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当我们正享受着由张姨亲手做的牛nǎi水果冰时，从一个房间内走出了两个中年男人。菲菲冲着其中一个男人叫道：“老爸。”那个中年男人冲着菲菲笑了一下，把另一个男人送出了门外。
“闺女，你舍得回来看你老爸我啦？”送走客人后的菲菲爸，笑着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回来，也很少能见到你，您这么忙，我都来半天了。”
“我这不是在书房谈事呢吗。你等会老爸都不成啊？”菲菲老爸和菲菲说着话，同时眼睛扫到我的身上问道：“这位是？”
“他是我男朋友，叫王杰。”菲菲挽上我的胳膊回答道。
“叔叔好，我叫王杰。”我探起身，把带来的礼物拿了过来说道。
“哦！”菲菲爸收起了笑容，礼物看都没看，点上根烟，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你是菲菲的男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多大了？在哪儿高就啊？”
“我今年31，我和菲菲是去年认识的，现在在哥们儿的公司帮忙。”
“什么公司啊？叫什么？”
“是一家小公司，不值一提，叫飞达贸易公司。”
“飞达贸易公司？飞达贸易公司？没听说过。”菲菲爸思索着说道：“这公司有多大规模啊？有多少员工？你在公司什么职位？月薪多少啊？还有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啊？你什么学历啊？”
我刚要回答，菲菲冲着他爸喊道：“老爸，你干嘛啊？查户口啊？有你这么问人的吗？俩月没见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妈了啊？”
“嘿，你怎么和我说话呢？你带男朋友回家，这事是大事，做老爸的要了解了解，怎么了？我得给你把把关。”
“叔叔说的是，说的没错。”菲菲刚要来说什么，被我拦住了。“我哥们儿那间公司是间小公司，总共就十几个人。我在哪儿哥们儿照顾，给我安排了个业务主管的位置，月薪3000多块钱。我父母都是铁路职工，现在退休了。我学历中专。”我一五一十的和菲菲爸汇报着。
菲菲爸听完，只是“哦”了一声。可我看到了菲菲爸眉头一皱，眼神中带着一丝蔑视，表情略显不悦。
菲菲爸不在问我什么，转头接着问菲菲：“对了，你给我打电话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我不想干护士了，我想辞职，我想做生意。”
“好哇！怎么终于想通啦？”菲菲爸听到菲菲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开始我就不同意你去干这个什么护士，又脏又累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干还就干这么多年，怎么说你都不听，还要搬出去住。”
“我不是想通了，我是想做生意。还有我搬出去住，是因为楼上那女人，如果你跟她离，把她轰走我就搬回来住。”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菲菲爸脸又变得不悦的问道。
“我就是接受不了她，谁叫她把我妈留给我的东西全扔了的啊。”菲菲提高了嗓门说道。
“这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的啊？你太任性了，你就不能原谅她吗？”
“不能，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我一件都没有留下来，全被她给扔啦。我不会原谅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的。”说着说着，菲菲的眼睛湿润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菲菲的亲妈是位温柔大方，体贴贤惠的女人，可以说是个万里挑一的慈母，把家把持的仅仅有条。从小菲菲就和她妈感情非常要好，有时甚至母女俩就像姐妹一样，无话不谈。但那一年，突然菲菲的妈妈被查出肝癌，菲菲爸爸花重金请来了最好的医生，给菲菲妈做了换肝手术。手术当时很成功，可是没多久菲菲妈出现了排斥反应，经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
菲菲妈的离开让菲菲很难过，也就是这时她决定选择了护士专业，毕业后就当上了一名护士。一年后，菲菲爸带回现在这个女人。菲菲很讨厌这个女人，因为菲菲知道这个女人其实是他老爸的小三。菲菲一直认定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老妈才会被气的，得上了肝癌，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她妈就不会死。甚至有段时间菲菲都不理她老爸。
两年后，菲菲爸娶了这个女人。那时候菲菲刚要接受这个现实没多久，菲菲这个后妈做了一件让菲菲永远无法原谅她的举动。那就是菲菲后妈，把菲菲亲妈最后留下东西，给当垃圾给扔了。菲菲和她后妈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菲菲就搬了出去。也很少回来，因为她讨厌见到这个女人。
菲菲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菲菲爸看着心疼，叹了口气，不再说了。这时的我，很是尴尬，劝不是，不劝也不是，只有默默地坐在那里。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菲菲爸说道：“说说你想做什么生意？有项目吗？”
“你干闺女回来了，前两天和我说想回国开店。”菲菲收住眼泪说道。
“小娜？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丫头回来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啊？”
“她说回来有一个来月了吧，她很忙，说给你打过电话，但没打通。前两天，约我在国贸见的，她在法国学服装设计已经出师了，还在法国注册了自己的服装品牌。想回国打造自己的品牌服饰，和我商量在国贸那边开店，我管店，她管设计和制作。”
“哦？是吗？这丫头还真成，还在法国注册了自己的品牌啊？不错，不错。”菲菲爸笑着说道：“成，你们商量着来吧，有店面吗？投资预算多少？”
“店面还没有，这不是找您给我弄个吗？娜娜说店面预算要300万，制作工厂那边她来搞定。”
“国贸？300万？”菲菲爸转折眼珠思索着：“成，哪天给小娜约出来，聊聊，我也好久没见过这丫头了，如果合适，你俩就商量着来，预算要是不够，我给追加到500万。”
追加到500万？坐在一旁的我听得目瞪口开，差点没从沙发上一下子坐到地上。我心想着：“我去！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只是简单聊了两句，预算就能追加200万？”
后来我才知道，菲菲爸叫欧阳正雄，是中鸿地产集团的股东之一，身价十几个亿。这区区几百万，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聊着天，很快到了中午，菲菲爸叫张姨准备午饭。菲菲执意不在家吃，因为菲菲不想和她后妈坐在一个桌上。所以带上了张姨出去吃。
我们驱车去了一家私人会员制的会所吃饭。这里高档而又优雅，装饰富丽堂皇，小桥流水，翠竹环绕。这里没有散座，只有包间。这里不接待普通食客，只有会员才可以进入。听说这里的会员一年要几十万至上百万不等。
我们走进了一间包间坐好。服务员拿着菜谱走了进来，对着菲菲爸说道：“欧总您好，今天您吃点什么？”服务员顺势把菜谱递给了欧阳正雄。
菲菲爸没有接，对着菲菲说道：“闺女，你来点，点你爱吃的。”
服务员转手把菜谱给菲菲，菲菲给了我，叫我点。我礼貌的站起身递给菲菲爸说道：“叔叔，您是长辈，您点吧，我们吃什么都成。”
菲菲爸还是没有接，看都没看，拿起一根苏烟天星点着说了句：“你点吧。”
我冲菲菲爸点了下头，打开菜谱坐下点菜。
菜谱上都是高档菜，龙虾，鲍鱼，鱼翅，燕窝什么的价格都很昂贵。菜谱被我一页一页翻着，翻到最后几页时，我发现有几道菜只有菜名没有价格，菜名也看不出是什么菜。
“服务员，这道菜是什么？怎么没有价格啊？”我指着其中一道菜问道。
“先生，后面没有价格的菜，那是需要提前预定的。”
“哦，那这是什么菜呢？”我好奇的追问道。
“红焖穿山甲。”服务员微笑的冲我说道。
“穿…穿…穿山甲？那不是国家保护动物吗？”我被服务员的回答惊呆了。穿山甲，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是禁止捕杀和食用的。我只听说，两广一代有人猎杀食用。再有就是在《法律进行时》上见过查抄运输，贩卖穿山甲的镜头。今天我在这间私人会所内的菜谱上，亲眼看到了这道菜。我感到了震惊，感到了惊奇。内心中感慨道：‘有钱人，就什么都可以吃吗？’
“叔…叔叔，还是您点吧，我…我…”我被吓到了，颤颤巍巍的把菜谱递向了菲菲爸。
菲菲爸看着我的表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过了菜谱。同时我也看到站在菲菲爸身边的服务员，在下意识中捂了一下嘴，偷笑。我知道，菲菲爸的叹气和服务员的偷笑，都是在嘲笑我，没见过世面。我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了，北京老百姓常抽的中南海，点上了一根。
菲菲爸点了一桌子菜，全是山珍海味，我们边吃，边聊着天。席间，菲菲爸又问了我很多，问我和菲菲是怎么认识的？今后我有什么打算？平常有什么爱好？对现在全球经济状况有什么理解？中国房价将来是继续bào涨，还有天会bào跌？等等问题。
我感觉我好像是在面试，被也许是未来岳父的人面试。我似乎能查觉到，坐在我面前的“面试官”并不觉得我合适这个“职位”，可暂时他还没有给我下面试失败的结论。不过，没多久，我就在这家私人会所的卫生间里得到了答案。
公共卫生间，它除了能让我们解决生理三急以外，还有着其他用途。例如：逃单niào遁，化妆补妆，避开不想见到人，江湖救急，打私人电话和两个人的私聊。甚至很多大生意的成功，都是从酒店的卫生间开始的。也有很多贞cào，是在夜店的厕所内被夺走的。
在饭中，我去了趟卫生间，一是放了身体内的废水，二是检查一下钱包内的现金，够不够结这顿饭的账。我正在卫生间内数着钱包里，那可怜巴巴的钱。这时菲菲爸也走进了卫生间，他看到了我在那里拿着钱包。
“怎么？钱没带够？”菲菲爸站在小便池前，小解着问我。
“啊，不是，我只是刚才掏兜，钱包掉了。”我撒着小慌，辩解着。
“哦，咱俩儿可以在这儿聊聊吗？”菲菲爸系上皮带，递给我一根烟。
“可以，当然可以啊。”我点上烟。
“小伙子，我想问你个问题。”
“叔叔，您问。”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情吗？”
什么是爱情？古到今来至今未解之谜。每个人也许都有着一个自己的答案，但每个答案都似乎有所不同。这个题，没有标准答案，只有自己清楚，你需要的是什么答案。我没想到菲菲爸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我知道我该怎么回答。
“爱情吗？就是感觉，责任，俩人在一起的开心，幸福。”
“感觉？责任？幸福？”菲菲爸吸了口烟。
“对啊，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好，那么你觉得你能给菲菲幸福吗？”
“能啊。”我肯定得回答道。
“能？你这么肯定吗？”
“肯定，因为我爱她。”我似乎听出了，菲菲爸不是随便在找我聊天，而是跟着我来到卫生间，要告诉我什么。
“你爱她？可你能拿什么养的起她？你即便是连今天这顿饭钱都心有余悸吧？”
菲菲爸触动了我内心的纠结和矛盾，这时的我想起了张华的离开，想到了张志军的烦恼，我无言以对。
“呵呵。”菲菲爸面无表情的笑着说：“小伙子，我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不能接受你，我认为你给不了菲菲幸福。”
“可是，叔叔，可是我们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你们是真心相爱吗？你打算将来让菲菲来养你吗？还是让菲菲和你过苦日子？”菲菲爸打断了我的话。
“叔叔，我会努力让菲菲过上好日子的。”
“你凭什么？就凭你这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还有这不稳定的工作？”
“我在找稳定的工作，我不是因为钱才爱上菲菲的。”
“孩子，我没说你是因为钱，而是这世界是讲现实的，是讲门当户对的。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我不同意你和菲菲在一起。”说完，菲菲爸掐灭了手中的烟，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只留下了我，默默地站在原地，抽着那昂贵，可无味的苏烟。
我回到了餐桌上，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却没有了胃口。面无表情，默默无语。
结账时，菲菲爸叫来了服务员，我拦住了菲菲爸，起身去了前台。账单上显示这顿饭金额3869，我掏出钱包数着里面的现金，菲菲也跟了过来。
“钱够吗？不够我来结。”菲菲看着我数着钱说道。
“不用，我有。”我大声的拦住了菲菲，无意中碰掉了菲菲手中的钱包。
“你怎么了？”菲菲看出了我不开心。
“没事，我说我有，不用你。”现金不够，我拿出了一张卡，叫服务员刷卡。
“真没事？那你从卫生间出来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菲菲追问道：“是不是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你爸不喜欢我。”
“为什么？你俩儿在卫生间说了什么？”
“没什么，也许你爸说的对。”我接回了服务员递回给我的银行卡。“我累了，一会儿咱们回去吧。”
“我爸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没什么。”
吃完饭，我和菲菲开车回了家。菲菲一路追问着我，她爸和我在卫生间到底说了什么。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脑子里没有答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菲菲爸对我忠告。
因为我就是不告诉菲菲，她爸和我具体说了什么，菲菲生气了。把我放到刘家窑桥，自己开车回了广渠门。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索着菲菲爸的话，越想越矛盾，越想脑子越乱。晚上，我给菲菲发了个短信，和她说“我脑子有点乱，我想静几天，回头再联系。”
短信发完没多久，菲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看着手机我没有接，菲菲连着打了三遍电话我都没有接。
“王杰，我告诉你，我问我爸了。我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那不代表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爸嫌你没钱，但不代表我嫌你。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会说通我爸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爱你。”菲菲没有打通我的电话，给我发过来了一条短信。看完这条短信后，我把手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