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又见白衣少女
“没有用的，这点程度的力量，是无法击败蝶姐姐的。”莫文哀面无表情的自语道。
红蝶也确实一点都没慌，甚至压根就没将其放在眼里。
她像一座冰雕般，浑身冒着寒气，冷冷的站在那里，脚下的地面都结了一层冰霜。
轻轻的抬起了左手，看似纤细柔弱的五指往前一挡。
就是看似如此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就将蒲子注入了六分道损，拼尽了全力的一拳给挡了下来！
任凭这一拳速度再快，威力再大，再怎么凶猛，可就是无法碰到红蝶半分。她抬起的那只左手，似乎张开了一个坚不可破无形的天地屏障。
怒吼咆哮着的蒲子，这一拳落在了无形的屏障之上，刹那之间，无数扭曲的青光如同巨石砸落湖面溅起的水花一般，朝四周迸射了出去。而蒲子，既没有被反震出去，也无法再前进半分。他那蕴含六分道损的一拳，只离红蝶抬起的那只手不到半寸。
可就是这半寸之隔，给蒲子的感觉，却就像是在他们两人中间挡了一座万丈高山一般！任凭他再怎么拼命，再怎么使劲，都无法撼动这大山半分，甚至连一颗小石子都无法震落！
蒲子，耗尽了最后生命，拼尽了全力的一击，连碰都碰不到红蝶。但他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就像一辆轮子陷进了泥坑的货车，依然挣扎着要前行，丝毫没有熄火的打算。
而他身后拼命保护的关信百里云生二人，看出蒲子已几近油尽灯枯，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见情形不对，不再犹豫，掉头就跑！
莫文哀见他们二人如此贪生怕死，丢下舍命救他们的蒲子就要跑路，气不打一处来，急急追了上去，要将他们的腿打折！
二人见莫文哀追来，更是像两只被猎人拿着枪追赶的野猪一般，心头涌起极强的求生欲，拼尽全力往森林深处疯狂逃窜，想凭借着地形的掩护逃过一劫。
而红蝶这边，与蒲子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天之规则一一天之守御。”
红蝶话音一落，伸出去的那只手，五指一掐......
这一掐之下，蒲子整个人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人之手给捏住了一般，丝毫无法动弹，身子离地而起，面现绝望痛苦之色。
红蝶五指再一张，蒲子整个人便弹射了出去，飞出了三丈之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此时的他，已耗尽了生命力，仅存一息残留人间。
红蝶事实上，从头到尾并没有使用攻击性的招式对付蒲子，除
了一开始那一脚天之规则破灭，但也没有落在老人身上。蒲子纯属是自己燃烧尽了生命力，拼出了六分道损此等原本并没有掌握的力量来对付红蝶。他可以说是自杀而死。
红蝶一步一步，缓缓的朝奄奄一息的他走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头冷冷的看着他。
“我已经够尊重你了，”红蝶淡淡开口，“我大可不必硬接你这一招。但我尊重用生命保护别人的人。但尽管今日我并没有杀你，你自寻死路，他日世人依然会说，是我天蝎冷酷无情杀了神功门的蒲子，罪无可恕。世道岂非如此？”
红蝶极少记住对手的名字，但今日，她却还是记下了老人的名字。
“你......”老人闻言，努力的睁大已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看向红蝶，“你......求你......放过他们！不要......不要对......对神功门赶尽杀......”老人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眼神彻底暗淡了下来，油尽灯枯咽气了。
“前辈！！！”一直没走，留在此处的白扬，见老人死去，冲了过去，扑到了他的身上，两行热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前辈！是我们害了你！！！是我们......”
“你走吧！”红蝶已无战意，气息收敛，杀意尽数消散。
“你！！！”白扬狠狠的瞪向红蝶，恨得咬牙切齿。
他忽然起身，一拳打向红蝶的面门！红蝶轻轻抬起右手，捏住了他的拳头。白扬见状，左手取出黄符，黄符瞬间化作火焰扑向红蝶。红蝶闪都不闪，另一只手一巴掌就将这火焰拍灭了。然后一拳狠狠的落在白扬的腹部。
白扬直接吐出一口苦水，捂住肚子蹲了下去，一下子老实了。
“我这一拳只使出了三分力。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学过道损这种东西，这一拳当然也绝没有注入半分道损之力，这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高手即便随意挥出一拳，力量都足以匹敌臭鱼烂虾注入道损的一拳。”
红蝶盯着他，不带一点感情的缓缓说道：“你很恨我。但自始自终我却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们。都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先出手要我等性命。现在打不过了，队友战死此处，便又怀恨在心。而世人得知此事后，又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等身上，指责狩灵旅团残酷冷血，乱杀无辜。你不该跟这些人一样，否则即便今日我不杀你，你日后也势必还会有类似的遭遇，继续感受这种痛苦。你所应该憎恨的，不是我等，而是你自己。憎恨自己的无能与弱小，那末才会变得更
加强大。”
红蝶说完转身便要走，这时白扬忽又忍着腹部的剧痛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红蝶，“你说是我们自己找上门来，但倘若不是你们为非作歹，又怎么会四面树敌，人人得而诛之？难道要我们坐着等你们找上门来吗？呵呵......真是可笑！可笑啊！！！”
红蝶已捏紧了拳头，微微侧过头去，她有些生气了。
“世上从来都是狼找羊，从未听说过羊群主动找狼的麻烦！你听不懂我的吗？”红蝶忽然转身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整个人给他提了起来，“你应该憎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弱小！废物就应该努力的往上爬，认清自己的深浅，而不是整天把正义的口号挂在嘴边却碌碌无为！你有什么资格找我麻烦？凭那自以为是的正义吗？强者天下，弱者就应该努力变强，其它的所有一切在无能面前都是错误！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白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已无法呼吸，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天蝎姐姐，放过他吧。”这时，一直作壁上观的牧灵女走了过来，邪邪笑着说道：“就当是给他的那位英勇战死的老祖宗一个面子。喊你一声姐姐，也给我一个面子可以吗？放过他。”
红蝶闻言，侧过头去看了牧灵一眼，将手松开了。白扬摔在了地上，翻着白眼捂着咽喉剧烈的咳嗽着，差一点就去幽冥世界报到了。
红蝶不再搭理他们，举步缓缓朝林中深处走去，她要去找莫文哀。
“谢谢咯，天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牧灵看着红蝶的背影，笑嘻嘻的说道。
“别跟着我。”红蝶没停下，头也不回冷冷的丢下了怎么一句话。
“天蝎，你以为我喜欢跟你待在一块？要怪就怪咱们没长眼的团长将莫文哀与你分在一起！”这一句话牧灵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若是说出口，红蝶一定会回头找她麻烦。而她还不想与红蝶发生正面的冲突，而且正面打也绝非她的对手。
牧灵走到白扬身旁蹲了下来，看着他那因极度难受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脸，拍了拍他的后背，“看吧，我此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连你那废物师兄都打不过，还怎么去保护心爱的姑娘？”
“走开！”白扬忽一把拍开了她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手。
“出息呢？”牧灵轻哼一声，嘴角又扬起了那抹邪气十足的笑靥，“自己无能受了挫，把气撒在女孩子身上了？”
“我......！”白扬一口气算是回上来了，喘着粗气，刚开口
忽又顿住，隔了一会才看向牧灵，面有愧色，“我不是那种男人。”
“走吧，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待会可能还有一场恶战。现在的你，还不适合这个舞台。”牧灵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背过你？”白扬盯着牧灵那张秀气的脸，苦涩的说。
“因为你不怕死。”牧灵已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让一个根本不畏惧死亡的人死去，有什么意思？我没空再跟你废话了，你若想找她报仇，就留下这条卑微的命，赶紧走吧。不过我奉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每个人都有他的器量，有的深，有的浅，人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器量若太浅，再怎么努力都很难达到那种高度。就算你拼了命，几十年后爬到了天蝎这个高度吧，你又怎知她会停留在原地等你？你追不上她的。有些人天生就注定会遥遥领先，凌驾于苍生之上。回去吧，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
牧灵说罢，便举步要走。
白扬此时却站了起来，喊住了她。
他喊的依然是“小瓶”。
牧灵顿住脚步，回过头去看他。
“你确实骗了我，但我不怪你，现在如此，以后也一样！”他无比坚定的说，“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届时......我一定保护得了你！一定！”
他似乎是拼尽了全身力气，才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话。话一说完，便泄气了，竟掉头就跑！再也不敢回头看牧灵一眼。
“真是有意思。不过，到时要是真能做到如你所说那般，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牧灵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便也举步去找莫文哀了。
此时此刻......
莫文哀已堵在了关信百里云生二人的面前。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出手，因为这里又来了一个比起牧灵，莫文哀要更加烦的人。
不只是烦，甚至还有些厌恶。
这个人就是郭晓！教会了莫文哀两分道损的郭晓，求道会的高层，白使！
郭晓现在就坐在旁边一棵大树的树上，垂下双脚手提白灯笼，似笑非笑的看着莫文哀。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我走到那，你就跟到那？”莫文哀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莫哥哥，怎的对妹妹的态度与此前大不一样？妹妹是做错什么了吗？令哥哥讨厌了。”
“香囊还我！”莫文哀不愿多言，朝她伸出了手。
“香囊？”郭晓闻言，愣了下，
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囊，“你说的是这个？”
“果真是被你拿了，还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小玩意。”郭晓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这个是你上次醉倒，我将你送回城中时，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看着喜欢，就收了起来。本来是想等你酒醒，向你讨要的，后来却将此事忘了。但即便如此，我喊你一声哥哥，你又是我亲哥的好友，将此物赠予我这个妹妹，也没什么吧？何必对妹妹臭着一张脸？”
“真是如此？”莫文哀将信将疑的问道。
“还给你，我不要了！”郭晓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扭过头不去看莫文哀，将香囊丢还给了莫文哀。
莫文哀接住香囊，确定了确实是此前红蝶送他的那个，便又抬头看向郭晓，“好！此事我相信你。不过我还另有一事要问你。”
“你问。”
“是不是你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神功门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来到这北方的？”
“的确是我将你们的行踪透露给神功门的。而至于我是如何得知你们的行踪的，那是我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在你醉倒的时候。”郭晓一字一句，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坦率说来，就好像是她本来就应该这样做一般，没有一点毛病，“不过你放心，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已经消失了，有一定的时限。不过此前你在南方的时候，有一小段时间我完全无法感知你到了何处，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我猜那是因为你们回到了狩灵旅团根据地的缘故。那如此说来，你们的大本营入口，就是在那个地方附近了。”
“你可真卑鄙啊！此前我却还很信任你。这也都怪郭少田太过于正直坦荡，让我一度以为他的亲妹妹也一定是个不错的人。是我天真了。”莫文哀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卑鄙？”郭晓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莫文哀脸上，“莫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要知道妹妹我本来就是替求道会办事的。我是官，哥哥你是贼，无论我对你做什么，可都是理所当然的！我对哥哥已经是够宽容的了！要知道，在此前你醉倒之时，我大可以取走莫哥哥的性命的，亦或是直接捉回会中请赏。但妹妹我都没有那样做，莫哥哥却还怪罪于我？”
莫文哀沉默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晓说的的确是事实，完全无法反驳，她所做的的确合情合理，一点毛病都没有！
足足三息之后，莫文哀才再次开口说道：“可你知不知道，因此死了多少人？你这不是间接害了神功门人吗？
小妹你应该也十分清楚，哪怕是神功门倾巢而出，也绝无法伤我姐姐分毫的，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你却还让他们枉死。”
闻听此言，郭晓也沉默了。隔了一会，她才缓缓说来，“莫哥哥，你知道小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因为我要让你知道，只要莫哥哥一天不脱离狩灵旅团，就会一直经历这样的事，被迫身不由己的杀人，即便没有我从中推动亦一样。只要莫哥哥还身处狩灵旅团，就绝无法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绝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因为莫哥哥跟我那亲哥哥是同一类人，从头到脚，没有哪一点像个贼，像是个恶徒！”
“另外，莫哥哥，我再告诉你，”郭晓的目光落在了林间深处的黑暗中，神色严肃，一字一句的说，“你觉得今夜死去的人算多吗？我告诉哥哥你，现在战争还没有爆发。一旦天下局势有变，战争就会一触即发，届时死去的人，就远远不止这些人了。那得以千万计，甚至连无辜的平民百姓都会被卷入其中，届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秃鹫飞满天，野狗遍地走。莫哥哥，你可要想好，应该站在那一边。到底那一边才是正义。狩灵旅团，无论你们团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其成员冷酷无情，滥杀无辜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任你巧簧如舌，都洗不白，解释不清。”
这下，莫文哀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收回了落在坐于树上的郭晓身上的目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而被晾在一边的关信百里云生二人，亦是如此。他们二人的目光，要比莫文哀短浅得多。他们在此之前，一直以为神功门是只庞然大物，是个大门派。直到今夜才幡然醒悟，才发现自己一直当做靠山的师门，其实渺小卑微得让人瞧不上眼，别人若有意，抬手之间就可将其覆灭。他们不过是被别人玩弄于鼓掌间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若是没有价值了，随时都可将其丢弃。亦或是......捏碎！
想到这些，他们二人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卑微渺小之感，只觉得自己其实活得连一只蚂蚁都不如。眼前的这个少年，莫文哀，在求道会眼中，分量居然比他们整个神功门都要重！
“你说够了没有？”这时候，一道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传来。
几人扭头看去，便见红蝶一步一步，丝毫不急的缓缓走来。
她只看了坐在树上的郭晓一眼，便径直走到了莫文哀身前停了下来，却不去看他，“你若是听她说够了，那我们就上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