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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地停在原地,车身被夜幕罩上一层徘徊黯淡的灰色。
车窗开着,林霏白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街上的霓虹灯一亮一灭,映得他脸上光影流转,半明半暗。
她从来没看见他这副模样,这样的不“林霏白”。
为了什么?为了谁?她的心一丝丝疼痛地悸动。
她走上前去,敲敲车窗:“警察。请出示驾照。”
林霏白回过头来,竟然是百感交集:“小樾,你还在这里。”
她朝他温柔地笑。
林霏白拍拍副驾驶位:“来,陪我坐坐。”张开手臂看着她。
浓重的夜色瞬间豁然开朗。
她打开车位坐进去,轻轻投进他的怀抱。
乔樾躺在床上辗转发侧,精神极度的亢奋,还有一丝不安。
林霏白在车上一直抱着她,抱了很久,然而什么也没说,只在她临下车的时候拉住她,在她手背印下轻轻一吻。
他的怀抱就像她梦里的那样温馨美好,充满太阳的香气,驱走她内心的寒气。
是表白吧?还是安慰?第一次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她觉得兴奋得快要爆炸了,抱着枕头蹦起来,在床上跳华尔兹。
然而她不敢细想。害怕这是个梦,经不起推敲。
就算是梦,也让我高兴一晚吧。她这样想。
话是这样说,她舍不得不想。人躺在床上,心思还在神游,一遍遍回味,患得患失,忽喜忽忧,越发精神。
这样下去,到天亮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找点事情做。
明天是“青山湖”开放样板房的日子,进度还差很多,请假的时候,她已经安排了同事跟进。不过,到底是不放心。明天如果有不到位的地方被客户发现,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她思索片刻,起床下楼,坐出租车到了青山湖现场。
出乎意料的热闹。门口那条沿湖的长路,还有重型机器在施工。一群人正在往灯杆上面挂路旗。砖头、泥沙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越往里走越热闹。
园林公司的工人正在忙碌,把园子里紫色的簕杜鹃更换成红色。看楼通道仍有些积水,红地毯也还没有铺上去,四壁光秃秃的,难看至极。
样板房倒是明亮整洁,样板房的所有家私饰品已经到位,正在更换植物。绿萝的叶子是保洁阿姨刚擦过的,光洁碧绿,一颗灰尘也没有。
工程部的同事正在钉门口的户型牌,看见她,好奇地问:“你不是请假了吗?”她心情特别好,俏皮地吐吐舌头。
又绕到售楼处。售楼处通宵灯火通明,一片忙碌。有人在清点运来的洽谈桌椅,有人正在搭着售楼处天花板的蓝纱帷幔。广告公司的在布置现场导示标志。
这个样子明天能开放?她以手覆额,心中哀鸣一声。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度太大。就连善于应付突击战的她,也没有把握在天亮之前完成现场包装。
大厅中间围着一堆人,宁肇安站在他们中间,一身深色挺括的西服,像是刚从宴会厅走来,手拿一张a3纸的表格,心无旁骛地指挥工作,一一逐项监督、验收。
现场工作的问题常常层出不穷,又繁琐又紧张,他看起来显然驾轻就熟,部署起来有条不紊。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令人无条件地信服。碰上疑难,稍稍思忖便迅速决策,准确狠辣。
他其实算是美男子,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花样少年,但刚毅俊朗,英气迫人,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女人很容易为之倾倒。
有人正在汇报:“那边回复说要下午才能送到,而且已经是最早时间了。”
宁肇安正在监督调试模型,头也不抬:“告诉他,6点45分前务必送到第一批,上午10点45分前送到第二批。”
那人不敢违逆,又跑回去打电话,不一会儿过来梦游似的汇报说:“总裁,对方答应了。”
模型调好,底盘是一个圆形的水晶台面,和项目实景一样,带25°倾斜。湖泊用真水代替蓝色玻璃,微微散发着雾气。淡雅的建筑分布在茂密的树丛中,错落有致,像是生长出来的蘑菇一样自然而和谐。
宁肇安满意地点点头,双臂支在玻璃护栏上仔细欣赏。乔樾是个大头虾,但审美堪称高手,模型在她的监督下,做得令人耳目一新。这是天赋,与是否受过绘画教育无关。趣味恶俗的伪艺术家,他也不是没见过。
何况她做事情很认真。手上的这份清单一目了然,替他省了不少事。
想不到这糊涂蛋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这个女人糊涂起来,是真糊涂,倔强起来也是真犟。她似乎有一千种不同的情态,每一种都令人迷惑。
宁肇安对着模型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抬头看着窗外。那是一整面落地玻璃墙,工人们都在彻夜忙碌。外面夜色如墨,室内明亮如白昼,玻璃墙如同落地镜面,照出身后的人影。
宁肇安眼睛一亮,直起身子,双手往裤袋里一插:“乔樾。”
乔樾吓一大跳。他后脑勺上长着两只眼睛?她明明站在他身后,准备悄悄走开。
她只得乖乖走上前,低声下气地说:“是,总裁。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对不起。这本来该是我份内的工作……”
他皱起眉头。
乔樾越加愧疚:“这是我的责任。假如明天没办法开放,我愿意接受处罚。”
宁肇安看着她,答非所问:“怎么气色这么差?”抬腕看表:“你回去吧。明天不用过来了。”走到角落去打电话。
乔樾心里又失落又委屈。无论如何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跟下来的项目,谁也不希望在关键时刻缺席。他之前已经夺走她一个项目了,现在又叫她少参与,到底是什么用意?
等他打完电话,乔樾鼓起勇气走过去:“我知道这两天忽然请假,太不负责任了,可是既然都来了,我想留在这里,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宁肇安收起手机看着她。
她看起来有点窘,有点不知所措。像……像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他在心里叹口气,伸出双臂扶住她的肩膀:“明天这里会很吵。听话。你需要休息。放心,这里有我。”
她被动地点点头,无奈走出售楼处。
宁大总裁虽然对基层情况很了解,可是主要抓的是集团战略,项目的这些小事情几乎从不插手。看来“青木湖”项目非同小可,竟然惊动了总裁大驾光临,亲自坐镇。
身后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驶过来停在她身边,司机“嘀嘀”按了声喇叭,她好奇地一打量,觉得有些面熟。司机按下车窗:“宁生要我送你回去。”
她想起来上次在香港海边的别墅见过他,好像是警卫,想不到还会开车。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早上起来看到手机有一条短信:“情况良好。好好休息。不放心可以看新闻。肇安。”
赶紧打开电视,地产频道正在播一条新闻,大概又是哪个楼盘做广告,宽阔缤纷的迎宾大道,典雅美丽的接待中心……越看越眼熟。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青木湖”是什么?昨夜的杂乱狼藉像是一场梦,取而代之的是整洁和清新。大概夜里下过小雨,早晨的湖水弥漫着一层缥缈的雾气,建在山上的别墅群恍若仙境。
宁肇安到底施了什么法术?
颜嘉莉正在采访宁肇安。经过一夜未眠,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精神,谈笑风生,风度翩翩。
这么大清早赶过去,颜嘉莉也真不容易。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哈哈。
看来宁肇安被颜嘉莉吃定了。他是从来不接受采访的,可是一碰到颜嘉莉就破例。
乔樾只觉得庆幸。项目的宣传费用本来就不够用,这下等于多打了一次免费广告。有个女友遍天下的老板,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chapter 8 七夕之吻
从起床开始,乔樾就每5分钟看一下手机,在不断的期盼和失望中度过。
如果林霏白像那只蜻蜓,点完水就飞走了,那她就像那池春水,这么多天一直被撩拨得涟漪圈圈。
经过3个楼盘广告,2条促销信息的轮番调戏,上午10点多终于收到他的短信: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单独地约她。顾不得矜持,很快回信,打了一个笑脸:“:)当然。我们几点钟见面?”
“喜欢什么时候?八点?七点?我来接你。”
“八点可以吗?到我家来接我?”她想了想,加了一句:“路上不用急,我等你。”
真的。都等那么多年了,不在乎再等下去。
他回了一个笑脸:“:)好。”
廉姐匆匆走过来:“小乔,什么事笑那么开心?快来,有大事找你。”
乔樾跟着她到了总裁办的外间,廉姐拿给她一张字条:“海滨地产的人今天要来辉昶参观考察,门口的欢迎牌,宁总说打印的不好看,要换洒金笺,叫你用毛笔写上去。纸都准备好了,你就照纸条上这几个字写吧!快动笔吧啊!不然来不及了!”
乔樾措手不及:“不行啊!我不会!公司肯定有高手,我……咦?谁说我会写毛笔字?”
廉姐哪里肯罢休,把毛笔往她手里一塞,安慰地说:“来不及了,快写吧!宁总说的,反正就你了,写也得写,不写的话画只咸鸭蛋也行。你别急啊,我先去给你找几本字帖来。”说完就走了。
只剩她一个人站着发呆。
反正是赶鸭子上架,心一横,咬牙撸袖子上阵。她调好墨,找几张报纸练了练手。
上好的善琏湖笔,锋毫圆健,弹性十足,出乎意料地很快找回了感觉。
廉姐捧着一叠字帖进来,见状诧异地抬抬眼镜:“咝……我说小乔,你这还叫不会写啊?年轻人,做人要厚道!太谦虚就是虚伪啊!”廉姐面相严肃,其实混熟了也不时会开开玩笑。
乔樾很不好意思,又有点高兴:“那个,我也是好久没写了,都不记得这回事了……”
廉姐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哟”一声指着时钟说:“快点!海滨地产的快到了。你这就开始写吧,我去外面准备一下。”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偌大的办公室安静下来,空无一人。
她握着蘸满墨汁的毛笔,低头轻轻抚摸那方端砚。
时光彷佛倏地回到了从前,而她还是那个扎着羊角小辫,坐在奶奶身边练字的小丫头。
脱掉西服外套,仅穿一件修身的薄衫,深吸一口气,凝神片刻,果断提笔落在洒金徽宣上。
不枉练习了那么多年的颜柳。虽然不及当年的三分之一,倒也不至于丢人。
洒金笺的左右下角各有些卷,她分不出手去压。
桌上又没有镇纸。刚好门这时候打开,她忙说:“廉姐,快来帮我压一下纸!”
廉姐走过来,从她身后两侧伸手压住纸的边角。她全神贯注写下去,丝毫不敢错神。回锋,悬针竖,间架结构……不疾不徐,胸有成竹。
屋内的空调大概有些不足,她跟廉姐靠得太近,廉姐的呼吸吹在她颈项上。她鬓边热出一颗汗,沿着脸颊落下,廉姐在一旁帮她轻轻擦去。
她撸着袖子,露出洁白柔细的小臂,写字的时候身体微微优美地进退,有一种柔婉的英气。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露出天鹅细长般的颈项,诱得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最后一笔收官。
纸上是极漂亮的行楷,繁体,筋骨舒展,刚柔并济。看在眼里,只觉舒服悦目。
乔樾满意地叹口气,情不自禁微笑起来。她终于想起来,她的字像谁。
她用肘捅一下廉姐:“好了!可以交差吧?我写字也是受了林霏白的影响。”
廉姐没有反应。
她奇怪地侧头去看廉姐,脑袋“嗡”地一大,炸得头皮发麻。
不是廉姐。
进来帮她压纸的,给她擦汗的,还有贴得这样近几乎把她搂在怀里的,像现在这样含着一丝莫名的情绪直勾勾看进她眼里的,不是廉姐。
宁肇安。
她腿都吓软了,话也说不清楚:“那个,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