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部分阅读
几声轻响,宁诗舞发出的铁莲子方始撞在墙壁上……
雷惊天长剑这才出手,缠住宁诗舞,二人以快打快,竟然全然不闻兵刃相交之声,葛冲扬单掌冲向清儿,“铮”然一声,清儿手上琴再断一弦,弹向葛冲,葛冲闪身堪堪避开……
“当”的一声,雷惊天的剑终于碰上了宁诗舞的匕首,二人同时一震,停下手来,各自调息。
断弦一端在鬼失惊手上,另一端仍连在琴上,清儿暗中发劲,断弦却是纹丝不动,再细看对方的形貌,心中那还不知这个毫无端倪突然现身的是何人,淡淡道了一声,“鬼失惊!”语气虽含惊意,确仍是毫不动气。
“秦聆韵果然厉害,可惜你纵是化身万千,百算千算,那怕借花溅泪之力调开了水总管,却忘了——还有我。”鬼失惊举手止住正待出手的刘魁,眼光盯紧清儿抚在琴上的手。
清儿一手轻轻取下面纱,露出英气勃发的面容,“不错,我才是秦聆韵。”轻叹一声,“鬼失惊一向是暗中算计别人,这次竟然会暗中做人保镖,实在是让人走眼。”
鬼失惊桀桀大笑,“虫大师一向一击即退,这次却要损兵折将徒劳无功,才是真正让人走眼!”
秦聆韵低头看琴,“我尚有的五弦未发,你却好象已成竹在胸了。”
鬼失惊冷笑,“你不妨试试!”
秦聆韵看宁诗舞站到身边,神态激昂,花容却是如常,已摆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
她与宁诗舞早估计到轻歌之毒未必奏效,所以先让宁诗舞假意承认自己是秦聆韵,让对方放下戒心,再化身临云让众人在失魂落魄的曲调声中蓦然出手,本已是天衣无缝的一道计策,确不料走了水知寒,竟然又来了一个鬼失惊!
将军府中最可怕的二个人竟然都来到了此地,可见将军已决意与虫大师一决胜负!
秦聆韵想到虫大师临行前的叮嘱,“切忌心浮气躁!”,长长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全力一拼了!她虽然目光不离鬼失惊,眼角余光却暗暗扫向惊魂稍定退到鬼失惊身旁的鲁秋道……
然而连虫大师都伤在鬼失惊手下,她又能在鬼失惊的眼皮底下杀了鲁秋道吗?何况还有旁边虎视的几大高手,更有这个让人难以揣测深浅的余收言!
余收言眼望宁诗舞,虽在一触即发的刀光剑影中,却仍是嘴角含笑,“我早看出这个临云是清儿姑娘所扮,此等情形,此等琴艺,自然能料到清儿便是秦聆韵,却还是猜不出宁公主是何方神圣?”
宁诗舞眼见敌人已成合围之势,再望着鬼失惊这个江湖上最令人惧怕的杀手,心知今日已无幸理。昂然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反正今日是与秦姑娘同进共退!”
余收言仗剑指天,怅然一叹,“秦姑娘七弦已断其二,气势已然被夺,还有出手的必要么?”
秦聆韵亦叹道,“若是只有鬼失惊一人,还有一拼之力,加上公子,我们好象已是必败无疑了。”
余收言失笑道,“姑娘莫非还认为可以独拼鬼先生吗?只怕是在图脱身之计吧。”眼望刘魁,“刘知府与雷葛二位防止敌人逃走,我来看住宁公主,且看鬼先生怎么对付虫大师的第一杀手。”
鬼失惊也是仰天大笑,“虫大师也伤在我手上,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
刘魁眼见大局已定,心中大快,要知鲁秋道若在他的地头上有了什么损伤,丢官尚在其次,只怕命也难保,当下与雷惊天葛冲轰然应诺,围在秦宁二人的身后。
秦聆韵与宁诗舞只面对着鬼失惊余收言鲁秋道三人,面色凝重,准备全力一博。
秦聆韵指尖轻挑,琴音再起,古时琴分七弦五音,适才一弦黄钟二弦慢角已然空断无功,尚有五弦却仍被她弹出调子,空灵的琴声中秦聆韵轻轻叹道,“我早对余公子说过了,要弹的琴总是要弹,要做的事总还是要做!纵然力有未逮,却也只好全力一试……”言未罢秦聆韵面色突然惨白,小指一划一剔,本已与鬼失惊之间崩得笔直的尾弦再断,鬼失惊不预有此,力道错开,一失神间,四弦再断,齐袭他胸前四道大|穴。
秦聆韵终于再度出手。
四弦虽是齐断,来势却是有缓有急,附着秦聆韵满蓄的内力,“嗤嗤”的破空之声不绝入耳。
鬼失惊毫无动容,双手齐发,各捞二弦在手,弦绕臂而上,缠了数圈,断弦笔直如箭,先是一滞,然后在弦中弯曲成一道弧线,秦聆韵竟然以短攻长,舍弃轻灵的变化,要与对方以内力相拼!!!
然而面对成名数载的鬼失惊,此举何异于投火之灯蛾!
弯弧缓缓向秦聆韵推去,正是鬼失惊霸道内力的反击!
秦聆韵清喝一声,指尖再一劈一挑,四弦全从琴上断开,竟然撤开了内力。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在鬼失惊风卷而至的内力面前如此收功简直就是自杀,四弦骤然加速直刺向秦聆韵的如花面容,……
秦聆韵面起潮红,“嘎”然一声声如裂帛,最后一根“蕤宾弦”终于断开,秦聆韵对自身的安危竟然全置之度外,最后一根弦乃是直刺向鲁秋道,这是琴中最后亦是最粗的一弦,加上她全身的功力,去势更疾,隐含风雷之声,已是秦聆韵最后的舍命一击……
众人再惊,鲁秋道面色大变,绝没有想到秦聆韵身处绝境宁可甘受鬼失惊的全力反击,竟然还不忘取自己性命,
却只见——鬼失惊双手奇怪的一扭一摆,尽缚在四弦中的双手已然脱出,四弦只缚住了他手中透明无色的“云丝”手套,双掌一钳,拍向秦聆韵的最后一根弦……
那时……
谁也没有想到鬼失惊的手上竟然戴着手套,谁也没有料到鬼失惊的武功奇幻至此……
秦聆韵……茫然暗叹,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毕其功,已然绝望。
宁诗舞……满脸黯然,唯有短刃在手,尽全力挑向疾射而来的四根断弦。
鲁秋道……神情大定,脑中开始想着如何让这个美丽女子在自己身下臣服。
刘魁……喜上眉梢,这一回立下大功,自己日后定然飞黄腾达。
雷惊天……心中叹服,天下最可怕杀手的机变与心智谁人能及。
葛冲……眼望断掌,将军有了鬼失惊,自己这独手之人是否应该告老回乡。
鬼失惊……口中哈哈大笑,“虫大师的弟子果然都是舍生取义的人物,只可惜被我破了你这最后一弦,看你再用什么出手!”
余收言……
余收言……忽起,剑闪,身动,长笑:“她不出手我出手!”
突然间,整个宁公主的大堂中再也没有了话语/琴声/弦音/掌风,就只有漫天的剑花,如惊涛如闪雷如狂电如怒风如灿烂的光雨如凌历的霹雳如狂猛的洪水如惨烈的火舌……
那是蓄势已久的一道火光,毫无沮滞,变起无痕;那是无始有终的一道闪电,破空而至,瞬息千里;
众人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剑光从开始到完成的每一个变化与动作,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浑若天成的一击犹若鬼斧天工般不可雕凿,自自然然就如天穹的繁星在银河中划破寂静……
然而,谁又能料到万千变化后的剑花合为一道苍幻沛然的剑芒,目标竟然是……鬼失惊!
鬼失惊。
大喝。
退。
那一道剑芒。
紧追不舍。
人靠墙。
惊呼。
愕。
血光,在鬼失惊眉心间那一颗痣上暴起……
墙裂,烟雾迷茫,鬼失惊穿墙而出,总算避开了这一剑的无数后着,留下一滩血迹,无影无踪……
剑光,敛而无形,余收言笑吟吟地站在一边,浑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鲁秋道一声惨呼,那最后一根断弦,终于透胸而入。
“当”得一声,宁诗舞的匕首堪堪挡住了鬼失惊反拨来的四根弦,弦与匕首同时堕地。
鲁秋道抚胸仰天倒地,终是他千逃万躲,也不免在此迁州府宁公主的小楼中……毙命而亡。
静。
众人谁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均怔住不敢发一声。
葛冲口唇嚅动,正待发话,余收言剑光指处,剑气直逼而来,寂然收声。
余收言神情自若,处变不惊,肃容朗然道,“鲁秋道贪污巨额兵饷,刑部奉命通缉,其冥顽拒捕,已就地斩决!”
雷惊天剑刚刚举起一半,悻悻垂下。
叮叮当当几声乱响,却是已然六神无主的刘魁手中暗器落了一地。
明月夜,山道上,三人并肩而行,俨然正是余收言秦聆韵宁诗舞三人。
余收言轻声细问,“宁姑娘现在还不肯告诉我真名吗?”
“不瞒公子,我实是‘焰天涯’江南分舵孙敏儿,宁公主本也就是‘焰天涯’在此的基业!”
“哈哈,夏虫语冰,宁公主,不,孙姑娘原来是封女侠的人,怪不得会如此出力来刺杀鲁秋道。”
“夏虫语冰”是指白道上声誉日隆的四位侠士,“夏”是指身为白道第一大帮裂空帮帮主夏天雷,“语”则是二十年不语,却为民请愿而破了闭口禅功的华山掌门无语大师,“虫”自然就是名满天下只杀贪官的白道第一杀手虫大师,而“冰”说得便是四年前峨眉山上一记破浪锥杀了魏公子魏南焰伤了楚天涯的封冰,封冰因报家仇杀了深爱的魏公子,为怀念魏公子与从此下落不明的楚天涯,成立“焰天涯”,承魏公子遗志,在“公子之盾”君东临的辅佐下一意对抗明将军,虽然封冰武功并不高,但其身为北城王之女,号令当年北城王余部,“焰天涯”已成为对抗明将军最大的势力。
而孙敏儿既然是来自“焰天涯”,协助秦聆韵暗杀明将军手下第一谋士鲁秋道自是不足为奇。
(有关封冰与魏公子楚天涯的故事可参见《破浪锥》)
孙敏儿笑道,“不错,真正的临云姑娘现在也已到了‘焰天涯’,她漂泊一生,如今再也不用担心流落风尘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聆韵突然开口,“余公子的身份如今可以见告了吗?”
余收言目光投向一望无垠的夜空深处,“哈哈,我就是余收言呀,本是刑部御封捕头,现在犯下这么大的事,哪还能有什么身份!”
孙敏儿笑道,“嘻嘻,那么你说是奉命通辑鲁秋道,看来也是骗人了?不过要不是你骗过了水知寒与鬼失惊……”想起鬼失惊可怕的武功,不禁后怕。
余收言微笑点头,“幸好误打误撞中花溅泪引走了水知寒,不然也实在难以骗过这位将军府的大总管。”
秦聆韵想起适才的惊心动魄处,也是花容惨淡,“鬼失惊一生浸淫杀手之道,感觉最是敏锐,所以余公子那一剑高明处就是只有招法而无杀意,不然他必然事先有所知觉,只是以后公子还要小心,鬼失惊一定会想法报复。”
想到鬼失惊神出鬼没的手段,余收言也不禁心中暗惊,连忙转移话题,眼望秦聆韵,“适才在席中,秦姑娘本来要问我的是什么问题?”
秦聆韵看着这个平生所遇最难以捉摸的人,笑道,“你当时说你有三个要追捕的目标,第一个是虫大师,还有二个是谁?”
余收言大笑,“你当时那么镇静自如,可是猜出了第二个要追捕的便是鲁秋道吗?”
秦聆韵笑着摇头,“我当时怎么敢那样想,只是觉得你明明认出了临云是清儿所扮,却不说破,必有蹊跷,也许是友非敌……”
余收言哈哈大笑,“其实刑部是曾下令追捕鲁秋道,但谁也知道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又有谁能想到我竟然真的任你杀了鲁秋道,可笑刘魁等人还不敢拦我……”
秦聆韵沉思道,“我入师门最晚,却从来没有见过二师兄齐生劫,剑法通神,为人狂傲,最是有神鬼莫测的手段……”
余收言笑着摇头,“可惜你还是猜错了,我久闻‘棋中生劫’的大名,却是无缘一见。”
孙敏儿一拍脑袋,“我知道你是谁了。”
“哦,你说说!”
“虫大师最厉害的武器不是琴棋书画四大弟子,而是名为‘窃魂影’的一种武器,我觉得影子就应该是人,想来你就是虫大师的影子吧!”
余收言失笑道,“堂堂的刑部神捕又怎么会是影子!秦姑娘应该知道影子到底是什么,事实上江湖中的人谁不是对这个影子很好奇呢?”
秦聆韵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师父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孙敏儿大奇,向余收言问道,“你既然和虫大师一点关系也没有,又是正宗的神捕,那你为何要帮我们?”
余收言正容道,“将军残暴成性,只手遮天,鲁秋道助纣为虐,江湖中凡是有血性的汉子人人得而诛之。”
孙敏儿恍然大悟,“原来你只是替天行道!”
余收言大笑,“不错不错,家父从小就教我,人在江湖,就是为了替天行道。”
“那你第三个要追捕的人却又是谁?”
余收言豪气大发,对着孙敏儿眨眨眼睛,“我现在这样怎么还能当神捕,不过我总会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的。这个第三个目标,现在却是不好说破……”语锋一转,“水知寒去追杀花溅泪,我还要去帮帮这个好朋友,就此作别,二位姑娘一路珍重。”言罢竟挥手告别,转身而去。
孙敏儿望着这个看似对一切毫不在乎,却事事极有主见的年轻人背影,放声喊道,“别忘了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不用你付帐……”
余收言的笑声随风传来,“孙姑娘不用提醒,有人请客的事我怎么也忘不了的,总有一天我会来‘焰天涯’……”几个转折后,已然不见。
秦聆韵抬起头来,似有所悟,“我想我知道师父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了?”
“是什么?”
秦聆韵不答反问,“你说为什么我们会走在一起对付明将军?为什么临云姑娘一个文弱女子会为我们不惜得罪明将军?为什么原本素不相识的余收言也会帮我们杀了鲁秋道?”
孙敏儿眼睛一亮,若有所觉,拍掌道,“对对对,现在我也知道虫大师最厉害,让所有邪魔歪道闻风丧胆的‘窃魂之影’到底是什么了!”
二女对望而笑,欢笑声中二个窈窕的身影没入月夜的苍茫中……
你知道什么是侠吗?
在江湖上,侠就用自己的手来替天行道!
你知道江湖上的第一侠客是谁吗?
当然是悬名五味崖只杀贪官从不落空的虫大师!
你知道虫大师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手下四大弟子琴中聆韵、棋中生劫、书中寻玉、画中留白任何一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杀手,何况还有传闻中虫大师最厉害的武器——窃魂影!
那你可知道虫大师最厉害的武器窃魂影到底是什么?
这……现在虽然谁都知道窃魂影,连明将军手下的第一谋士鲁秋道也是死在这个武器之下,可还是没有人知道影子到底是什么!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邪魔歪道永远也不能战胜的窃魂影吧!
好呀,你快说虫大师决战江湖,替天行道无坚不摧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很简单,那……就是正义!
第十二章 断刃风波
清水镇位于蜀南与滇北交界处的叙永城南营盘山下。因此山多矮小,少见连绵,却又各自相邻,相隔间距不过数丈,营盘之名亦由此而来。
那清水镇地处偏僻山间,少有人来,民风纯朴,多以耕种为生,虽是山地贫瘠,但人少地多,却也不忧温饱。此处虽以镇名之,却亦言过其实,不过是山坳中一块空地,周围错落着数十户人家,借着地势,或凭崖畔、或依溪边,各占弹丸之地,几乎无有两家毗邻。只有那从山头上蜿蜒而下的一条条羊肠小道结成一张大网,将这些人家串联在一起。
那是个平凡无奇的夏日午后,才经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白炽的日头便急不可待地从云层中钻出,将火辣辣的热浪肆意地渲泻、喷吐在这片大地上。路边那蓬刚刚舒展开枝叶的青草复又被阳光烧灼得垂下了腰身,显得甚为柔弱;夏蝉在树上无休无止地叫着;沾了雨水的路面上蒸腾起淡淡烟气,袅然盘升而起,越高越淡,终和苍白的天穹接为一体,再不可分。
镇口的那棵老树下却是一汪荫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卧躺于树下,嘴里尚嚼着半截草根,侧着头眼望天空,动也不动一下,似是在聆听着蝉声,又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清水镇中的居民俱都留于家中避暑气,整个镇上一片沉寂。除了蝉声,便再不闻虫鸟吟鸣。在这样一个懒洋洋的午后,纵有一丝凉润的水汽调和了沉闷烦热的空气,也依然让人昏昏欲睡。
山道上忽传来一阵清亮蹄音,将男孩从沉思中惊醒。“奇怪!这时候居然会有人来?”男孩喃喃自语道,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久处山间,少有玩伴,于此无聊午后见到有人来,自是兴奋不已。
明亮的阳光乍然射入眼中,一阵发花。他揉揉眼睛,努力往山道上望去。山道上缓缓行来一人一骑。那马全身上下一片火焰般的赤红,却四蹄雪白。华蹬银鞍,昂然阔步而来,高头迎风,铁蹄踏地,极为神骏。那马儿想是在路上淋了雨,又奔得急了,再被阳光一烤,长长的鬃毛被雨水和汗渍粘成条状,随着身体的起落颇有节奏地上下翻飞。
马上人一身黑衣,不过三十余岁,相貌平凡无奇,眉目间却隐有一股煞气。他身无长物,只在腰畔一左一右挂着两把带鞘长刀。那男孩见到来人如此,不由略微有些失望,再看其身携兵器,却也不见慌乱,反是饶有兴味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
黑衣人来到男孩身前,勒住马头,反手抹一把汗,肃容发问:“这位小哥,请问这里可是清水镇么?”他神态威武,声音倒是彬彬有礼,带着滇地口音。“不错,这里正是清水镇。”见黑衣人又要张口发问,那男孩笑嘻嘻一摆手:“你先别急着问我,且让我猜一猜你是来做什么的。”
黑衣人一愣——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不但不惧生人,反而神态如此悠闲轻松。定睛望去,却见他颧高唇厚,鼻拱眉淡,相貌甚丑,脸上最醒目的便只是那双忽闪不停的大眼睛,虽是当地人的模样,却是一口北方口音,与此间居民迥然不同,心知有异,也不下马,微微一笑:“好,你便猜猜吧。”
“我若是猜中了可有奖吗?”男孩倒是做足派头,一副老成模样。黑衣人大笑:“你要什么奖?”男孩目光望向那红马,做个鬼脸:“我若猜中了,你便让我骑一下这马。”他侧头想了想又道:“我不要你带着我,要自己骑。”“你这小鬼头!”黑衣人本是有事来清水镇,但见这孩子有趣,却也忍不住与他讨价还价:“这匹火云驹性烈非常,若是摔坏了你怎么办?”“火云驹!这名字好棒!”男孩眼中闪出一丝羡色,又挺挺胸:“你放心,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摔了我,也与你无关。”
黑衣人见他装模做样,心里好笑:“好吧,只要你猜中了就让你骑半个时辰。”“说好了你可不许赖皮。”男孩雀跃欢呼,拍手大叫,看他神情,倒似是成竹在胸,一副定能猜中的模样。
黑衣人好整以暇:“你且说说我来清水镇做什么?”“这个嘛,”男孩目光在黑衣人身上游移不定,一脸似笑非笑,“虽然难猜却也难不住我。”黑衣人见男孩卖弄关子,颇不耐烦:“料你也猜不到,我可没空与你这小鬼夹缠不清。”说罢一提马头,就待入镇。
“别急别急。我知道——”男孩拉长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道:“你是来找杨铁匠的!”“你怎么知道?”黑衣人见男孩果然一猜就中,心头大疑。“你先说我猜得对不对?”男孩故意不看黑衣人惊愕的表情,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不错,算你猜中了。”黑衣人虽是心中惊疑莫名,自不会与一个孩子计较,也不否认。“哇!”男孩欢呼一声,上前一把揪住马缰,“杨铁匠在镇里最西头的小屋里,没几步就到,我先试试这马。”
黑衣人心想这次自己来清水镇全起于一己之念,行事又极为机密,便连左右心腹亦不知他要来此地,料想应不会走露风声,这个男孩却如何得知?再看男孩身手敏捷,更是起疑,一拨马头:“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男孩的手一指黑衣人右侧腰间的刀鞘:“是它告诉我的。”黑衣人的目光随之看向右侧腰间。他虽佩着两柄刀,但形状却不相同——挂于左侧的刀平平无奇,三尺长短,只是江湖上最常见的普通马刀;而挂于右腰的那刀,鞘长足有五尺,吞口上镶着金边,刀柄纯黑,缀着几颗明珠,显得甚是华贵。不过虽然此刀鞘外观颇为惹眼,但亦只是一把刀鞘而已。黑衣人望了半天,犹是不解男孩凭这把刀鞘能看出什么名堂。
男孩见黑衣人一脸茫然,十分得意,放声大笑,用脆生生的童音道:“因为,这是一把断刀!”黑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柄刀事关重大,若是断刀之事传于江湖,只怕立时便会引起莫大的风波。他之所以费尽周折来到此地,便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