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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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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神了,先生,你真是活神仙,俺算服了你。多少钱?俺回家拿去。”

“不忙,不忙,按城里规矩,一般就是一个铜板。

那汉子把镢头交给身边矮个儿汉子,说了声“你等着。”就跑回家里取钱了。

矮个儿汉子耐不住性子,紧着央求:“先生,给咱也算算呗。”不等甄永信答应,自管先报了八字儿,甄永信抬起左手,略阖上眼皮,嘴里振振有词,拇指开始掐算,一袋烟工夫,甄永信脸皮开始绷紧,嘴里的嘀咕变得断断续续,不住偏一下头,发出咂嘴声,仿佛险峻山崖上一只迷路的山羊,拿眼喵了下那汉子,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焦虑的眼睛,巴望着知道自己命运中玄机,看甄永信几番欲言又止,那汉子就耐不住性子,催促他,“先生但说无妨,说给俺听听。”

“仁兄的大运好生乖戾,阴阳过于失调,相克多于相生,四柱连现三个七煞……”这时再看那汉子,眼神就像结冰了,直照得他心里发冷,好在刚才回家取钱的汉子,已经呼哧呼哧跑回来,只差几步就到了,甄永信顿生勇气,毫不隐瞒地自动告诉那汉子:“老兄近日将有牢狱之灾呀!”

“放你娘的臭屁!”那汉子刚才还像冰一样的眼神,刹那又像着了火,甄永信几乎来不及躲闪,一个通天炮就迎面击来,准确无误地重击到面门,幸亏是坐在大石头上,才没摔倒,只是身子剧烈后仰了一下,满眼霎时流星乱飞。

那汉子抡在半空的第二拳还没落下,就被子取钱回来的汉子拦腰抱住,“怎么啦?怎么啦?怎么打人了呢?”

“他小舅子的咒我,”那汉子一边挣脱着还要打,一边嘴里不住地骂,“说我这几天要去蹲笆篱子,看我不敲碎他的脑壳儿。”

“人家算命的,八字里有什么,人家就说什么,是你自个儿乐意让人算的,信不信由你,打人这算哪门子事嘛?”

“去你妈了巴子,敢情给你算得熨熨帖帖,你心里舒服了,就帮他的腔,妈了巴子,你不养孩子不知肚子痛。”

“你怎么死驴不上套呢,我向着你,你还骂我。”

“你这是向着我啊,你分明是要气死我,妈了个巴子,你还骂我死驴不上套,我连你一块揍!”

一当眼里的小星星散尽,甄永信就回过神儿来,趁两个汉子在那撕打,拔腿就跑。他是一边翻过五道山岭,直看风远处的城墙时,觉着安全了,才缓下了脚步,就着心里一蹦一蹦的,直接嗓眼儿,要住外蹦,气管里又腥又咸,像灌了血,嘴里不知怎么弄进了两块小石子儿,直硌舌头,他把石子儿往外吐时,沉着舌尖前面少了平日里阻挡的东西,用舌尖一舔,才知道两颗门牙掉了。

甄永信没敢径直回家,他先找到了徐半仙。徐半仙一年这张血淋淋的嘴脸,吃惊不小,一边领他回家弄水洗脸,一边询问事情原委。听学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就问:“那人张得什么样?”

“五大三粗,一脸横肉。”

“咳,这种人你也敢诈他?哄哄不就结了。”

“开始我看他信了,上赶子求我算,就想诈他一下。我想赚两个铜板。”

“结果呢?”

“一个也没赚到。”

“看人下菜碟,干什么都一样,先把人的脾气弄准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停了一会,又说,“算了,好歹小命没丢了,三过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回家调养几天吧,记着,那边儿你再别去啦。”

第二章(5)

一看见肿翻了的嘴唇和嘴唇下牙床上的空洞,几乎等不及他开口解释,家里就又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高潮,先是孩子们吓得直叫,跟着是玻璃花儿眼绞尽脑汁最恶毒的泼骂,泼骂时也不忘埋怨自己一时昏了头,掏出两枚大洋,让这个败家子儿去败坏,老丈人也不顾体面,骂出了脏话,丈母娘索性不再指桑骂槐,直截了当地抱怨老天爷不长眼,让女儿嫁了这个荒料秧子。所幸甄永信明显增强了对家庭暴力的抗击打能力,在泼骂声还没完全消停时,就能躺在炕上,发出某种比较香甜的鼾声,白天实在跑得太累了。

毕竟身体还年轻,没过一个礼拜,嘴唇就完全消了肿,两颗门牙是不能再长出来了,闭嘴时,嘴唇上明显能看出一个凹处,而张嘴时,那里就有一个黑洞,看上去,人一下子比原来老了许多,可甄永信并不在意,反倒有些高兴,因为徐半仙告诉过他,年轻人是不容易端起算命这个饭碗的,嘴上无毛,说话不牢,缺的就是那份儿信任。如今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正好是外出闯荡江湖的本钱。这样,在嘴唇完全消肿的第二天早晨,甄永信重新带上八卦图和手摇铃铛,把褡裢挎到肩上,临出门时,没忘记往褡裢里装一个烙饼,匆匆忙忙出了城。

记着师傅的话,这次没敢往东走,而是往人家相对稀少的北边走去。北边山路多,胡子也多,心里就比往东方走时稍微惊慌一些。翻过野鸡岭,到了一个村庄,村庄并不大,二十几户人家,零零散散地座落在一条溪水的两边。甄永信摇了几下铃铛,村子里的狗就叫开了。开始是几只,声音也不甚高,慢慢就连成了一片,声音越发高亢,像老丈人家的人骂他似的,心里就有些窝火,想这畜生也是欺负人的。他想加快步子,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听这此狗的泼骂,正这时,一家街门开了,出来一个妇人,五十上下,拿手在眼上打着眼罩,望着他,妇人头上的门梁上挂着红布条儿,知道这家新添了丁。

“先生算命哪?”

“批八字儿,择吉日,看风水,观面相。”

“不知先生算一卦,多少钱?”

“说得准,凭赏,说得不准,分文不取。”

“请先生给俺孙女儿算一卦吧。”说着,就把算命先生领进屋里。这家是五间瓦房,女主人住东屋,里屋挂着粉色门帘,不时传出婴儿的声音。甄永信知道,那该是新妇的房间。女主人炕里边儿叠着一铺一盖,板板整整的,铺盖上只摆了一个绣花枕头,甄永信断定这家女主人是个寡妇。女主人说出孙女儿的八字时,甄永信说,“不忙,不忙,我还是先给老姐姐算一卦吧。”

“咳,老目花眼的,命都明摆着的,算啥呀,还得多花钱。”

“不要紧,这一卦算我送给老姐姐的,不要钱。”一番怂恿,女主人就报上了生辰八字,甄永信举着右手,一袋烟工夫,就掐算完了,“老姐姐的命挺硬啊。你的喜神是金,是剑锋之金,四柱大运还行,只是五行不太均衡,六岁半起运,十岁那年四柱现偏煞,不利于健康,对吗?”

女人翻了下眼珠子,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感了一次冒吧,那年冬天。”

“唔,”甄永信接着掐算,“老姐姐该是十六岁那年动和婚。”

“错了,”女主人纠正,“我是十八岁那年冬月十六出的门子。”

甄永信略微一愣,把这一块儿重又掐算了一遍,皱了皱眉,摇头说,“不对,不对,你准是把八字报错了,你要是十八岁出嫁,你该是戌时出生,可你报的是亥时,你看,乙戌相交,十八岁动婚,而乙亥相交,应是十六岁动婚。”

“也许是吧,那会儿家里孩子多,老人都记不清了。”

甄永信又掐算一会儿,手指就像被烫了一下,轻微哆嗦了一下,又皱了下眉,“老姐姐三十五岁前后,四柱中有七煞出现,不利于夫主,是你命中的大坎儿,不知闯过没有?”

女主人眼圈就湿了,红着眼睛摇摇头,“没闯过,俺三十八岁那年,那个死鬼就走了。”

“哦,”甄永信接着掐算,“老姐姐晚景还不错,五十六岁那年夏天,就会转运,再往后,就可以享福了。”

“先生真是活神仙,全让你算准了。”

甄永信又让女主人报出孙女的八字,就坐在炕沿儿掐算起来,又过了两袋烟工夫,开始解卦了,“你孙女的命和你差不多。”女主人听过,心就沉了一下,脸也绷紧了,“喜神也是金,不过是剑柄之金,四柱还算平和,只是阴阳不够均衡,命中缺土,起名时最好选带土的字儿,六岁起运。”甄永信又掐了一会儿,停了停,又说,“咳,这孩子命硬,前半生都不利于父亲,一生有三道坎儿,都险。”

女主人登时慌了神,抓过甄永信的手,“先生,有没有法儿给解啦?你得帮俺解解。”这时甄永信才相信,刚才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女主人说话时,声都直了,两手冰凉。

“别忙,别忙,有法儿,有法儿,等我想想。”

甄永信还没来得及想法儿,门帘儿一挑,就蹿出一条汉子,“听这狗嘴胡吣,妈,你信这骗子干啥。”甄永信几乎来不及看清这汉子的面孔,就觉得后脖梗被一只大钳子夹住,抓小鸡似的把他拧到门外,推到街上,威胁说,“你敢再来放臊,我敲断你的狗腿!”

甄永信弯腰拾起地上的八卦图时,扫了一眼这汉子的背影,虎背熊腰的,脊梁骨里就冒出了一股冷气,想想一周前的遭遇,两腿便开始发颤,也没敢多想,扛着挂八卦图的杆子,匆匆往回赶。

“当时你不知道她儿子就在里屋?”听完徒弟的诉说,徐半仙半睁着眼睛,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徒弟问。

“不知道。”

“其实你应当知道。吃咱们这碗饭的,光会察言观色是不够的,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完,又闭上眼睛,接着教训,“再者说,解卦时,你出那么大声干什么?凡神,信则灵。你让不信的听见了,不出乱子才怪呢。”

“我看她信了,想大吓她一吓,就把嗓门放高了,你不是说,见了女人就往死里吓吗?”

“可你却让男人听见了。”徐半仙坐直了身子,训斥徒弟。

第二章(6)

往后的几天里,甄永信过得比较郁闷。城东城北那边,受了惊吓后,就不敢再去了,眼下只好在城南的几个村子里转悠,偶尔给人算上几卦,人家不是说算得不准,就是等解完卦后,嘻皮笑脸地赖帐不给钱,几个顽童也跟在身后起哄,有时还拿石子儿往他身上扔。因为没见到预先想象的进项,回家后泼骂、呵斥、挖苦,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一天傍晚,又是一无所获,甄永信扛着八卦旗正往城里逛荡,在城门口的人群当中,忽然有人拽了他一把,转头看时,是师傅,急三火四地把他拉到离城门不远处的大车店墙根下,神色有些慌张,等不及他开口,就结结巴巴地告诉他,“出事啦!”

“什么事?”甄永信纳闷。

“你干的好事,”师傅狠瞪了他一眼,“你惹的乱子,你还装糊涂。”

“我没惹什么乱子呀,这几天。”

“上次你在北山后的村子里,给人家孩子算命,说人家孩子克父,不几天,那孩子的奶奶就把孙女淹死了,孩子的妈就疯了,媳妇的娘家就不干了,婆家无奈,就把事儿推到你身上,说是你唆使人家淹死女婴,人家就告了官。今儿个一下午,老毛子警察到夫子庙前来过几次,要捉拿你。那老毛子还讲什么理?抓到人犯,也不审问,就拉到城外枪毙,你想想,这些年,他们滥杀了多少人?”

“他们怎么知道是我?”甄永信开始发毛。

“人家说得清楚,一个扛着八卦图的算命先生,掉了两颗门牙,不是你是谁?”

甄永信觉着身上有些冷,两腿开始抖动,一股热流正从大腿间流下,一直灌进鞋窠儿里。

“怎么办?师傅。”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跑呗。看,顺着城边儿那条官道,一直往北,记着,别在道儿上走,要在道边儿的野地里走,趁着夜色过了岗子,到边外去,那里老毛子就管不着了。”

说罢,往甄永信的褡裢里塞一包桃酥,拿过八卦图和手摇铃铛,直到甄永信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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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1)

甄永信刚踩到三官庙山门下的石级,就觉着这是自己一生中迈出的最后一步了,再也没一点抬腿的力气,仿佛从远古的荒野走来,这里便是他奔波的终点,两腿虚软,屁股自由落体一样跌坐到石级上。一连三天,尽管知道身后并没有人追捕,却明明感到自己是一只在饿狼利齿前逃命的兔子,脚步几乎就没停过,衣服都被树枝挂破了,脚上磨起了水泡,从第二天起,每迈一步,都感觉脚底疼痛。师傅给的那包核桃酥,是在奔走时,边走边吃的,他还记得,除了昨天傍晚,在松树的一个山角下的树林中一道山泉里喝了一次水,一路上没再喝过水,坐到石级上时,他的嘴唇已经焦裂,腹中饿得厉害,恐惧也没完全消失,只是难熬的倦乏,明显超过了其他的感觉,马上就睡着了。

甄永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的柔光照来,睁眼看时,发现自己正斜依在一座古刹的石级上,就疑心是不是还在做着恶梦,拿手指甲抠了一下大腿,明显感觉疼痛,才相信自己确实是醒着的。不错,口里干渴得发苦,渴望能喝一顿凉水,肚子里已听不到咕噜声,而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捋着他的内脏往外拽。他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四周是起伏的山峦,古刹则像一个纽扣,钉在山谷的怀中。

甄永信两腿发颤,费劲地爬上石级。山门是关着的,上前叩了两下,大木门就发出“嘭嘭”的朽木声,门梁上籁籁地落下一些朽木碴和几个浑身发红的蛀虫,等了一会,无人应声,甄永信壮着胆子推了一下,门是虚掩的,“吱、吱、吱”作响,开了一道缝儿,门梁上的尘埃朽木,落了他一身。跨过门槛,是一处不算宽敞的庭院,庭院的地砖缝里长满了杂草,大殿距山门不足十丈,两边是厢房,东厢房还好,砖瓦整齐,门上挂着锁,西厢房已是破烂不堪了,窗棂上显然已有多年没贴过纸,满是窟窿,靠南边的那间,檩椽断裂,瓦片陷落,露着一个大洞。

大殿里供着三尊塑像,甄永信叫不出他们的名号。神像前的香案上落满尘灰,香炉里早就断了香火,神殿两侧,是木雕隔断,里面是僧人的起居的僧房。甄永信推开右边的房门时,屋里蹿出的恶臭气味,差点没把他呛倒,扶住门框,倒退一步,才缓过一口气儿。屋里昏暗不清,停了一会儿,重新进去,才勉强看清靠窗处放着一张床,一个老和尚裹着袈裟平躺床上,听见有人进来,才吃力地侧过脑袋,迟缓地在昏暗中眨巴着眼睛,让人相信还没有死。

“阿弥陀佛,”老和尚蠕动了下嘴唇,声音低得像慢拉的风箱,“是吾佛让你来的?”

“我只想找口水喝。”

“我也想。”

“我整整一天没吃没喝了。”

“我已经三天了,”老和尚说着,右手颤抖着指了指床头边那只空水桶,“原想这桶水喝完,我就到佛祖那里去了,现在看来,还得耽搁些日子才行。”老和尚喘了几口气,说,“井在山门外小河边上,”指了指脚下那只水桶,又说,“那只桶不能盛水了,把它倒掉吧。”

第三章(2)

甄永信顺着老和尚的手指,向床的另一端看时,看到了另一只水桶,才知道这满屋子的臭气,是从那只桶里散发出来的。渴得要命,甄永信使出全身的劲儿,才把两只桶拎走。先把便桶在山门外找了块空地倒掉,又拎着水桶去找水井。水井极浅,不足一米深,仅仅是用石头围着一道山泉砌了一圈,他等不及拿桶去打水,就趴在井沿儿上,伸着头去喝,一直感到嘴里的水再也咽不下去,才拿袖子擦拭了嘴角,舀了小半桶水,一摇一晃地回到庙里。

老和尚在喝下半瓢水后,眼里倏然有了亮光,说话声音也脆响了不少,告诉甄永信,粮食在北墙根儿的箱子里,锅灶在耳房,柴薪在西厢房的北间,因为南间漏雨了。甄永信听着吩咐,打开北墙根儿那口米柜时,看见里面只有七八个石头一样的东西,取出后,才看清,是风干了的饽饽,应该是香客们素常烧香时带来的供品,被老和尚晒干后储藏起来。饽饽已经干裂,像干涸已久的池塘底龟裂的泥块,甄永信刚咬一口,牙就被硌疼了,仿佛咬了一块石头。

“放到锅里,拿水煮煮就好了。”老和尚说。

按照老和尚的吩咐,没过一个时辰,晚膳就妥当了,只是用水煮过的饽饽,不像粥,更像是一锅浆糊。甄永信盛出一碗,想品尝一下味道如何,不想刚一入口,浆糊就像长了腿,倏忽一下,自个儿就流进肚中,并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香味。这种香味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只能用想像来验证,而想像中,他只听说过皇帝和极品官员,日常要吃燕窝粥的,但自己从没见过,就相信眼下自己吃的浆糊,大概就和燕窝八宝粥差不多。这样体验着,一钵粥不觉已经喝完,接着又盛了第二钵,第三钵……当要盛第四钵时,饭勺就从锅底儿发出碰击声,这会儿,才想起床上的老和尚正在等粥呢,就把最后的一钵粥端了过去。令人惊奇的是,老和尚喝过一钵粥后,居然也能坐了起来,便溺也不需要那只桶了,这样,甄永信进庙的第二天晚上,老和尚的卧室空气,就变得清净了。老和尚让他睡到米柜上,并把自己的一条褥子借给他。

这一夜睡得酣畅淋漓,只是醒后感到脚底的血泡,弄得他挺不舒服,才猛然醒悟,这里并不是家,心中未免有些慌憾。老和尚听他鼾声停下,凭呼吸的韵律,知道他已完全醒来,便开口和他交谈,黑暗中,交谈也省了不少佛门用语,一说一听,一会儿工夫,就无所顾忌了。直到甄永信讲完了自己的身世,老和尚才慨叹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把这里的情况靠诉了他。这时他才知道了,三天三夜的行走,自己已完全逃脱了老毛子的辖区,到了营口的地界,这座庙往西不过十里,就是熊岳城,一当了解了这一点,甄永信心里才算安稳下来,多少天里挥之不去的恐惧,也随着消失殆尽。听到老和尚要留他在这儿避难时,也没咸到意外,尽管心里清楚,他的留下,对老和尚未来的日子,是不可或缺的。

为了他行游方便,老和尚给他起了法名,叫甄悟,既保留了他的本姓,又有佛家韵味。并在天亮时,坐在床上,两手颤抖地给他削了发,钝刃的剃刀,把他的鬓角和后脑勺都弄破了,伤口渗出血丝,好久都没痊愈。剃头时,老和尚又把庙里的一些暗藏的机关告诉了他,比如遇上兵匪滋挠时,可以打开神像屁股下的机关,到下面的地窖里躲避,也可以从他现在睡觉的地方——那个米柜里,打开靠墙的机关,从东耳房逃走。

没过几天,脚伤就痊愈了,可以行走自如,甚至步履要比过去轻盈。在他煮完最后一个风干饽饽的那天早晨,老和尚舔过饭碗之后——平时他们是不洗碗的,用舌头舔光残粥,挨着摆在老和尚床下,把他叫到床边,轻声说,“头晌,你下山一趟,到山下王家村去,去找王万财,你拿两条红丝带去,”边说边从枕头边儿拿过一个小包裹,里面尽是些红丝带,应该是香客们祈福时系在庙里的村上的,被老和尚收拾起来放好,“进门就说是我叫你来,给孩子祈福的。你把这红丝带,系到他孩子的脚腕上,让他孩子五岁前不要解开,就说这是避邪箍。一切都做完了,你告诉他,说灵不灵,要看他心诚不诚,佛前许愿,不可反悔,一旦反悔,万事皆空。这些话说完,你径直回来就中,不可跟他多打闲语。”

甄永信一一记着,诺诺应命。师傅说罢,转身拎起木鱼要走。“慢着,”师傅又说,“把衣服换下,穿上我这件袈裟,哪有出家人穿着马褂化缘的。再者,他要问起我来,就说我身有小恙,不便下山,要问起你来,就说从泰山岳庙云游至此,是我才收的徒弟,法号甄悟。”老和尚把话交代清楚,闭上眼睛,向他挥了挥手,甄永信就下了山。

进了村,甄永信敲了几下木鱼,寻人打听王万财家的住址,径直奔了去。听到狗叫,王万财推门出院,脸上喜滋滋的,见了眼前的和尚,明显露出几分生怯。年轻和尚并不和他闲谈,劈头就说,“我家师傅叫我来府上给贵公子祈福,阿弥陀佛。”边说边径直往门里走。王万财喝住狗叫,在后面跟着,直到和尚进屋,直奔妻子的产房,王万财试图阻止,和尚却从怀里掏出两条红丝带,在主人眼前晃了晃,嘴里振振有词儿,“阿弥陀佛,无妨,无妨,我只是奉师傅之命,来给贵公子系上避邪箍的。”

“敢问小师傅的师傅的法号。”

“阿弥陀佛,三官庙慧通方丈便是。”

王万财恍然若悟,就把这和尚让进产房。炕上产妇拿毛巾裹着头,婴儿正在襁褓里酣睡,和尚叫产妇把襁褓打开,和尚把红丝带轻轻系好,出了产房,把老和尚吩咐的话,一字儿不差地交代给主人,就飘然而去。果然,甄永信前脚刚跨进山门,就听见山下有人吆喝着牲口上山,过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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