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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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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言论的?”他满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最是汉人规矩多,哪里像我们胡人直爽?”

“是啊是啊,当年小男孩让你那么快活,哪里有功夫去想后世说什么?”

苏虹说得相当不客气,苻坚却笑了。

“那是因为姑娘你没见过他。”

“又来了。”苏虹翻了个白眼,“好吧,你家凤皇儿就是个活宝贝,人人觊觎,欲夺之以后快——”

“寡人又为何不能任性一回呢?”苻坚慢慢地说。

苏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每日案牍劳形,想着要做明君做明君,时日久了,心里却像长满了荒草,恍惚间,不知自己是谁。”

苻坚的声音很低,苏虹多少有点惊讶。

“……就好像那并不是苻坚。明白么?那是另一个人。我常常自铜镜里打量自己,似乎有另一个人替我在活,他知道如何做明君,如何安天下,如何重拾江山。”苻坚停了一会儿,“我是胡人,从小活在马背上的戎狄,姑娘,你要记得,胡人世世代代都是在马背上杀过来的,不识字,更没平稳过过日子。”

“嗯,你其实不喜欢稳坐龙椅的生活。”苏虹点点头,“就不知道为啥,竟然坐了那么久。”

“寡人也不知道啊!”苻坚哈哈大笑起来,“但是,那小子知道!”

“那小子?慕容冲啊?”

苻坚点点头:“他的脾气,一点都不和顺。你见了他就知道了。从不肯温温和和与你说句话,无论怎么安抚,始终喜怒无常,前一句还笑盈盈的,后一句说不定就藏了什么把戏祸害你。乖起来像个女孩,可一旦发起狠,就咬人砸东西,拿马刀砍我的事儿都干过。”

“像匹烈马。”苏虹笑起来,“我明白了。”

“他真要是发起火来,就总说:苻坚老贼,你还有没有一点胡人血性?汉人全都是不会骑马只会坐轿的蠢物!你想变汉人么?胡刀是什么味道你早忘了吧?!没忘的话,就一刀砍了我呀!你以为你是什么天潢贵胄汉家龙子?!别坐在龙椅里抱着几本破书冒充圣贤老太婆!”

苏虹哈哈大笑,她几乎要捶地了,苻坚模仿少年慕容冲的模样栩栩如生,实在很好玩!

“喂喂!我喜欢这孩子!”苏虹两眼晶亮,“听起来很可爱!”

“是吧是吧!”苻坚笑了一下,“被他一骂,我好像从那铜镜里走出来了。”

“铜镜?”

“每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看起来一板一眼如古圣贤,人就像活在铜镜里。那一日,被他骂了个猛醒。”

苏虹有好久,没说话。

夜里,很安静,连火堆的哔剥声都深不可闻。

“陛下刚才说的,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苏虹忽然说,“是很久以前看的一本书。”

“什么书?”

“名字叫《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不是什么正经书,陛下不需记得它。”苏虹笑笑,“里面提到过一个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

“在很远很远的北方,非常远,咱们谁都没去过的一块地方,那儿天寒地冻,常年积雪。那地方叫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苻坚摇摇头,“没听说过。”

苏虹笑了一下:“住在西伯利亚的农民,每天过的日子都是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少年都是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然后有一天……”

“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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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什么,‘嘎嘣’一声坏了,断开……在这个农民的身体深处。于是他突然间丢下锄头,什么也不想地往西边走,太阳落下去的地方,一个劲儿地走,不管不顾的。”

“就那么走?”

“嗯,走火入魔一样,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一直一直往西走个不停,直到终于某日,咣当倒在地上,气绝身亡。这种病据说就叫‘西伯利亚臆病’。”

苻坚一脸茫然望着苏虹。

“国境以南究竟有什么?太阳以西又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可如果不去探究,会更觉得眼下这一板一眼,过得枯燥乏味,无法忍受。”苏虹说,“哪怕突然中断日复一日的健全生活,毁灭一切,也要去探究那个‘什么’——陛下,你也在探究那个‘什么’么?”

苻坚木然良久,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是慕容冲把你心里某处锁链,‘嘎嘣’一声给弄断了吧,王丞相之所以痛恨这孩子,或许因为锁链正是他亲手上的。唔,我也不是太明白,想到什么就随口乱说而已。”苏虹说,“不过你会爱他,倒真是不奇怪——李建国听我说这话又得啐我了。”

“爱?”

“爱得倾国倾城了都。”苏虹叹了口气,“看这通乱呐……”

余烬还燃着火星,暗暗闪动的红色亮片盯久了有点刺眼,有那么一阵子没人说话,但也没人睡着。

“陛下……”

“什么?”

“传国玉玺,陛下随身携带,可若到临危之时,又将托付何人?”

苻坚久久没有回答。

“为何不交与太子,让他带去南边?”

“太子不可托,他性格柔弱担不起大任。”苻坚声音低沉地说,“给他玉玺,难保不在半路上被人劫了去。”

苏虹想了好久,才道:“陛下要小心,莫让它落入贼人手中。”

“这个寡人自然知道。”

在那之后,再无声息。

《附录》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村上春树的作品,意味深长的一本书。

第五十五章 狭路相逢!

次日,晨曦照在苏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发现苻坚已然在生火煮水。

苏虹爬起来,她浑身四肢仍然酸痛,昨天从山崖下落那一场,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苻坚看看她。

“一夜乱梦,别提了。”苏虹摆摆手,摇摇晃晃站起身,“我去弄点水洗脸……真痛苦,洗面奶没有就算了,连牙膏也没有——我恨《穿越环境保护条例》!”

吃了聊可果腹的饼干,二人继续上路,苏虹一直往西走,她知道方无应他们也是朝这个方向进发,定位器显示,二者的距离慢慢在接近。

“我家兄弟们就在前方不远了,”苏虹说罢,回头安慰苻坚,“马匹是没有的,可是吃的会更多一些,而且他们也能捕猎。”

“那就最好。”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苏虹看了一下定位器显示,快十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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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前方远远的,出现了一片绿盈盈的竹林。

苻坚忽然一拽苏虹:“慢!”

“怎么?”苏虹莫名其妙看着他,“看见什么了?”

“……有人影晃动。”苻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竹林里有人,不止一个。”

苏虹努力瞅了半晌,终于放弃:“……不行,四百度的近视眼,我什么都看不见。”

“是你家兄弟么?”

“很有可能。”苏虹抬手看看腕部,那儿的红点闪得更频繁了,“先过去再说吧,怎么都得经过那里。”

苻坚觉得有道理,便与她继续往前行。

快到竹林边上,忽然斜下杀出一人:“……站住!”

苏虹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人。苻坚则后退一步,拔出了利剑!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

“要你个头!”苏虹打断他的话,“小杨同志,你有点正经好不好?”

小杨笑起来:“队长派我在此处防守。苏姐,我们昨天都以为你……咦?这位是?”

苏虹看看苻坚,笑起来:“陛下,这是我家兄弟,你不用担心。”

“陛下?”小杨诧异地看着苻坚,“苏姐,莫非……”

“苻坚。”苏虹说,“昨天也是他救了我,你说巧不巧?摔下去没遇见武林高人,却遇见他了。”

“啊!”小杨一脸诧异,又赶紧收起兵器,笑嘻嘻向苻坚一抱拳,“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什么幸会?用词不当。”苏虹白了他一眼,“要不是陛下出手相助,昨天我就直接摔河里去了。”

知道是苏虹的同伴,苻坚长出一口气,这才收起了剑:“苏姑娘,这位是?”

“他姓杨……”

“哦哦,小人姓杨,单名一个‘过’字。”小杨笑嘻嘻地说,“久闻陛下大名……”

“又在胡扯,爹妈给的名字都不要了。”苏虹又好气又好笑,“到处冒充人家杨过……你的左臂不想要了?陛下,咱们进竹林去说话。”

小杨赶紧做了个手势:“陛下请。”

“杨兄弟请。”

进了竹林,苏虹才发觉此处竹子长得颇为茂盛,此时正是盛夏,竹叶蔽日,满地碎影,绿意竟如滴翠流淌,外头的暑热顿时消散。

“队长他们呢?大家都还好吧?”

“队长刚刚在检查仪器,小田带着何勇做斥候去了。大家都没事。”

苏虹笑道:“昨天听说,小于用了军用喷火枪?”

小杨笑起来:“那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嘛,不然怎么办?拿轻机关扫射呀?那得找多少子弹回来。”

“鲜卑人没再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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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小杨摇摇头,“可是队长说不能掉以轻心,慕容冲的部下一个个都跟狐狸豺狼有得拼,要防范他们席卷重来。”

小杨说的是现代语言,偏偏叫苻坚听懂了“慕容冲”三个字。

“你们是在说,慕容冲?”他问。

小杨回头看看他:“陛下,昨天我们叫慕容冲的人给袭击了,幸好没出大事,但是我们队长……”

“不是,是大哥。”苏虹掐了一下他,“改口。”

“哦对,我们大哥说,难保他不会带人追上来,所以还是得小心。”

苻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又往里走了一会儿,人影一闪,苏虹就看见了李建国和小于,俩人正坐在地上擦拭兵器,小于嘴里咬着半块巧克力,估计那就是他的早餐。

“hi~队副,小于。”苏虹抬手打了个招呼。

“哟!这不是挺精神的嘛。”李建国笑嘻嘻地想打招呼,转眼看见苏虹身后的苻坚,“苏虹,这位是……”

“苻坚。”苏虹说,“就是那个苻坚。昨天是他救了我。”

李建国和小于给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俩人就反应过来。

他们站起来,恭敬地冲苻坚行了个礼,“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

“俗礼都免了吧。”苻坚笑了笑,“苏姑娘,他们也是你的兄弟?”

“没错。可我大哥不在这里——方队长呢?”

小于转身往前面一指:“在那边检查仪器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虹远远就看见方无应了。他背对着人群,正蹲在地上低头检查一台仪器。

“我家大哥。”苏虹笑笑,冲苻坚指了指方无应,“走吧,过去打个招呼。”

说完,她朝方无应那边走过去,笑盈盈道:“方队长,我回来了!”

方无应擦擦手,站起身笑道:“哦,走得还真快。我还估摸着……”

可他的话忽然卡在了半截!

方无应脸上,出现一种……很难形容的奇怪表情,一霎那,苏虹觉得,他脸上的肌肉好像脱离了骨头!

苏虹本向前的脚步,生生停住!

下一秒,人影一闪,雪亮的刀锋忽从方无应手中冒出,直直刺过来!

她想尖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冰冷利刃擦过她的发,刺向她身后的男人!

“当啷!”

金属相碰的声音,人影纷乱!

苏虹腿一软,噗通坐在了地上!等她反应过来,苻坚早抽出长剑,与方无应战在了一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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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虹想喊,可一点儿声都喊不出来了,她浑身都在抖,无法站起身。

闻声而来的控制组人员一见这状况,也都纷纷拔出自己的兵刃!一时间,刀林剑雨,将苻坚一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停下!住手!”苏虹终于爬起来,大叫出声,“不要杀他!他是苻坚!我们不能杀他!”

不知是苏虹这一通狂喊起了作用,还是发现苻坚并无伤人之意,慢慢的,小杨他们先退出了剑阵,接着是李建国,最后控制组成员全都停了下来,满脸不解地看着犹自与苻坚恶斗的方无应!

“方队长!队长!”苏虹想伸手去拉方无应,但李建国一把拉住她,“危险!会伤着你的!”

“队副,赶紧阻止他们!不能让队长杀了苻坚!不然……”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一柄剑被高高挑起!它在空中晃了半个圈,颓然插在了地上……

那是苻坚的长剑。

而方无应手中的刀,刃尖正戳着苻坚的喉咙!

“动一下,我就叫你见血!”

方无应的声音很低,粗哑得像钝刃刮着血肉!

苏虹目瞪口呆望着他的脸,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在方无应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如此狠毒……

如此狰狞。

第五十六章 凤皇凤皇起阿房

四下里,悄然无声。

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响动,所有人都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被尖刀戳着喉咙,苻坚忽然,笑起来:“……苏姑娘,千方百计诓我到此,真是多谢你费心。”

苏虹惊讶得嘴唇都在发抖:“……什、什么诓你?我没诓你!方队长,你这是干什么?!”

方无应不吭声,却未放下刀,他的脸如生铁铸造,没有一丝表情。

李建国在一旁小心开口:“队长,他可是苻坚……”

方无应仍旧不出声,刀尖,却又往前了一寸。

苻坚轻轻一笑:“要寡人性命,又何苦这么麻烦呢?冲儿。”

他最后那两字说得很轻,但却无比清晰!

好像忽然从大梦中苏醒!方无应慢慢放下刀,他拎着兵刃,缓缓后退了两步,站住。

“……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我几乎认不出是你。”苻坚啧了一声,“可你为何如此打扮?昨日在崖上遇到韩延的部下,为何不去相认反而与之拼杀?”

苏虹和李建国他们对视了一眼,个个一头雾水。

“陛下,呃,你认错了。”苏虹想上前解释,“这位是我家兄长……”

“兄长?”苻坚微微皱眉,“冲儿,家中你最年幼,哪里又来的妹子?莫非是义妹?”

“冲儿?”苏虹瞪大眼睛,瞧瞧方无应又瞧瞧苻坚,“什么冲儿?陛下,你把我家兄长错当成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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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转过脸,诧异地看着苏虹:“莫非苏姑娘还不知道你家这位兄长是谁?”

“呃,他……他叫方无应,跟你说了的啊。”苏虹解释道,“他不叫冲儿的。”

“方无应?”苻坚喃喃念着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好几遍,忽然间,他神色黯淡了下来,“仲尼伤周道之不兴,感嘉瑞之无应——冲儿,‘世道纷乱,凤鸟无应’,你取此名是这用意么?”

苏虹他们几个在一旁听得愈发糊涂!

“什么仲尼、周道的?”她笑,“陛下,你又犯糊涂啦?”

岂料这话说完,苻坚瞥了她一眼:“冲儿,这就是你认的妹子?如此懵懂,直如不读书的幼童!”

苻坚的目光充满轻蔑,苏虹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时方无应却开口:“休要折辱我妹子。她不知情。我也不想杀你,你走吧!”

李建国和小于他们茫然转向方无应:“队长……”

但他不看他们,只铁青着脸退回到仪器旁,慢慢坐了下来,垂下头。

苻坚仿佛充耳不闻,他满脸不忍,往前又走了一步:“冲儿,究竟出了什么事?高盖、韩延他们不服你?你不做燕主了?你现在怎么……”

“快走!”方无应一声低吼,打断他的话,“别再让我看见你的脸!”

他的声音嘶哑,神情激动,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很明显是在强自克制。

苻坚闭上嘴,过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走。”

他看了一眼方无应,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

“我真当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苻坚的神色有些凄然,但他还是微笑道,“是天命——合该在竹林相遇。”

他说完,不再看方无应,拔腿就往竹林外走。

谁知就在这时,从远处冲进来两个人,是做斥候的小田还有何勇!

“队长!麻烦了!”

他们一直冲到方无应跟前:“一大队人马往此处奔来!且呈包围之势!”

方无应跳起来:“从哪儿来的?!”

“从长安城!”小田喘了口气,“就冲着竹林,说来捉拿j细——为首带路的就是昨天被我们吓跑的那个将官!”

大伙全都紧张起来,各持兵刃,连本要走的苻坚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们。

“有多少人?”方无应一瞬间恢复了常态,他的语气也变得沉着。

“估摸着有上千人。”何勇努力平复喘息,“分了三队,明显是要把此处围起来!”

“为首的除了那个将官,你还看见什么?”方无应问。

“还有一个大将,可我不知是谁,军阶看来比昨日那人高很多。”小田说,“只能断定是慕容冲的人!”

“必是韩延无疑。”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苻坚身上,也不知他是如何听懂现代语言的,只见他看看大伙:“昨天你们伤了他的手下,韩延此人手段毒辣,心胸狭窄,必要带人前来报复。”

这话一说,大家全都有些焦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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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这是?”小田悄声问。

“苻坚,就……就是前秦的那个……”苏虹低声道。

小田把嘴巴张成o形!

“队长,我们一共才七个人,苏虹不能上阵,就算加上苻坚,也难敌上千人。”小于道,“不然还是撤吧?趁着他们还没来……”

“来不及了!”小田摇头,“他们把这一带全都封锁了。”

“回局里去?”

“可是还联系不上凌局长呀!”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方无应身上,好像全都等着他拿主意。

方无应沉吟片刻,握住手上的刀:“有个办法,虽然险,倒也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

方无应不说话,他转身,看看控制组的几个人,又看看苻坚。

他盯着苻坚,突然开口:“我的相貌变了多少?”

方无应用的是十六国的语言。

相貌?大家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俩!

苻坚久久凝视着方无应,叹了口气:“五官轮廓毫无改变,只觉得……只觉得苍老了许多。”

方无应点点头:“那不妨事。”

他说完,又拿刀指着苻坚:“你留在此地,不可出声——苏虹,你看着苻坚,不要让他乱跑。”

说完这话,他又对李建国他们说:“你们跟我来。”

“队长?”

方无应往前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没有回头:“……跟着我,不要多话,一句话也不要说,不管发生什么……只看着就好。”

李建国他们面面相觑!

“我会保护你们的,我是你们的队长。”他顿了一下,“至少……现在还是。”

他的声音很低沉,每个字,如千钧般沉重,李建国他们再也不敢发问了。

目送方无应他们走远,苏虹憋了一肚子问号,转向苻坚:“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苻坚也不看他,他撩开战袍下摆,就地盘腿坐下,闭上眼。

“陛下,你这是……”

竹林里安静了下来。

良久,苻坚忽然开口:“请教姑娘一件事。”

“什么?”

“苏姑娘念过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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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虹脸又红了,刚才苻坚嘲笑她不学无术,她还记得呢。

“没读啥书,家穷,些许认得几个字。”苏虹没好气地说。

“嗯,那寡人请教姑娘:‘凤皇’二字的切音,和哪几个字相近?我学识浅薄,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苏虹顺口道:“这还不知道?凤皇二字嘛,就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好像被雷击中一般!一张俏脸陡然变得惨白!

“不可能!!……”

苻坚睁开眼睛,从眼角瞟了她一眼,便合上眼帘,不再出声。

《附录》

关于切音,即第一个字的声母和第二个字的韵母拼合的那个音。具体规则可以查《广韵》、《集韵》两本集子,我学识粗陋,不敢误导读者,不过若让我来解释,“方无应”三个字分析起来,是说不再给予“凤皇”这种称呼任何回应,也即“世间再无慕容冲”的意思。

第五十七章 慕容冲复活!

跟在方无应身后,李建国他们一声也不敢出,快到竹林边缘,就听见疾雨般的马蹄声次第前来,远远望去,烟尘漫天!

“队长!……”小田忍不住低声道。

方无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身体压低,其他人也如他这般,伏下身,紧张地盯着外面!

真的有上千人马!

前头马队在竹林边停了下来,为首一人分众而出,只见他黑黑的脸孔,高大的身躯,一脸的冰冷倨傲。

“……禀报将军,那伙贼人就隐蔽在此处。”身后一名小卒道,“昨日他们用喷火的怪物灼伤了我们一名兄弟。”

“嗯。”那黑脸的将军点点头,一挥手,“四面包抄!给我把贼人逼出来!”

就在这时,李建国感觉身边的方无应忽然起身,大步流星往竹林外走去!

“何人在此喧哗?!”

分开竹叶,方无应跳出竹林,他的声音又高又尖锐!

一见有人出来,那将军一勒缰绳:“……是谁?!”

方无应抬头看看他,忽然一笑:“哦,原来是韩将军。”

那将军望着方无应,目瞪口呆!忽然间,他流星般翻身下马,“噗通”跪倒在地!

“不知陛下在此!臣惊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一见主帅跪倒,那后面上千人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陛下!……”

李建国他们跟在方无应身后,见此惊天大逆转,一个个入坠梦中!

方无应倒是一脸笑意:“韩将军,这是要干什么?带着寡人的兵来拿寡人?”

“臣不敢!”韩延把头埋得更低,“是昨日探子来报,有一群j细……”

“j细?”方无应的声音很冷,他的笑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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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表情,是李建国他们从未见过的阴冷慑人!

他们从未见过方无应露出那种笑容,只一瞬,目光就狠毒得几乎不像他了。

“……呃,属下的人去捉拿,结果被其所伤。”韩延的声音有点发颤,“实不知陛下在此,臣请陛下恕罪。”

无论是叩拜的姿势还是语调,韩延的言行已经非常清晰地显示:他十分惧怕方无应!

李建国几个愕然看着面前这跪倒的一大片,他们想出声,可嗓子像是被谁活活掐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方无应神色未改,他微微点头:“韩将军忠心可嘉,寡人怎会治罪与你?先平身吧。”

韩延这才战战兢兢起身:“陛下,这两日宫内遍寻不着陛下,臣等都很担心……”

方无应看看李建国他们,闲闲道:“这几个,原是寡人安插在苻坚老贼身边的内应,前日他们来报,说已查明了老贼去向。寡人怕打草惊蛇,未曾通知众爱卿。”

“原来如此。”韩延道,“陛下,可是陛下只身一人前往,终有不妥……”

还没等对方说完,方无应突然跳起来,一刀砍在了旁边一匹马上!

马儿嘶鸣倒地!鲜血喷将出来,溅了那将军一脸!

“有何不妥?!”方无应用刀指着韩延,厉声道,“长安城都烧成渣了!可你们!你们谁伤到老贼一根寒毛?!”

鸦雀无声!

他疯了!

这男人完全失控了!他疯子般的喜怒无常,把所有人都吓住了!上千人的队伍,连带马匹,竟听不见一点响动!

被那带血的刀给直指着,韩延挂着血丝的脸,死人一样蜡黄!他垂首道:“……陛下,还请陛下下令,吾等追随陛下,共戮老贼!”

“不必了!”

说完这话,方无应放下刀,他的嗓音突然柔和:“韩将军,此地本来僻静少人烟,若要从长安出来寻找逃路,除了这条道不做它选。如今却无端平添了这许多兵马——你若是苻坚老贼,你还肯往此处来么?”

方无应的声音柔缓,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可这两者是如此的不协调!那诡谲的狞笑里,藏有理智即将崩毁的迹象。

李建国他们都清楚地看见,黑脸将军的额头上,竟渗出豆大的汗珠!

“臣……知罪了!”他说话时,牙齿甚至轻轻相碰,发出了咯吱声,“臣……臣这就带人马离开!”

他说完,甚至不敢再抬头,只冲着下属挥挥手:“撤!”

说完这话,他又低头道:“陛下,臣先行告退。”

“韩将军。”

方无应依旧笑笑的,喊住他:“这几日寡人不在军中,事无巨细,都得你与高盖多费心了。”

虽然是在笑,但男人那双眯起来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只余恶毒。

“……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千人的队伍,很快消失于马蹄扬起的灰霾里,又过了片刻,那马蹄声也不再听闻。

李建国他们,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这下他更有杀我的理由了。走吧,先回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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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骇人的表情完全退去,方无应恢复了平日模样,他低声说完,也不看身后的人,转身进了竹林。

李建国他们满怀疑云,但也不便立即问,只得跟在他身后。

走回到竹林深处,苏虹迎面上来:“怎么样?走了么?”

“走了。”李建国说,“被吓走了。”

“被吓走了?”苏虹有点吃惊,“可我没听见你们开枪啊?”

“不是用热兵器吓走的,是……”小于说到这儿,顿住,他看看方无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方无应没有理会他们奇怪的神情,他一直走到仪器旁,扔掉手里的刀,慢慢坐了下来。

只见这男人,扬起脸,冲着大家微微一笑:“……现在,你们全都知道了。”

所有人的脸上,呈现出诡异的神色,他们迟疑地互相对视,但是谁也没吭声。

“就如你们刚刚看到的那样。”方无应一脸坦然地望着他们,“你们的队长,我,就是慕容冲。”

第五十八章 破釜沉舟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才,虽然心里大多隐约猜到了一点,可眼下,当事人亲口说出的一瞬,每个人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苻坚在旁,以一种玩味的表情注视着这群人。

“可是!可是队长,队长你明明……”小杨难得结结巴巴。

小于嘴快:“怎么可能?!队长,我都认识你七年了!”

“我认识队长十年了,从列兵开始的。”李建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不信!”

“那是因为我在现代社会,已经生活了足足十三年,并且经过了生化改造的手术,就像小武那样的。”方无应笑了笑,他拿下头盔,露出一头短发。

苻坚一见,大为吃惊!

“冲儿,你的头发呢?!头发怎么没了?”

方无应哈哈一笑,拿手在短发上蹭了一下:“这不是头发么?你如果是说那一头长发,我已经剪了十三年了。”

“可这怎么可能?”小田叫了起来,“你一点都不像!”

“不像?”方无应疲惫地笑了,他的笑容苍老,声音暗哑,“不像那个杀人狂皇帝?还是不像禁宫里那个娈童?可惜,那都是我。”

“……”

“接受这个事实:你们的队长,我,就是那个幼年做过娈童、被人玩弄直至成年的慕容冲,也是后来带着奴隶反叛,在长安城大肆屠杀的疯子慕容冲。”方无应说着,苦笑了一下,“做了皇帝没几年,属下叛乱,我被韩延砍伤,无处可逃,垂死关头梁所长救了我。”

“是梁所长把你带回来的?”

方无应点点头:“估计是韩延后来寻不到我的尸首,索性宣布我暴亡。当时他那帮人已经掌握军中大权,无人敢不听,十六国的历史这么乱,也没谁真去探究。梁所长救我回现代,据他所言实属巧合,他只是想采集dna,因为我是古代北方少数民族,出身皇室,血统记载比较清晰,而当时他正在整理少数民族dna库。”

没有人出声。

甚至都没有人动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落日的余晖悄悄照进竹林,翠竹生生,凄艳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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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们可以选择了。”方无应目光平静地望着那群人,“如果不能接受我做你们的队长,回去之后我就打转业报告——没关系,谁愿在变态杀人狂的手下当兵?我理解你们的想法。”

还是没人出声。

一旁的苻坚却看懂了这一幕,他不禁勃然大怒,一把抓起长剑!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冲儿刚刚舍命救了你们,不图思恩,一个个反倒摆出生分的架子来了!冲儿,寡人替你杀了这帮白眼狼!”

他提起长剑就冲着小杨去!吓得小杨往后躲:“……队长!队长!”

方无应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把抓住苻坚胳膊:“你干什么!”

“冲儿!你还要为这些家伙说话么!”

“……你敢伤我兄弟?!”

说话间,他三两招夺下苻坚手里的剑,后者承受不住他的大力,往后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别忘了!我的仇人是你!”方无应弯腰,拿剑逼住苻坚的脖颈,“我阿姊呢?!说!她被你怎样了?!”

苻坚眼睛盯着方无应,慢慢道:“她早已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了?!”方无应的声音都凉了,“她去了哪里?!你杀了她?!”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都说她出逃时跌入渭水……你去了平阳,根本就不肯再回来!又哪里管你阿姊的死活?!”苻坚说到这儿,他也怒了,“再说你叔父与你一旦起兵,就算她不死也得死!就算寡人不想杀她也没办法了!”

“她就是被你逼死的!若不是被你掳进宫去,她怎么会……”

说到这里,方无应已语不成调。

苏虹在一旁,眼看着就要出人命,她不顾一切上前,一把拽开方无应!

“队长!不能杀他!……”

已经晚了,那柄剑锋自苻坚喉咙处,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顿时喷涌而出!

“糟糕!”苏虹慌了,“小于!止血药!快点!”

那几个这才反应过来,小于慌忙跑上前,从包里掏出止血药还有药棉,苏虹镇定了一下神智,赶紧给苻坚伤口敷上药物,又手脚麻利地取出绷带,仔细把伤口裹好。

血还在不断往外渗,但已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万幸。”苏虹呼出一口气,“血止住就没事了。”

方无应兀自提着剑,脸色惨白望着这一切,他紧紧抿着双唇。

……雪亮剑锋,有一滴血滑落。

苏虹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方队长,就算你是慕容冲,我也不会把你当怪物——我一早就说过这话。”

小于也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吸一口气道,“我不管什么慕容冲,我只管队长你是我的队长,这就够了。”

方无应没做声,他颓然扔下手里的剑,慢慢走回到仪器旁,坐下来。

他佝偻着肩背的样子,格外刺目。

李建国捏了捏拳,犹豫片刻,他还是来到方无应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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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你不该瞒着我。”

方无应垂下头,没出声。

“我是不太喜欢慕容冲。”李建国尴尬地咧了咧嘴,递过来一瓶水,“可我不会把队长你当成他。”

“我难道不是他么?”方无应慢慢说,终究伸手,接过那瓶水。

“慕容冲可没有在反恐演习里救过我的命。”李建国做了个鬼脸,“忘了么?五年前,咱们在沙漠里遇到特大沙尘暴,断了和总部的联络,队长,你把自己最后一瓶水给了我。”

方无应露出一丝苦笑:“还记得那事儿啊?”

“毕生铭刻在心。”李建国严肃地说,“如果忘了,那我还是人么?”

方无应的眼窝有些发热,他紧紧握着那瓶矿泉水,一时竟无法出声。

小杨和何勇嗫嚅着走到方无应跟前:“队长……”

方无应抬头看看他们。

“晚上,咱去哪儿留宿?”何勇眨巴眨巴眼睛,“苏姐说,今晚必须得和凌局取得联系。”

“我要苏姐通知凌局,准备宴席洗尘。”小杨笑嘻嘻地说,“要定小成都最好的包房,给咱队长接驾!”

方无应埋下头,他很想微笑,但是泪水却止不住想往外淌。

但是再抬起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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