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轻轻打开浴室的门。
浴室内模糊的lún廓现了出来,小女孩很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踮起脚尖抖着手去开灯。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浴室亮了起来。
小女孩瞬间瞪大了眼,瞳孔骤缩,失声尖叫,尖锐的声音刺破黑夜,受惊过度的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木偶般失了反应。
浴缸里躺着一个没有半点血sè的女人,紧闭着眼,僵直的脖子正对着门的方向,一浴缸的水被血染红,血水从浴缸边缘溢出,一滴一滴往下落,整个浴室的地面,同样血红一片。
满目的红,满目的血,女人在血水中苍白的一张脸显得格外诡异。
血水还在滴,从浴缸的边缘往下...
滴答、滴答、滴答...
“莫晓,莫晓...”顾言忱轻拍她的脸。
哪里有不依不饶的声音传来,qiáng硬将她从噩梦中抽离,小女孩面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缓缓睁开眼,就见顾言忱满脸担忧,看着她。
昏迷前的记忆,迟缓却不由分说地回到大脑,莫晓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断了弦一般滑下床就往外跑。
顾言忱连忙拽住她,不顾后背的疼痛紧紧抱住她。
莫晓没有哭出声,眼眶被泪水溢满,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才开口,“你放开,让我去看看他。”
“你刚才晕倒了,手术还在继续,医生在尽力抢救,不会有事的。”
顾言忱柔声安慰她,其实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期间下了一次病危通知。
凌莫栩在昌盛出事时就赶了回来,再过两个小时会到医院。
昌盛集团股票大跌,在风雨中飘摇,大厦将倾。
莫晓俯在他xiōng前抽噎了一会儿,还是说:“我要去外边等他。”
顾言忱陪着她去手术室门前等,红灯一直亮着。
凌莫栩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莫晓半虚脱地枕在顾言忱腿上,纤弱的身子不时抽搐一下,那是大哭过度的痉挛。
顾言忱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抚,看到凌莫栩,低声说:“哥哥来了。”
莫晓又颤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看到凌莫栩,鼻腔里有一股酸意倒流,声音干涩低哑,“哥哥。”
妹妹一双眼像是在水里泡了半天一样红肿,面如死灰,爸爸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他一身风尘赶来,太阳xué一跳一跳的疼,内心悲恸,却要坚qiáng,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越是混乱,他越要冷静。
搂着莫晓单薄的肩膀,说:“别怕,哥哥在。”
莫晓轻轻点头,大悲过后冷静下来,知道有太多事情等着凌莫栩去处理,她退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手术后,凌怀年被送进重症病房观测病情,医生说由于急性脑损伤,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极大。
安顿好医院的一切,凌莫栩眼神复杂地看了顾言忱一眼,“我要回公司一趟,麻烦你照顾好她。”
车祸虽是意外,但却是顾平生间接造成的,对顾家人没有一点怨言是不可能的。
“会的。”顾言忱侧目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人,他们未来的路恐怕要变得更加艰难。
凌莫栩离开,顾言忱走过去蹲到莫晓面前,摸着她的脸,“去床上睡一会儿。”
莫晓往沙发里又缩了一些,摇了下头,说:“没事。”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还有伤,去休息,不用陪我。”
顾言忱也说:“没事。”
两人就在他的病房里静静坐了一会儿,顾言忱给她到了杯牛nǎi,她乖乖喝完;扶她躺在陪护的床上,她乖乖躺下;让她睡觉,她乖乖闭上眼。听话的让人揪心。
顾言忱见她不哭不闹,面sè平静,他心里愈发没底。脑子里浮现千百种念头,最怕的是这样的意外让她将他推开,看着黑沉沉的夜sè,一直坐到天sè泛白。
早上,医生来做常规检查。莫晓醒了,对顾言忱说:“我去看爸爸,给你带早饭回来。”
顾言忱凝眉,缄默地看着她,“等等我陪你去。”
“你换完药睡一觉啊。”莫晓抚了抚他眼下的一抹青sè,“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担心。”
说完好似要证明似的,扬起了一个笑,可只扯动了面皮,眸波死死不动。
离开病房,莫晓先去看了凌怀年,这时还不让探视,她隔着玻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到一楼,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拨出一个许久没拨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沈医生看了新闻,莫晓的电话一来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她进行了十年心理辅导的女孩,一开口的声音,像是回到了九岁那年的孤独无助。
莫晓说:“沈医生,我知道,我又病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一闭上眼看到爸爸妈妈满身是血的样子,一睡着就梦到他们,我很怕爸爸会离开,就像妈妈一样。”
“我很爱他,不舍得离开他,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一直活得潇洒自在,那是因为有人为我撑起了一片天,现在那个人倒下了,我却还和害了他的人的儿子在一起。沈医生,你说,爸爸一定会怨我吧。”
莫晓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喃喃道:“不会,爸爸不会怨我,他一直这么宠我,无条件的宠,可是我怨我自己啊。”
真实,清醒,一股切肤的冰凉,我怨恨自己能够对他好的时候,能够陪伴的时候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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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时后,医院确诊凌怀年为植物人。
昌盛集团大势已去,凌怀年确诊植物人,凌莫栩将集团破产清算,准备带着父亲和妹妹回美国,在那里,他能更好地照顾他们。
从沈医生的心理诊所出来,凌莫栩问:“舍得走吗?”
莫晓抬头,让大把大把的阳光bào晒在脸上,全身被烈日包裹,那样火热,可一颗心还是那样凉。
“不舍得。”她低声说:“可是哥哥,我还能怎么样?”
我一生被你们妥善安放,细心照顾,理所当然地享受你们给予我的爱。我是这么的无能,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能做的只有陪伴,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自私的和爱人在一起,背弃你们。
回到医院,莫晓来到顾言忱的病房,冷气开得很足,她一进门就打了个han噤。
顾言忱坐在沙发上抽烟,侧脸lún廓冷硬,坚毅的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头发也有些乱,莫晓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
莫晓走进,就见纸篓里有一堆烟头。
顾言忱见到她,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揿灭烟蒂,扔进垃圾桶里,“回来了?”
莫晓在他身边坐下,眼神平静得没有生气,不敢抬头看他,轻声说:“我要和哥哥去美国。”
顾言忱幽沉的眸子中染上点惨淡的颜sè,缄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声问,“去多久?”
莫晓眼眶阵阵发酸发胀,心中绞痛,哀伤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她看着他又点了一支烟,像劝他别抽,却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资格,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