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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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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春湖畔蜂蝶绕,绿杨阴里新蝉鸣。一黄衫“老妪”碎步至湖边,往头上一抓,如变戏法般成了一个扎着条大麻花辫的小姑娘。这姑娘气鼓鼓地将假发与面具往地上一掷,犹不解气,又在上面狠狠地跺上几脚,似要把它们踩进泥里,嘴里“臭叫花、死叫花”骂个不停。夏风和煦,吹皱一湖碧水。湖光山色,姑娘胖猫,相映成趣。

不远处地竹屋“轰”地一声响,姑娘闻声一惊,一跺脚,又急急地往回赶,顾不上身旁胖猫。瘦春湖里,一个满身阴气的人影缓缓浮现,如僵尸一般直直升上水面,蹚水往岸边来。胖猫被吓得不轻,浑身炸毛,随便找了颗柳树蹭蹭蹭躲了上去。

屋内,一个胖大妇人从天而降,吓得叶六九一蹦三尺,夺路就逃。那妇人虽生得胖大,满脸横肉敷着劣质水粉,一身劲装凸着发福肚腩,身法却丝毫不慢,上前伸出天足就绊了叶六九一个狗吃屎,咯咯笑道:“小六九,何必行此大礼?真是折煞师娘我了!”

叶六九摔得眼冒金星,爬起来一抹鼻子全是血,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流年不利,被驴蹄绊了!”

“你说什么?”胖妇人脸上横肉乱抖,几乎要抖下半斤粉来。

她足下一动,叶六九只觉眼前一花,胖妇人已绕到跟前,一只胖手在眼前骤然放大。“啪”地一声,叶六九脸上挨了老大一个耳刮子,被抽成了陀螺,原地转了好几圈。

胖妇人拍手笑道:“哈哈哈!好六九,好本事!旁人挨上这巴掌,估计只是头在腔子上转,你倒好,整个人一起转,卸了力保住了小命。小六九你真是挨打的行家,真会讨师娘欢心。”

楚寄北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本来还想着叶六九这个人是有多不靠谱,没事让堂堂捕神给他公报私仇。现在亲眼见识他师娘这一出手就要命的手段,心中同情之感油然而生。毕竟病急乱投医,有大腿抱总比认命强。

叶六九只觉视物皆有重影,口鼻之中咸腥不已,“呸”地吐出一口鲜血,血里和着碎牙。他恍恍惚惚回过神来,摸着肿得山高的左脸,气急败坏道:“谢幼娥你个贼婆娘!江湖规矩,打人不打脸!我师父真是瞎了眼,能看上你这么个母老虎!”

“哎,这个你就说错了。老娘跟你那矮脚师父那叫‘歪锅配破灶,一套配一套’!你不是整天喊着要学老六的本事当侠盗么?怎么就偷偷溜了?”谢幼娥上来就揪叶六九耳朵。

恢复本来面目的“朱婆婆”刚奔到门口,就见到如此一幕,一手掩嘴,“噗呲”笑出了声。

“哎哎哎,你个母大虫,手给我松开!我为什么不溜?你见过挨打成侠盗的?门口那小娘皮笑什么笑?见你生得好看小爷不跟你计较!”叶六九被妇人扯住耳朵,哇哇乱叫。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婆婆我啦?呀!这屋顶怎么破了这么大一个洞?你个丧门星,得赔!”朱姑娘两手叉腰,撅着小嘴。

“哎哟,轻点!原来是你个小娘皮,我说衣服咋这么眼熟。这屋顶是她弄坏的,不关我事啊!哎哟!”叶六九被胖大妇人扯来扯去,不管他如何张牙舞爪,就是挣脱不开,真是苦不堪言。

谢幼娥一手扯住叶六九耳朵,一手又给了他一巴掌,道:“你不赔谁赔?你不跑出来我有必要来找你么?武功这么差,不挨点揍打熬一下筋骨怎么成?天下哪有不挨打的贼?与其以后被人抓着打死,不如被我打死!”

“哎哟!什么贼不贼的,那叫侠盗!”叶六九死鸭子嘴硬。

朱姑娘干脆蹲在门口“咯咯咯”直笑,楚寄北虽觉叶六九可怜,但见他如小丑一般上蹿下跳,憋笑憋得辛苦,难出一言相劝。

叶六九对着床上脸包得跟活鬼一样的楚寄北就喊:“兄弟,兄弟你说话最好使了,快,快让这疯婆娘住手啊!”

不及楚寄北出言相劝,谢幼娥忽地撒手,大叫一声:“什么人!”床头药碗已被她当暗器掷出。药碗贴着朱姑娘头皮飞过,朱姑娘顿觉头顶风起,吓得寒毛直竖。不待她松一口气,一柄绿汪汪的短刀已经搭上了她的脖子,一道浑身湿透的阴沉人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我说是谁如此警觉,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女飞贼谢幼娥。不过此间之事跟你无关,本座今天来只是取两样东西,不想伤人性命。”来人正是血影,不过为何一副浑身湿透的狼狈相却是无从得知。

“血影,把她放了!”楚寄北奋力支起身子朝血影喊道。

“好说好说,把碧游与‘天机铁匣’给我就成。”血影将姑娘一把拉起,架在身前。

“原来是凶名在外的血影兄呀,不知道论轻功身法是你强还是我那当家的强?”谢幼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链刃,似剑似鞭,凝神以备。

“蛇骨刃?你这是要架梁子咯?看来你们是不想要这姑娘性命了!”血影阴恻恻地说道。

叶六九溜到墙边,抄起哨棒,装腔作势,身体正好挡住血影视线,使他望不见墙角的碧游与铁匣。

楚寄北暗暗着急,突然想起捕神应在追捕此獠,朝门外大叫道:“捕神前辈,来得正好,快快擒下此獠!”

血影不知是真的被骗还是最近被缠得狠了神经质,一惊一乍地转头四顾。谢幼娥见机会难得,手中链刃“嗖”地伸长,击向血影持刀手腕。朱姑娘也是机敏之人,趁血影分神,一矮身从他怀里脱出,手里瞬间多了个银晃晃的圆筒,一按机关,里面一蓬银针朝着血影暴射而出。

只有叶六九呆呆愣愣,嘴里嘟囔:“咦?大伯来了?我怎么没瞧见?”

眼见链刃、银针触及血影身体,朱、谢二人不禁大喜,可链刃与银针竟一透而过,血影身形竟如烟散去。原来血影绝技“浮光掠影”,以影藏身曰“掠影”,利用光照造成错觉曰“浮光”,此时正是夏季午后,阳光强烈,屋内外光照差异过大,正好施展“浮光”。朱姑娘来不及变招,腰上已挨了血影一膝,倒撞在门框上起不了身。谢幼娥将链刃挽了几个圈,向血影罩来,殊不知进门处光线变化尤为巨大,又被“浮光”骗过,罩了个空。电光火石之间,血影已欺身进屋,抬起一脚将叶六九手中哨棒踢成两段,劲力不绝,直直踢到叶六九气海之上。

叶六九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胸口一滞,已飞到墙角,不省人事。血影只听叮叮当当,定睛一看,碧游与铁匣已被叶六九撞翻在一旁,不禁目露喜色。楚寄北暗叫不好,挣扎着起身抢夺,终是乏力,扑通滚倒在地。谢幼娥神色连闪,见叶六九倒地竟是面露关切,怕投鼠忌器按兵不动。

“鼠辈敢尔!”一声炸雷携着黄金剑气,劈破门框直奔血影而来。

血影收了短刀,一脚踏在叶六九胸膛上,一手拿碧游,一手掏出平时装人头的布袋将铁匣套入系在腰间,好整以暇,丝毫不顾身后雷霆剑气。剑气临身,竟是雷声大雨点小,连血影的衣服都未划破。

“嘿嘿,方才听到这小子称你大伯就知道押对宝了。捕神啊捕神,你属狗的么?我在瘦春湖中整整泡了三个时辰,还是没能将你彻底甩脱。你倒是抓我试试,我脚下一动,这小子立马去见阎王!”血影转身,换了只脚,仍是踏在叶六九心口。捕神立在门外,手持金剑,背着阳光,看不清脸色。

血影手上不停,刷刷几下,用碧游在竹墙上开了个人高的大洞,随后收剑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红丸,蹲下塞进了叶六九嘴里。

“鼠辈做甚!”捕神难掩怒气,语声微颤。

“没做什么,就是喂他吃点特制的慢性毒药,然后带他一起离开这里,做个保险,你们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会放了他。先声明,我没有随身带解药的习惯。”血影起身拍了拍手,轻松愉快。

“呸!你们满天星的人杀人如麻,你说会放人就放人?”谢幼娥啐了一口。

“那你有其他办法么?”血影反问道,手上拎着叶六九后颈衣领,像拖着条野狗,施施然从墙上破洞走了出去。

捕神与谢幼娥怕他对叶六九不利,远远地缀在他身后。血影牵了朱姑娘绑在不远处柳树上的白马,将叶六九掷上马背,然后翻身上马,一溜烟去了。捕神与谢幼娥对视一眼,不管官贼有别,亦追了下去。

屋内,楚寄北眼睁睁见血影抢走碧游与铁匣,万念俱灰,想起大仇未报,伏地痛哭。

朱姑娘扶着门框,艰难站起,对楚寄北道:“没事的,他就算抢走了铁匣也打不开的。”

“他已凑齐赤松、碧游还有铁匣,怎么有打不开之理?”楚寄北捶地,狠自己无用。

朱姑娘忍着腰间疼痛,上前搀扶,道:“他就算凑齐了也打不开的,相信我。先起来,躺好,咱们养好了身子再去抢回来。”

楚寄北木木地躺回床上,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这个匣子的事情我会全部告诉你的,先养伤。”朱姑娘话未说完,只觉腰肋疼痛,软软地扑在楚寄北身上。

“朱......姑娘?你怎么了?”楚寄北一时手忙脚乱。

“我叫朱茜茜......”朱茜茜胸中烦闷,靠着楚寄北沉沉睡去。

天光从屋顶、墙上的破洞映入屋内,照着一对初入江湖的青年,他们互相依偎,好似冬天互相取暖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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