在哪座城市,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家庭情况如何,这我都有所了解。可我永远都不会去找她,因为我知道,即使和她在一起,我任何一方面的无能为力都会使我很痛苦。所以,还是此生永不相见的好。
和新房东叙谈了一阵之后,我再次提起续租的事情。他捋着白刷刷的胡子对我说:“这里之前的住的那几户人,听说那个小伙子死了之后,就都一个接一个的搬走了,现在这栋房子里就我一人———我可是什么都不怕,你要是也不怕的话,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我儿子又不经常来这儿,你在这儿有时间了陪我聊聊天倒也很好。你会下下象棋吗?”
“会一点儿,”我说,“恐怕我技艺浅薄会扫了您的雅兴。”
“娱乐嘛,消磨时间的嘛,输赢是其次,开心才是最重要嘛。要是我眼睛还好使的话,我都去摆弄电脑去了,听我孙子说,那上面的有些什么游戏,可是消磨时间的好东西。只可惜啊!我们这些老古董现在连牛蛋那么大的字都看不清了,就更别说是电脑上那和苍蝇腿腿子一般小的字了。所以嘛,这是你们的好时光,得好好珍惜,可不能有想不开的念头,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点着头。房东的离去,让我一时间无法想象,生命竟是这么的脆弱,这么的挥即则去。生为何意,死又为何意呢———好比蜡烛燃尽了自己,虽只明一角,但也算是度完此生。而有些蜡烛,则会在燃烧到一半的时候,被人剪去灯芯,再无光明之日了。
往后的几天时间,我便东奔西跑的寻找活计。找来找去只有饭店、工地、理发店愿意录用我。理发行业我从未接触过,对其行当颇为陌生。不过,听说刚开始干的人工资都很低,连糊口都很难。许多人前半年无论怎样省着花钱,这个月的工资永远接不到下个月;待到半年以后,才会有能够糊口的工资了。工地赚钱多,一个月少说也有四五千工资,但工作流程过于风尘仆仆,一般人很难坚持做下去。再者,就是工资比较难要,难要到什么程度,想必大家都在新闻上看到过这一类报道。剩下来便就是饭店了,这个我是老手,虽然工资一般,但是勉强的生活过日子还是应付的住的。琢磨来琢磨去,看来只能重操旧业了。
做好决定的的当天晚上,老妈突然打来电话,说是老爸病了需要点钱看病,问我身上有没有两千块钱,剩下的钱他来补。我摸了摸口袋,又看了看微信里的钱,总共加起来只有一千五百六十块钱。现在才明白,人越大,兜里的钱不一定全都是为自己一人准备的。
为了不让老妈失望,我给她说,先给他转去一千五百块钱,后面的钱我再想办法。
老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之后说:“很少和你张口要钱,想的是这么好几年了,你也应该存一点钱了———你若真剩那么一点钱,就留着自己用吧。我让你爸卖上几只羊,再加现有的钱,你爸看病的钱也就够了。”
挂了电话,我为我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窝囊。
为了让妈觉的我生在这个家里还有点用处,我便打算和以前工作过的同事张口借上一千五百块钱,凑够三千给老妈转去。
我向三个以前一起干活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同事张了口。前两个都拒绝了我,说他们的日子比我还要难过,更别说还有多余的钱老给别人借了。庆幸的是最后一个答应借钱给我,不过,一定要在一个星期之内给他还钱,他那时候要用。
我答应了他,没到一分钟,他就把钱给我转过来了。随即,我又把三千块钱钱转给了老妈。
看来原先的计划得有所改变,饭店的活计不得不转移到工地上了。
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位小老板。他是做水泥生意的,我的工作就是跟着那一帮子三十来岁的男人将车上的水泥,卸下来扛到楼上去,一到六楼不等。幸运的时候会碰到有电梯的小区,一般情况下没有电梯的老小区订购量较多。
刚开始,那个小老板嘴里叼着烟,瞥了我几眼,当场就拒绝了我。说我瘦胳膊瘦腿的根本就干不了这个活。万一弄出个什么好歹,他可负不起那个责任。
经过我和介绍人的好说歹说,并且当场扛起水泥给他做示范,他才答应先让我干上一天,如果我能应付的来,那他就留下我。工资一天最少200起步,多则三四百也不是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