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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甄永信低声说,“他怀里有枪,大雪封山,一时半会儿走不远,平时就连一只兔子遇上他们,都休想逃脱,更何况咱们?”
“那就这样等死?”
“不会,”甄永信说,“估计待会儿就能见分晓,你留心我的眼睛。万一没有机会,就先跟他们一块走,再想办法。”
“他们怎么把小便说成‘甩浆子’?”琪友问。
“这是土匪的黑话。”
“要是大便呢?”
“他们就说‘甩瓤子’。”
二人说着,回到了客店。屋里热气腾腾,店主正在做早饭,这会儿正在锅上熬大馇子粥。
天寒地冻,伸不出手脚,几个人也不洗漱,穿戴熨帖,就坐在炕沿儿,等着吃早饭。
一会儿功夫,早饭端上高桌。店主喊了声,“吃饭!”几个人就来到高桌边坐下。桌上摆了四碗大馇子粥,几个玉米面饼子,一碟腌萝卜条,和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野猪肉。两个绑匪抓起玉米面饼子,就着野猪肉,大嚼起来,不时喝两口粥。甄永信一脸哀怨,也不动筷;琪友学着甄永信的样子,也坐在桌边犯愁。两个绑匪也不顾忌,只管自己大口咀嚼,眼见他们一碗粥将要喝光,这会儿店主正在院子里喂狗,甄永信巴结地把自己碗里半凉的粥倒进赶爬犁的绑匪碗里,琪友也学着样儿,把粥倒进小叫花子的碗中。两个绑匪自以为肉票在巴结他们,也不客气,端起就吃。等店主把最后一遍马料添进马槽,回到屋里,见四只粥碗干干净净地放在桌上,得意地笑了笑,问,“二掌柜的,我这粥的味道,还好吧?”
那汉子见问,两眼开始发直,舌头开始倒板,一句话没出口,就势趴到桌上。小叫花子见势不妙,刚要起身,感觉头沉脚轻,打了个趔趄,摔倒地上。甄永信见时机已到,向琪友递了个眼色,自己先趴到桌上。琪友惊得目瞪口呆,憋着气,不敢吱声,记着甄永信的嘱咐,也学着样子,趴倒桌上,眯着眼睛,观察店主的举动。只见店主扔下手里的箩筐,走到赶爬犁的绑匪身后,从绑匪怀里掏出驳壳枪,旋身来到小叫花子身边,准确无误地从小叫花腰间,取出昨天晚上从甄永信身上劫来的围腰,回到自己房间,片刻之后,身挎背包,出了门,返身把门反锁上,接着就听门边有堆劈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下,从门缝里透进一股烟火味,跟着就听院中传来呦喝牲口的声音,甄永信拉了琪友一把,二人起身进了里屋,跳到炕上,捅破窗纸,见店主正在套爬犁。
“他要逃跑……”琪友话刚出口,甄永信伸手捂住琪友的嘴巴,压低声音说,“别吱声。”
店主套好爬犁,坐了上去,回头向客店看了一眼,甩了一鞭,爬犁在雪地上扬长远去。这功夫,火已上了房檐,燎燃了窗纸,屋里弥漫着浓烟。甄永信抓过一条被子,披在身上,又抱起一条被子,向窗外撞去,窗棱破碎,甄永信就势滚了出去,摔在雪地上,快速起身,掸掉身上的火星,还好,没有伤着。琪友也学着样子,滚了出去。甄永信扶他起身,帮着把身上的火星掸掉。马棚边上的狼犬,见火烧房子,又从房子里蹿出两个人来,疯了一样挣着绳子,向二人猛扑。
“快走!”甄永信喊了一声,二人快速离了院子。担心走大路会让土匪的同伙追上,甄永信带着琪友,一头钻进客店南边的山林,朝客店相反的方向奔了下去,一口气走到晌天,饥渴难耐,才歇下脚来。这时,二人才发现,身上除了御寒的棉衣,一无所有。无奈,二人只好找了一处逼风的山坳,坐下休息。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添到嘴里解渴,喘歇了一会儿,觉得这里并不安全,就继续起身赶路。
“姑父,咱走得对吗?”琪友问。
“应当没错。”甄永信心里也没底,只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离开长春后,咱们一直往东走,现在咱们一直沿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下去,肯定就能回到长春。”
琪友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就和甄永信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感到口渴,随手抓起一把雪含到嘴里。直走到二人都觉得安全了,才开口说起话来。“姑父,你咋知道那店主今天早晨会下毒手?”
“看过《水浒》吗?”甄永信没有直截了当回答,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看过。”琪友说。
“知道菜园子张青夫妇开的黑店吧?”
“当然知道。”
“你看咱落脚的客店,和张青夫妇的黑店有什么两样?开这种黑店的人,通常就是土匪中的的座山雕。他们不光通匪,往往还通官,小生意自己做,遇到大生意,就去通报给大绺子,他从中吃点残渣。昨晚咱俩遭劫时,我见那赶爬犁的嘱咐小叫花子不要高声,就知道这些土匪们,平时也怕这类黑店,我便故意高声把咱遭劫的数目报了出来,就是要让店主听见,好让他们火并,咱好见机行事。当赶爬犁的吩咐小叫花子去看门外的动静时,小叫花子刚到门边,店主就敲门送茶进来,我就知道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在店主的心里。我猜这一单生意,店主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因为住店的人多,我猜想店主不敢横吃,必定会软吃。软吃通常是他们劝对方吃醉酒,或者是往食物里加迷魂药。昨晚我劝两个绑匪吃酒,两个绑匪都有提防,店主不会看不见,而他夜里送茶,只是探底的一个借口,不会就此下手,那么,最后一个机会,就只有在早饭上做手脚,而两个绑匪仗着人多,天又大亮,就会放松警惕,必会中计,所以我不让你吃那早饭。”
琪友听甄永信把玄机点破,心里顿感惊险奇妙,埋怨说,“姑父平日怎么不把这些教给我?”
甄永信笑了笑,说,“这都是长期江湖闯荡积累的,需要临机应变才行,哪可照做照搬?”'/odules/article/packshow。php?id=2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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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3)
!!!!二人走到太阳落山,还不见有人家,心里不免又生恐惧,加上腹中饥渴难忍,两腿发软,眼里金星乱飞,身上冒起虚汗。提供甄永信上了年岁,有些支持不住;琪友年轻力壮,从前又干过搬运工,脚步还挺轻快。江湖上,甄永信有过多次这种经力,心里要比琪友有谱,他知道,在这种节骨眼儿,停下歇息,是最危险的对手:要么坐下之后,再也无法起身;要么歇息时间一长,会招来巡山的野兽。所以,明明自己也不知前途有多远,嘴里却不时鼓励琪友,“快了,快了。”好在头上有明月高悬,山路依然可辩。同样,按照甄永信的理论,沿着月落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第三天傍晚,靠雪水充饥的赶路人,在翻过一道山岗时,望见山下雪原上升起袅袅炊烟,几天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村落人家,便觉终于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二人都觉得已经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瘫坐到雪地上,远眺山下的村庄,琪友抑制不住,眼泪夺眶面出。
掌灯时分,二人终于走进村中。先是引起村中一片狗叫声,接着有人开门探看。甄永信二人在村东头一家街门上敲了几下,便有一个长者出来开门。开门人刚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把门重新插上。甄永信看了一眼身边的琪友,再看看自己,才发现,这几天在山林中穿行,衣服已被树枝挂得得千疮百孔,棉絮外露,看上去,当然吓人。看见这家人胆小怕事,甄永信心里反倒踏实下来,又敲了几下门,说道,“老哥,我二人麻大山了,在山里转了三天,刚刚转了出来,饿得不行了,老哥不放心,给我们几块干粮、几碗粥就行了。”见甄永信说话诚实,语气温和无力,不像歹人,长者到底把门打开,放进二人,领进屋里。
多天受冻挨饿,一进屋里,二人觉得像进了天堂。赶上主人家正在吃晚饭,长者吩咐老伴儿给二人盛了饭,一块上炕吃起。二人也不客气,爬到炕上,端碗拿筷,海吃起来。豆面饼子、大馇子粥、萝卜白菜炖着吃,二人觉得,远比城里饭店的饭菜可口。主人问二人家住哪里,咋到这里麻了大山?二人怕吓着主人,胡乱编排说,打长春来,本想到梅河口走亲戚,半路遇上了大爪子,拉爬犁的马给大爪子咬死了,坐爬犁的人跑散了,他们二人就到了这里。
“我的天,”主人听了,惊叹一声,“算你们俩命大,在山里转了几天,还能活着出来。撂给一般的人,不是饿死,也得喂了野兽。你们知道眼下都到哪儿啦?”
“不知道。”甄永信说,“为此地是什么地界?”
“我们这儿是门源管辖,再往西南走二百里,就是奉天了。”
“是吗?”甄永信听后,心里一阵惊喜,虽说没有回到长春,可自己定下的行走方向是对的,毕竟奉天也是大都会,自己又熟悉,好友贾南镇又在那里。眼下他和琪友身无分文,正需要找贾南镇接济一下。
多天没得觉,加上过度疲劳,二人躺上主人安排的火炕,眨眼功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日已高起,主人来喊吃饭,二人才醒来。甄永信起了身,刚要下地,觉得两脚生痛,低头看时,原来脚底已打满了血泡。
主人家都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烧了艾蒿水,给二人洗了伤处,又把饭端到炕上,让二人享用。甄永信二人好生感激,心想如不是遇上劫匪,定会重金厚谢这家人,只是眼下二人囊中空空如也,活生生两个乞丐,哪里敢说什么重谢之类的话。
在老乡家住了几,脚伤渐愈,二人不好意思再打挠人家,提出要走,说要去奉天乘火车回长春。主人也不十分挽留,只交待了去奉天的路径,送了一程,二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二人乞讨充饥,昼行夜住,第三天傍晚,就到了奉天。
二人直奔步云观。观门虚掩着,甄永信轻敲几下,拿手一推,大门“吱”的一声开了。熟门熟路的,甄永信也不介意,领着琪友径直往贾父住的西厢房去。到了跟前,见房门锁着,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丝的悲凉,再看看旁边自己住过的房间,也上了锁。正在纳闷儿的功夫,东厢房尉迟道长的门开了,尉迟道长从门中懒散地走出。
“哎哟,”看见甄永信,尉迟道长吃了一惊,“这不是甄先生吗,哪阵风把你吹来啦?”说着,急走过来,二人相互拱手作揖。“这位后生是?”尉迟道长指着旁边的琪友问。
“是我的内侄,跟我从哈尔滨来的。”
“令公子咋样啦?找到了吗?”尉迟道长关切地问。
“一点消息也没有。”甄永信摇头叹息,跟着又问,“我家兄弟呢?怎么不住这儿啦?还有老叔呢?”
尉迟道长见问,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说完,话锋一转,问,“甄先生还没吃饭吧?今晚就住这儿吧。我去给你二位拿钥匙,你们把房间收拾收拾,好久没有人住了。”说完,回屋去拿来钥匙,把门打开,转身对甄永信说,“我这就上街去,给你二位叫几个菜,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喝喝,我也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边说,边出了大门。
甄永信二人把门窗打开,一番收拾后,又取来劈柴,在壁炉里生了火,屋里慢慢就有了暧气。
尉迟道长叫来饭菜,三人就在屋里吃喝起来。甄永信有心事,老惦着贾南镇父子,不等酒过三巡,就急着问道,“我家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道长直说无妨。”
尉迟道长见问,把杯放下,低头思量片刻,才抬头看了甄永信一眼,开口道,“说来话长呀,”话刚开了头,又端起酒杯,一仰脖儿,酒杯见底,放下杯后,自己斟满,才接着说,“先生离开前,你家兄弟找我商量,说是他的一个女道亲,来奉天开荒,一时没有合适的地方住,问能不能借用我这里暂住几日。想到我们日常交情,不好回绝,就答应了他。你走后,那女道亲辛丽兰就搬了过来,就住在这间屋里。随后,我就看出,那辛丽兰和你家兄弟不是一般关系,每夜你家兄弟都在她屋里过夜,白天成双结对地出入。这样过了些日子,就有一贯道道徒出入观中。再过些日子,二人就在我这里办起了仙佛班。甄先生知道,我这是道观,我还需要这一炉香火过活。你办一贯道的仙佛班,也不该断了我道观的香火呀。自打仙佛班一开,外面的人就只知道这里是一贯道的佛堂,却忘了这里是道家的道场了。没有了香客,我还靠什么过活呀。甄先生你在时,每回赚了钱,都有我一份儿,贫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先生的好,可你家兄弟和那辛丽兰开仙佛班,就不一样了,每班开完,用了我这道场,都跟没事似的,只是每月给几个固定的房钱。仙佛班开办了几期,二人不知足,又卖起了长生不老药。”
“什么长生不老药?”甄永信问。
“其实就是在药房里买来的人参大补丸,回来后用蜡纸重新包上,就成了他从真人那里得来的秘方。”
“从哪位真人那里得来的?”甄永信问。
“咳,都是你家兄弟和那辛丽兰琢磨出来蒙人的把戏而已。你家兄弟对外人吹嘘说,他是康熙三年生人,今年已有三百多岁了,幼年习研道德经,成年后隐居长白山真龙观,获真人点化,得长生不老药秘笈,配制出现今的参茸还阳丹,常人服食一丸,可延寿一年。每丸售价一百块大洋呢。”
“人家信他的吗?”甄永信问。
“辛丽兰那女人厉害呀,有招术,她让贾家老爷子冒充他儿子的孙子……”
“你说是,我家兄弟让他爹冒充他孙子?”
“可不是吗。”尉迟道长说,
“那老叔答应吗?”
“不答应,那女人有办法,不给老爷子饭吃呀,你家兄弟也跟着逼迫老爷子,又哭又闹的,说眼下没了生路,赚不来钱,又说些要死要活的鬼话,老爷子争持不过,只得答应。每到有人来问参茸还阳丹,辛丽兰就会指使老爷子到人面上给爷爷磕头问安,再由爷爷喝斥下去。这时,你家兄弟就会对客人们说,这是他最小的儿子给他生的最小的孙子,今年才一百二十岁,因为不听他的话,不能坚持服用参葺还阳丹,现在还不满二百岁,已经衰老成这副模样。城里上了年纪的有钱人都怕死,经受不住你家兄弟的诱惑,就会掏钱买药。在这院里,我见过他们生意最好时,一天就卖出五十多丸。一天就赚五千多块呢。”
“生意这么好,干嘛要离开呢?”甄永信问。
“他生意好,我这里香火可不旺了。先生在时,每有生意赚了,总要分些给我。可你家兄弟就不是这样了,除了房钱,一个子儿都不多给。起初,我还以为他生意太好了,忙活忘了,后来见有了空闲,就拿话去试他,问他能不能再补贴一些香火钱给我?当时,你家兄弟说得挺好,要回去和辛丽兰商量商量,不料再无后话。过了一个月,你家兄弟突然告诉我说,他要搬家了,原来他们在北市场东街,新买了一套五进的大院落,三万多块呢。这一搬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从尉迟道长嘴里,甄永信大约听懂了,贾南镇搬离这里原因,是和尉迟道长在钱财上有些纠纷。
听说江湖兄弟财运当头,甄永信心里踏实下来,不再担心眼前的窘境,和尉迟道长把酒喝透,打算在这里先住一夜,歇歇脚,明天再到贾南镇那儿。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尉迟道长领着二人去找贾南镇。在菜市场东街的一家朱漆大门前,尉迟道长指了指说,“到了。”和甄永信二人道了别,转身匆匆离去。甄永信知道他和贾南镇有过节,也不劝留,见道长走远,上了台阶,敲了几下门,便有一个门童出来开门。昨天夜里,从尉迟道长嘴里得知,贾南镇家里,现在养了几个家仆。现在开门的年轻人,想必就是家仆,便说,“我是你家主人的兄长,想来看看我家兄弟,你进去通报一声。”
“先生贵姓?”门童上下打量一下甄永信,问了一声。
“免贵姓甄,你一提,他自然会知道。”
门童转身进去,不大一会儿,就见贾南镇一边扣着纽扣,急急忙忙从院里跑出来。大老远就喊道,“哥来了,提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说着,跑过来,一把抓住甄永信的手,“哥这是从哪儿来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甄永信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山林逃命时,已让树枝挂得千疮百孔,还是在门源养伤时,主人家的女眷们帮着缝补过,好歹才弄成现在的样子。见贾南镇问起,心中百感交集,叹气道,“一言难尽啊,等哥慢慢告诉你。”
看到旁边的琪友,贾南镇以为是甄永信找到了世仁,问,“这是世仁吧?哥在哪儿找到的?”
“哪里找到了,”甄永信说,“这是我内侄,叫琪友,这次和我一道出来,帮我找世仁呢。”
“世仁有消息了?”贾南镇问。
“没有。”
“哥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了?”
“我和琪友昨天傍晚到时,本以为你还住在步云观,去了之后,才知道,你搬走了。尉迟道长留我们吃饭,便在那里住了一宿,刚才是尉迟道长把我们送来的。”
听到这里,贾南镇警觉起来,问,“尉迟道长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不等甄永信开口,贾南镇又抢着说,“哥可别信那道人的,那种人,太不地道,眼睛掉进钱眼儿里了,除了钱,什么都不认了。”
怕贾南镇说出难听的,甄永信打断说,“兄弟别多心,尉迟道长真的没说兄弟什么,只是说兄弟这些年发了财,买了自己的房宅,就搬走了。”
见甄永信这样说,贾南镇就收了口,不再诋毁尉迟道长,领着甄永信二人穿过四进,到了最里边的正房。这院子果然气派,一色的青砖璧瓦,雕梁画栋,飞檐抖拱,远胜过金宁府的甄家大院。甄永信心里虽说有些妒忌,却毕竟是江湖兄弟的成就,心里也觉得展样。
“昨晚,听尉迟道长说,兄弟这些年发了,我还不十分相信,以为是尉迟道长故弄玄虚,现在看这房子,真的信了,兄弟果真修成了正果。”甄永信说。
贾南镇听了,心里舒坦,撇起清来,“当初兄弟那么苦劝哥哥别走,留下来和兄弟一块干,哥就是不听,”停了会儿,又说,“不过现在来了,也不算晚,这回哥再别走了,我这里宽敞,你就住我爹的里屋,那里屋闲着,平日咱兄弟说话也方便。”
说话间,上了正堂。在太师椅上坐下,就有仆人端上茶来,一切堪比大户人家。贾南镇端起茶,朝西屋间喊道,“丽兰,你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门帘挑开,辛丽兰从里屋出来,脸上堆着笑,朱唇微启,向甄永信福了个万福,说了声,“甄先生来了。”就侧过身,在贾南镇身边坐下。
辛丽兰今天身穿绿底儿红花锦袄,仪态比早年端庄了不少。可甄永信心里却不自在,总要想起在抚顺参加仙佛班“考色”时,曾和辛丽兰赤着身子同处一室。一见到辛丽兰,就像刚刚干了什么丢人的事,让人捉了现形,杌陧不安,手足无措,两眼不知往哪看才好。辛丽兰明显感到了这份尴尬,坐了一会儿,借口回屋了。
贾南镇吩咐门童,把街门关严了,今天家里有客,不做生意了。而后吩咐厨房准备酒宴,见贾南镇忙碌,甄永信说,“老叔在哪儿?我去他老那里看看。”
“在里屋呢,”贾南镇说着,领着甄永信到了东屋。
老人一身黑缎长袍,斜依在被朵上假寐。贾南镇进屋,高声喊叫道,“爹,我哥回来啦!”老人睁开眼,见甄永信站在炕前,向炕边挪了挪,哆哆嗦嗦地伸手抓住甄永信的手,蠕动皱巴巴的小嘴,问,“他哥,你咋才回来呀?”干涩的眼里,变得湿润。眼角噙着泪珠。
“我爹耳朵越来越背了,哥说话时,高点声。”贾南镇说。
一句话没出口说完,西屋传来婴儿的啼声,甄永信一愣,问,“这是怎么回事?”
贾南镇红了脸,笑了笑,说,“我和丽兰结了天缘,生了个儿子。”
“噢,兄弟添丁了!好事,好事!”甄永信刚要过去看看孩子,一想到和辛丽兰同在一个房间考色的事,再加上眼下身无分文,拿不出给孩子看欢喜的钱,只好作罢。贾南镇也不介意,领着二人到了里屋,把二人的住处安顿好。坐到炕上,贾南镇指了指甄永信的衣服说,“哥刚才的话没说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甄永信见躲不过去,只好把离开奉天后的经历说了一遍。贾南镇听过,连声叹气说,“这是何苦呢,早先哥不听我的,遭此厄运,多险哪。好在拣了条命回来。别再到处乱走了,哥的岁数也不小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了。世仁如今也大了,该不会有什么难处。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哥也该清福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一天不见到世仁,哥的心里就不得安生呀。兄弟要哥享清福,哥怎么享啊?你嫂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回到家里,哪里能享什么清福?”
“哥说的也是,前些年,咱兄弟在奉天闯荡,衣食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