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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永信稳了稳神儿,把事先编好的话,背书一样说了出来,“报告师长大人,小人是东北辽南人,家境小康。自打日本人占领辽南,家乡父老便成了亡国之民。小人心有不甘,却报国无门,因清庭实在没有指望了。日前风闻革命党人在南方反清救国,小人才见到了希望。于是变卖了家产,凑得现银两万两,直奔广东来,想为革命尽绵薄之力。”
听到两万两现银,陈师长眼中就放出光亮,脸色倏地温和起来,连声称道,“忠义之士,勇气可嘉。”跟着又问,“两万两银子,一路上带着可不容易啊。”
甄永信见时机已到,从贾南镇怀中取过衣服,撕开衣袖,从中取出银票,敬献给陈师长,“请长官查收。”
陈师长接过银票,看清上面确是两万两,嘴角不再紧绷,松驰下来,又开始了夸奖,“真是国之栋梁啊,我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若能十里有一,像仁兄这样,革命何患不成功?列强岂敢欺凌于我。人才难得呀。”陈师长冲着身边的军官感叹。
类似的话重复说了几遍,问甄永信说,“不知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小人散财报国,已是毅无反顾,如今找到革命的队伍,如承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好!”陈师长霍然站起,“革命就需要这样的人才,陈某人想招纳的,就是这样的仁义之士。我看这样吧,先委屈仁兄,到军需处挂个职,任军需少校副处长,”说着,转头问贾南镇,“这位仁兄是……”
甄永信赶忙说,“是小人的家仆,愿随小人共赴革命。”
“噢,义士,这样吧,就让他做你的副官,仁兄意下如何?”
“多谢大人栽培。”
人事安排妥当,陈师长转身问旁边站着的军官,“你的新兵连训练得怎么样啦?”
那军官立正报告,“一切进展顺利!”
“好,要抓紧训练,革命正亟需人才。”嘱咐了一句,又说,“你去把军需处长李六序找来。”军官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一会儿功夫,带着另一个军官进屋。这军官身材偏矮,微胖,生得细皮嫩肉,双眼皮,颇有女人相,两目有神,眼珠子转动极快,像枝头上机警的小鸟。陈师长见人进来,就开始吩咐,“李处长,这位甄义士,是我安排给你的副手,他新来乍到,不谙军务,待会儿你带他去换了军装,这段时间,先领他熟悉一下军需事务。”
李处长立正应了声“是!”领着甄永信二人下去。几个人来到军需库,打开库门,按二人的职级、身材,分别配给了两身合身的军装,每人一把德国造二十响驳壳枪,接着又给二人安排了住处,在军需处为二人添置了办公桌椅。因为是师长亲自吩咐的,李处长不敢怠慢,一切都办得熨帖。看看事情已安顿好了,李处长就亲自给二人沏了茶,坐下和二人闲谈。这时,甄永信才发现,李处长虽面善,却不会笑;说话声音不高,却让人感觉是发自肺腑的交心话,这让甄永信想到了贾南镇在杭州结识的表子春江月,便相信此人城府极深,不敢等闲应付。
“像甄兄的职位,一般士兵做得好,没个十年八载的,是熬不上的。”李处长低声板着脸说,话里却隐含着对甄永信的恭维,“足见师座对甄兄的器重。往后,这军需处一应事务,还需甄兄帮着拿主意,师座那里,少不得甄兄多多美言才行。”
甄永信知道这李处长在探他的口风,笑了笑,说,“处长言过了,刚才师座已交待清楚,再三叮嘱我是来给处座打下手的,再说,兄弟素来不识军务,还需处座多多指教才是,怎么说起见外的话来?兄弟是个直人,往后相处,难免有冒犯之处,处座只管指教,不需客气。”二人又扯了些闲淡,觉得相互难见底细,便托辞离去。〖/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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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3)
!!!!夜里在灯下,贾南镇摆弄着驳壳枪,兴奋异常。“哥,这人啊,真怪,走出家门闯江湖,真的就跟做梦似的。想当初,在东北,小打小闹,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会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弄把枪背着?可自打结识了哥哥,不要说银子啦,更别提山珍海味,光是见过的世面,兄弟就知足了。官差也干过,如今又做了军官,舞枪弄炮的。”
“先别乐,”甄永信沉着脸应着,“这军营中,水浅王八多,不是好玩耍的地方。”
“怎么,哥的意思是……”
甄永信将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他放低声音说话,“哥是凭这个吃饭的,”甄永信指了指脑袋,“舞枪弄炮,岂是哥的强项?眼下只好随遇而安,虚与委蛇,记着,这阵子,你不可多与人接触,话要少说,事要多听,凡事看我眼色行事,不可鲁莽。”
贾南镇知道,甄永信又要有大动作,便紧起精神,小心行事。
第二天下午,新兵连搞打靶座训练。李处长撺掇甄永信二人去靶场过过手瘾。贾南镇听了教官的指导,举枪就射,噼哩啪啦,一梭子弹瞬间打光。甄永信举枪瞄了一会,扣动了板机,子弹炸响,手都震麻了,便不再射击,退下子弹,送给了贾南镇。贾南镇得意得像个孩子,举枪又是一通乱射。
走出靶场,一个下级军官等在门口,见甄永信二人走过,迎上前打了个立正,行了军礼。甄永信看时,原来是昨天在城门口遇见的军官,左手拎着昨天抢去的包裹,难为情地责怪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师座的红人,今天是特地赔礼道歉来的。甄永信笑了笑,指着包裹说,“弟兄们平日里辛苦,不知者不为过,一些碎银,权当弟兄们的酒水钱了,不需还了。”那军官执意不肯,非要把包送还才行,一再哀求甄永信别把事情说到师座那里。甄永信只好接过包裹,答应了那军官的求情,年轻军官才肯离去。甄永信拍了拍包裹,看着李处长说,“这可是倘来之物,走,喝酒去。”说完,拉着李处长去找酒家。
军营里杂事不多,二人很快适应下来。白日里除了应付些许事务,闲下来时,二人就看看报纸,读读闲书,品品闲茶,遇上休息日,二人就到城里各处走走。福州地处闽中,商贸兴盛。城区不够宽敞,可游览的地方不多。闽地方言,聱牙难懂,走在街上,形同身临异邦,时间一长,二人连街也懒得去了。
月底到了,军饷拨发下来。军需处忙碌起来,为各部门做帐核算。帐簿做好,李处长拿去给师长审批,一个时辰后,李处长又把帐簿拿回来,为难地说,“做冒了,师部公务开销,都是师座筹措来的,没把这部分打进核算里,这些钱都要还的。”一干人员只好从军饷中把师长筹措的钱扣除,再重新核算做帐。甄永信心里清楚,这是师长想法儿在剋扣军饷。帐目重新做好,师长就签了字,开始向下发放。按照职级,甄永信领到一百块大洋,贾南镇职级低,只领到五十块。
领了军饷,手里有了钱,平日里提头带枪混饭吃的兵爷们,就管不住自己了,三五一伙地到街上找地方扔钱。一时间,兵营里每天都能闻着酒味。
找准一个机会,趁师部没有外人,甄永信求见了师长。师长正襟危坐,面无表情。见到甄永信进来行了军礼,铁着脸问,“有事吗?”
“一点小事。”行完军礼,甄永信从兜里掏出饷袋,恭恭敬敬递到师长身前的茶几上。
“呕?这是什么?”师长指着饷袋问。
“卑职这个月的饷钱。”
“这是为什么?”师长一脸茫然,“嫌少?甄副处长,军饷是按职级发放的,有严格的规定,不是我想给多少就能给多少的。”
“师座想过了,”甄永信解释道,“师座,卑职变卖家产南下,投身革命,可不是为了赚钱来的,图的是国富兵强,匡复河山,有朝一日,驱逐列强,兴我中华。说实话,如果为财,卑职只要保住家产,一年进帐,不下万两,何必历辛受苦,冒着风险当兵赚钱呢?卑职素无嗜好,平日里聊无开销,一个月有两块大洋,足以应付,身边带着钱也无用,听李处长说,师部公务开销超支不少,都是师座个人出面筹措的,卑职想把每个月剩余的钱,捐给师部,不知师座能否成全。”
“这如何使得?”师长站起身来,情绪激昂,“当兵打仗,提头带枪的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总不能让一家老小饮露喝风呀!”
“师座请放心,家中所剩产业,足够一家老小开销,师座不必惦记,眼下卑职身赴国难,不计较个人得失,还望师座成全才好。”
“义士,真乃义士!”师长急走过来,双手搭在甄永信肩上,摇了两下,“人才难得呀。我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若能十里有一,像仁兄这样,何患我中华民族不能早日崛起。”
甄永信想起来,类似的话,第一次见到师长时,曾听他讲过,那时他献的是两万两银子,而这一回所献,只不过是九十八块大洋,便猜想,这句话,在师长接受献金时,已被说滥了。而参加革命党,也无外乎学说这样一两句口号就行。
“我马上传嘉奖令,号召全师官兵向你学习,让那些天天为了军饷满腹牢骚的人看看,什么才是中华民族的精英。”
“千万不可!”甄永信一时吓得脸色煞白,忙劝止师长,“卑职所做,实为力所能及。而弟兄们提头带枪的浴血沙场,也是为了讨个生路,如今一旦要他们像我这样,不光会断了弟兄们的财路,令卑职招人忌恨,也会引发弟兄们违犯军规,还望师座明察。”师长眨巴了几下眼睛,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只是仁兄如此雄心宏愿,煌煌大义得不到宣扬,本座确实心有不甘。”
甄永信赶紧接话,“难道师座没听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知己者容。卑职之心,能获师座相知,便死也知足,哪里还求亮晒于光天华日之下。”
师长沉吟片刻,叹息一声,“咳,也罢,只是往后,仁兄要留足己用,实在多余,再捐。千万不可亏着自己。”
“这个师座放心,卑职已是年近不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师长让了座,亲自为甄永信沏了茶,二人又唠了些家常,问了些军需处近来的事务,甄永信一一如实回了话。临了,师长嘱咐他说,“你来了,军需处的事,我就放心了。李处长原是我的勤务兵,人也机灵,会办事,懂我的心思,就是一点毛病不好,太好色,常常叫我放心不下,以后,你要多督管着些,有事不便说,你就直接找我说好了。军需处是军中最要害部门,切不可有了闪失啊。”
甄房信一一应了下来。又唠了一会儿,就托辞还有别的事,起身回去了。
往后的每个月底儿,一等领了军饷,不出两天,甄永信都会找准机会,给师长送去。和师长的关系,就越发亲密起来。师长每次见了他,脸色也比见别人时舒缓,说话也随便可气,竟成莫逆。李处长眼毒,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也就不敢在他面前拿大,逢事向他请教,正副手关系,在这里掉了个儿。〖/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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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4)
!!!!上了秋,军中风传讨袁护国的事儿。提供听说要打仗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兵爷们,一时都像受了惊的鸭子,神色惶惶地在心里祈福求安。
一天下半晌,师长找甄永信到师部来一趟,说是有事相商。到了师部,客厅边上多出四个浙雕樟木箱子。箱子都上了封。师长招呼甄永信坐下,说眼下是民国了,什么都学着西洋光景,甲子纪年变成了阳历公元,阴历春节也不让正儿八经地过了。公职在身,违逆不得,正月初一给老人磕头拜年也行不通了。可老人还是老脑筋,得意这些老规矩。“眼瞅重阳要到了,”师长这才转到正事,指了指墙角的四口楠木箱子说,“这是我孝敬家中二老的一点心意,尽是些闽地特产,想拜托仁兄替我去一趟上海,代我给老人问个安。”
甄永信立时明白了师长的心思,爽快应道,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师长满意地说,“好!好!”举手拍了拍甄永信的肩膀,“福建到上海,走水路最便捷,无奈海上风险太大,陆路也不安全,所以我派两名近身侍卫保护你。”
甄永信据此推断,这四口樟木箱子里装的,绝不是个小数目。口上却说,“谢师座关怀。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今天夜里,”师长说忽,“夜里起更后,你们就动身,出了城,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等明天天亮后,再上路,以后天天就昼行夜宿,切记,不可夜间赶路。”
“遵命!”
“这是家父的住址,裕兴路三弄里,陈公馆便是,就在豫园的前街。好了,去准备一下吧。”
“是!”甄永信接过地址,行了军礼,转身出去。回到住处,吩咐贾南镇,“快把东西收拾好,今晚就走!”
“怎么个走法?”贾南镇问。甄永信就把师长安排的公干说了一遍。贾南镇把嘴戳到甄永信的耳边,“咱们就此游鱼出网?”
甄永信点了点头,二人开始收拾行装。
夜里熄灯号吹过,甄永信四人把四口樟木箱子抬上事先雇来的马车,出了军营,往北城门方向去了。城门已关,甄永信喊来执勤军官,说是奉师长之命,急需出城公干。军官见是军需处副处长,车上又坐着两个师长的近身侍卫,不再问话,命令士兵打开城门。出了城,一行人寻了家客栈,安顿停当,就在客栈安歇下来。
闽中多山,一天行不了百里。太阳近山时,一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把行李安顿停当,四人叫了几道菜和一坛米酒,开始吃饭。师长近身侍卫看甄永信叫了酒,小心叮嘱说,“甄副处长,临行前,师座曾嘱咐我俩说,路上不可贪杯。
“噢?师长这样说了?”甄永信故作惊呀,想了想,说,“不可贪杯,是说不可过量,少喝几口,我看无妨。白天颠了一天,喝几口,也可解解乏。”
两个士兵坚持不喝,甄永信也不强劝,只好和贾南镇推杯换盏,吃了个热汗淋漓。甄永信瞟了两个士兵一眼,看二人不时拿眼瞄着酒坛子,知道二人也馋得厉害,却不理会,只顾和贾南镇二人一杯一杯地饮着,直吃得杯盘狼藉,酒坛见底儿,甄永信和贾南镇大声打着饱嗝,叮嘱士兵夜里留神,便倒头睡下。
一夜无事,第二天太阳高起,一行人重新上路,车子颠得厉害,四人时常下车跑一段路,腿脚才舒服。一天下来,脚胀腰酸的。傍晚投了客栈,还像昨天一样,要了酒菜,两个士兵起初不肯喝,甄永信劝道,“我觉得,师座派咱们四人公差,是看得起咱们,也是借机犒赏咱们,叫咱们出来见见世面。临行说些叮嘱之类的话,都是上司的惯常做法,不可太过拘泥。太平年月,敢打当兵的主意的窃贼,我看八成还没投生下来呢。”
贾南镇也热心肠地在一旁敲边鼓。两个士兵就动了心,每人倒了一杯,但绝不再饮第二杯。甄永信也不再劝,只顾和贾南镇痛饮。
第二天醒来,看看一切正常,第三天傍晚,卫兵们就比前一天多喝了一杯,四天之后,就不分高低,和两位长官平起平坐,亲如兄弟,无所顾忌地推杯换盏了。第五天,一行人离了闽地,到了浙江地界,山路开始放缓,行了半日,来到富春江边,已是接近江浙平原。四人心情轻松起来,在江边一个小镇住下,像得胜凯旋后开庆功宴一样,摆了一桌酒席,放开肚子,狂喝滥饮起来。贾南镇说不加点花样儿,饮酒无味,甄永信就提议划几拳,三人立马响应,客房里顿时噪声大作,从日落时分,真吃到二更。因为划拳老输挨罚,酒没见底,两个卫兵就趴到桌下。甄永信和贾南镇费了挺大的劲儿,才把二人扶到床上。
听士兵发出鼾声,甄永信领着贾南镇打开樟木箱子,在一堆闽中特产中,准确地起出二百根金条、一些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和几块老坑寿山田黄,装在行李包中,由贾南镇背上。甄永信借口到镇上拜访一个朋友,向客栈掌柜的借了盏灯笼,和贾南镇二人往码头上去了。
江南船家,平日一家人都吃住在船上,见一条船上亮着灯光,甄永信把船家喊过来,问去上海怎么走。船家说的是越语,连比带划,才让甄永信明白,从这里到上海,有两条水路可走,一是从富春江直接入海,过舟山到上海;第二条是经运河北上,经长江到上海。前一条便捷,但危险;第二条安全,但费时。不过两条水路的价码都差不多。甄永信一时叫不准走哪条水路才好,情急之下,问夜间能走吗?船家说完全可以。二人就上了船,顺江而下。
第二天日起三竿,两个卫兵还没睡醒。车夫已套车多时,等着不见四个当兵的出来,就去叫门,敲了一会儿门。屋里开始有动静。卫兵们说头还有些沉,昏沉沉地过来开门,闷声闷气地问车夫有什么事。车夫说天已半晌了,再不上路,天就晌了,他要卸车喂马了。两个士兵先是一惊,责怪自己昨夜喝大了,转身要喊二位长官,却发现长官的床上空空的,人已出去了,甚至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卫兵们大吃一惊,完全醒了酒,大声问车夫,“长官呢?”
车夫说,“我哪里知道?”卫兵赶快查看了樟木箱子,发现封条已被启开,感到大事不妙,匆匆跑出去询问店主,店主说,昨天夜里,二位长官要出去访友,借了店里的一盏灯笼,现在还没回来。卫兵相信已中了金蝉蜕壳之计,相互对视着,惊得说不出话。因为礼单和地址,都在甄永信手里,呆了半晌,卫兵只好把樟木箱子抬到车上,原路返回。
行了两天的水路,船靠上钱唐江的运河码头,担心海上会有风浪,小船经不起颠簸,甄永信改了主意,叫船家拐进运河,从运河北上。
大约行了半月,船到了济宁。二人弃船登岸,心里放松下来,叫了辆马车,直往济南奔去。
到了济南,找了家客栈住下。一番洗浴后,换上便装。叫了些酒菜,二人就在客房里吃喝起来。直当杯盘狼藉,喊来店家收拾停当,甄永信叫贾南镇把门反闩上,打开包裹,二人开始分赃。甄永信说,“咱兄弟这次闯荡,已有几年,这回就在济南作别吧。黄货是有数的,好办,余下的东西,就先尽兄弟拿吧。”
“别介,”贾南镇动了情,“打小弟家门过,好歹哥哥也得去住两日再走不迟,小弟心里才得安生。”
“不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在咱们兄弟合合散散,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此路上分手,倒比从府上牵肠挂肚的难舍难分的好。何况咱们兄弟相隔不远,思念时,还可渡海来访。”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和哥哥相处日久,现在忽然分手,我就感到六神无主了。早先在认识哥哥之前,小弟自觉行事还有一些主张,如今越是和哥哥相处,我越觉着凡事都没了主张,凡事都得听哥哥的,心里才踏实。”
甄永信听了,得意地笑了笑,“越是这样,咱们兄弟越是要早些分开。哥哥终归不能和你一起呆一辈子。不过今日分别,哥还是有几句话要送给你。”
“什么话,哥快说出。”贾南镇急着问。
“第一,回家后安心过日子,不可露富;第二,平日里不可轻易做局;第三,切勿杀熟。”
贾南镇听了,似懂非懂,眨巴了一会眼睛,说,“请哥哥细些点化。”
甄永信就耐心开导,“露富,则招人耳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早晚会惹出事端;权谋,人生之大事,轻易设局,难免会有疏漏,坏了心态,往后就不易做精,不精,纰漏就多,容易生出是非,记着,现在你已是有相当家业的人,不比当初独闯江湖,保住基业,才是上策;杀熟,乃是地痞流氓者所为,会让你在乡里失去做人的根本,非权谋者所齿。”
贾南镇一一记着。静了一会儿,甄永信又催促说,“好了,你先拿吧。”说完,指了指那堆珠宝首饰。贾南镇拿眼看时,觉得首饰不够多,倒是古玩字画和几块破石头,占了挺大的一堆,从首饰里给老娘和妻子选了几样,就不动手了。
“就这些?”甄永信问。见贾南镇点了点头,又劝说,“再拿点,不然,哥就太多了。”贾南镇又从首饰堆中拿了两件首饰。甄永信知道,贾南镇对古玩不在行,更不懂寿山田黄的金贵,就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