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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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宁凤奎说,“到了南街口,我就停了下来,付了车费,照你说的,等到那车夫走远了,我又换了辆车,才回来。”
“这就安全了。”甄永信说,又看了宁凤奎一眼,叮嘱道,“这事不能让嫂子知道,她一个女人家,知道了,会吓出病的。这些钱,原本有我的一半在里面,这个琪友知道,”甄永信向琪友递了个眼色,琪友会心地点了点头,甄永信接着说,“另外,这些日子,租房子,买房子,都是我垫的钱,咱们兄弟明算帐,抛除这些费用,这回净赚的,也就万来块钱,咱们三一分作一,每人三千块,剩下的一千,给嫂子做生活费用。另外哥的钱,也得编个由头,交给嫂子……”
“别介,”宁凤奎有些急,“好歹我也担惊受怕了一场,让我手里握着钱,身上也热乎热乎。”
“不是兄弟不通情达理,关键是哥有好赌的毛病。哥看过《水浒》,该知道智取生辰纲的事,最后是怎么犯的?还不是白日鼠白胜好赌,才把底儿捅露了?”
“兄弟说啥呀?哥就像白日胜鼠那个德性?”宁凤奎争辩道。
“姑父说得对,”琪友跟着劝道,“这次动静太大了,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可是杀身之祸。姑父说的是实话,爹要是没有这个毛病,别说你那三千块,就连我这三千块,都要交给爹保管呢。反正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只是爹染上了好赌的毛病,手里有了钱,心里就发痒,一旦惹出麻烦,那可是咱一家的性命呀。”
琪友的话说得刻毒,句句捅到宁凤奎的心尖上。见宁凤奎低头不语,甄永信又说,“那汪掌柜的为人奸猾,想必会布下眼线,寻找咱们,近几年里,哥千万不要再上街了,就呆在家里,过富家翁的日子,我和琪友目标太大,也不能在哈尔滨待下去了,我俩打算出去躲躲,哥留在家里,可要小心。”
“你们打算去哪儿?”宁凤奎问。
“先去长春呆一段时间。”
把家中的事安排停当,甄永信和琪友平分了剩余的大洋。甄永信又把大洋兑换成金条,缝在身上,第二天,二人就乘火车到了长春。寻了个热闹地界,琪友摆出卦摊,甄永信呆在一边辅导。琪友年轻,脑子又灵,嘴巴好使,不出一个月,自己就能应付裕如。二人就分开摆摊,一边给人看相算命,一边打听世仁的消息。
立冬过了,天气转冷,街上开始积雪。出摊时,有些拿不出手。手头又宽余,不急等着挣钱花费,甄永信二人就收了摊,白天里,只是到街上转转,遇上氓流,就上前问问,认不认识一个叫世仁的年轻人。夜里回到旅店,琪友一边温习《英耀篇》,一边向甄永信请教些江湖上常会遇到的一些麻烦。
一天傍晌,二人在街上走累了,腹中也觉得饿,正要走进一家菜馆,突然一个小叫花子从身后追来,低声下气哀求道,“两位先生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买碗饭给我吃吧,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二人看时,见小叫花子头戴一顶狗皮帽子,身穿家织布长棉袍,纽裆裤,脚穿猪皮乌拉,脸上污迹斑斑,污迹下,却透着红润的肤色,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甄永信蓦然想到,如果现在见到世仁,大概也是这个模样吧。心里不免动了恻隐之情,说了声,“进来吧。”
跑堂的见客人进屋,赶忙张罗着给客人找座,一边又问客人都想要些什么。甄永信看着小叫花子,对跑堂的说,“先给这位小兄弟来碗热汤面吧。”
而后,才开始点自己的饭菜。在等着上菜的功夫,甄永信和小叫花子搭起话来,“小兄弟打哪儿来呀?”
“从梅河口来的。”小叫花子说。
“到这里来,发哪路财呀?”
“蹿街的。”小叫花子说,“原本在梅河口呆着,好好的,和老大怄了几句气,一堵气,出来了,想到长春试试水,不想这里的活儿更不好做,又插不上帮,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活着。”
“梅河口那边,你的兄弟多吗?”
“二三十个吧。”小叫花子说。
“都是当地的吗?”甄永信问。
“哪能呢,我们这号人,跟候鸟一样,天涯浪迹,走到哪儿,落地生根,就成了兄弟,哪管什么这地那地的。”
“你这样几年了?”甄永信问。
“你问我干花子行吗?差不多记事时就这样儿了,自己也记不清了。”小叫花子说。
“你不想家吗?”琪友插嘴问。
“家?哪有家呀,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家是什么东西。”小叫花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一直都在梅河口吗?”甄永信问。
“哪能呢,我们这一行当,四海漂荡,我从没在一个地方呆过半年以上,在梅河口,也只呆了两个月。”小叫花子说。
“这两年,”甄永信问,“你见没见过一个叫世仁的孩子?他和你差不多大。”
“世仁?”小叫花子翻动几下眼珠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他姓甄吗?”
“对呀!”甄永信惊喜过望,不禁跳了起来,探着身子问,“你认识他吗?他在哪儿?”
“是哈尔滨人吧?”小叫花子并不急着回答,只是问,
“是!”琪友也激动地跳起来,问,“他现在在哪儿?”
“我离开梅河口的前几天,是有个叫甄世仁的人到那边去入了伙儿,大伙都管他叫腊八儿。只是眼下不知还在不在。”
“小兄弟,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找到了,给你重赏!”
小叫花子听了,犹豫起来,嘟囔道,“只是我刚从那边出来,现在又回去,平白的让人笑话。”说话间,跑堂的把酒菜端上。甄永信又要来一个酒杯,给小叫花子斟上。那小叫花子也不顾忌,大筷子夹菜,真个儿风卷残云般,把一桌酒席吃了个净光。而后,拿袖头擦拭了下嘴角,才舔嘴咂舌,问,“那甄世仁,是你们什么人啊?”
“我儿子。”甄永信说,又指着琪友说,“这是他表哥,我俩来这儿,就是要找他的。”
“那你们就去看看呗,说不准,他还在梅河口呢。”小叫花子拿捏起来。
“哎呀,小兄弟,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找得着啊?不比小兄弟,熟门熟路的。”
“那倒是,”小叫花子说,“只是我从梅河口出来,把身的积蓄全花光了,要不,怎么会厚着脸皮往先生们要起饭来呢?要是现在回去了,再回来,怕就不容易了。”
“小兄弟何须担心,”甄永信重新站起,将嘴巴戳到小叫花子耳根上,低声道,“不管能不能找到,只要小兄弟肯带路,我就送小兄弟一根金条,如何?”
“真的?”小叫花子一脸惊讶,随后又说,“不过空口无凭,咱们还是立个字据吧。”
“不需立字据,动身之时,一次付清,如有违约,小兄弟不去便是了。”
“那好,一言为定,”小叫花子颇觉得意,“正好我来时坐的雪爬犁,那车老板还在大车店等生意呢,我去说说看,要是痛快的话,明天一早,就可动身。”
“那敢情,”甄永信说,“小兄弟要是没事话,咱现在就可去找那车老板,把事儿给定下。”
“那也中。”小叫花子说,便起身要带二人去大车店。
三个人结了帐,直奔东郊大车店。小叫花子进去找来车老板。车老板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北方汉子,乡下人装束,只是左脸的下颏上一疤痕,让这张脸平添了许多沧桑。那疤痕挺深,宛若有人用小刀刻意剜出来的。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讲定十块大洋,一路包吃包住。甄永信先付了一块大洋订金,决定明天一早上路。
隆冬季节的三江平原,银装雪塑,一眼望不到边际,两匹马拉着雪爬犁行驰,有若白纸上爬行的一只小虫子。雪原晶莹,日光下反射强烈,剌得人头晕目眩。马蹄轻敲雪原,雪爬犁上的人却感觉不到自己在运动,反倒觉得远处的冰雪覆压下的小村庄,仿佛下面安装了轮子,在不停地向后滑去。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四个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却都冻得猫咬狗啃似的,坐在雪爬犁上,冻得腮邦子僵硬,谁都不想说话,只有两匹马充满了活力,大口地吐出雾气,在半空中摇晃的鞭子下,不停地小步跑动着。
一行人昼行夜宿,未晚先住店,鸡鸣早看天,大约行了五六天,便出了三江平原,四周渐渐多起山影,雪路也曲折陡缓,少了平坦。路边树木渐渐多了起来,人家却越来越少。甄永信心里生了些许不安,偶尔问一句,“离梅河口还有多远?”
“快了。”赶爬犁的车老板子抱着鞭子,头也不回,嗡声嗡气地只吐两个字,就不再言语。小叫花子也装聋作哑,挨着车老板子坐着,一声不吭。
在山林中又行了几天,人家越来越少,客店越来越不成样子,往往只有一户人家,四周用木桩夹起的篱笆胡乱地围起,就成了他们下榻的客店。每到夜里,虎啸狼嚎,甚是恐怖。
一天傍晚,他们住进了一家小店。小店在路边的山坳里,四周没有人家,只有三间木屋,紧挨木屋,是一间马棚,小店四围,是用木桩夹起的篱笆。马棚边上,拴了一条狼犬,见有人来,就呲牙咧嘴地嚎叫。这家小店没有名号,只有店主一人。此人五十多岁,身材矮矬,前襟和袖头污渍斑斑,颧骨上丝丝横肉向外凸起,看见爬犁赶进院里,笑着迎了出来,向赶爬犁的人拱了拱手,问,“二掌柜的,这是去哪儿啦?”
“到长春转了转,踩一踩盘子。”赶爬犁的边说边卸牲口,小叫花子接过马缰绳,往马棚里牵马。
“去长春啦?”店主说,“走时咋没从我这过?”
“从后山刘四那里走的。”车老板子说。
“烂头咋样?这一趟。”店主问,斜着眼睛向甄永信二人奴了下嘴,“海了吧?”
“点正烂头海。”赶爬犁的边跺着乌拉上的雪,边往屋里走,嘴里嘟囔着,“本想去那边踩踩盘子,不想赶了两头肥猪。”
甄永信听过,两腿虚软,脚底一滑,差点跌倒。琪友眼尖手快,伸手一把扶住。看甄永信脸色煞白,问了声,“姑父咋了?病了?”
甄永信没吱声,偷偷向琪友使了个眼色,琪友立马感觉不妙,收住了口,扶甄永信进屋。屋里昏暗,堂屋盘了两个锅灶,像北方农家一样,锅灶连着里屋的火炕,烧火做饭时,顺便就能把炕烧热。琪友把甄永信扶进客房的炕上,见赶车的和小叫花子到店主屋里说话,甄永信低声告诉琪友,“琪友,咱们遇上麻烦了。”
“啥麻烦?”琪友两眼慌恐起来。
甄永信将食指压到嘴上,示意他不要声张,“冷静,眼下千万不能慌乱。从现在开始,要装着像没事一样,夜里长点精神,听姑父的话去做,明白吗?”
“明白。”琪友说,“只是姑父咋知道遇上麻烦了?”
“这是一家黑店,通匪的,刚才店主和赶爬犁的见面时,说的都是土匪的黑话。‘烂头’是指土匪们劫获的钱财,‘海’是指数额的大小,‘赶肥猪’就是绑票。现在咱让他们绑了票。”
“那他刚才说去‘踩盘子’,是啥意思?”
“‘踩盘子’是指去寻找打劫的目标。土匪往往在城里各大商号里安插线人,看来是咱们平时不太小心,露了财,成了他们的目标。”
琪友头皮一阵发麻,急着问,“那咋整?姑父。”
“现在千万不能慌乱,见机行事,遇事不可多说,看我的眼色行事。”
二人商量未定,小叫花子推门进来,冲二人喊道,“吃饭了。”
甄永信朝琪友递了个眼色,去了外屋。外屋堂间放了一只高桌,只摆了一只大盘子,盘中堆放着大块野猪肉。店主正在锅上擦饸饹,屋里热气腾腾的。赶爬犁的坐在桌边,一脚踩在凳面上,手里抓着一块肉,撕扯着咀嚼。见甄永信二人过来,店主说,“你们吃吧,我这饸饹马上就好。“
甄永信坐下,看了看盘中的肉块,问,“掌柜的,有好酒吗?这么好的肉,不喝点酒,可惜了。“
“在高桌下面,是高粱老烧,自己拿吧。”店主头也不抬,边擦饸饹边说。
甄永信伸手到高桌下面的橱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一只酒坛,又取出几只碗,分给桌边的人,琪友见机行事,开了酒坛,给每人倒了一碗。甄永信端起酒碗,对赶爬犁的和小叫花子说,“一路风雪,寒气透身,难得有这样的好酒好肉,来!今晚我请客,各位不要客气,干!”说完,自己先干了。赶爬犁的也不客气,话也不说,端碗便干。小叫花子推说自己平日滴酒不沾,不想喝酒,强不过甄永信再三劝说,端起酒碗,只喝了小半碗,便一脸的难受相,说再也不能喝了。
甄永信拿起一块肉,小口撕咬,不时给赶爬犁的敬酒,琪友得了甄永信的暗示,也趁机起身,端着酒碗给赶爬犁的敬酒。那人也不推辞,每敬必喝,但下的量却不多,很好地控制了酒量,大约喝了三碗,就两眼泛红,喘起粗气,推说醉了。正巧店主的饸饹也出了锅,赶爬犁的端起饸饹,胡乱吃了一碗,摇摇晃晃回到里屋,一头倒在炕上。一袋烟的功夫,鼾声就传了出来。
甄永信心里踏实一些,领着琪友好说歹说,愣是劝小叫花子把剩下的半碗酒喝干,吃了碗饸饹,也回屋睡下。'/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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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2)
!!!!北方冬季,昼短夜长,眨眼之间,天色就黑了下来,屋外天寒地冻,屋里的火炕烧得烫人,躺在炕上,全身舒坦。提供让甄永信闹心的是,一连多天住这种黑店,身上生了虱子,咬得夜里不得安生。若不是冬季,还可脱下衣服捉拿,可眼下三九隆冬的,穿着衣服都浑身发冷,哪里还敢脱衣捉虱。不过今晚却还好,虱子闹腾,加上心里有事,甄永信心里正怕睡实,耽误了大事。
约摸初更将过,听听炕上赶爬犁的和小叫花子发出鼾声,甄永信轻推一下身边的琪友。琪友也没睡实,见甄永信推他,翻身爬起,把头凑近甄永信耳边,轻声问,“啥事?姑父。”
“把鞋穿好,”甄永信低声吩咐,“小心点,别弄出声响。”
二人摸黑把鞋穿好,一前一后,踮着脚向门边挪了过去,正要拔下门闩,赶爬犁的好像受了惊吓,鼾声嘎然止住,黑暗中传来金属撞击声,跟着就听那人粗声大气地问了一声,“去哪儿啊?”接着,听他喊醒身边的小叫花子,“兄弟起来吧,把灯掌上。”
小叫花子迷迷糊糊爬起身,摸出火柴,擦亮后,把挂在墙上的油点亮。透过光亮,甄永信才看清,白天赶爬犁的汉子,这时正坐在炕上,手里端着驳壳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额头不远的地方。
甄永信倒吸了口冷气,觉着会头发梢都凉了。琪友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把抓住甄永信,依到他身上,甄永信明显感到,这年轻人浑身抖动得厉害。甄永信毕竟经历过这种面,片刻惊慌后,马上平静下来,笑着对那汉子说,“好汉息怒,好汉息怒,”指着琪友说,“这孩子胆儿小,要解手,自己不敢出去,非要我陪着。”
“是吗?”那汉子阴里阴气地问了声,冲着小叫花子说,“兄弟,你陪他去甩浆子,”又拿枪指了指甄永信说,“你老就不用瞎操心了,上炕睡吧。”
甄永信见眼下没有好的时机,只好乖乖脱鞋上炕,赔着笑脸和那汉子套近乎。“好汉真的是真人不露相,一块呆了这么多天,兄弟眼拙,愣是没看出好汉的英雄本色。”
“老兄过奖了,”那汉子不为所动,冷言冷语应了一声,“啥好汉呀,老子草寇罢了。”
“哪里哪里,”甄永信极力巴结道,“现在仔细一看,好汉果真气度不凡,眉宇间满是英豪之气,令人敬佩。”看那人还是冷着脸没应声,甄永信觉得有些尴尬,没话找话说,“敢问好汉怎么称呼?”
“咋地?”那人白了甄永信一眼,“你想翻盘?谅你没有这个本事,大丈夫做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爷是大好来手下的二当家的——甩手红,听清楚了?”
说话间,小叫花子押着琪友回屋了,坐在炕上的汉子,拿枪指了指甄永信二人,对小叫花子说,“兄弟,把他们的货下了吧,绑起来撂在那儿,省得耽搁咱们兄弟俩睡觉。”
小叫花子得令,朝甄永信腰间拍了一下,说,“自己拿出来呗。”
甄永信刚要开口衰求,甩手红枪口已经顶上他的脑门儿,拇指拨开保险机。甄永信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解开衣扣,把贴身的围腰解下,交给小叫花子。小叫花子接过围腰,托在手上掂了掂,沉甸甸的,便喜滋滋地冲那汉子显摆,“咋样?二当家的,那天我一撞上他,就觉着货不少,你看……”说着,拿手摸着围腰数了起来,总共二十根。
“行了,收起来吧,再看看这个。”说着,拿枪指着琪友。琪友把分得的钱存在银行里,存折缝在他的棉衣袖子里。小叫花子拿手在琪友身上反复捋了几遍,一无所获,就收了手,说“他身上一点彩头没有。”
当小叫花子在琪友身上摸索时,甄永信恍然想起,一天在长春裕景楼吃饭出来时,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从地上爬身来时,见那年轻人嘴上一边道歉,一边急匆匆头也不回远去了。现在看来,那年轻人正是眼前这小叫花子,撞他的目的,是要探测他身上的货色。只是他怎么会对世仁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呢?趁小叫花子把围腰往自己身上系时,甄永信问,“小兄弟,老哥可是为找儿子,才跟你来的,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老哥只求你把我儿子世仁的消息告诉老哥,也不枉老哥对你一番的信托。
“我哪里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小叫花子心不在焉地说。
“可是,你明明对他的情况,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噢,”小叫花子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跟了你多少天了,你花钱时出手那么阔绰,哪能不引起我们注意?见你四处打听你儿子的下落,我和二掌柜的,就猜想你正在找你儿子,你打听过的人,我们都要上前问问,就把你儿子的身世探清了,最后再一莫你,知道你身上有货,才定下赶你来。”
小叫花子说完,得意地笑了。
甄永信霍然明了,知道是自己不慎,才上了绑匪的圈套,眼见大势已去,保命要紧。甄永信哀求道,“二位好汉,既然货已取下,就把我们放了吧。”
“放了?”小叫花子嬉皮笑脸说,“光是出门找人,身上就带二十块黄条,这等财神,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还放了你们?说得轻巧。”
“小声点,兄弟。”炕上的汉子嘱咐小叫花子。
甄永信由此揣测,他们是怕隔墙有耳,心里就有了数,猜想,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线机会,便故意大声嚷道,“二位好汉,这二十根金条,是我变卖家产得来的,带在身上,就是为了找回儿子。如今……”
“闭嘴!”炕上的汉子脸上露出凶相,吼了一声。甄永信见机收住嘴巴。那汉子才消了火儿,向小叫花子弟了个眼色,小叫花子就蹑手蹑脚,往门边挪去,刚要拔下门闩,突然门上发出“笃、笃”的敲门声,小叫花子顺势把门打开,见店主正提着一把茶壶进来,满脸堆着笑,对炕上的汉子说,“听几位在屋里说话,知道几位还没睡呢,特地给几位泡了壶茶,醒醒酒。”说完,把茶壶和杯放到炕上,转身出去了。
小叫花子顺手把门插好,给那汉子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那汉子把杯接过来,却并不饮下,反是倒在地上,吩咐小叫花子,“先把他俩绑起来,要不,今晚上,咱们俩睡不好觉。”
小叫花子得令,取过两条绑腿,动作麻利地把甄永信二人反剪双手,捆绑起来,推到墙角,命令二人就地坐着。地上冰冷,冻得二人一夜无眠。甄永信心里反倒有了底,不再像刚才那般慌恐,听炕上两个劫匪发出鼾声,侧过身来,嘴戳到琪友的耳边,嘱咐说,“明天早饭时,看我眼神行事,粥汤一类的东西,千万别喝,记住了?”
琪友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这一夜过得漫长,好容易盼到东方曙天,二人的手臂都给捆麻了。甄永信喊了几声,把炕上的绑匪喊起,说是自己憋得不行了,要去解手。炕头那汉子推醒小叫花子,小叫花子醒过,揉揉眼睛,穿好衣服,给二人松了绑,领出门外。
雪原冬晨,寒气逼人,刚从屋里出来,寒气就穿透棉衣,刺痛皮肉,脸上像有无数针尖划过,痛到骨髓;鼻孔也像被人用针尖刺过。
东北的乡下人家,大多没有茅厕,平日里解手,就在房前屋后,得便就方便。甄永信二人找了个旮旯,开始方便,尿水在半空就结成冰,落到雪地,已成冰珠。解手之间,下身就冻得冰凉。提起裤子,琪友凑到甄永信身边,看着远处的小叫花子说,“姑父,整掉他,逃走?”
“不行!”甄永信低声说,“他怀里有枪,大雪封山,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