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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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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思索:“那是因为用药抑制了你的宮缩。”

她话刚出口,就忍不住脑袋一个激灵。

不对劲,余秋伸手摸红霞的肚子,在碰到的一瞬间,红霞就疼得大喊起来,然后整个人眼睛往上翻,像是晕死过去一样。

余秋浑身肾上腺素飙升,完蛋了,这肯定是子宮已经破裂了。

按照常规,子宮完全破裂瞬间,产妇常感撕裂状剧烈腹痛,随着子宮阵缩消失,疼痛缓解。

余秋一直关心着红霞痛不痛,但她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忍耐功夫完全不合常理。

红霞应该是经历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但是她忍住了没有喊出声。

“快,立刻手术。”余秋嗓子都喊劈了,“马上手术。”

情急之下,她甚至来不及再听孩子的胎心,直接把红霞挪到了手术床上。

她现在真庆幸自己没有冒险将红霞转移去县医院。因为如果红霞在船上就子宮破裂的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宁。

妇产科的值班医生听到消息下来了,可她也不会开刀,只能抓着木质听筒去找宝宝的胎心。

然而她找不到,她只摸到了孩子的小胳膊小腿。

红霞脸色灰败,浑身湿冷,一动不动的躺在手术床上,已经没了任何反应。

搭班的老护士反而是反应最迅速的人,她将4条静脉通路全开放了,追问余秋:“全挂水吗?”

“都挂,充分补液。”余秋急着大喊,“赶紧打麻醉呀。”

卫生院没有专职的麻醉医生,既然他们不开展大手术,那么麻醉就是手术医生自己的事情。

被迫坚持充当麻醉医生的王大夫惶然不知所措:“打……打啥?”

“芬.太尼入壶,给我推进去。”余秋冲到旁边洗手,又招呼卫生院的产科医生,“立即给产妇的腹部消毒铺巾。”

这事儿不能等她来做了,红霞跟孩子的情况等不及。

事实上为了节约时间,余秋只来得及用肥皂水洗干净双上肢。

肥皂水碰到她胳膊肘的烫伤时,余秋痛得龇牙咧嘴。

如果她还在省人医,就冲着她胳膊肘上烫出的大水泡,这台手术她也不会上的。

可是现在她没得选择,她只能穿戴两件无菌手术衣并戴两副无菌手套,立即上手术台开始手术。

常规剖腹产使用的是腰硬联合麻醉,这样产妇本人是清醒的,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头也不容易窒息。

可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打硬膜外麻醉需要技术跟时间还需要红霞本人的配合。

这三个条件,他们一个都没办法满足。

只能直接上全麻,用最快的速度将孩子捞出来。

从切皮到取出胎儿,余秋最快的记录是两分半钟。

外头廖主任还在喊:“针刺麻醉,赶紧给她打针刺麻醉呀。”

余秋回过头冲着手术室外头大喊:“闭嘴,我听不到血压了。”

事实上护士已经完全量不出血压,大家肉眼可见地看着产妇的肚子又鼓出来一块。

芬太.尼刚推进去,也许都没有来得及起效,余秋的手术刀就划开了红霞的肚皮。

因为疼痛,原本已经近乎晕厥的红霞本能地开始挣扎。

余秋在红霞肚子上打了利多卡因做局麻,但局麻药起效也需要时间。

她额头上全是汗,因为麻醉药品有限,肌肉松弛效果不好,手术视野暴露的非常糟糕。

人肚子疼的时候上前硬得跟块铁板似的,何况是现在受到了手术刀的刺激。余秋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刀的。

尽管这样,当手术刀突破进腹时,汹涌而出的鲜血跟羊水还是瞬间让她看见了大屠杀时的江面,血水澎湃。

“管子,吸引管。”余秋喊出声才发现卫生院手术室根本就没有什么负压吸引器。

他们不开展大手术呀,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余秋气得大骂:“赶紧配备呀,没有这些我怎么开刀?”

单纯依靠器皿直接从肚子里头舀液体当然不可能,好在护士直接拿了剪断的输液管过来。

管子一头放在产妇的肚子当中,一头被何东胜含在嘴里头,用力一吸,然后通过虹吸效应,产妇腹中的羊水跟血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抽了出去。

红霞的子宮破了个大口子,与鲜血跟羊水一块汹涌而出的还有她的孩子。

余秋艰难地捞出了这个毫无反应的小孩,交给助产士下台处理。

2019年的医院基本上不存在所谓的保大人保小孩现象,因为大家各司其职,剖腹产终止妊娠就是既保大人又保小孩。

产科医生在台上处理大人的情况,宝宝被剖出来之后有新生儿科医生接手抢救。

可是现在,没有新生儿科医生在场,余秋只能先完成产科医生的职责,挽救产妇的生命。

现在摆在余秋面前的问题是红霞在大出血,子宮软软的,卫生院现有的所有宮缩药物用上去以后仍然没效果。

血像是完全不凝固一样,花花往外淌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手术间,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是其他情况的大出血,余秋最起码还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利用盐水纱布过滤腹腔出血,然后回输到红霞体内。

可现在鲜血跟羊水混合在一起,这血要是流进红霞体内,万一发生羊水栓塞呢?这可是会要人命的。

事实上现在余秋就非常担心红霞会羊水栓塞,开放的静脉窦在羊水里头泡了这么久,想想都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对于大出血的病人而言,能不能及时有效输到血是救命的关键。

血源紧张在2019年的基层卫生院仍然是掐着基层医生喉咙的魔爪,很多时候医生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他们知道怎么救病人,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血可用。

余秋喘了口粗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打肝素抗凝,用纱布过滤血,自体血回输。”

管不了羊水栓塞了,未必会羊水栓塞,羊水栓塞了也未必肯定会死。

可是她知道如果现在没有血输进红霞的血管当中,这个可怜的女人就会立刻死掉。

她身体里头的血已经快淌干了。

大失血休克病人抢救的原则是尽快止血,尽快输血。余秋没办法从手术台上下去自己用纱布过滤血,只能口头指挥王大夫进行操作。

“你去跟产妇丈夫说一声,他妻子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正在想尽办法救她的命,但是有可能会导致其他致命的危险。”

说话的时候,她手上也没停下,她跟妇产科医生拼命地按摩子宮,试图让出血停下来。

助产士倒是在旁边喊了一句:“要不要三腔二囊管?”

她记得小秋大夫曾经用三腔二囊管挽救过一位大出血的病人,就是门口供销社的燕子。

旁边的护士喊着:“没有三腔二囊管了。”

前两天内科刚来过胃溃疡大出血的病人,用了三腔二囊管就转去县医院了。

卫生院还没有来得及补货。

“快去拿避孕套。”助产士一边拼命地拍小孩的脚底,一边大声喊自己的同事。

她记得小秋大夫说过,避孕套跟导尿管联合起来用可以治疗产后大出血。

余秋的脑海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其实现在最简单,效果最明显的止血办法是做子宮血管结扎+b-lynch缝合术。

所谓的b-lynch缝合术是对子宮血管和肌肉连续地施加垂直压力,阻止部分子宮动脉、卵巢动脉分支由子宮侧缘向子宮中央的血流分布,达到快速止血的目的。

这个手术简单快捷,止血效果不错。但有一个问题,子宮在收缩后宮体会变小,原本缝合紧的线就会松下来,然后导致二度出血。

可要是加上子宮动脉结扎术,结扎子宮动脉上行支、下行支及与卵巢动脉的吻合支,子宮坏死的概率又会增高。

余秋穿越前两个月就曾经碰到一例由下级医院转省人医的子宮动脉结扎术+b-lynch缝合术后子宮坏死病例。

后来为了保命,产妇在省人医做的子宮切除术。据说患者家属去原先的医院闹了,结果很不愉快。

假如红霞已经生过好几个孩子,余秋肯定毫不犹豫地给她进行b-lynch缝合术。

毕竟术后子宮坏死的概率并不高。

可是红霞才第一次生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生下来就重度窒息,抢救到现在也就是发出小猫哼哼的声音。

万一这个孩子不好呢?红霞还要不要再一次当妈妈?

“打副手套给我。”余秋决定还是采取球囊填塞法给产妇止血。

她觉得很悲哀,在救命的时候,她还要考虑患者的生育功能。

可是她又清楚地明白,如果红霞丧失了生育能力,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她此后的人生很可能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因为即使到了9012年,还有病人家属直言不讳地跟医生谈,救活了还能不能生孩子?不能的话就不用救了。

余秋不能再等待楼的值班护士跑到二楼妇产科去拿避孕套。

那不是急诊护士熟悉的环境。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急诊护士很可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避孕套究竟放在了哪儿。

而唯一熟悉环境的两个人,产科医生在手术台上,助产士还在继续处理刚生下来的孩子。

余秋现在的选择是利用手套自制水宮腔压迫止血。

乳胶手套,手术台上就有,拿线扎了手套5个手指头处,翻转后放进去橡胶导尿管,再用线结扎手套口确保不漏水。

四层厚的无菌纱垫一角与手套口丝线结扎固定,然后纱垫包裹手套外部,确保不影响手套膨胀。

自制好的水囊送入宮腔底部,余秋按照红霞的宮腔大小,打了300 ml的生理盐水,结扎尿管尾端。

手术室里头只有红霞孩子小猫哼哼一般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红霞的肚子,生怕里头再涌出血来。

所有的止血药都用上了,卫生院连便宜好用的氨甲环酸都没有。

也是,现在是1972年,说不定氨甲环酸都没有用到临床上。

余秋还给红霞挂了利尿剂浓缩血液,预防稀释性凝血功能障碍而导致出更多的血。

利用纱布简单过滤过的鲜血一滴一滴的,重新流淌红霞体内。每落下一滴,余秋的心都在颤抖,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会发生羊水栓塞。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羊水栓塞,毫无疑问,红霞只能等死。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没有血源供应的基层卫生院根本不应该接生。因为一旦发生大出血,都是产妇拿命在挣扎。

可是到了2019年,这仍然是无解的难题。就连三甲教学大医院都常常闹血荒,何况基层卫生院呢。

余秋所知道的社区卫生院基本上已经不接生了,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风险。

孕妇家属不明所以,只会怪医院钻进钱眼里头,医生是觉得接生不挣钱才不接生的。

即便这样,主管领导仍然可以义正言辞的告诉记者,中国不存在血荒。

反正病人如果因为输不上血而导致死亡,家属就算要闹也会直接找医院跟医生算账。

负责出政策的领导在倒台之前从来都是完人,制定出来的政策永远万民敬仰,民众感恩涕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套制成的水囊终于起效了,那汩汩往外头冒血的子宮缩成皱巴巴的一团,总算消停下来。

余秋探查完毕之后赶紧给红霞关腹,因为芬.太尼就那么点儿,还是上次巡回医疗组留下的,药物要过效了。

事实上余秋缝合完腹膜之后,她就觉得麻药已经在红霞身上失效了。

属于麻醉苏醒期的红霞本能地身体挣扎,旁边人不得不伸手按住,余秋又给她加了局麻药。

何东胜还拿出银针在她的腿上扎了好几针,嘴里头喊着:“我给你扎针止痛啊。”

不知道是众人死命按的动作取消了,还是红霞听到了扎针止痛有了心理安慰作用亦或者是余秋局麻药打的够多,后面的肌□□合还算顺利。

省人医做剖腹产术从不单独缝合脂肪层,而是缝完肌肉直接缝皮拉倒。

产科医生忍不住轻轻地用止血钳拿了一下余秋手上的持针器。她工作多年,虽然没有自己单独开过剖腹产,但却给教授做过一助。

逐层进腹,关腹是最基本的呀。

余秋微微摇头,轻声道:“脂肪层打结时容易让脂肪液化,线结是异物,会发生排斥反应。”

她学生阶段就做过相关课题,用两年半的时间收集了450个临床病例做随机对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缝合脂肪层的病例组,愈合更好。

就是这个简单的研究,让她发了一篇sci论文。

产科医生勉强接受了赤脚大夫的观点,事实上她自己没有开过剖腹产,说话底气就不足。

可接下来余秋的举动又让她心惊胆颤,缝皮的时候,余秋只简单带了几针,压根就没缝全乎。

余秋已经干净利落地缝完了最后一针,而且坚决不肯补针。

“缝的太牢也不好,反而会感染。因为切口里头的积液或液化脂肪液没地方流出去。”

余秋心道刚才估计产科医生没有看清楚她的腹膜缝合,否则肯定得崩溃。

因为腹膜她也只带了几针,这还纯粹是怕自己的一助接受不了,事实上她在省人医工作的时候,不仅他们妇产科,整个大外科腹部手术经常都不缝腹膜的。

大外科的师兄写过相关的论文,不缝合腹膜、宽松缝合皮肤都可减少切口感染,原因是切口内渗液可渗入腹腔被腹膜吸收或直接排出切口外。

这个就好像身体有个脓包,是靠着人体慢慢吸收来的快呢,还是直接切开排脓长得好呢?

但这跟医生在手术学课堂上学到的又不一样。

余秋穿越之前曾经跟着导师去下面县医院开过一台教学指导刀,最后的光复采取的就是宽松法。

结果管床医生没有上台,不明白教授为什么要这样缝合。术后切口有渗液流淌,管床医生不知所措又不敢质疑教授,索性用窗口贴紧紧地扒着口子。

最后切口红肿,差点儿要做二次缝合。管床医生被逼到没办法了,这才大着胆子给余秋发了一条微信,询问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余秋当时哭笑不得,不得不利用下夜班的时间又去了一趟那家县医院,重新处理腹部切口。

有的时候,教科书跟临床也不完全相符啊。

余秋放下持针器时,红霞已经完全醒过来了。

护士给她量了血压,90/60mmhg,脉搏现在是96次每分钟,留置导尿管显示小便颜色是清的。

老天爷算是暂时放过了这位新手妈妈一马。

后面能不能撑下去,看命!

余秋长长地嘘了口气,转头拿浸泡了碘伏液的纱布消毒切口,准备给人最后贴上干净纱布结束手术。

结果她一侧脑袋,只觉得有银光一闪。

待看清楚到底是哪儿发出的光,她顿时火冒三丈:“please get out.get out now!”

谁他妈允许摄制组跑进手术室的?无菌呢?病人隐私呢?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产妇当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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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起恢复三更啊。

现在医院大部分都会有自体血回输机,这在血源高度紧张的现代非常有现实意义。但在没有回输机的基层医院,采集腹腔内积血+抗凝剂+纱布过滤的自体血回输常常挽救病人的性命。

没办法,条件就那样。什么潜在风险以及并发症之类的在眼睁睁看着病人出血死掉这件事前面,只能退后考虑。

国内输血机制的大环境的确不好。一个是缺乏有力的鼓励机制,献血的人并没有切实感觉到自己得到奖励了。另外一个医院跟血站是分开的。基层卫生院发出紧急输血的请求,甚至个把小时血都回不过来。献血队被取缔后,相关管理部门并没有给出替代解决办法。这也是一刀切行政管理的常态。

另外说说氨甲环酸,下面资料来源于烧伤科超人阿宝的文章。

氨甲环酸又名传明酸,是一种人工合成的赖氨酸衍生物,属于抗纤维蛋白溶解剂。在1962年,由日本女医生冈本歌子发现,一开始主要意图用于预防产后出血。但由于当时日本对于职业女性的不平等态度,歌子其实从没有能顺利说服她所供职的医院的产科医生去试试这个药物。

其真正的临床应用始于1968年,vermylen j和他的同事就月经过多患者进行了简单的双盲临床研究,1970年6月,elsevier旗下的j pediatr surg发表了第一篇应用于术后止血的临床研究。来自挪威的j.s. r?和他的同事挑选了10名泌尿科手术儿童应用氨甲环酸,证明可有效减少术后输血。

到2010年,氨甲环酸被各国学者反复进行临床试验,证实了其强大的药效和高安全性,当时bbc报道此事时的措辞是:如果这个早已被发现的药物能被重视并给到严重失血的创伤患者,每年至少救下10万条人命。 (up to 100,000 lives could be saved every year if a known drug were given to seriously bleeding trauma patients. )。

渐渐地,氨甲环酸被广泛应用各种外科手术止血及创伤出血。

氨甲环酸便宜好用堪称止血神药,应该算是最便宜的止血药之一了,好像十几块钱一支。也是国内外权威指南一致推荐的安全有效的止血药。另外,它因为有美白祛斑作用,也被用于化妆品及美白针。上千块钱的美白针,真正起效的主要是便宜的氨甲环酸。

云南白药牙膏中添加氨甲环酸也是合规的,至于起效的是云南白药还是氨甲环酸就说不清了。因为氨甲磺酸本身就有抗炎消肿的作用。

我应该感激

余秋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情绪激动的要求史蒂夫导演将刚才拍摄的所有手术场景全部剪掉。

谁允许他们进行拍摄了。病人家属吗?病人家属也不行, 这关系到红霞的个人隐私, 除了她本人没有谁能够替她做决定。

谁准他们进手术室了, 外头的这些领导吗?不行,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规矩, 手术间不能随便进入这是最基本的常识问题。

她不相信见多识广的史蒂夫导演连这基本的道理都不明白。

难道他没看到他们所有参加抢救的人都换上了洗手衣?好,她是没有来得及换洗手衣,因为她要急着救人命, 但是她穿了两层手术衣, 还戴了两层手套。

事急从权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随便跑到手术室里头来。

万一产妇发生感染呢,这个责任到底谁来承担, 谁也承担不起。

“我们中华民族的确是礼仪之邦,一贯优待客人。但也请你不要肆意利用我们的善意。”

余秋恨得要死却毫无办法,自己人不争气,她能怎么办?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关键是没人讲规矩。

她的英文说的又急又快,大量的医学名词参杂其间, 就连翻译都反应不过来。

廖主任彻底傻眼了, 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会说洋文啊。”

乖乖,这个事情可真是的。

余秋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完蛋了, 她自我暴露了, 她怎么就说英语了?

她只是担心红霞跟她家属听到之后会害怕, 所以下意识地选择了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余秋抬高了下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父亲是医学教授, 不然您以为我一个初中毕业生怎么会开刀的。”

麻蛋,能不能关注重点?领导来临床从来帮不上忙不说,还尽他妈的瞎添乱。

红霞被从手术室里头推出来,直接送回病房。

余秋狠狠地扯下自己身上的双层手术衣。脱袖子的时候,她疼得呲啦一声。

胳膊肘烫伤的水泡被磨破了,粉红的嫩肉粘在了手术衣内侧,已经巴得牢牢。她这么猛力一扯衣服,嫩肉立刻被扯裂,渗出鲜红的血来。

余秋却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胳膊,她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慌忙翻看双层手术衣的衣肘部位。

谢天谢地,血迹只洇在了内层手术衣上,外面一层倒是干燥的。阿弥陀佛,要是手术衣也潮湿了就麻烦大了,整个手术台都被污染掉了。

其实现在比起污染手术台,她更担心的是红霞会出现羊水栓塞。妈的,她居然用这么简陋的方式给病人输血了。

她想她肯定是疯了,被这恶劣的条件硬生生给逼疯的。

余秋憋着的一口火没地方撒,她狠狠砸下手术衣,头昂得高高的,跟着病人的推床跑了。

卫生院的手术间又没有术后恢复室,更加没有专人照应。

产科医生与助产士还有自己的住院病人要照应,急诊王大夫跟护士也在值班当中,他们谁也分不出额外的人手留在手术间照应病人。

反正手术室里头也没有什么抢救设备,还不如回病房,起码有医生护士看着。

大概是王大夫跟何东胜端出来的那一大桶血水实在太吓人,廖主任都被赤脚医生生人勿近的气势给镇住了,居然什么话都没再说。

直到推车上了斜坡往楼上转的时候,廖主任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有针刺麻醉吗?藏着掖着做什么?”

王大夫从他旁边经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忙忙回自己的办公室看急诊病人了。

红霞被运送到病床上,孩子就躺在她旁边。从现在的反应来看,这个孩子倒是没有明显的新生儿缺血缺氧脑病表现。

至于后续发育会不会出现问题?那真是只有老天爷才能给出答案了。

在生命面前,人才是最脆弱的。

红霞的丈夫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他看到老婆跟孩子醒着回来了,在病房里头转悠了两圈,被医生喊着签了好几个字之后,还是助产士催促他:“你好歹给你老婆弄点儿吃的呀。”

他昏昏然地发出一声“啊”,摸摸口袋,却掏出了两个鸡蛋。

这是他从家里头鸡窝摸的,因为想着要去杨树湾找大夫看病,得拿两个鸡蛋做诊金。

医生跟助产士看着这个年纪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新手爸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还是助产士接过了鸡蛋:“行了,我给你老婆打碗蛋花汤吧。”

余秋忍不住问红霞丈夫:“你父母呢?”

虽然说家属越多交代起病情来情况越复杂,但现在说实在的,还不如红霞的公公婆婆在场。

起码老人家年纪大见识也多些,总比这对一问三不知道新手父母来的强。

红霞丈夫茫然地摇摇头,小生嗫嚅着:“我家断粮了,我阿爹阿妈去换山芋了。”

医生皱眉:“不是刚打下稻子来吗?怎么这么快就断粮?”

前头双抢,医院还放了农忙假呢。

余秋却反应过来了,现在打下来的粮食不是直接分给农民,而是要先缴纳完公粮之后,然后再统一分配。

去年年底分的粮食吃了这半年,农家断粮也不稀奇。

她心中有种浓郁的说不出的悲哀。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刚刚水稻丰收了的农民,还要去山里头换山芋过日子。

“有葡萄糖吗?”余秋侧头问医生,“有的话,给她挂上去吧。”

红霞丈夫眼里头发出明亮的光,葡萄糖可是救命的药,大夫人可真好。

医生也明白农民对葡萄糖的迷信,她赶紧点点头:“下瓶水就接葡萄糖。”

红霞的脸上明显多了些光彩,简直要浮现出笑容来。

余秋侧过头去,她不想看,她感觉自己心里头窝着团火,简直要把她烧成灰了。

那群咚咚咚从手术间又追到病房来的人,她看了就来气。

有精力怎么想着在外国人面前造假伪装出一个美好的公产主义世界,不如想想如何让他们的百姓吃饱穿暖。不至于将一瓶葡萄糖都当成灵丹妙药。

产科大夫生怕这孩子再跟领导杠上,赶紧拉着人到旁边:“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给你胳膊消个毒。”

余秋摇摇头,声音含混:“算了,今晚我不走了。”

别看现在红霞的情况好像稳定下来了,说不定转眼的功夫,她人就不行了。

羊水进入母体循环后,会引起母体对胎儿抗原产生的一系列过敏反应,称之为羊水栓塞。

这也是产科最严重的并发症,按照统计学数据,该病死亡率在80%以上。但介于不少临床病历死后并没有解剖明确诊断,实际数据可能远远超过这个数值。

这个病初期临床表现不明显,被发现时基本上都已经非常严重,死亡时间往往是几分钟到数小时。

病情开始进展的时候,即使是2019年的省人医,医生能够做的事情也极其有限。产妇能不能活下来,要看老天爷收不收这条命。

余秋想留下来陪着产科大夫,虽然她也不是什么神医圣手,能够妙手回春。但万一到时候情况危急了,多一双手能够帮着抢救也是好的。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愿意放弃。

“那你先去值班室睡一觉吧。”产科大夫将人推进旁边的屋子,自己去应付那群领导了。

等她端了助产士泡好的糖水炒米进去找人的时候,余秋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用过的消毒棉球。

她两条胳膊放在肚子上,胳膊肘印着黄黄的两团。

值班大夫没有喊醒她,而是在她身上搭了层床单。

余秋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坐门诊的时候。

有中国青年跑到诊室来要求插队,理由是他陪伴的病人是外国人。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出门左转,后面有外宾门诊,挂号费500起步,绝对满足你的需求。

没有保险,自费看病吃不消?那就门诊正常排队挂号。

其实她心里头打着鼓,因为医院的规章制度当中明确写了外籍病人有优先就诊权。虽然余秋也搞明白凭什么。

70岁以上的老人、军人、残障人员这些病人优先就诊,她能够理解。其他的人难道不应该除非病情危重险急者之外,都按秩序排队就诊吗?

事实上除了部分港澳台同胞外籍病人之外,其他有优先就诊权的病人几乎从来没有提出过插队看病的要求。

她一师姐更绝,要求外国病人听不懂中文的话就自配翻译,并且用英语告诉人家中国医院普通门急诊不提供英文服务。

师姐振振有词,她在美国求学的时候,也没见美国医生为她提供中文服务呀,没有医保一律自费,鬼才给你特权呢。

医院敢惩罚她,她就敢把这事儿闹大。

中国医生因为不给外国病人提供英文服务所以被处分,看看医院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余秋在睡梦中笑醒了,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起床推门出去,恰好碰上助产士从产房里头出来。

助产士朝她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没事,省工人医院的专家下来了,正在看红霞呢。”

余秋惊讶地挑高了眉毛,完全没想到红霞家背景居然如此之深厚,竟然能够惊动省城医院的教授。

现在可不比2019年,有钱都请不到人,交通如此不便利通讯如此不发达,她家是怎么找到的人啊?

助产士表情有些复杂:“廖主任打的电话。”

余秋眉毛简直要上天,哟,真没看出来,廖主任人面还挺广,而且对广大社员同志如此之上心。

她的目光再扫过扛着长木仓短炮的史蒂夫一行人时,突然间反应过来。

呵,原来点儿落在这里呢。

她就说阶层森严壁垒分明的时代,一个小小的县革委会主任,怎么能把手伸到省城医院去?

瞧瞧这浩浩荡荡的专家组,一溜的人,个个都是大拿。

他们风尘仆仆,显然是连夜匆忙赶过来的。

余秋想到了626指示,那位领袖怒气冲冲:告诉卫生部,卫生部的工作只给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十五工作,而这百分之十五中主要还是老爷。

其实他没说错,卫生部的确是城市卫生部,或者讲城市老爷卫生部更恰当。

如果没有史蒂夫一行人在这里拍摄,省城的专家会连夜赶到一个小小的公社卫生院吗?显然不现实。

专家本身就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们每个人都忙得恨不得能够把自己劈成两半来使用。真正恰当的方法是基层卫生院将情况危重的病人转去上级医院。或者是在农村也建立大型医院。

但很抱歉的是,基层卫生院连救护车都没有。

也许现在全国都没有几辆救护车,他白天在县城渡口看到了那辆救护车,也应该感谢史蒂夫导演吧。

为什么在如此高度连轴转的情况下,还有这样一个医疗专家组出现?不过是因为现在有外国人在拍纪录片。

余秋靠着值班室的房门,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保尔.柯察金说的没错,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然而生命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她不无自嘲地想着,她错了,她不应该骂史蒂夫导演。

比起她这个蹩脚的大夫,其实史蒂夫对于红星公社人民意义更加重要。

最起码的史蒂夫导演就凭他人站在这儿,便能够拉来一个完整的专家治疗团队,想要什么都能够优先得到供应。

她算什么呢?她空有一身医术,也只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条件下跟死神抢命。

你会什么不重要,你是谁才最重要。

专家们进了病房,给红霞以及她的孩子做详细的检查。

余秋转过身,准备招呼宝珍走人。已经有专业人士到场了,没他们的事情了。

何东胜手里头抓着个大搪瓷缸子走过来,看到余秋,冲她点点头:“喝点儿麦乳精吧。”

余秋惊讶地抬头:“哪儿来的麦乳精?”

虽然从营养学角度来讲,麦乳精其实不咋样,但在物质极度匮乏的现在,麦乳精绝对属于高档营养品。

何东胜将搪瓷缸子递到她面前:“郝红梅给你的,她家有人来红星公社出差,给她捎了麦乳精。”

郝红梅关供销社门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往医院冲,她就过来瞧动静了。

后来余秋做完手术出来,郝红梅想上去跟她打招呼来着。结果当时余秋气场实在太强,愣是吓得小姑娘没敢讲话。

再待到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回去拿了麦乳精要分给余秋吃的时候,小秋大夫已经一头栽在值班室的床上,睡的人事不知。

余秋喝着香甜的麦乳精,叹了口气,小声抱怨道:“郝红梅也真是的,她自己吃就好了,正长身体的时候呢。”

青春发育期要是营养跟不上,后面想补都补不回头。

何东胜忍俊不禁,他看着小赤脚医生,调侃了一句:“你就不长身体吗?”

余秋抬起眼睛,眼白朝上翻了翻,没接他的话茬。

长个屁,按照姐姐的高龄只可能横向发展,绝无纵向成长的可能了。

“你胳膊还疼吗?”

余秋撇了眼自己的胳膊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这个呀,没事了。就是破了表皮而已。”

她喝了半杯麦乳精,才猛地想起何东胜很可能还饿着肚子。

昨天他赶回杨树湾,肯定没来得及吃晚饭。后来又跟着到了公社,更加没有吃饭的地儿了。

造孽,昨天做手术的时候,这倒霉孩子好像还呛了好几口羊水血水。

余秋尴尬地放下搪瓷缸子,往何东胜的方向推了推:“这边我没碰过,你吃。”

生产队长笑了:“你吃吧,食堂师傅给我们下了面条。”

余秋狐疑:“真的?”

大晚上的,他可不相信食堂大师傅还会开火。

“真的。”何东胜示意宝珍的方向,“不信你问宝珍。”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好歹有贵宾在,大师傅怎么着都得弄点儿好的。给我们做的是大骨头汤面,里头还加了鸡蛋呢。”

余秋顿时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干嘛不喊她起来?

虽然昨晚她吃了西红柿鸡蛋打卤面,面条汤上全是油的那种,但她也是潜力型自助餐选手,夜宵完全可以干得下一大碗骨头汤面。

不吃白不吃,这种招待领导的美食,平头老百姓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安慰了她一句:“等秋收,生产队肯定杀猪。到时候天天做骨头汤面。你先把麦乳精给吃了吧。”

余秋这才退而求其次,咕嘟咕嘟将剩下的麦乳精全都倒进了肚子里。

她琢磨着回头得送郝红梅点儿礼物,不能成天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没事儿,你问问郝红梅喜欢什么东西?下次去县城给她带。”何东胜接过搪瓷缸,到旁边的水龙头下刷洗。

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迟疑道,“要不,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

余秋摇摇头:“不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这边已经有专家组接手,不用她再费心。

何东胜点点头:“那咱们一块走吧,刚好我要去接鱼苗。”

三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余秋惊讶地发现史蒂夫导演并没有跟着专家组去拍摄红霞,而是拿着摄像机对着窗外拍外头的公社。

余秋冲自己的同伴点点头:“你们等我一下。”

她走上前,鼓足勇气跟史蒂夫导演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火。”

没有任何人阻拦过他的行动,她不能要求这个外国人做一位真正的绅士。因为道德束缚这个东西,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

既然中方没有任何人阻拦,甚至鼓励他进手术室拍摄,那么把罪名全部扣在他头上,似乎不太合适。

余秋怂,她不想得罪外宾,因为她得罪不起。

史蒂夫导演当然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捧着他小心翼翼伺候他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的碾死她。

内斗内行可不是说虚的。

余秋一点儿也不高尚,她卑微没骨气的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还能生存下来的人,骨头都硬不到哪儿去。

“我不是要有意冲你发火,我只是担心病人的情况。他们是产妇跟孩子,是身体最虚弱的人群,很容易感染生病。”

余秋字斟句酌,“作为医生,我必须得对他们的生命健康负责。当然,我并不排斥你的工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配合。”

宝珍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心慌不安地看着何东胜,像是在无声地询问,小秋姐跟洋鬼子说啥呀?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何东胜也听不懂,他虽然高中毕业而且成绩很不错,但在他的学生时代,已经基本上不学外语了。

他怀疑就是他的英语老师现在站在这儿,也未必能听懂小赤脚医生跟这个洋导演的对话。

“针刺麻醉我没学过,所以我无法回答你到底有没有效。”余秋语气委婉,“这个问题也许你可以问麻醉医生。”

何东胜竖起耳朵,努力想要捕捉两人的对话,但完全失败了,他真的听不懂。

不知道史蒂夫导演到底说了什么,余秋突然间改成了中文作答:“不,我始终认为我们在进步。

我的祖国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开始,就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起码有半个世纪的时间,她接连遭受炮火侵袭。

破坏总要比建设来的容易,建设一个新中国需要时间。历史在曲折中前进,国家建设也一样。我们不可能奢求一蹴而就,我们也在积累经验不断前进。”

余秋抬起头冲他微笑,“起码在几十年前,绝大部分中国人民生了病就真的只能等死。”

廖主任高兴地鼓起掌来:“对对对,这就是我们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的成绩。我们培养了真正面向贫下中农的赤脚医生。”

宝珍扭过头,惊讶地发现专家诊疗组又浩浩荡荡地出来。

文教授朝余秋点点头,态度和气地招呼她:“小秋大夫,你过来,跟穆教授说说你是怎么给产妇止血的?”

为什么会开刀?

穆教授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 看上去精神抖擞。

她对着余秋这个小字辈倒是和气的很:“你说说看, 这个压迫止血要怎么用?”

余秋看着老太太, 就想到了自己的导师,不由自主地鼻子发酸。

也不晓得自己穿越过来, 导师会急成什么样子。

她不得不清清嗓子,才能正常说话:“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就是宫腔球囊压迫止血。手套、三腔二囊管以及避孕套这些, 都是做成宫腔球囊。”

穆教授点点头, 夸奖了一句:“你的老师是一位出色的医生。”

余秋开始心里头直打鼓,她突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做的事情已经完全出格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是医学从业者,甚至不是妇产科专业人士,大概很难理解剖腹产意味着什么。

余秋甚至不知道现在国内究竟有多少医院能够开展剖腹产手术?

她隐约记得自己有位师姐1985年出生的时候, 她所在的省会城市县医院都没开展破腹产术。最后她母亲难产转送市妇幼的。

1972年中国是有剖腹产术了,因为那部著名的纪录片里头就拍摄了利用针麻开展剖腹产术。

余秋脑袋瓜子乱糟糟的, 她很害怕穆教授会问她是跟谁学的开刀。

产房不同于手术室, 医生的孩子可以长期在产房观摩大人如何接生,但绝对不可能一直赖在手术室里头。

完蛋了, 怎么一碰到紧急情况她脑袋瓜子就严重不好使, 智商急剧下降, 情商完全为零。

她怎么能提起手来就开了这个刀呢?

对了, 昨晚开刀的时候她好像还吼了领导, 抱怨的手术室医疗器械严重缺乏。

谁给了她狗胆?作为底层小医生在领导面前, 她难道不应该细心聆听谆谆教诲,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吗?

她怎么能说自己没见过针刺麻醉呢?她的脑袋肯定被怪兽按在地上摩擦了100回。领导说有的东西,没有也得有啊。领导说行的东西,不行也得行。

她现在跪下来叫爸爸还来得及吗?

领导们,求放过。你们眼前的这只傻鸟昨晚被外星人绑架了,光记得怎么开刀了。

余秋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双手。

如果穆教授问她如何学开刀的,她要怎么作答?

难不成她说自己是自学成才?

余秋后背冷汗涔涔,楼梯口窗户开着,晨风吹在他身上,刺骨的冰凉。

“穆教授,能不能麻烦您帮忙看一看这个大肚子。”

助产士从病区里头跑出来,央求着看向老太太。

穆教授的目光从余秋的脸上移开,然后点点头,跟着助产士往里头走:“什么情况呀?”

余秋浑身撑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散了,她差点儿当场瘫倒在地。

文教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女性中压抑不住的自豪:“好样的,好好干,争取干出成绩来。”

余秋差点儿没被他一巴掌直接拍趴下去。

文教授还想说什么,住院患者的家属又大着胆子过来请他去看家里头的宝宝。

老爷子临走之前特地转过头来叮嘱了一句余秋:“不能光自己做,还要团结,要将自己的经验,积极主动跟同事分享。”

余秋哪里还敢继续在医院待下去,她赶紧一刺溜就跑下楼,赶紧往医院外头冲。

何东胜跟宝珍追在后面:“你急什么呀?船还没过来呢。”

他们要搭渔船回杨树湾。

余秋立刻清清嗓子:“我去跟郝红梅打声招呼,别白吃了人家的麦乳精。”

何东胜笑着点点头:“那行,我先去一趟公社,回头过来找你俩。”

郝红梅极为勤快,其实现在天才刚亮,远远不到早上8:00开门营业的时候。

但她醒了刷完牙洗完脸就赶紧将供销社的门打开,好方便广大社员趁着上班下田之前买点儿生活必需品。

等到忙罢这一茬,她再关门几分钟,去卫生院食堂打早饭。

前两天她妈过来看她时,特地给她带了一大袋子锅巴,她现在早上每天泡锅巴吃,可香了。

她美滋滋的拿出了锅巴,又倒了两杯开水,招呼余秋跟宝珍一块儿吃。

宝珍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吃。

余秋笑着拉住她:“吃吧,回头我们逮田鼠烤熟了拿过来给红梅吃。”

郝红梅立刻嗷嗷叫起来,田鼠,天啦,他们又说田鼠了。

余秋转过头来,故意逗小姑娘:“那你吃不吃?”

郝红梅皱着鼻子,可怜巴巴的:“吃。”

“嘿,那你等着吧。”余秋笑容满面,“回头杨树湾肯定送一堆田鼠皮过来,我们正在抓田鼠呢。”

郝红梅瞪大了眼睛:“这么早就开始了呀。也是,早点收了,刚好做鼠皮袄子,天冷了给人穿。”

供销社的采购员过来拿单子,看着笑得无忧无虑的郝红梅,也跟着笑:“你还有信有东西要捎给你妈妈啊,我给你一并带过去。”

郝红梅懊恼地一拍脑袋:“哎呀,下次吧,我都没来得及准备。”

余秋笑着接口:“等礼拜天你去杨树湾,让田雨带你抓知了猴,胡杨捉了田鼠烤成田鼠干,给你妈捎过去尝个新鲜。”

郝红梅立刻哈哈大笑:“那我妈可得吓死,她最怕老鼠了。”

少女双手托腮,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珠子快活地转悠着,“其实我本来还想用田鼠皮给我妈做手套来着呢。”

余秋伸手帮她将没扎好的辫子拢拢整齐:“那你还不如给你妈织一副兔毛围巾呢,我们开始养长毛兔了。”

郝红梅激动得不行,一个劲儿追着余秋问:“真的啊,你们有几只兔子?能不能给我也养一只呀?”

余秋点点头:“当然可以,昨天晚上我们母兔才下了一窝小兔子。等到断奶以后,你看中哪只拿哪只。”

郝红梅立刻亢奋地要给兔子做窝,等兔子长大了可以剪毛的之后,她攒了兔毛给她妈织围巾。

余秋听说她正跟着编织书上学打毛线,立刻好奇地钻进仓库她的小窝里头看现在的毛线都有些什么花样。

宝珍看着编织书上的漂亮衣服,羡慕得直砸嘴。这个花色可真好看。

采购员笑着打招呼走了,临出门前还调侃了一句郝红梅:“有你这么个孝顺闺女在,你妈肯定乐死了。”

“就是就是。”门口进了位客人,笑容满面地看着郝红梅,“这大城市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跟乡下人没得比。”

余秋跟宝珍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往里头挪了挪。

这位阿姨可不是凡人,大夏天愣是将坐月子的儿媳妇捂到中暑的可真没机会。

周国芳满脸堆笑,伸出手去就要捉郝红梅的胳膊:“红梅姑娘,你可得让你妈给咱们红星公社多批点儿东西。”

郝红梅不乐意听这话,硬邦邦地怼回头:“供销社能进哪些东西,进多少量,都是供销总公司安排的,我妈一个私人怎么能做公家的主?”

采购员不参与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赶紧拎着袋子就走了。

周国芳脸上笑容丁点儿不减,仍然看着郝红梅满脸亲切:“那红梅姑娘,布头子能不能拿点儿给我?哎哟,我家那孙子能吃能拉,尿布都不够用的。”

所谓的布头子就是一匹布的开始和结尾的地方。一般布匹出厂时,厂家会考虑损耗因素,多给那么一点点。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点,在物资匮乏的现在,布头子可是多少人都盯着的宝贝。第一它不用布票,第二它比一般的布便宜。

普通人要是没点儿关系,根本买不到布头子。

郝红梅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一匹布就那点儿布头布尾,早就没了。”

周国芳没能得偿所愿,只好皱着眉头买了两盒火柴走,临出门前她还在三叮嘱郝红梅:“下回有给我留着呀。”

说着她还朝郝红梅眨眨眼睛,“回头你要油糠的话,直接跟阿姨说啊。”

人走了,余秋跟宝珍才敢从里头出来。

余秋好奇道:“什么是油糠啊?我怎么听她说的还挺稀奇的样子。”

宝珍细声细气的:“就是榨过油之后的米糠,那个猪特别爱吃,而且还长肉。”

可惜不好买,除非在粮站有关系,否则普通社员根本不可能买到。

余秋这回真长见识了,她还是头次听说,米糠还能榨油。

“哼!”郝红梅气呼呼的,“谁稀罕她的油糠,以权谋私,搞不正之风。”

说着她从柜台下面拖出个木箱子,满心欢喜地问余秋,“你要不要布头子,我看你上次到处找布来着。”

余秋真想扶额,少女啊,你现在也是在以权谋私哦。

物资越是匮乏的年代,贪污腐败越常见。因为任何一点点小权带来的好处都能叫人垂涎三尺。

听说有的地方还有人为了几斤肥肉,就能直接委身给屠夫。

贫穷绝对不能带来干净廉洁,更多的是人的道德底线一再下降。

郝红梅嘴巴撅得老高:“反正我才不会给她呢,让她当初欺负我燕子姐姐。我们供销社的人都不会给她好脸。”

谁稀罕油糠啊,她又不养猪。

少女满心欢喜:“你别看这布头子看着孬,其实做点儿里头的东西还不错。两毛钱一尺,不要票的。”

余秋毫不犹豫掏出自己的全部家当:“这些我都要了,我有用。”

郝红梅笑出了两个大大的酒窝,欢喜的很:“我就知道你会给贫下中农用,东西就应该用在你身上。”

余秋惊讶地挑高了眉毛:“你知道我要这个干什么?”

郝红梅得意地眨眼睛:“当然。”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柜台上的桶装月事带。

上次她跟陈媛一块儿去杨树湾时,余秋就拿过自己做的月事巾给陈媛看。

不用纸,而是用布,可比在月事带里头塞草纸舒服多了。

余秋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聪明,我们家红梅是顶顶聪明的小姑娘。”

不过她可没有这么高风亮节,她还不至于给杨树湾的育龄期妇女免费提供可换洗的卫生巾。

她想的是做好之后直接卖给人家。

为了防止被扣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余秋决定让想要购买卫生巾的人拿蝉蜕来换。

如此一来,她可以借着大队收购中药材的名义走平账。

何东胜办完事情回供销社找两个小丫头,闻声笑着问:“我们红梅做什么聪明事啦?”

余秋赶紧将布都塞进大袋子里头,连连摇头:“没什么,我们说着玩儿呢。”

何东胜扫了眼她手上的布头子,笑了笑,没吭声。

等到他们上船之后,他才悄悄压低了声音示意余秋:“布头子做里面的衣服,最好不要做外套。”

不然要是叫人看到了,免不了会有人眼热。

余秋愣了下,赶紧点点头,含糊其词道:“我不做衣服的。”

“没事。”何东胜笑了起来,“你也该做几件新衣服。”

小姑娘家,哪有不想方设法弄两件新衣服穿的道理。

余秋又不好解释布头子的用途,只得含含混混地打了个哈哈过去。

年轻人,你懂什么呀?要不是现在不能做生意,姐肯定想办法让卫生巾提前十几年变成中国妇女的生活必需品。

月经带子草木灰,可真是够了,到时候逆行盆腔感染,她连抗生素都没有几支能用。

大家一起养兔子

渔船的速度可比不上快船, 甚至连杨树湾的乌篷船都能把它甩在后面。

余秋回到知青点的时候, 胡杨跟田雨都吃过早饭上班去了。

胡奶奶也浇完了家里头的自留地, 正在屋檐下剥蚕豆。

见着余秋回来,她立刻抬头问:“怎样啦?红霞跟孩子可好?”

余秋点点头:“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有产科教授跟儿科教授在那边看着呢。”

胡奶奶喜不胜喜,朝边上念了一声主席万岁:“乖乖,可真是她母子运气好, 两个教授陪着, 一般人哪有这样的福分哦。”

宝珍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做给洋人看的,医疗组早走了。”

她也觉得有些憋屈, 感觉自己成了耍把戏的猴子。

胡奶奶去笑容满面:“洋人也是主席请来的呀,就是为了保住红霞跟她娃娃的命。”

余秋忍不住笑了,她真羡慕胡奶奶的乐观精神,好像不管什么事情, 老太太都能从里头看出好的地方来。

胡奶奶放下手里头的蚕豆瓣,侧过脸来看余秋:“你说说, 红霞好深深的一个人, 怎么生小娃娃生了一半就裂了呢?”

“骨盆狭窄,耻骨弓不到九十度, 是个漏斗型的骨盆。”余秋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严格来讲, 红霞这遭罪是不应当受的, 因为从一开始她的身体条件就不适合自然分娩。

她的骨盆像个漏斗一样, 进口宽, 孩子能够下来, 但是出口特别的狭窄,孩子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子宫不断被拉长,拉到断裂为止。

如果有正常的产检流程,在刚准备怀孕的时候就给孕妇做相应的检查,等到临产前再依据胎儿的情况重新评估,红霞其实完全可以避免受二次罪。

7斤半的孩子对她来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己生下来,阴道试产就是白受罪。

余秋没办法对石桥口的接生员有更高的要求,因为人家也是兼职的,除了每年数量有限的接生之外,人家的主业是下田挣工分。

别说是接生员了,就她这个赤脚医生除了农忙以外的时间,完全不需要下田劳作,到今天她不也没完成杨树湾父老乡亲的基础体检工作吗?

胡奶奶笑着擦擦手,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莫慌,事情总要一桩桩的慢慢做。”

何东胜看着胡奶奶手里头的蚕豆瓣子,笑着问了句:“奶奶,你今年什么时候晒蚕豆酱啊。”

胡奶奶笑了起来:“怎么的?想吃蚕豆酱吗?”

当地人晒酱主要用小麦跟黄豆,这两种东西种的多也便宜些。

胡奶奶晒酱却喜欢用蚕豆,蚕豆鲜,晒酱的味道比黄豆酱好多了,鲜美的能叫人吞掉舌头,她跟秀秀就祖孙两个,少晒点儿也能吃蛮长时间了。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您老晒的蚕豆酱保证整个县城的人都爱吃。”

余秋有些反应不过来,好端端的怎么跟县城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杨树湾还想办酱厂?

其实要是政策允许的话,办个酱厂真不错,茶叶油米酱醋茶,开门七件事,老百姓总不能伸着空手。

何东胜岔过了话头子,追问余秋:“小兔子怎么样了?听说昨天兔子生崽啦。”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听余秋就火冒三丈:“甭提了,小贺这混账东西,居然说那两只是公兔子,他倒是让公鸡下个蛋试试看啊?合着他以为兔子是雌雄同体呢。”

何东胜憋着笑:“那我可要看看,雌雄同体生下来的兔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啊。”

宝珍也好奇,她只见过野兔,还没看过刚生下来的长毛兔。

胡奶奶乐呵:“活着呢,一共9只,都活下来了。”

余秋想象那场景,脑海中只浮现出四个大字:九子夺嫡。

她赶紧拎了壶冷开水往山上去,好给母兔跟小兔清洁用水服务。

开玩笑,九胞胎,妥妥的英雄妈妈,待遇自然要高些。

至于九位小阿哥格格,那可承载着杨树湾养兔厂的未来,必须得好好伺候。

关于公兔子的问题,哼,开玩笑,渣男一枚,管生不管养的家伙,她伺候它才怪呢。

还没行到山上,余秋就听到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李红兵的弟弟正带着大毛二毛还有大宝小宝,正撅着屁股埋头在林子里找什么东西。

余秋见状赶紧招呼人:“你们不要挖田鼠洞。”

就这几个小萌娃,万一激怒了田鼠,直接一人一口咬上来,简直得不偿失。

“小秋大夫,我们采蘑菇呢。”大宝炫耀地抓着朵白蘑菇朝余秋摇晃,“这个菇特别好吃。”

余秋立刻来了兴趣,蹲在孩子们身旁看蘑菇:“能吃吗?会不会有毒?”

每年因为误食毒蘑菇而丧命的人可不少。

何东胜走过去看了眼,点点头:“能吃,这是蒹菇,长在蒹草丛里头的,平常可不好找。”

他摸了摸李家小弟的脑袋,“你眼睛还挺尖,居然叫你找到了这么一片。回头下山让胡奶奶给你们烧蘑菇汤喝,省得费柴火。”

李家小弟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推出大宝:“是大宝先看到的。”

他带大毛二毛出来,刚好碰上大宝二宝兄弟跟着奶奶上山挖土豆,他就喊弟弟一块儿玩了。

大宝又推二毛:“是二毛哥哥认出来的。”

余秋忍不住想给这帮小家伙做水果糖了。一个个的,怎么能这么萌呢,真想一个个揉过去啊。

她生怕暴露了自己怪阿姨的本质,赶紧清清嗓子说正经事:“其实山上可以养蘑菇的。”

杨树湾之所以经济落后,主要原因还是山地多,水田少,交通极度不发达。

在农业机械化程度低的吓死人的现在,老百姓基本上靠天吃饭,这种地理环境就很要命了。

但是山地也有山地的优势,采蘑菇的小姑娘,不是背着竹筐上山去吗?下了雨都能自己冒出蘑菇来,人工养殖想必不在话下。

她印象当中蘑菇好像挺好长的,直接花几块钱买个菌棒,定期喷水,很快就能长出蘑菇来。

何东胜笑出了一口白牙,调侃了她一句:“你的水蛭养好了没有?”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吧。

又是养蚂蝗,又是养兔子,水坑上头还种着晚稻,玉米地里又发了中草药,后头还要养鸭子,现在居然都想种蘑菇了。

余秋振振有词:“这叫普遍撒网重点培养。我哪里知道这些种植养殖业究竟有哪一项会成功?”

要是每次只搞一样,失败几次,再尝试下一种,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她导师安排产科胎心突然间掉的很低的急诊手术,都是同步进行格局。手术室、麻醉师、产科医生、助产士以及护士集体同时动起来。

从决定开刀到人进手术室四分钟搞定,从麻醉医生接手到产科医生切皮,三分钟完成,基本保证从发现不对劲决定开刀到胎儿娩出10分钟内完成战斗。

最后的结果往往母子平安,双赢。

谁有空慢慢磨叽来磨叽去,时间耽误光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几样都搞起来,成功的话,下一步扩大规模,失败的话,赶紧调整方向或者干脆放弃。”

余秋理所当然的很,“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别的地方能弄好的东西,咱们这儿未必合适。”

何东胜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年轻的生产队长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就种蘑菇吧。回头我去打听看看,蘑菇到底要怎么种?”

宝珍对种蘑菇没多少兴趣,三年间雨后最不缺的就是蘑菇。她现在就想看那几只小兔子,她还不知道小兔子长什么样呢。

大宝立刻兴冲冲地去当起了小向导,跑在前头领路。

李家小弟也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没事,兔子好好的呢。我哥让我给看着。肯定没有田鼠跟蛇过来吃兔子。”

余秋哭笑不得:“你哥挺能耐的啊,都会使唤小童工了。”

李家小弟就是缩小版的李红兵,同样头抬得高高的:“小胡哥哥说了,要是我跟我哥把小兔子照应好,等到断奶之后,我们可以挑一只兔子带回家养。晚上我哥来陪小胡哥哥一块儿守着兔子。”

余秋这回真要倒吸一口气,感觉非得对胡杨刮目相看不可。这使唤起长工来,小胡会计很有天赋嘛。

大毛小毛也在后面跟着,大着胆子问余秋:“小秋大夫,长毛什么时候再生小宝宝啊?我们也想养小兔子。”

余秋笑眯眯的:“等小兔子们断了奶之后,你俩也抱一只走。”

养上差不多半年的工作,等过年的时候,应该就能剪兔毛了。

大宝一听几个哥哥都有兔子养了,急的小手伸得老高:“我跟弟弟也要养。”

余秋笑着点头:“好好好,你们都有兔子养。等到以后小兔子生多了,咱们杨树湾家家户户都可以养兔子。”

她琢磨了一下,养兔子这活儿不费事。家家户户都有院子,各家自己搭个窝就行,也不怕兔子身上有怪味道。

至于平常打兔子草什么的,家里头的孩子就能做。到时候养好了兔子送到公社剪兔毛卖,三五块钱好歹也能解决孩子的铅笔本子开支。

何东胜觉得这事儿能做。大队里头家庭困难的基本上都是家里重劳力少孩子多,挣的工分不够花。

稻田跟玉米地里头养鸭子以及院子养长毛兔,都是老人孩子也能干的活。

别看鸭蛋跟兔毛瞧着不显眼,两桩加在一起,一年下来挣的钱也能赶上一个重劳力了。

山洞口还没有装门。胡杨在公兔子脖子上套了一圈麻绳,末端用块大石头压着,公兔子就在山洞门口,自己默默地吃草。

相形之下,母兔显然得到了优待,没有受任何来自人类的束缚。可惜兔子笼打开了,它也不能走,所有当妈的生物都被孩子绑架着。

母兔子正躺在笼子里头敞开胸怀给小兔子喂奶,小兔子们浑身光溜溜的没长毛,跟一头头小猪仔一样,死命的吸奶吃。

母兔一张脸木木的,看不出来任何喜怒哀乐。余秋却觉得它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生无可恋。

何东胜在旁边的碗里头加满了冷开水,又在山洞门口扯了蒲公英送到母兔嘴巴边上。

他拍拍手:“那你想好了账要怎么算吗?”

兔子当然不可能直接白送给社员家里头养。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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