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寒山黑鬼 第三十四章 小鱼
莫文哀胸怀宽广，此前屋中发生之事已不放在心上。此时看她神色，也知她有事。待她来到檐下时，便问道：“姑娘行色匆匆，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鱼站在了莫文哀旁边，将雨伞收起，先是偷眼看莫文哀眸子，而后便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半晌，才吃吃细声道：“我......我此前不是......不是自己要来找你的......是......是城主要我怎么做的。你......你不怪我吧？”
闻言，莫文哀一声轻笑，“那时我根本就没睡，我发现来人是个女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是个圈套，城主在设计我。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道歉，那大可不必，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我害你们闹翻了，她很生气吧。无论换了那个女人，见到自己的男人与其她女人衣裳不整的抱在一块，都是接受不了的。”小鱼脸红红的，偷眼看着莫文哀。
莫文哀在看着外边的雨。
“自己的男人？”莫文哀愣了下，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便扭头看向小鱼，也不多做解释，只说，“你尽管放心，我与她之间没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待她气消，我找她好好解释一番就行了。”莫文哀思索了下，未等小鱼接话，看着她羞涩低垂的头，接着说，“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我......我......”小鱼我了半天，最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猛地抬头看向莫文哀，与他四目相对，一口气急急说道：“她有危险！城主看出你们不是姐弟，让我勾引你，致使你们闹翻，然后便让他的儿子去勾引你的女朋友！她现在很危险，你要是不快点赶过去救她，恐怕她已经......”小鱼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愧色，声音越说越细，最后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忽又低下头去了，埋得很低，不敢去看莫文哀，自顾自的细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做......”
而莫文哀听到她说的这个坏消息，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反而笑了出来，“嘻......这个你尽管放心吧。她是什么样的人，凭那些跳梁小丑是欺负不了她的，她不欺负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可......可是！”小鱼闻言又急了，再次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莫文哀的眼睛，“城主那儿子是个极其荒淫好色之徒，他不知已用下作的手段，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姑娘家若是不愿意从她，他便下药，使计！用尽一切卑鄙手段，得到人家的身子！我看她虽凶，但却很单纯，我是真的担心她！你真的不去找她？要不我带你去，她现在说不定就在丘白那儿！指不定还来得及！”
莫文哀这下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眼前这个侍女，一下子就让他来了兴趣。红蝶是个什么样的人，莫文哀一清二楚，他可不担心。相反，他倒是为城主以及小鱼说的城主儿子的人身安全担忧。红蝶也刚好正在气头上，说不定真会杀了他们。
不过莫文哀现在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事，他的注意力已被眼前的女子吸引了。他盯着她看，忽问道：“你也算是城主的人，却为何突然跑过来告诉我这些？这对你有何好处？你就不怕城主怪罪于你？”
“你......你不相信我？”小鱼有些急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莫文哀，“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次可不是什么圈套阴谋！你若不去找她，要后悔的！”
“红蝶你尽管放心，无月之城还没有人有那个手段能欺负到她头上。若是有人自以为能占到她的便宜，恐怕他就要为此而悔青了肠子了。你现在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想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莫文哀正色道。
“若她真的有如你所说的那般厉害，那我就放心了。”小鱼低头道。
半晌，她忽又缓缓
抬起头看向莫文哀。莫文哀一直都在盯着她看，眸子眨都不眨。这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红。但她还是鼓足勇气，直视莫文哀，幽幽缓缓说道：“我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跑来告诉你这些。因为你跟我此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以往来这儿的男人，都不需要我去怎么勾引，他们自己都恨不得把我吃进肚子里，一个个都像豺狼虎豹一样。”
“但你不一样，跟以往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你不仅年轻俊朗，而且一身正气，即便只是站在你的旁边，我都能感受到你那坦荡磊落的胸怀。我甚至都不敢直视你。”说到这里，小鱼又再次深深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
莫文哀看着她，却也不开口，他在认真仔细的听她说。
小鱼沉默了数息，才又抬起头看莫文哀，神色有些哀伤落寞，眸中有悲哀之色，“像我这样的人很下贱吧，是不配有什么朋友的。像我这样的人，很脏的吧。我总是去勾引男人，自己爬上别人的床。所有来到这城主府的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让我陪他睡一觉。我真是下贱。我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奴仆，是发泄利用的工具。但你不一样，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与以往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股浩然正气，我想，那就是希望吧。”
说到这里，小鱼脸上已流下了泪水，看上去无比的伤心难过，“我真羡慕你们，你们拥有自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而我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给别人当工具。只有当我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能得到解脱。”她低下了头，握紧了双拳，尽管极力忍住让自己不哭出来，但泪水却是不听使唤的哗哗往下流。
“你错了，你并不下贱，你同样值得别人尊重。而且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看你那么年轻，又善良漂亮。无论是那个男孩子，只要稍微了解你，都会喜欢上你的。”莫文哀已握住了她的双手，认真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柔诚挚的笑容。
小鱼始料未及，彻底愣住了，傻傻的看着莫文哀。两息之后，似乎是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一般，抑制已久的情感彻底宣泄了出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然后......
然后她便挣开了莫文哀的手，扑在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彻底放开了嚎啕大哭起来，一声声哽咽。
“唉......”莫文哀心中是充满了怜悯的，他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哀伤沉重。他并没有将她推开，为了让她好受一点，莫文哀轻轻抱住了她，眸光看向外边的大雨，口中喃喃道：“天衍万物，生命平等。黎民苍生，天将破晓。”
小鱼是听得到，也听得懂莫文哀的话的。这话也同样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与心灵上的震撼。但她没有开口，此时也不想开口，只是哭，哭得很厉害，将莫文哀抱得紧紧的，竭尽全力把握住这短暂的自由，尽情的发泄着。
也不知在莫文哀怀中哭了多久，莫文哀也不介意，虽然衣服上被她蹭得都是眼泪鼻涕，她这才止住了哭泣，松开了莫文哀。两人仅隔半步，她深深低着头，用袖子擦着眼泪。
“不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莫文哀低头看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可怜姑娘，伸手去帮她擦泪，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把他们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你所知道的，这无月之城，这城主府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定会帮你的！你跟我来。”莫文哀说罢，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房中，将门掩上了。
莫文哀拉着她，让她坐在了客厅的桌子，自己便去帮她倒了杯水，走了过去拿给她，不禁一笑，“这水总不会有毒吧？”
“没毒。城主很少在食物里下毒，水也一样。”小鱼接过杯子喝了起来。也是刚才哭得太厉害口渴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喝罢便看向莫文哀，眼睛还红红的，缓缓开口道：“余公子，你们不是真的来做客驱鬼除妖的吧？你想知
道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一定句句属实！”
“叫我小哀吧，小孩子的小，哀伤的哀。余零是个假名。”莫文哀漆黑的眸子看着掩着的房门，淡淡道。
“小哀......好好听的名字。只是......这名字似乎有些伤感。”
莫文哀扭头看她，温柔一笑，眨了下眸子，便道：“我想，我们来这里干嘛的，并不重要。真正的术者，哪里需要他们，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你先告诉我你的遭遇吧，为什么会在这府中做侍女。我刚才听你所说之话，又哭得那么伤心，必不是自愿的。”
小鱼闻言，深深了看了莫文哀一眼，微微低下头去，神色目光依旧很难过，只不过大哭过一番之后好多了。她沉默了半晌，缓缓幽幽开口，“我也是这城的土著居民，是永远都无法离开这里的。但也不要紧，毕竟一家人在一起，虽然常受那些小妖小怪的骚扰，但日子也还算幸福。至少那时是自由的，除了无法离开无月之城之外。”
小鱼的目光忽也落在了房门，此时她的眸子忽变得有些空灵，虽是看着门，但那目光给人的感觉，却似好像落在了遥远的远方一般。她缓缓一字一句接着道：“只要是自由的，只要能平等的与大家相处，我就觉得是幸福的。可是后来，我爹娘都不见了。我找遍了整座城都没找到。城主来到了我家，说是我爹娘都被鬼怪吃了。但我知道，那些小鬼小怪是不吃人的，因为以往无月之城都没有发生过鬼怪吃人的事。”
“那些小鬼怪一般都只会骚扰居民，作怪取乐，或是偷些鸡鸭去吃。不止是我爹娘，后来城中也接连有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城主只对大家说，是鬼怪捉去吃了。可是却连尸骨，哪怕是一条毛都没找到。可是大家也都很相信城主，因为一直以来，城主在大家心目中，都是面慈心善，乐善好施的大好人。”
“那时的我，也是轻信了他，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来到我家中，那时家中只剩我一人，他说他会好好安顿我，给我活干，我举目无亲，便随他进了城主府。”说到这里，小鱼收回目光，低下头去，苦涩悲哀无比的一笑，“谁知我踏进的是一个地狱。当天晚上，城主的儿子，就是那个丘白，就来到了我房中，一番甜言蜜语要我从他。我不愿意，他便端来酒水，他是城主儿子，我只是一个下人不好推辞，便喝了一点。谁知那酒里下了药，那天晚上我便被那畜生欺负了。”
“此后，他便隔三差五来找我。我心想我只是一个下人，也事已至此，便随了他，哪怕做个小妾。可那畜生哪里肯负责！待他腻了，便不再理会我。我也是傻，竟找他理论，他便对我拳打脚踢。我又去找城主，城主也立马翻脸，对我辱骂一番，又叫人将我毒打了一顿，关进了柴房，只给我剩饭吃。还下令，从此之后不准我走出城主府一步，否则就将我打死喂狗。”
“数天之后，我伤势也差不多好了，城主差人将我带走，让我入浴，换上了新衣裳，又帮我打扮了一番。最后将我带到了上次你们喝酒那楼，让我陪酒伺候客人。我不敢不从。当天晚上，城主又将我叫到了房中，让我去那客人过夜。我若不从，他便要将我打死喂狗。他说我若是好好替他办事，便能衣食无忧。我一个弱小女子，又举目无亲，哪里敢反抗他，从此我便过上了如同妓.女一般的日子！伺候勾引着那些来客！我没有半点尊严的活着，过得连条狗都不如！但我不甘心！我想报复这对禽兽不如的父子！他们毁了我的一生！甚至......”
小鱼说到此处，睁大了眸子，满脸怒意的看向莫文哀，咬牙道：“甚至我怀疑我爹娘，还有城中此前失踪的那些居民，都是被他们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