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阅读
甄永信把自己关在家里,躺在炕上两天没出门,腾出时间,把回家后干的事儿,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头脑就渐渐清醒了些。是啊,这几年做的事,能在人面上说得出口的,几乎没有。按理说,这些事都应做得内敛、隐晦,而他却反其道行事,过于张扬,犯了大忌,有时甚至还自鸣得意,过分地低估了别人的智慧,不光想一直蒙骗一些人,不光想在某些时候蒙骗所有的人,甚至于想在所有的时候蒙骗所有的人,最终却把自己的短见,裸地晾晒在众人的眼里,遭到世人的唾弃,而且,这种唾弃,又绝不会像一个小酒馆卖了掺水的假酒,穿邦后失去了主顾,经过革心洗面和时间的抚慰后,还会重新把顾主请回。现在,他的这种被唾弃,却是基因根植式的,是永远的,注定无法挽回的。想到这里,一种恐惧莫名涌来,仿佛世界已经到了末日。他开始痛恨自己的自作聪明,根本没有彻悟三官庙慧通法师传授的韬光养晦的真谛。
正是在这个时候,崔掌柜送来了谢仪。谢仪是丰盛的,在城里谢媒礼中,已算是顶峰。一个猪头,四块锦缎衣料,两坛老酒,两包点心,外加一封红包。一看红包的大小,甄永信就有些心凉,加上这两天心情不好,说了些应酬客套的话。坐了一会儿,觉得无味,崔掌柜就要起身告辞。看妻子把崔掌柜送出大门,甄永信打开红包,果然只两锭四十两的银子,一生气,就把银子掀到地上。
“不少了,”妻子进门时看见地上的银子,赶紧哈腰拣起,“城里人谢媒,哪见过这么重的礼呀?”
“奸商!”甄永信骂了一句画,“他把我当傻子了。”停了停,又自言自语道,“做媒?这算做哪门子媒?”
晚上,甄永信留下四样礼,把银子重新包好,到了崔掌柜家,绷着脸进去,径直把红包放在炕上,不等崔掌柜搭话,就直截了当开了口,“崔掌柜的礼我收了,这银子断不敢接,请掌柜的收好。”
崔掌柜刚要推辞,甄永信又开了口,“如今崔掌柜是心满意足,安享天伦了,却不知甄某人为了令郎这门亲事,讨得满城骂名,名声狼籍。要不是脸皮薄些,都快被城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要是再收崔掌柜的这点银子,那岂不是更让城里地说我是图利忘义的小人?再者说了,令郎的新妇,能不能在崔家待下去,甄某人可是不敢保的。”说完,转身离去。
这句恐吓那么厉害,第二天一大早,崔掌柜就提着红布裹着的箱子,又来到了甄家。甄永信端量了一下崔掌柜手里箱子的重量,笑着把崔掌柜迎进堂屋说话,吩咐妻子沏茶递烟,说了一些客套推辞的话,崔掌柜一再谢罪,说自己天天忙于生意,也不懂行上的规矩,说现在家里,只有这八百两余银了,务必请甄先生赏脸收下。甄永信又推辞了一番,见崔掌柜执意留下,强他不过,就不再坚持了。
事情的发展,验证了甄永信的推测。来找他看事儿的,一天少似一天。好在事先已经料到,心里也不发慌。闲来无事,就又想起把家里祖上的田产买回来的事。正好家里还有几千两闲银。这些田产,是他父亲活着的时候卖出去的,因为那时急着用钱,当时卖得烂贱,地主他都觉得拣了个大便宜,现在不想便宜出手。可当听说甄永信要把自家的田产赎回去时,心里都犯了合计。早先为了赎回房子,把济世堂邵掌柜搞得家破人亡、元气大伤的事,他们也都有耳闻,就不敢得罪这个臭大爷,纷纷照着原价,把田产还给了甄家。短时间内,甄永信就恢复了家里的祖业,虽说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可每年的田租,也能够一家人的吃喝,偶尔还有讼师盛世飞来找他写诉状,也能赚点活便银子,玻璃花儿眼已相当知足。当看见丈夫有时闷闷不乐时,就能主动找话开导他。
不错,是有一段时间,甄永信心情相当地坏,甚至动了再闯江湖的念头,只是眼下局势不稳,外面兵荒马乱的,再加上现在家里日子过得舒坦,衣食无忧,而自己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才没马上走出家门。
担心丈夫会离家出走,玻璃花儿眼就设法留住丈夫。“你不是说要管教管教孩子吗?”一天夜里,孩子们都睡着了,妻子问他,“你看他们眼下,上小鼻子的学校,成天哇啦哇啦背一些鸭子叫唤一样的鬼话,将来忘了祖宗可咋整?”
“明天再说吧。”丈夫说。
早晨起来,儿子们上学去了,甄永信找出了自己早年学业用书,扫去灰尘,从中选出了《百家姓》、《弟子规》和《三字经》,并亲自拟定了教学大纲,规定在以后每天放学的时间里,都是他给孩子们发蒙国语的课程。这一规定遭到了二儿子世德的抵制。因为父亲的国语课程,显然挤占了他们的玩耍的时间,白天在日本人的学堂里,已经把他的头给搞胀了,回家后还要跟着父亲从“赵钱孙李”学起,心里充满了敌意,根本学不进去。看看长时间的教育,都无法让老二记住“赵钱孙李”,甄永信就想起了自己上私塾时,先生挂在墙上的戒尺,就亲自动手,制作了一根,以后的日子,每天下午,孩子们放学回家后,都能听见正房里的炕上,戒尺在老二手上击打时发出的“吧、吧”声。
老大世义挺省心,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国学的兴趣,很快就展示出在国语方面的天赋,对父亲每天的授课量,明显感到不满足,每天完成父亲教的学业后,还有余力,求父亲再加点量,父亲对长子特别满意。有了哥哥的反衬,弟弟手心挨板子的次数,也比过去密集多了。〖/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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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在《三字经》还差最后一章就要结业的那天下午,父亲检查儿子的作业,像过去一样,世义先背,站在父亲面前,课文如行云流水,从儿子的口中富有乐感地向外流淌,孩子背书时摇头晃脑的样儿,叫父亲心里极为得意,从大儿子的身影里,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以前,自己在私塾的先生面前背书的情景,而正是这种刻苦地求学,才使他在童子试时,夺了魁首,中了秀才,要不是科举废止……忽然,他觉得浑身发冷,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机械地说了句,“好了,今儿个到这儿吧。”就给孩子们下了课。
“爹,还没背完哪。”世义说。
“中,爹知道你会背了。”
世德不等爹把话说完,就野猫一样蹿了出去。甄永信恍惚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给孩子启蒙,不是在教他们走正道儿,而是在害他们。想想自己早年的学业,金宁府一带谁人能比,可后来呢,为了生计,差点没把自己逼死,而自己现在却又在引领孩子们去走自己当年的老路。看看世义刚才的样儿,和自己当年多像啊。这样一想,后背不觉冒了冷汗。这天夜里,经过深刻反省,他决定重新拟定孩子们的学习大纲。
从第二天开始,孩子开始了一种全新的课程,这种课程里,既包括司马光砸缸一类古代儿童机警故事汇编;又有三国演义一类文史通俗读物的简编本,穿插讲解三十六计概要。讲义丰富精练,贴近生活,实战性强,连老二世德都入了迷。学用结合,一周后,就用刚刚学来的李代桃僵计,成功地从母亲手里骗去了二角钱。他说自己的橡皮不知什么时候丢了,玻璃花儿眼就给他二角钱,通常一块方形橡皮,正好需要二角钱。可下午放学回家,母亲看他手里的一串糖葫芦时,问他从哪儿弄来的,他就说是同学给的。和他一起回家的哥哥,诚实地举报了他,“不对,是他自己花钱买的,还给我吃了。”事情一经穿邦,玻璃花儿眼就气得不行,像早先惩罚丈夫出轨时那样,扭着老二的耳朵,狠抽他的屁股,一边问他再敢不敢撒谎了?院子里就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嚎叫。这种凶残的惩罚,让丈夫浑身不舒服,很容易想到自己早先也这样,动不动就挨惩罚,心里就对大儿子的诚实感到讨厌。
“行了!”看到悍妻还有惩线罚下去的意思,丈夫坐不住了。
“从小偷针偷线,长大偷米偷面。”玻璃花儿眼冲着丈夫吼,“你这样护着他,将来会咋样?”
甄永信沉着脸,起身回屋了。他已完全掌握了控制妻子的手段,心里也就不怕了。果然,他发完火后,玻璃花儿眼松开老二,回屋做饭去了。
夜里,听听孩子们发出均匀的鼾声,她知道丈夫还没睡,就想劝丈夫,“他爹,这些天我听你给孩子们讲书,不再讲‘首孝悌,次谨信’一类的东西了,全是些弄奸取巧、蒙人的东西,照这样下去,不是把孩子给毁了吗?”
丈夫没还声,只叹了口气,过一会儿,才说,“他妈,你说我的书底儿,怎么样?”
“那还用说,金宁府人谁不知道?十七岁参加童试就夺了魁首,中了秀才。”
“可后来呢?”
“唉,那不是废了科举嘛。”
“可现在还有科举嘛?你没看看,咱现在连一个中国人都做不成了,成了地地道道的亡国奴,学那些破烂玩艺,还有啥用啊?当年我学得那么好,想想后来怎么样,让你爹妈骂成啥样儿了?连自己的房子都保不住了。再看看现在,咱这家业又恢复了,哪一两银子是靠学那些玩艺弄来的?还不是全靠我心里的智慧?你现在要是还逼着孩子像我当年那样学习,不是又把孩子逼上我当年的老道儿上了吗?”
玻璃花儿眼有些脸红,因为丈夫刚才又提到父母当年虐待他的往事。好在夜里,没人看见。听听丈夫说的还真在理儿,可嘴上不愿服输,咕噜了一句,“反正我觉得,你现在教的,也不是正道儿。”说完,转身睡去了。
有了父亲的启蒙呵护,老二世德就把学用结合发挥到极致。父亲刚讲了反间计的使用,他就运用反间计,成功地唆使了一对要好的朋友反目成仇,之前,这两个同学亲兄弟,对全班同学都构成了威胁;父亲教了欲擒故纵计,他就对一个同学施以小恩小惠、甜言蜜语,两天后就把这个同学脚上的一双新鞋,穿到了自己的脚上,因为多少天来,他一直觉得,这双新鞋穿到他自己的脚上更合适,气得同学的母亲,连夜从城南来到城北甄家,把自己孩子的新鞋要了回去。玻璃花儿眼羞愧得无地自容,连赔不是,说了一大堆好话,才没让那孩子的母亲发火。送走了同学的母亲,刚要教训自己的儿子,丈夫又拦着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孩子间的事儿,大人别掺和。”
常常都是这样,一当母亲要管教孩子,丈夫就在一边儿拦着。〖/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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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3)
!!!!让父亲不满意的,是大儿子世义,虽说比弟弟大两岁,可对父亲新开的课程,似乎并不感兴趣,傻愣愣的,缺少弟弟那种天赋,这就加重了父亲的担心,害怕大儿子会走上自己从前的老路。甄永信打算在大儿子身上多下点功夫。父亲绷着脸,告诉他,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任何人都不能信任。大儿子就直耿耿地问,“包括你和俺妈?”
“对!”父亲生气地说。
“可学校老师教我们要诚实做人。”
“那是骗人的,”父亲说,“那些小鼻子说得倒好听,可是他们要是真的诚实的话,为什么还占领我们的土地,让我们当亡国奴?”
“可是你早先也这么教我了,‘凡出言,信为先。’”父亲不愿意承认自己也错了,却又无法给儿子解释明白,就骂儿子是榆木脑袋,于是儿子更加糊涂了。
由于大儿子不可理喻,父亲可就决定让现实惩罚这个执拗的儿子。一天,兄弟二人在院子里踢鸡毛毽时,把毽儿踢到了西厢房的瓦沟里。老二跑去找父亲帮忙,父亲就感觉时机到了。他从房檐下搬来梯子,搭在房檐,对大儿子说,“世义,你是老大,当上去取下。”
世义犹豫了一下,看父亲威严的眼神儿,只好爬了上去。儿子刚踩上瓦片,父亲立刻把梯子撤掉,恰巧这时母亲上街买菜去了,求助无援,儿子眼泪就流了出来。
“song泡,社会不认识眼泪,只相信实力。”父亲在房下骂道,“现在该知道了吧,爹也是信不过的。自己想法儿下吧。”
大儿子两腿开始发抖,脚底一滑,跌落下来,疼得鼻尖冒汗,咧着大嘴哭了。玻璃花儿眼买菜回来,见大儿子坐在地上哭泣,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老二一时吓得发懵,忘记了父亲教他的那些韬略,惊吓之下,说了实话。玻璃花儿眼就暴怒起来,“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边说边要把儿子扶起,可儿子已经站不起来了,只好把儿子抱回炕上,嘴里一刻也没停止泼骂。丈夫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该向儿子道歉呢,还是应该先向妻子赔罪。无奈之下,沉着脸,一声不吭。这种沉默却让妻子担心起来,担心自己发作过度,会把丈夫重新变成公山羊。这样的事儿,从前曾发生过一次。便强忍着火儿,降低了声调。
原想儿子只受了一点擦伤,也没当回事儿,以为睡过一夜就好了。不想第二天早晨,发现儿子的大腿红肿起来,甄永信才相信坏事了。儿子已经起不了炕了。家里慌乱起来,慌乱中,妻子想起了三十里堡,有一个老韩太太,家中有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从前丈夫当劳工时伤了腰,正是她去抓的药,才给丈夫治好了病。想到这里,她揣上银子,匆匆出了门,叫了辆马车,就到三十里堡去了。
下午回来时,带回来外敷和口服两种药,就给儿子敷上。自知有错,照顾儿子的活儿,甄永信一个人担了下来。由于方法得当,十天后,儿子的腿就消了肿。一个月后,敢稍微动弹了,甄永信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心情也比较轻松,盛世飞来时,甚至还能愉快地和他笑谈。
盛世飞是在甄永信生意清淡后,唯一和他保持正常业务来往的客户,一有讼事,就找他写诉状,谢仪从不拖欠,银子虽不算太多,却足以维持家中的日常开销,这就足以让甄永信心存感激,把他视作知己。见面后赶紧请进正房,吩咐妻子看茶递烟。盛世飞端起茶,没说正事,而是问了些孩子的腿伤之类的琐事。看看好友一味谈些日常琐事,甄永信就相信朋友今天来,只是顺路随便来坐坐,也没了精神,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起来。谈了一会儿天,好朋友说要回去,甄永信也不太留,起身送朋友出门。过了二进院子,盛世飞一把拉过甄永信,神神道道地说,“兄弟今天来,是受人之托。”
“谁?”甄永信开始警觉。
“谁?还不是维持会的农会长。”
“农会长?”甄永信翻了一下眼珠子,“我和他素未平生,怎么会有事托我?”
“噫,哥哥的英名,城里谁人不知?”
“兄弟消遣我了不是?”
“哪儿的话,”盛世飞恭维着,“兄弟我多暂敢在哥哥面前卖关子,今天确实是受农会长之托,专程来求哥哥的,他遇到大麻烦了。”
“究竟是什么事呀?”
“咳,说来话长呀,”盛世飞捋了捋舌头,“这农会长巴结日本人做事,也是花了不少银子,才弄了个维持会会长的位子,刚到任还不满一年。他天性又是个爱沾花若草的主儿,有家不回,四处打野食儿,结果就钻进了副手的圈套。那副手本是也钻营着会长的位子,无奈钱少,就输给了农天财,正一心想挤着他呢,就抓准了农天财的毛病,在大连窑子里花钱雇了个窑姐,农会长哪禁得起女人的句搭,就主动上了钩,留那女人在官署过了夜,第二天一早,这女人就不见了,锁在保险柜的印匣里的官印也不见了。”
“这么说,那官印是被那窑姐儿盗走了?”甄永信问。
“那还用说。”
“那就派人把那窑姐抓到不就结了。”
“咳,大连那么大个地方,藏一个窑姐儿还不方便,派人去捉,岂不是大海里捞针,再说了,窑姐要钱,要那官印有什么用?”
“照兄弟看,那官印现在会在谁手里?”
“在谁手里,在农会长副职的手里呗,这不明摆着吗?那副手要拿这官印说事,拱掉农会会长,好取而代之。农会长这几天都吓得不敢办公了,称病在家休养呢。”
“要这么说,这事儿,还真挺难办呀。”
“不难办,农会长怎么会托我来找哥哥呀。”
这话听了,心里舒服,嘴上却直客气,“兄弟这是什么话,哥哪有那本事?去干涉官府的公务,要是真有那等本事,怎么会落到这等地步?哥也奉劝兄弟一句,这事还是不掺和为好,老话说,伴君如伴虎,侍官如侍狼。侍候得好,保一个平安,侍候得不好,狐狸没套着,空惹一身臊,弄不好,还要生出许多事端。兄弟现今诉讼的职业已经不错了,何必去跟他们官府交结,自寻许多烦恼。”
“哥哥有所不知,干兄弟这一行的,不跟官府打交道,怎么行得通?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法律摆在那里,是给老百姓看的,官司输赢,全凭日本人和那些给日本人当官的中国人的一句话。不跟他们交结,兄弟这碗饭,如何能端得起来?不瞒哥哥说,为了交结农会长,我是投了本钱的,要不,我对这事,怎么这样上心?你想,一旦他倒了,我那些银子,不全都打了水票了?”
甄永信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要是这样,帮兄弟想想,倒也无妨。”又停了一会儿,问,“你保准那官印,儿现在就在农会长副职手里?”
“保准在,一点错不了。”
“那副职现在住在哪儿?”
“就住在他们官署的后院。”
“那农会长呢?”
“住在前院。”
顿了一会儿,甄永信说,“这样吧,赶明儿个,我过去看看,你等中午再来听我回话,中不?”
“中。”说着,盛世飞就走了。
盛世飞刚走,冷不防身后闪出个人影,吓了甄永信一跳。定睛看时,是玻璃花儿眼。
“你傻呀?”玻璃花儿眼开口训斥丈夫,“没生意时,你成天愁眉苦脸的;有了生意了,你却把人家往门外踢。多好的主顾啊,多少人巴结着要交结官府,还巴结不上呢,可你呢,如今官府找上门儿来了,你不但不巴结,反倒推三阻四的。”
甄永信乜视了妻子一眼,没理会她,转身回屋去了。妻子不甘罢休,跟在身后絮叨,一直等丈夫坐到炕沿儿,又跟到里屋数叨。被聒燥得心烦,甄永信就抬起头问,“你看今天当官儿的,有几个不像表子?为官一任,吃穷一方,用人时靠前,不用人时靠后,空口白牙的抓人使,见了银子就像苍蝇叮了血,生意?这叫哪门子生意?从他们兜里往外掏银子,哪还不跟从王八嘴里抠肉一样难?他求你办事时,说得好好是是,办完事翻脸不认人,不给你钱,你找谁要去?生意?这是什么生意,弄不好出大乱子的事,不见着现钱,我去扯那闲淡?”玻璃花儿眼还要理论,甄永信懒得和她烦,转身躺下了。〖/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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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4)
!!!!第二天一早,洗漱罢,简单吃了早点,就起身出了家门,来到南街,围着维持会官署转了一圈。提供
从前,这里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俄国人来时,把前排门房扒掉,建起一排二屋砖楼,当作市政公署。日本人赶走了老毛子,又在这里设立了维持会。现要楼后,就成了二进的院落,格局和甄家大院相仿。
回到家里,妻子已把午饭做好。吃过饭,甄永信开始研墨,写了一封短笺,装进信封,就给大儿子上课。
中午,盛世飞又来了,看他两手空空,甄永信就把昨天劝说他的话又说了一遍,显得颇为难,劝他趁早抽身算了。盛世飞似乎看破了由头,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