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切雪剑
小公爷赵允龙正在酒楼二楼望着那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琵琶少女,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有趣了起来。
此时酒楼里的人还在议论那沈家的私生子,他们从未都没有听说过沈太岁有那么一个剑术超群的儿子,沈家商行历史悠久,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不会用武力,家族成员善用逻辑运算解决他们敌人,财富就是他们手中的刀剑,至于这个叫唐煌的私生子就像是像是阴沟里跳了个棉花球出来。剑术实力绝对不会比自己要弱,赵允龙龙心想。
优哉游哉的赵允龙为自己倒酒浅饮慢酌,望着那手弹琵琶目送马车离开的柔弱女子,慢慢将杯子的酒喝完后,叹息道:“所以我才不喜欢和朝廷里面的官员子女交往,他们所做的事情实在是令我恶心,连一个私生子都不如。”
身边的魁梧侍卫呵呵笑道:“小公爷向来风姿卓然,自然不是那些朝廷官员子女可以比得上的,但那个私生子以伞做剑,出伞瞬间气机逼人,绝非等闲之辈,没想到沈三千大人居然还藏了那么一个私生子。”
赵允龙将些许残酒倒了下去,脑海里总是出现那白色头发的背影,他自己身为皇室成员,自然是知道沈太岁被贬到古和城当总督的事情。
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他居然让自己的私生子居然来落阳了,如此举动所为何意?
在他走神期间,贴身侍卫说道:“小公爷似乎对他的很感兴趣,要不要属下派人请他到国公府上,让他和小公爷长谈一番?”
赵允龙摇头道:“我请他喝酒都不乐意来,跟别说长谈了,以后看缘分再说吧,落阳也就那么大点地,总会有机会遇见的。”
一想起他出剑瞬间的磅礴气势,这位年纪才二十有一的小公爷脸上浮现出欣赏的意味,甚至有将他收入自己门下的想法,只是这人眼神冷傲,绝非是那种肯对陌生人低头的人。
赵允龙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悦耳琵琶声,忽然对侍卫说道:“一会走的时候跟酒店老板说一声,让他给将那女孩安定在酒楼这里,她弹的琵琶很好听,声脆音美,虽有悲意但不卑不亢,我下次来喝酒的时候,希望能看见她过得好好的,否则本公子的仗义出手的大良心等于被狗叼走了。”
“懂了。”魁梧汉子点了点头。
帝王将相也好,布衣走卒也罢,一生所求,不过是生时喝酒求畅快,死时倒酒愿清宁。
这位从小就喜欢以侠客自诩的小公爷,暂时还不知道,这位愿为苦命少女仗义出手的白发少年,就是妃子关的屠龙者。
龙雀见龙
,称侠道义,擦肩而过,两两相安。
只是暂时。
——
临近夜晚,细雪渐大。
楚瞬召刚吃完晚饭,独自在满地霜雪的院子里起舞弄剑,以西临剑神双剑流的玄妙剑势,糅杂这几年所学的剑术剑招,轻轻吐息间,无形剑气从窍穴中涌出。
手中的两把剑上剑气交相辉映,剑气压势将剑气藏在剑身中,随时可出剑攻击对手,亦可为压剑增添重势。
一旦与对手对敌之时,两把剑上的剑气就如同翻滚的蛟龙萦绕滚动,不管是对手的剑也好,对手的身躯也好,都能被剑气绞杀成渣,一旦连至大成便能杀敌于瞬息间。
当年西临剑神挑战庆安龙仙的时候,两人在落阳城的城头上生死剑斗,西临剑神双剑齐出剑气冲天,各色剑气交汇混杂将庆安龙仙的立足之地接连搅碎,逼着她用出“龙化”的血脉之力,但双剑流的剑势被西临剑神用到最后,庆安龙仙还是不敌关长夜的手中的剑最终落败,当时的关长剑凭借双手剑抵达剑道巅峰,不得不说这是天下王朝剑术史上的一个奇迹。
后人难以模仿他的剑术,相比之下还是青莲剑宗和青莲剑速流和灵剑宗的圆明御剑术比较靠谱,能够通过苦练慢慢掌握,西临剑神的双剑流常人太难掌握了,而且美感不足不适合用作剑术比拼,出剑之时像是要至对方于死地般的霸道之剑,超越了普通人的手腕扭转角度和体能极限,也就只有楚瞬召这种能凭借日出之血加快体内窍穴运转的人才能完美继承。
楚瞬召双剑起势,剑锋切雪,一时间满院风雪一刻不停歇。
练武练剑都是讲究一个水滴石穿的磨砺心境,楚瞬召很小决定要学剑的时候,跑去皇宫的铁荆楼里看过不少武典,任他记忆如神硬生生记下了里面的招式,但耍出来的时候也就是三脚猫功夫。
后来楚瞬召倒是想明白了,若是看也能看出剑术宗师的话,那号称有过目不忘本领的左慈老师,早就变成以武证道的大宗师了,还需要和自己每天在课堂上大眼瞪小眼的吗?
最后之剑便死皮赖脸找李长渊学剑,老老实实就学一招瞬击,后来跟西临剑神学剑时的一日千里都是那个时候积攒下去的底子。
沈花语和沈初夏姐妹俩还在聊着今天遇到的那个琵琶少女,以及那和楚瞬召同样仗义的小公爷,经过院子的时候,恰好看见楚瞬召在练剑。
白发少年浮空中挥剑回斩,剑锋画出饱满圆润的圆弧,竖劈而下间,剑弧如同一轮高升的明月。
剑气卷起千层白雪,仿佛少年身下的白雪逆袭而上,场面磅礴壮阔。
风雪渐乱迷人眼,但头顶带着一顶雪狐皮帽的沈花语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那风雪中的白发少年,一时间竟然分不出飞雪和白发间的区别。
少年们向往青衫仗剑的江湖风光,少女们何不是向往那风姿卓然的仗剑侠客,侠客剑最杀美人心,此时两位少女的粉色幻想仿佛变成了现实。
楚瞬召剑气压势的瞬间,白发逆流而上,面容恰好笼罩在风雪月光中,在沈初夏看来弟弟本就英俊耐看的脸庞,此时愈发显得仙气逼人。
沈初夏呢喃道:“他真美啊……”
比起没有见识过楚瞬召真容的沈初夏,沈花语双手抱胸,望着那道在风雪中纵横前行的身影,笑笑道:“这才是能保护我的男人嘛。”
姐妹俩好奇地数了一下他出剑的次数,一套剑法下来总共用了四十八剑,剑法来回重复很快出剑次数便没有了意义,半空中的剑气残影极具视觉冲击力,看得两姐妹一阵入神,
忽然院中风雪骤然停息,楚瞬召手中的承影和纯钧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亮曲线,交错插在沈花语姐妹的面前。
重新回到地面楚瞬召刚好落在两姐妹的身前,将地上的两把剑拔出来,眯眼看着她们,沈花语有些委屈道:“刚才去你的院子找你,你不在……”
楚瞬召知道这丫头就喜欢整天腻着他,也不多说什么,两把长剑在他手中转出漂亮的剑圈,缓缓回复体内气机呼吸吐纳。
沈初夏只觉得剑光切面比雪更冷,和楚瞬召说话次数远没有沈花语多的她,看见楚瞬召的眉心出现了一处淡淡的猩红,感觉他身边像是有微风在流动,但又让她感受不到寒冷,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寒气都被他体内的气机驱散了,呆着他身边暖极了。
楚瞬召将两把剑都插回身后剑鞘之中后,对着惊奇的两姐妹笑道:“这又什么好惊讶的,如果不是你们来了的话,我可以一个时辰不回地面,就凭借剑气浮空练剑。”
沈花语闷闷不乐道:“那我们走了,不打扰哥哥你练剑了。”
楚瞬召轻轻笑道:“我又没对你下逐客令,那么着急走干什么,更何况这里是你家。我练剑练了那么一个多时辰了,你们来我就休息一下呗,武道修炼如逆水行舟苦海无涯,有时也得将船停在岸边休息一下才划得快,现在不妨告诉你这剑气压制的诀窍,以你的根骨虽然很难练成想我现在的实力。先别急着对我翻白眼,学会话自保肯定是没用问题的
,这剑气压制别看只有一招,实际上可以一剑定胜负,将全身的气机力量集中在剑锋上,瞬间压倒对手,说不定还能让你乱拳打死老师傅,要知道这一剑可是西临剑神的独门剑招,曾经对我说过此剑一出仙人认输。来来来,我先演示一遍给你看,要知道你出剑的重心在什么地方,知道如何从五脏六腑中调用气机汇聚手腕直达剑锋……”
面对楚瞬召的絮絮叨叨,沈花语刚开始听得很认真,等他说得长了之后沈花语就听着困了。
她练剑最后能如何不重要,关键是他可以陪着自己一起练,这就足够了。
沈花语两只手拉着他的袖子,刻意转移话题道:“今天在酒楼里面被欺负的那个女孩,你就忍心让她从马车上离开回到酒楼让人继续欺负?”
楚瞬召说道:“不忍心,我给了她选择,她自己选了。”
沈花语听着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有些不开心道:“选择?选择回去让人继续欺负她吗?这种举手之劳对我们沈家而言轻而易举,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女孩,你为救她连洪金城都敢踩在地上,为何最后却不对她施以怜悯呢?”
楚瞬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愈发觉得沈花语不可理喻,沈花语眼圈忽然一红,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楚瞬召伸手弹去她肩膀上的雪花,轻声说道:“你觉得我将她带回来这里她就一定开心吗?你问问你你们府上的下人有谁在你们庄园里是真正开心的,若是你今晚不那么质问我,我还不懂她今天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要赚的每一分钱都踏踏实实,过得自由死得自由,我若强留她她必然会留下,但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和今天那些用银子砸他的人有何区别,连选择的自由都不给她,汝之蜜糖吾之毒药,你眼中的荣华富贵未必比得上她想要的踏实自在,以沈小姐的聪慧,还听不懂我的话吗?”
沈花语还真是听不懂,红着眼睛声音微大道:“那孩子还小不懂事,万一她再被人欺负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楚瞬召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反问道:“我们都是小孩子,你觉得你就很懂事吗?沈花语,在我看来你和洪金城他们区别并不大,只以为家世背景强硬便可以随心所欲,在外面被人欺负吃了亏,为了一点面子就发狠地要带着一群恶奴杀回去,明明没有经历过包含风霜的日子却坚持用睥睨的眼神看待生活,世家子弟们个个都觉得心系天下,想要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但你们登高望远的时候何曾看过脚下的百姓,无论你们做什么样的事情,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谁会记得她们
的死活?不要觉得你们今天是无辜的,你今天帮我买丝绸料子用的每一分钱上都沾着她们的血,什么王侯将相,什么才子才女,大家都是人,就你们会写诗对吗?就你们能马上作战封王拜侯吗?当你们去鄙视别人生活的时候,要知道不是谁都有你们那么优越的生活条件,沈花语,我现在对你说的这些话没有人会跟你说,顺便把我自己也骂进去了,即便如此我也想你好好听听什么是真实,从某种意义上看,那女孩比我们几人活得要真实,所以拒绝了我们得到挽留就是为了保留这份真实,那女孩一点都不傻。”
沈花语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颤声说道:“我在你的眼中就那么差劲吗?”
楚瞬召摇了摇头,他不奢望自己这番话她能理解,正如自己亲眼所见般,世家子弟小姐都是有那么一些小性子,不过两人现在虽然同住屋檐下,但终究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瞬召几句话怎么可能改变她的性子,希望她多少能听进去一些就是了。
楚瞬召轻声道:“我说了,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刚才那番话不仅是骂你也是在骂我自己。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们的和她是没法比的,因为你投了个好胎是落阳沈家的小姐,而我投也个好胎是大胤王朝的——”
楚瞬召忽然刹住话头,伸手拍了拍沈花语的肩膀,笑笑道:“说到王侯贵族,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沈花语擦了擦眼泪,茫然抬头。
楚瞬召语不惊人死不休般,“小公爷赵允龙和你们家究竟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今天对你们姐妹很热情啊,总感觉他的仗义出手是秀给你们看,他是不是喜欢你或者是你姐?”
沈花语立刻和他撇清关系道:“他应该是想追六姐,我和他太不熟,你问六姐吧。”
沈初夏脸不知道是给冻的还是羞的,伸手往妹妹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羞怒道:“瞎说什么呢?我和他也就是见过几面而已,小公爷他……他……”
“你看六姐说话语气都结巴了,两个人的关系一定有鬼,六姐,要不要妹妹当一次红娘为你们牵桥搭线啊?”沈花语谈到有意思的话头顿时破涕为笑,伸手搂着沈初夏的腰肢,眼睛眯成细缝般,好奇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可知道姐姐你的痒痒肉在哪里,别比我用杀手锏!”
沈初夏拍了拍妹妹作怪的爪子,抚胸平息片刻后,解释道:“爹爹以前是带我去过国公府几次,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母亲是当今皇帝的姑姑,据说国公是入赘到皇室所
以小公爷才跟着母亲姓赵,至于真相如何我就不好猜了。不过他小时候倒是挺可爱的,经常以侠之名行侠之事,在冬天的时候还会在国公府外给城里的穷苦百姓施粥施钱,很早就有了仁名,不光是城里的百姓很喜欢他,连太皇太后很喜欢他这个外孙子。我这几年在落阳里没怎么见过他,后来才知道他去了御龙者军团当龙骑兵,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他。”
楚瞬召笑笑说道:“听你那么一说,他也算是颗阴沟里蹦出来的棉花球,我还以为赵氏皇族的人都很残暴无礼,现在看来也是有好人存在的,他今天说了一句话,我很喜欢。”
“哪句话?”
“倘若天下事起不平无人抚,我赵允龙自当御龙提剑问苍天!”楚瞬召学着赵允龙的语气抱拳朗声道,两姐妹听了之后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楚瞬召笑了笑道:“侠气这种东西是很好的,现在看来并非只会出现在江湖草莽身上,比起那些鼻孔朝天不把人当成人看的世家子弟立刻高下立判,他们除了在出娘胎的时候用了点气力以外,来人间的一趟几乎就是坐享其成了,真正能有决心超越父辈的人又有多少,少点和他们交往省得他们把你们姐妹俩带坏,不过那位小公爷的确是有那么些意思。”
“其实比起对六姐的中意,我倒是觉得小公爷对你比较感兴趣,他今天可是主动留你喝酒,你怎么不去?”沈花语觉得楚瞬召口上说欣赏小公爷,但眼神中还是有些抗拒,就很想知道他对赵氏皇族的看法。
“我的确挺欣赏他,但不代表我就要和他混在一起,毕竟他是赵氏皇族的人,和他们牵扯越多越不安全,这番话也是说给你们听的,王侯们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相信我的话。”
向来谦卑守礼的沈初夏伸手忽然捂着楚瞬召的嘴巴,又惊又恼道:“弟弟,你说这些话疯了不成?”
楚瞬召倒是没有怎样慌乱紧张,只觉得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就贴在自己身上,美妙身段感受起来暖暖的,少女的清香更是扑面而来,别看这落阳很里风气开放,随意议论皇族成员的行为无论身份大小都是要被处以烙舌之刑的,但现在楚瞬召脑袋里可没那么多想法,心思都放在沈初夏那慌乱的秋水双眼上。
沈初夏刚想说他两句,顿时浑身一颤,呆若木鸡般看在楚瞬召的脸。
这位在她看来风姿翩然的私生子弟弟,此时却伸出舌头添了自己的手心一下,让她的浑身像是触电般一时间不知所措。
楚瞬召眨了眨眼睛,紫瞳清亮澄澈,很是无辜地看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