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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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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医术是没的说,所以才敢将老太太的病交给他瞧。”

“他是周家的老人儿吧,我记得咱们从小儿就认得他,还老是喜欢玩他制药的那些瓶瓶罐罐。”

“算是个老人儿吧,毕竟也在周家呆了快二十年了。”家啸说着,伸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哦?”瑶光语气有些疑惑:“他今年四十有八了吧,可在周家只呆了快二十年照这么说,他不是祖上就在泽众堂做事的了?”

“不是,”家啸摇摇头:“他是在我出生前没多久来的泽众堂,之前据说一直在汉水。所以咱们一出生就认得他,你也才觉得他是家生(祖祖辈辈服侍同一家族的人,类似日本氏族大名的家臣)的。”

“原来如此”瑶光了然,“我刚才还觉得大舅对他也太客气了,怪不得呢,原来不是家生的。”

“他刚才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我这几日跟着他在前头忙活,越发觉得这人说话做事颇有气度,且见解不凡。有一回,堂里来了个洋学堂的年轻人,说中国临海一线乃黄金红顶(富商、权贵)聚集之地,若不作为重中之重加以扶持,国民必因贫穷闭塞而无法觉醒。周靖仪当时只是一笑了之,可没过几日我无意间提及此事,他却笑那学生只会跟着洋人的屁股转,却连自己被耍了都不知道。”

瑶光闻言,顿觉玄妙,忙问道:“何以见得?”

家啸笑了笑,接着说道:“洋务时常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实则不然。中国自古背靠内陆、面朝海域,进可漂洋过海,退可雄踞高原,是以生机勃勃。但海岸一带虽数富庶,水面之地却终不可安居,若要守住祖宗基业,新疆、西藏等内陆便如同江河之源、高堂之基,是绵延国祚的必争之地。因此,只怕‘西北为体,东南为用’才是求得乱世周全的正招。以东南富庶补充西北生机,移民支边,广修汉寨,方可后顾无忧。那些洋人净想捞得东南油水,自然教导学生以东南为重,这洋学生是被那些红毛给洗脑了,自己还不晓得,当真可笑至极!”

家啸言毕,目光炯炯地转头看向瑶光,见她也是一副惊异神色,便继续说道:“所以我说,这周靖仪本非池中之物,却安心在这药局里做个坐堂郎中呵,你看,这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果然非同凡响”瑶光赞叹道:“我还当他是那个任由咱们玩儿药渣子的糊涂虫呢,没想到竟有这番才华。”

“他令人惊异的地方可多了,别看平日里不温不火的,却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物。”

“正是这个话儿呢。”瑶光说着,起身走向家啸:“他那番‘西北为体,东南为用’的理论,且不说对错,却是令人耳目一新。如今这世道,各家各派众说纷纭,不被人牵着鼻子走,而是独辟蹊径自成一家,这个周先生真是不简单。我倒想向他讨教讨教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些什么。”家啸一听便笑了起来:“男人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正经的赶紧把自个儿嫁出去,省的天天挨知琴姑娘的骂。”

“谁是小丫头片子!”瑶光闻言佯怒,伸手一把揪住家啸衣襟:“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推掉了一推说媒的,不知道伤了咱们召兴多少姑娘的玻璃心。哼,你跟知琴让我嫁,我还偏不嫁了,就在家里烦你俩,看你俩拿我怎么办。”

“姑娘家说什么蠢话,还不快呸呸呸!”瑶光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这么一声儿。兄妹二人忙回头一看,竟是白汉声提着个食盒进了来。

☆、第二十一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瑶光你个姑娘家,还没出阁呢,说话也不知道忌讳些个。”白汉声一面说着,一面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旁忙有丫头过来收拾。

“呸呸呸,我说错了,这下行了吧。”瑶光做了个掌嘴的姿势,无奈地看向白汉声:“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替白薇她们过来看看么,今儿一早她就跟我婶子一起出去了,家里就我一人儿。刚碰见大爷屋里的小厮过来给你们送饭,这不,我就给提过来了,反正我也没吃。”白汉声说着,撩起长衫在桌边坐下:“你们都赶紧吃吧,刚一通忙活,肯定都饿了。”

家啸跟瑶光这才发觉已经是饭点儿,便挨着坐下。白汉声倒像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一顿大嚼,看得家啸忍俊不禁:

“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啊,白薇她们不在家你就没饭吃么?”

“哪儿能啊,昨儿夜里跟几个兄弟喝酒,这不弄得晚了么,一觉醒来都下午了,刚起身就听说老太太这事儿,我就赶紧跑过来了,没吃没喝的。”

白汉声体型微胖,故而不怎么经饿。瑶光看他吃得这么欢,不由得笑道:

“你别噎着了,慢些吃吧,实在不行让人把米缸抬来。”

“切,他能吃得了一缸的米?”家啸故作不屑地说道,忽然话锋一转:“我说汉声,你小子昨儿夜里没回家吧。”

一句话说得白汉声一口呛住,掐着嗓子咔咔就咳了起来。瑶光赶紧端了茶碗递过去,另一只手忙在他背上拍着顺气:

“他又没说你什么,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难不成你昨儿还偷鸡摸狗去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哪儿是那块儿料啊。您瞅瞅我这身段儿咳咳还没摸进人屋子呢,窗户都给挤塌了。”

“那你呛什么?”家啸不解。

“嗨,我也不是怕你知道。”白汉声喘过气儿来,伸手在自个儿胸前*,这才慢慢开口道:“的确是没回家,但也没干什么坏事儿。”

“接着说。”瑶光看了他一眼,说道。

“呃,其实我就是去共济会那学堂呆了一夜。也不是为别的,听说当年教家熙的那洋先生,叫什么霍华德的,他刚从欧洲旅行了一年回来。好多人都去听他读见闻录了,我觉得好奇,便也去了。不过你们可跟我保证啊,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我叔叔婶子知道!”

“明白了。”瑶光和家啸都点点头,家啸又拍拍白汉声的肩膀,问道:“那你说说,欧洲是什么样子?”

“忘了。”白汉声说着,双手摊开。

“为什么?你一夜都没回来,居然说忘了?”瑶光满眼不解。

“我去看他,那不是因为当年家熙特待见他么。结果去了没多久就睡着了,最后还是一个收拾屋子的把我给摇醒的呢。”

一听见“家熙”二字,瑶光心中立刻一紧,她偷偷瞄了一眼家啸,那人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虽说面色镇定,可动作却停滞了一下子。

“你们说说,家熙把谁放在眼里过啊,可就是喜欢跟着霍华德转。所以我猜啊,这洋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招她喜欢的,嘿嘿,所以我才去的,你们俩哈,不许笑话我!”白汉声对家啸的突然安静和瑶光的局促不安浑然不惧,依旧自顾自地开心说道。

其实瑶光很清楚,白汉声并不知道当年家熙跟家啸的事情。他那会儿也在上海念书,而白家人也一直将这事儿瞒着他,怕他一喝酒就给说出去。但白老爷却是十分不待见那个共济会学堂的,在他看来,那里的洋人把召兴的好女儿家教育得越发不守妇道,家熙那些“*不羁”的举动,都是受了那些红毛鬼子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他严厉禁止白汉声和白薇跟那里的人来往,白汉声极怕叔父,因而拜托家啸与瑶光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而白汉声喜欢家熙这件事情,在他们兄妹间并不是秘密。他曾经五次三番地向家熙示好,虽然换来的都是家熙冷淡的回绝,可这人依旧是锲而不舍。当然了,也亏得他是个豪爽的性子,不然被人不理不睬了几年,早该觉得心理受挫而厌恶痛恨。可现在的白汉声依旧对家熙念念不忘,有时候瑶光甚至觉得,他这没头没脑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适合家熙——不闻不问,更不爱猜疑。

此刻,瑶光又想到了那个盒子,要怎么给家啸呢?她虽然好奇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可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打开过它。与其说这是对家熙的尊重,倒不如说是瑶光自己没那个胆子——可她到底害怕在里面看见什么呢?是她对家啸的山盟海誓,还是彻底放手的坚定决绝?相较于彻底了然,瑶光宁愿家熙永远被包裹在神秘莫测的迷雾中,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家熙的秘密,每一个都是毒药,不是毒死她自己,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痛不欲生。

》》》

当晚回到家,瑶光听说母亲在找自己,忙收拾了一下往正房走去。

宋夫人正同知琴一道选花样子,见她进来,指了指下手的椅子:

“喏,坐下。我先问你,老太太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您放心。”

“那就好。我这会子让你过来,可是有正经事儿呢。你看,白薇马上就要出嫁,家熙的好事也仅在眼前,咱们必须要为你准备一下了。我这里已经托了人去问,你从明天起不许老往外跑,好好在家呆着,省的别人说闲话。”

瑶光的手指紧紧扣在椅子把手上,母亲说话期间,她感觉到知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儿,心里头越发不知所措起来。

宋夫人见女儿低着头不说话,又微笑着说:

“你也不必为这个难为情,白薇跟家熙都有这么一遭,你不过是晚了些而已。”

从正房回来,瑶光便倒在床上。虽说今天折腾得也算筋疲力尽,可她却一丝睡意也没有。原来,自己的婚事也这么近在眼前了。按照家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她一个姑娘家,对自己的未来归宿是说不上话的。可此时此刻,瑶光心里对江庭如的惦记却越发深刻迫切。

“好在,他要来召兴了”

瑶光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江庭如的感情是她无法捉摸和确定的,可凭借着自己与留容的那几分神似,瑶光总能感觉到一线希望。可一想到家熙,她就又局促不安起来:

“家啸、汉声,他们都对家熙念念不忘,那江庭如呢?”

江庭如看家熙的眼神是瑶光最大的顾忌,连自己都无法抵抗家熙的美丽,又何况于混乱中求生存的江庭如呢?家熙身上那股子无法掩盖的纯真之态,是见惯了拼杀的江庭如最最无法抗拒的清新,就像一个在干涸沙漠中苦行许久的旅人,在面对甘霖清风的那一刻除了丢盔弃甲,别无他法。

瑶光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痴心妄想。可不是么?别说父母不会喜欢江门那样的人家,就说江庭如自己,若瑶光没有了与留容的那几分相似,见惯了闭月羞花的江家二爷,又怎么会对如此乏善可陈的宋瑶光多出一丝留意呢?也唯有家熙那样的美丽,才能震慑住阅人无数的江庭如。

瑶光不由得嘲笑起自己来,她不禁想到了那句流传了几代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这样的情思,只不过是古人的笔墨游戏而已。现实里多得是过眼云烟,瑶光如何,留容又如何,当面对着周家熙那鲜活而明艳的生命,江庭如又会当如何呢?

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瑶光想到这里,心中竟也不再那么纠结。

☆、第二十二章 欲盖弥彰

瑶光觉得,自己的禁足生活又开始了。

虽然母亲只是说了一句“不许老往外跑”,知琴却坚定地执行起了“禁止出门”的政策。瑶光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给她辨析“不许老往外”和“不许往外”的区别,可知琴嘴里就一句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去了趟汉水你心都野了。我管它老还是不老,反正你就是不能出去!”

于是,瑶光不得不将自己圈禁在那座小小的绣楼上,过起了与女红琴棋为伍的日子。不过,好在家啸动作迅速,很快就找全了单子上的书,还特地托人送了过来,瑶光也因此得了个打发时间的办法。更何况那些书里头的文章,不仅体裁新奇有趣,内容更是独具洞见,她一时竟爱不释手,将那文字翻来覆去地读了许久,只觉得满口余香。

可话说回来,日子要是能这么清闲地过去,那故事可就讲不下去了。

不过四五日后,江庭如便抵达了召兴。他这一来不当紧,召兴这小城可差不多是掀起了一阵巨浪。

且不论江门与召兴三大家之一的周家是世代之交,就说城中那些行商做贾的,为着江门控制着作为九省通衢的汉水,哪个不希望借此机会多多攀附。因此,江庭如落脚的客栈门口,连着几日都是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这下可苦了道路两边摆摊做小生意的街坊——汽车、黄包车、马车实在太多,行人压根儿就进不了这条道儿,你说说,这下还怎么让人家做生意呢?

江庭如对眼前的盈门之客也是烦不胜烦,他来召兴的目的可不是跟这些人谈生意。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虽不如召兴三大家气派,却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江庭如正面临着汉水地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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