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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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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乌纱帽就是纸糊的,只能糊弄糊弄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他还能不能继续待下去,也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就算有了国家干部身份,同样也岌岌可危呀。不信看看现在被捋下去的旧人。

余秋心中感慨万千,整个江县真是廖主任的一言堂,他让谁上谁就上,他让谁下谁就得被撸下。

不过2019年市委书记可以对着局长吼,干不完活我直接撤了你。

在眼下,余秋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秋大夫。”廖主任主动点了余秋的名字,伸手示意她过去。

王医生赶紧推余秋,激动的厉害。

妈呀,韩小生受了点儿委屈都被安排了副食品店负责人的位置,余秋要被安排到哪儿去?

她可是救了廖主任,领导舌头上的伤口还是余秋缝的呢,看看现在领导舌头多利落。

这一回廖主任怎么着也该赏她个官当当吧,是直接在卫生院做个副院长,还是干脆把她安排去供销社做个官?

王医生激动地竖起了耳朵,满怀期待地看着朋友要走上金光大道。

结果廖主任对着小赤脚医生倒是和颜悦色,说出来的话却叫王医生差点儿直接跳脚。

“这农忙也结束了,卫生院好像不缺人手了吧。赤脚医生就该为贫下中农服务,长期脱离工作岗位可不是件好事。”

什么?王大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廖主任对小秋大夫的安排?直接把人扫回原处了。

不是他吹嘘,就算他们卫生院再不起眼,也总比在大队里头当个赤脚大夫来的强吧。

当初刘主任借着农忙的机会,把人要到卫生院来,不就是想长期留下来,给人吃上半口国家饭吗?

廖主任真是过分了,不给人家官当也就算了,居然连这半口国家粮都要抢走。

看看刘主任的脸色,一脸震惊,显然先前廖主任压根就没跟他提着茬。

可怜红星公社的当家人也只能站在廖主任身后,微微朝余秋摇摇头,示意这丫头千万不要闹腾。

余秋才不闹腾呢,她干脆利落地点头应下:“主任,您说的是,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去。”

她疯了她,她现在巴不得回杨树湾呢。

瞧瞧副食品店老太太那淬了毒的眼神,分分钟就能扑上来,直接挠花她的脸。

再想想周国芳那个死也不吃亏的性子,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扎她小人呢。

烂船也有三斤钉,这两户人家在红星公社经营了这么多年,方方面面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拎就是一大串,比水花生的根还复杂,压根就不可能清理干净。

再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已经到了这地步,说不准哪天想不开直接捧着瓶浓硫酸就泼出来给她洗脸。

余秋觉得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这张脸。世人皆浅薄,大家都看脸,谁会请卡西莫多当医生啊。

她痛痛快快地收拾好包袱,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就脚也不停的往医院门口走。

其他人要当班,王医生将她送到渡口,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抱怨:“你说廖主任这是在干嘛呀?”

“保护我啊。”余秋笑嘻嘻的,“他这么做,直接将我打回原形了,也算是给那两户人家消了气。”

王医生难以相信:“真的吗?”

余秋叹了口气:“领导永远不需要多嘴的人。行了,你回去上班吧。”

她凭借一己之力直接干翻了红星公社的两大实权派。她是领导,也绝对不能让自己这种人冒出头来。

太麻烦了,就是个刺儿头。

王医生愁眉苦脸:“那你也不急着这个点儿回去啊。明天早上吃过饭再走不好吗?”

余秋苦笑:“这是个态度问题。”

她要不是还拖拖拉拉的话,落在廖主任眼里头,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领导才不关心时间跟交通的问题呢。他只需要你消失的时候赶紧滚蛋。

“你现在怎么回去呀?”王医生要跳脚了,“渡船早走了!”

“没事。”余秋望着远处的暮霭,脸上仍旧笑嘻嘻的,“杨树湾晚上有船过来。”

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一样,小船点着一圈圈的涟漪,从暮霭深处缓缓而来。

何东胜人站在船头,手持竹篙,一点就是一圈波纹。船走近了,他朝着余秋跟王医生笑:“干嘛呢,这是?大晚上吃过饭出门遛弯消食?”

王医生愤愤不平地说了余秋的遭遇。阿呸,当初他们就不应该管廖主任,看他还上下嘴皮子一搭,翻出的朵儿花来不?

何东胜挑高了眉毛:“韩小生当上副食品店的负责人呢?嗐,领导这鸳鸯谱点的真是。”

他从船上挑了副箩筐下来,朝余秋点头:“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年轻的生产队长就踩着踏板下了船,脚步轻快的往前奔。

王大夫气得够呛,指着他的背影骂:“我说小秋的事情呢,你就惦记着副食品店。那你给我看看有没有柿饼啊?有的话给我捎一份。”

余秋真想翻白眼了,这群家伙。

何东胜步伐轻快的很,一来一回也就花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箩筐就轻了。

他手往口袋里头一伸,摸出包油纸来。

王大夫喜不胜喜:“还真有柿饼啊,我前儿过去买说没了。啊呸,肯定是他们家贪了,想拿了做好处呢。”

余秋囧囧有神,感觉王医生实在是被害妄想症了。要是有的话,他们肯定会卖呀。当然拿去做人情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个时代似乎没有盈利概念。东西卖不掉坏掉了也拉倒,谁也不用为此承担责任。

何东胜咧开嘴巴笑:“你吃吃看,瞧瞧比以前吃的怎么样?”

王医生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一只就往嘴里头塞,一口下肚,他立刻竖起了大拇指:“甜,这柿饼可真甜。”

何东胜笑出了酒窝:“那行,你要是吃的好,回头过来我再给你捎。”

王医生赶紧掏口袋,一包柿饼三毛二,是他最奢侈的享受。

何东胜连连摆手:“你吃着好就成,不是我买的,是我家自己晒的,不少呢。”

柿子这东西特别好长,一棵树栽下去压根就不用管,过个几年就挂满了红灯笼。因为树多果又多,就连在杨树湾,柿子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余秋跟着上了船,满脸好奇:“你这柿饼到底怎么晒的呀?”

她穿越前老家柿子树也多,巷子口就有两棵柿子树,每到秋天便能结出叮叮挂挂。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柿子实在太甜了,在讲究营养健康的21世纪没有市场;反正余秋都没有怎么看过人家非要采了柿子果。

她奶奶倒是摘过一些回家,祖孙两个兴致勃勃的要晒柿饼。

余秋按照网上查来的方法将柿子拎成串挂在通风的地方,结果还没晒出白白的糖霜,柿子先长起青绿色的霉菌。

何东胜听了大笑:“糖霜不是晒出来的,是捂出来的。你晒的地方太潮了,得干,风要峭。柿子削皮,果肉跟皮都得晒干了,然后放在桶里头捂,一层柿子一层皮,捂上个半个月糖霜就出来了。”

他停了手中的竹蒿,从口袋里摸出包柿饼,塞给余秋让她自己吃:“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啊?”

余秋咬了一口,这柿饼的确软糯香甜,十分好吃。

“你怎么带这么多柿饼出来?”余秋奇怪,“你这又打什么主意了?”

何东胜就是笑:“你不是要请他们吃糖吗?这会儿没桃子了,请他们吃柿子糖呗。”

余秋朝着暗沉沉的河面翻了个白眼,稀罕,她才懒得管他们倒狗皮倒灶的事情呢。

何东胜笑着,说起余秋的事来:“行啦,别难受了。不就是当大夫嘛,我们杨树湾以后给你盖大医院,保准叫你痛痛快快地当大夫。”

余秋这回白眼直接翻上天了:“你以为盖了大医院就成了?人,没人,卫生院没麻醉医生,我今天才把一个病人送到县医院里头呢。”

不然那个刀她自己开多好啊。她穿越前都没见过几个畸胎瘤导致的自身免疫性脑炎。

对于医生而言,碰上疑难病例却没办法自己接手管理,是一种难言的遗憾。

何东胜听她抱怨着,就是笑,还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栽好梧桐树,自然就能引来金凤凰。”

余秋又要翻白眼了。

何东胜却笑出了声:“这不是已经把你引过来了吗?再多几个,刀也就开起来了嘛。”

这下子,余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十一月天的河面,泛着薄薄的白布,小船就在这水汽当中,飞快的往前穿,姿态轻盈又迅速。

荷花早就开败了,宽大的荷叶也干枯成一团,随着水飘飘荡荡。两岸的树木倒是没有显出枯败的迹象,就连杨树湾的那棵大柳树远远的瞧着,在月影底下也很是精神。

余秋跳下小船,看着老成根家的看鱼人小屋,那里黑黢黢的,没有点灯。

她有些疑惑:“大爹大娘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呢,事情多,他们顾不上回来。”

余秋相当惊讶:“现在这么忙啦,都入冬了,垃圾应当少才对。”

无论是菜市场还是各家各户,天冷的时候,垃圾总会少一些。

何东胜笑出一口白牙,意有所指:“就因为菜场卖的菜少了,所以才更忙啊。”

余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想开口。

旁边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伴随着小孩子的叫喊:“姐姐,呜呜呜——”

余秋跟何东胜都变了脸色,赶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嘴里头喊着:“谁呀?谁在哭?怎么啦?”

哭鼻子的小丫头先认出了余秋的嗓音,顿时嚎啕起来:“小秋大夫——呜呜呜呜……”

何东胜打着手电筒照过去,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小丫头的脸。

二丫哭成了小花猫,旁边的大丫则坐在地上,一张小脸惨白。

余秋大吃一惊:“怎么了?你们这是?外婆舅舅呢?你们俩怎么跑出来了?”

二丫哭得更加厉害了:“爸爸妈妈不见了,奶奶不要我们跟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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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的庆典(捉虫)

余秋抱着哭哭啼啼的小二丫, 何东胜则抱起了坐在地上大丫。

做姐姐的人扭到了脚, 表情痛苦, 一声不吭。

吓坏了的妹妹哭哭啼啼,倒是支离破碎地讲述了事情发生的情况。

原来前天, 黄莺趁着弟媳妇秀华带小根回娘家,自家没人的时候,悄咪咪领着两个女儿回婆家去了。

结果回去以后,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莺跟丈夫都突然间离开了家,丢下两个女儿交给婆婆管着。

二丫从母亲领她回家就不愿意,现在连妈妈也不见了, 她更是吵着要回杨树湾。

她要吃糖,她要喂兔子, 剪了兔毛挣钱买糖吃。

这下子可是彻底惹恼了黄莺的婆婆。

本来就对这两个孙女儿没好脸的奶奶,直接拿出了锅里头的火钳, 要烫上她这张馋嘴。

大丫见势不妙, 赶紧拽着妹妹跑。结果两人就进不了家门了。

做奶奶的人扬言,只要她们敢踏进家门一步,就烫烂了她们的嘴。

俩小丫头在门外瑟瑟发抖, 不敢再进屋。

黄莺婆婆又是村里头出了名的泼妇,村中人压根不敢沾她的边, 否则她能追到人家中, 堵着大门口骂。

听说年轻的时候, 她还干过直接将血淋淋的月经带子挂在人家门楣上, 好叫人家倒一辈子血霉的事情。

是以虽然村里人看俩小丫头可怜,却谁也不敢伸出手帮忙。

俩小丫头饿得头昏眼花,做姐姐的人就决定带妹妹去外婆家。

她俩先是翻过了一座山,又到渡口边央求打渔人让她们上船。

但打渔人只到白子乡交鱼,所以俩小丫头又一路从白子乡走到杨树湾。

二丫年纪小,走着走着没力气了。大丫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害怕天黑前赶不到外婆家,就直接背妹妹走。结果下圩埂的时候,她摔了一跤,妹妹倒是没事,姐姐自己伤到了脚。

二丫缩在余秋怀里头,抽抽噎噎:“奶奶不给二丫饭吃,二丫肚肚饿。”

余秋赶紧拿了柿饼分给两个小丫头。

她气得浑身发抖,要是黄莺站在她面前的话,她真能把这个蠢毒的恶心女人直接推河里头淹死了。

王八蛋,农忙的时候没跑,合着是在娘家养病呢。等下面的伤口一好,忙不迭地跑回去给婆家收山芋去了。

余秋恨得牙痒痒,最好她下面再鼓出个包,痛死了拉倒!

人要作死,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她掏手帕给小二丫擦脸:“我们二丫不哭,我们回外婆家吃好吃的。”

一听好吃的,小丫头立刻两眼放光:“二丫要吃肉肉。”

啊,生产队的肉肉好香的。外婆给二丫吃了好大一块肉,姐姐吃了肉脚就不疼了。

“对,吃肉长身体。”余秋伸出手,揉了揉大丫的小脑袋。

一直沉默的小姑娘掉下了眼泪来。比起天真的妹妹,她已经知道害羞,晓得替家里人觉得丑了。

“没事的,我们回家吃肉肉。”余秋逗小姑娘 “吃肉肉长个子。”

两人抱着孩子走上村里的大路时,迎头撞上一手拎着个小板凳的宝珍母亲。

赵大婶瞧见两人就笑:“哎哟,东胜你接小秋去还带两个喜娃娃呀。”

说着,她又过来逗两个小丫头,“嗯,咱家大丫二丫今儿出门玩啦。奶奶都好两天没见着我们妞妞儿了。走,跟奶奶看戏去。”

余秋了然。

郑家人没好意思在外头说女儿的丑事,大家又默认黄莺是不好意思出门,所以她偷偷领着女儿回婆家的事情大家并不清楚。

余秋赶紧就着赵大婶的话说下去:“看戏,看什么戏?”

赵大婶惊讶地挑高了眉毛,奇怪地看着何东胜:“哎哟,我的东胜哎,你不是接小秋回来看戏的呀。瞧瞧你,还想给人家惊喜不成?”

何东胜跟着笑:“哎呀,我可把这事儿给忘了。”

赵大婶很不满意地摇摇头:“你们这帮娃娃哦,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就忘东忘西的。”

她只亲亲热热地看着余秋,自豪地介绍,“咱们杨树湾每年收了秋之后,都要好好热闹热闹的。”

大家齐聚在祠堂里头,先前还要起大礼供奉祖先,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然后再请一出大戏好好热闹热闹,祖宗看的时候,子孙们也跟着瞧瞧。

现在不兴这些,但是庆祝还是要有的。供奉祖先的程序省掉了,大戏却无论如何不能省。

本地小戏是封资修文化,不作兴唱了,样板戏跟歌颂新生活的小歌剧却是被鼓励的。

赵大婶热情地招呼余秋,“走,小秋大夫,咱们上祠堂好好看戏去,每个生产队都出了节目呢,保准顶顶热闹。我看宝珍跟小田老师他们捣鼓了半天,神神秘秘的,还不晓得出个什么节目呢。”

余秋嘴里头应着,想回去先放下包袱,再把大丫二丫送回家。

赵大婶却不让她走:“先去祠堂,马上就开始了,大家伙儿都在那。今天晚上咱们吃大肉面。”

余秋来了精神:“这会儿怎么吃面?不是收的稻子吗?”

赵大婶这回可真是笑得不行:“瞧瞧你哦,我的小秋大夫,我看你是忙糊涂了。你自个忘了?你们在水里头种了那许多麦子呢。”

余秋惊讶得不行,完全不敢相信:“麦子都结出来了?”

“可不是。”赵大婶也笑得合不拢嘴,“小胡会计喊我们过去帮忙割的时候,我们都瞧西洋镜呢。你说说,这多少年了,头回听说,水上还能长麦子。我给算了算啊一亩水面,长了有三四百斤呢。”

因为麦子不需要插秧,撒下麦种就由着自己找,当时胡杨总共放了差不多10亩麦子下水,后面别说施肥了,他连打虫都没想到。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青山的水脉极佳,杨树湾的气候尤其适合麦子生长,最后长出来的麦子居然很不赖。

等到收割完了,打了称重,大队书记都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叫好。总共收了差不多3600斤的麦子。

麦子出粉率高,这多的麦子在村里头的磨坊里头加工出了3000斤面粉。

因为不是从杨树湾的田亩本子上出来,自然没有交增购粮的任务。大队书记当场就拍板决定了,再杀一头猪,整台大戏,吃大肉面看大戏,肚里心里都饱饱的。

余秋庆幸:“亏得今年下霜晚,不然麦子就要被霜打掉了。”

何东胜在旁边接话:“霜降不下霜,大雪压满仓,今年要下大雪喽。”

赵大婶倒不放在心上,胸有成竹道:“就是下霜也不害怕,他们前头还说着,要把小麦挪到山洞里头去。做成车轮子,晚上收回洞里头不挨冻,白天就拖出来晒太阳。”

余秋忍不住哈哈笑:“那咱们大青山的山洞岂不是不够用了?又是养兔子又是养鸭子又是……”

她生生刹住了话尾巴。

赵大婶却跟没听出来不对劲似的,只一个劲儿的笑:“没山洞咱们就挖出山洞来呀。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要深挖洞广积粮。正好挖出来什么石块土疙瘩啊,挑去修圩埂。”

余秋也乐了:“这主意不错,也不用挖多深,挖深了太危险,弄个小窑洞,够养七八头猪就差不多了。哎哟,猪聚在一起,不会打架吧?”

赵大婶放声大笑,她早就听说过兔子打架,还直接给了劝架的小胡会计一巴掌的事情。

“放心,猪的脾气好,凑在一块儿也不打架。”赵大婶美滋滋的,“等猪养成了,到时候咱们顿顿都有猪板油吃。”

余秋憋着笑,心道真到了那时候,大家伙儿都得抢着瘦肉吃了。

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大队祠堂。

赵大婶真没吹牛皮,祠堂里头果然沸反盈天,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人们说笑的声音。

赵大婶脚步愈发轻快,嘴巴笑得都合不拢:“瞧瞧哎,咱们可是赶上新社会的好日子喽。往前倒数多少年,想都不敢想哦,还有电灯亮堂堂。”

祠堂里头的大队书记也在说电灯:“嘿,现在瞅着是不稀奇。我跟你们讲,当年我跟着游击队进城,头回见到这玩意儿,我就拿着烟卷往上头凑,想借个火抽烟吧。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祠堂里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谁都知道电灯不是灶膛火啊,上哪儿借火去?

大队书记猛地一拍大腿:“火是没借着,那灯泡把我脸给烫伤了,好大的一个泡。”

众人哈哈大笑。

大队书记还在遗憾:“结果第二天他们跑去看大戏了,就我一个人落在屋里头死活不好意思出门。白白错过了一出好戏。”

大家伙儿的笑声更大了,禾真婶婶嘲笑老伴儿:“这怪谁呀?谁叫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大队书记也不生气,只连连摇头:“莫的法子耶,我们是土老帽,什么见识都没有,可不就叫人瞧热闹了吗?嘿,别说这电灯。我头回在城里头看到那香蕉跟橘子,领导招呼我吃。我就抓在手上琢磨着既然是水果,那就跟咱们的桃子差不多吧。于是我咔嚓一口咬下去,连着皮一块儿吞下了肚。”

这回屋里头的人笑得更加厉害,还有人直接从板凳上跌了下去,揉着屁股仍然忍不住笑。

“嘿嘿。”大队书记在台上做了个滑稽的表情,“莫的事情喽,咱们老辈把洋相出光了,小辈以后就不出洋相了。”

二丫趴在余秋的怀里,十分好奇:“小秋大夫,什么是香蕉橘子呀?”

余秋忍不住笑:“咱们二丫耳朵可真尖。香蕉橘子是水果,得把皮剥了才能吃。等往后啊,小秋大夫找人从城里头捎回来给咱们二丫吃好不好?”

大丫赶紧教育妹妹:“妈妈说了,不能嘴馋。”

“没事,到时候咱们杨树湾的人一块儿吃。”何东胜安慰小姑娘,“每个人都吃,大家都嘴馋。”

他们踏进了祠堂大门。

正忙着帮忙端碗筷的郑大婶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两个小外外。慌得她赶紧放下手中的家伙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又想抱老大又想接老二,只着急忙慌地问:“你们妈呢?”

二丫立刻张着手要往外婆怀里头扑,小嘴巴一瘪就要哭。爸爸妈妈不见了,奶奶不让她跟姐姐进门。

余秋悄悄朝郑大婶摇摇头,含糊其词道:“在渡口碰上的,大丫头脚扭到了,不过不碍事,没伤着骨头,回家养两天就差不多了。这事儿回去再慢慢说吧,先带孩子吃饭看戏。”

郑大婶也忌讳着周围人来人往的,慌着接话:“哎哎哎,你们先进去,你们老太大爹卫红他们都在呢。”

余秋跟何东胜抱着人往里头走,二丫见到舅妈怀里头的小表弟,立刻高兴地喊起来:“弟弟。”

小根那个憨憨头还不到5个月大,耳朵却跟装了雷达一样,居然能够认出小表姐的声音,立刻扭过脑袋来看,还高兴得手舞足蹈。

余秋把小丫头送过去,秀华也是满脸疑惑的神色。

她不过回了趟娘家,只住了一晚上,再返回杨树湾的时候就发现二姑姐带着孩子不辞而别了。

当时公爹发了好大的火,老太也气得吃不下饭。丈夫更是跟自己偷偷地抹眼泪,既恨姐姐不争气,又心疼两个小外甥女儿要吃苦。

现在见到大丫二丫,秀华压低声音问余秋:“你瞧见我二姑姐了?”

余秋摇摇头,趁着二丫被卫红抱走的机会,跟秀华咬起了耳朵:“不晓得他们两口子跑到哪儿去了。他们家那个婆婆不给丫头进屋,二丫自己带着妹妹回杨树湾的。”

秀华脸色大变,赶紧一把搂住大丫,心疼得不行:“我的乖乖哎,你们两个真是吃大苦了。”

从山里头到杨树湾多远的路,大丫一个还不到5岁大的小姑娘,就这么带着妹妹千里迢迢地走回家。

秀华将儿子递给了公爹,抱着大丫在怀里头,摸着她的小脚,心疼地问:“咱大丫脚痛不?舅母给咱大家揉揉。”

“别揉。”余秋赶紧制止,“大丫脚扭到了,让她自个儿慢慢好。”

秀华心疼得更加厉害。她还想说什么,台上的大队书记已经抓着喇叭喊话:“大家伙儿都到齐没有?到齐了的话,咱们就开动了啊。”

他话音落下,杨树湾的婶子们就端着一个个脸盆进来。

脸盆里头装着成人半个巴掌大小的肉片,片片都浓油酱赤,颤巍巍的泛着油花。旁边还有一盆盆面条,新麦子碾出来的粉和的面,什么调料都不加,光是面香就足够让人伸出手去拽着魂。

大队书记伸出手指头招呼大家看:“看到了没有?新打的麦子新活的面。入了冬哪儿来的新面粉?全是咱们领袖派下来的人好,想到了在水上种稻子跟麦子,今个晚上,咱们大家伙都好好尝个鲜。”

台下的人立刻发出欢呼声,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轮到自己吃大肉面。

负责分面条的婶子们全都大气的很,每个碗里头的面条都堆成了尖尖,简直快要放不下大肉了。

大队书记在边上拍着腿喊:“乖乖哎,我的半边天们哎,叫你们这么过日子,咱们还有余粮吗?”

禾真婶婶怼他:“没余粮也是你这个书记做的不像样,不能叫大家伙儿放开了肚皮吃。”

众人轰笑着,全都附和禾真婶婶的话:“就是,我们要敞开了肚皮吃。”

大队书记只得连连摆手:“行行行,今儿谁不吃饱肚子我找谁算账。”

余秋也端起了面条碗,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汤。

哎哟喂,这新面条熬出来的汤果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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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更比一年好

祠堂里新装的喇叭, 正在播放着一首欢快的歌曲:“我们的生活多么幸福, 我们的学习多么快乐。晨风吹拂五星红旗, 彩霞染红万里山河……”

自从穿越过后,余秋已经习惯听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 一时间听到如此曲调轻快的乐章,她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嘿,这首歌她有印象。她小学的时候学校广播站经常放。每次一放,同桌那个小哭包就恨得牙痒痒, 谁学习快乐谁学习去,不要拉着他学习。

没想到这首歌这么早就有了呀。

余秋夹着遍体通红鲜亮的大肉片,狠狠咬了口, 霎那间,油香就弥漫了她的口腔。

妈呀,这才是满嘴流油油的幸福, 肥而不腻, 瘦而不柴, 酥烂软糯间带着嚼劲, 难怪大快朵颐是人类的至高享受呢。

广播里头的歌还在唱着,余秋真想穿越回当年,直接拽住同桌小哭包的耳朵,冲他喊, 不幸福个屁。明明顿顿有肉吃, 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一口大肉片, 一口面条, 等到肉片吃完的时候,还剩下半碗面没有菜配。

何东胜在旁边看着发笑,见她作势要直接这么干啃面,赶紧拦住她:“那边有杀猪菜,你自己舀了当浇头。”

全国各地都有杀猪菜各有各的特色。

杨树湾的杀猪菜有点儿类似大杂烩,大猪骨头煮了汤,往里头下焯过的猪舌、猪心、猪肝、猪肺等等猪下水,加了酸菜杆子酸萝卜跟平菇还有木耳,满满的两大桶放在桌上,谁要吃就自己去舀。

余秋舀了一勺子,盖在自己的面碗里头,抓起筷子咬了一口,哎哟喂,这滋味儿美的,真是开胃又解馋。

大队书记端着面条碗从台上下来,晃到她面前,主动打起了招呼:“老刘那个周扒皮批了你几天假,该不会放下面条碗,你又要回卫生院值班了吧。”

余秋赶紧咽下嘴里头的面条,连连摇头:“不,农忙结束了,我回来了。”

这回大队书记真是惊得连自己手上的面条碗都差点儿打翻了。

他抬头看看大门口外头的天:“哎呦喂,今儿真是大晚上的出太阳了,老刘那个家伙肯放你走?”

他还不了解刘主任那个老滑头吗?雁过拔毛,苍蝇腿上都能剃下肉的东西,人都被他要走了,还能回来?

余秋笑道:“是廖主任说的,赤脚医生就应该扎根农村。”

何东胜在边上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经过,笑着发表自己的见解:“照我说,留在我们杨树湾也不错。大爹你是没看小秋,在卫生院忙的是上蹦下跳,连坐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大队书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好好在我们杨树湾待着。卫生院不是动不动就熬猪骨头汤嘛,我给你打个包票,用不了多久,咱们这儿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肉。”

余秋笑着直摇头:“他们也不是天天都有骨头汤喝。郝红梅那么说是怕我担心她。”

大队书记连声感慨:“都是好娃娃啊,一个个的实心眼子。好好留在我们红星公社,我们社员绝对不亏待你们。”

余秋笑着点头:“我自己也想回来的,我都想我的那些兔子了。对了,田雨跟胡杨呢?他俩不会还在忙吧?”

“嘿,可不得忙着。”大队书记挤眉弄眼地笑,“一会儿他们可是重头戏。”

锅碗瓢盆端下去了,广播里头的乐声也变成了欢快的儿歌。

随着一连串轻快的节奏,一群六七岁的孩子齐齐跑上台,开始放开嗓子唱:“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

随着他们的歌声,一个头上戴着鸡冠纸帽,屁股上还坠着一串鸡毛的男孩子对着观众的方向做出引吭高歌的模样。

余秋认出了他的脸,这不是二毛嘛。对了,小田老师给他起了个什么名字?这丫头可真有心思,也不晓得节目到底排了多久。

随着合唱的进行,小喜鹊、小蜜蜂悉数登台,等唱到贪玩的小蝴蝶时,余秋认出了背着翅膀的田雨。

旁边二丫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大蝴蝶。”

结果听到的观众都笑成了一团。

余秋也乐的不行。

她估摸着是因为小蝴蝶社会形象不好,小学生们谁都不肯扮演,只得当老师的评语亲自上场。

欢快的儿歌合唱结束了,大家伙儿都相当捧场地拼命鼓掌,感觉杨树湾的小娃娃果然个顶个的都拿得出手。

杨树湾总共就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他们也实打实的拿出了三个节目。除了一年级的合唱以外,二年级跟三年级还各表演了舞蹈和新编民歌《夸夸咱们杨树湾》。

哎哟喂,这可真是大手笔了,直接整了原创啊。

余秋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夸奖一下小田老师他们,因为脱下翅膀的小田老师又要上场了。

她跟胡杨一块儿表演小歌剧《收割忙》。

胡杨不知道究竟问谁借的大褂子,往身上一穿,就是地地道道杨树湾老农的形象。

他一上场就开始唱:“十月天里秋收忙,我快手老汉显真章,方圆十里八乡地,谁不知到我快手张。”

人走到台中央,他忽然停下脚步,气呼呼地喊出一声,“都说那收割机抵得上三个我,我老汉今儿倒是要让它亮亮相。”

余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哟喂,真是没看出来,小胡会计居然还有这能耐。瞧瞧他扮演的老农,显然是下了苦功夫观察琢磨的,就连走路的形态跟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何东胜在边上笑:“胡杨天天盯着书记看,看得书记都发毛了。”

余秋也忍不住笑,难怪呢,胡杨双手叉腰的那个动作简直就是大队书记的翻版。

跟他一比起来,田雨倒算的上是本色出演了。她扮演的新青年使用收割机跟快手张比赛收割稻子。

毫无疑问,小田老师将小胡会计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看着胡杨气喘吁吁的模样,大家伙儿都笑得肚皮痛。

真是有意思,谁不晓得杨树湾的收割机就是小胡会计倒腾出来的。

大队书记走上台,招呼大家伙儿:“你们说说看,为什么?快手张不是收割机的对手啊?”

下了台的小学生们集体扯着嗓子喊:“因为收割机是农业现代化。”

大队书记喜不胜喜:“对对对,咱们就是要实现农业现代化,再也不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台下的乡亲们立刻鼓起掌来,这个秋收他们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收割机的好处。

哇,别小看那玩意儿。用着机子,他们只花了往常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收割完毕。

多出来的功夫,他们全都用来铲平田埂重新造田了,各个生产队都是成片的二十亩三十亩的大田。

这一个秋收季节,除了大队做主宰的猪之外,大家伙儿吃的最多的居然是鸭蛋,一个个鸭蛋都没有来得及腌,就直接打了跟辣椒一块儿炒了,香喷喷的,可下饭了。

除此以外还有鱼,现在各个生产队都盯着6队的那片20亩的实验田。乖乖,稻田里头养鸭养鱼果然划算,那20亩地打下来的稻子都比别的田多。

可不得多吗?那么多鸭子跟鱼屙屎屙尿的,田肥的很。

今年他们没赶上,明年可不能又落下了。

除了入夏养鱼养鸭子之外,过冬的庄稼地他们也没有放过。

大队书记本来就打算先搞几十亩实验田,油菜地里头种蘑菇,结果各个生产队都踊跃的很,纷纷要求参加。结果杨树湾起码一半的水田里头都套种上了蘑菇。

至于麦田,等开过春来,他们要点黄豆,小麦套种早黄豆,能省好多肥料呢。到时候割完小麦收黄豆,家家户户都有鲜豆子吃。

“咱们杨树湾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大队书记满脸红光,两只手向上挥舞着,“你们说说看,这要感谢谁?”

台下人齐齐欢呼:“感谢我们伟大的领袖。”

大队书记笑着点头:“对,但我们也要感谢自己。感谢我们杨树湾的男女老少都是好样的,家家户户没有懒汉也没有落后分子,个个都响应我们伟大领袖的号召,农业也要闹革命。”

台下的乡亲们欢呼声更高了,还有人大着胆子喊:“感谢我们小胡会计。”

没有来得及下台的胡杨,一张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连连摆手否认。

大队书记却笑呵呵的:“你是学□□思想的先进分子,干什么要否认?贫下中农给你的荣誉,你就要好好接着,再接再厉,争取造出更好的家伙什!”

胡杨这才腼腆地点头,有认真地强调:“还要感谢我们杨树湾的孩子。他们天天在县城里头收垃圾,咱们杨树湾才有这么多肥料可以种地。在小学上学的孩子夏天捉知了猴,秋天挖田鼠,天天还打草喂兔子,这才给咱们杨树湾攒了买种子的钱。”

大队书记点着下巴:“没错,咱们的孩子也是好样的。个个都应该发一张奖状。”

哎哟喂,这话可让小孩子们乐坏了。娃娃们的荣誉感比谁都强。

大队书记又接着表扬了妇女合作组跟民兵队还有村里头搓草绳的老头老太们。

“大家伙儿都是好样的。今年咱们加加油,一定过个厚实年。明年还要更努力,一年更比一年强。”他慷慨激昂,“广大社员同志们,今天的面条好吃吗?”

台下传来如雷般的轰鸣:“好吃!”

“那今天唱的戏好看吗?”

照样是潮水般的吼叫:“好看!”

大队书记笑眯眯的:“还想跟今晚一样吗?”

照旧是积极的回应:“想!”

宝珍的二哥突然间调皮起来:“大爹,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电影啊?”

他这么不按常理的闹这一出,搞得池塘里头的男女老少全都笑了起来。

有调皮的青年纷纷附和:“大爹,什么时候请电影队呀?”

大队书记连连摇头,指着他们笑骂道:“一群兔崽子,吃着碗里就看着锅里。行!等咱们的为人做好以后,我去跟公社说请电影队下来,咱们好好的看上三天电影。”

哇,这下子整个杨树湾真是彻底沸腾了。

瞧瞧,现在这日子过的,电通了,还能连着看三天电影。

大队书记笑眯眯的:“既然说到了挑圩埂,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要说农村人最害怕的工作是什么?除了农忙之外,绝对就是挑圩埂。

这可是件地地道道的苦差事,八.九十斤重的担子,早上七点开工,从早到晚,一天十几趟下来,将河里头的土挑到圩埂上,然后再一层层的夯实。

等到晚上九点收工,人真是连腰都直不起。

这碰上天气晴好也就罢了,就算入了冬,干重体力活的人也感觉不到冷。最讨厌的是碰上烟雨绵绵,乡间路湿滑,一脚踩空了,连人带担子摔下去,跌个鼻青眼肿不说,担子里头的土方撒了,这一趟也就算白挑了。

红星公社挑圩埂是划分了包干区,基本上都是由大队组织,各个生产队都派人,壮年的男女老少齐齐上阵,每家每户都有指派的人头,谁都不要想逃过。

现在大队书记说起了挑圩埂,众人齐齐就是肩膀一沉,然后头皮发麻。

宝珍的父亲赵大爹先开口:“行啦,你也不要卖关子,到底今年冬天是个什么章程,你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赶紧说了吧。

大队书记点头:“那好,我就开门见山了啊。”

禾真婶婶笑道:“我瞅你这门开了半天也没见到山啊。”

祠堂里头立刻发出一阵活泼的笑声,众人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全都松弛了下来。

大队书记叫老婆挤兑惯了,直接挥挥手:“咱们说的就是山。往常挑圩埂不都是将圩塘底下的淤泥挑上去嘛,那个一来可以清淤,二来能加固。但淤泥有个问题,就是太散了。今年我就想着,咱们能不能直接挖山洞,掏出来的石头土块用来加固圩埂。”

余秋默默地看了眼宝珍的父亲。

这个主意,她在来的路上就听宝珍母亲说了。

看样子,大队书记事先还安排了个托儿,配合着他将话题引过来。

祠堂里头果然热闹起来,大家伙儿议论纷纷,这主意是不错,可不能真愚公移山啊,劳动量太大,要耽误正常活计的。

现在大姑娘小媳妇忙着做针线活,青壮年劳力就已经去掉了一部分。其他的小伙子们则忙着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头搞民兵训练,剩下的劳动力们真心吃紧啊。

大队书记笑容满面:“所以咱们得用上挖土机啊。”

余秋惊讶得要跳起来,直接抓住刚下台的田雨的手:“咱们杨树湾有挖土机啦?胡杨什么时候从修桥队手里头骗过来的?”

哎哟喂,她真是小看小胡会计了。这小子面憨心奸,扮猪吃老虎啊,也不知道打人家挖土机的主意多久了。

田雨倒是替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起来:“哪里啊?胡杨是用拖拉机改造的。”

为了配合农业现代化,这回县革委会是下了大手笔,给杨树湾里安排了拖拉机。

这台拖拉机被胡杨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可以拆卸开来,分别运到田里头,再重新组装起来耕田,而且他还给拖拉机安排了个大挖勺,强行将人家变成了挖土机,利用拖拉机驱动挖土机劳动。

余秋听着都替这拖拉机委屈,这一天天的,有歇的时候吗?

大队书记可不心疼机器,他接着说下去:“我已经跟其他几个大队说好了,先将拖拉机借给我们用一晌,反正他们现在也派不上用处。大家伙儿再帮着想想,咱们要怎么省事怎么方便怎么管用,怎么来。”

挑圩埂无外乎那几个步骤。

一个是挖土方,这件事情现在主要靠拖拉机来动作。

另一个就是运土方,除了拖拉机以外还可以走水路,需要大家帮忙清理出水渠来。

再一桩将土方从圩埂底下运到圩埂上方,然后才能夯实泥土。

这也是桩苦差事,拖拉机不好开上去哦。

余秋奇怪:“都改造成挖土机了,为什么不直接改造成起吊机?直接从下面吊上去不就行了。还有拖拉机上不去那就拆开再组装,上去以后再做成压土机不就行了?”

她还没来得及跟胡杨商量呢,田雨先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来,兴冲冲地说了她的痴心妄想。

没想到胡杨居然点点头,觉得这主意可以考虑。

嘿,瞧这事情搞的。大队书记本来以为要讨论到大半夜,没想到三言两语竟然就解决了。

他高兴地连连点头:“咱们杨树湾果然水土好,引来的都是金凤凰。”

祠堂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队书记挥挥手:“行啦,今晚咱们早点回去休息。后头可都是大阵仗。”

说着话,他下了台,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往外头走。

经过郑家人身旁的时候,他突然间停下脚步,朝郑大爹点点头:“你也别瞎琢磨了,以后两个妞妞儿就留在咱们杨树湾。狗日的东西,我就说那地方风气不好,好好的姑娘都被养坏了。”

余秋在心里头替人家村子抱屈,分明是黄莺自己脑子糊涂,一条道走到黑,管人家村子什么事啊。

大队书记却坚信他们杨树湾养不出立不起来的姑娘。

他摸摸大丫的脑袋,放软和了声音:“咱大丫不怕,带着妹妹妥妥地跟着外婆过。以后你们就是杨树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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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自己放弃(捉虫)

回到窑洞, 余秋刷牙洗脸完毕之后, 没有立刻上床休息, 而是趴在台灯底下开始写文章。

从个人遭遇上来讲,吴二妮是不幸的, 因为她年纪轻轻就生了病,给他个人与家庭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但从疾病诊疗的角度来说,她又极度幸运,因为它的疾病进程以及临床表现, 都强烈提示了抗nmda受体脑炎。

这种自身免疫性脑炎的患者,临床上病人常精神异常症状就诊,首次就诊时,很多人因为瘤体都没有被查出来畸胎瘤。而且很多时候即便是影像学资料提示了盆腔肿瘤, 医生也未必会将它们与自身免疫性脑炎联系在一起。

况且有些是合并肺部及乳腺肿瘤,更加让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疾病。

患者常常被当成病毒性脑炎以及精神疾病进行治疗,效果可想而知,给患者本人以及家属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偏偏这种疾病被发现的时间并不长,余秋印象当中,首例相关病例报道是发生在2007年,国内首个被报道的病例则是在2010年。

他们妇产科医生私底下讨论都觉得也许随着医学技术进一步发展,他们再回顾前程的时候, 会发现很多人是被精神病了。事实上这些病人其实是由于身体疾病才导致的精神状态异常。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身免疫性脑炎临床症状并没有特异性, 眼下的影像学检查手段又极为简陋, 最最要命的是一点, 目前还没有抗nmda受体抗体检测技术。不然抽取患者的脑脊液做化验, 就能够大大提高该病被检出的概率。

余秋在纸上写下了抗nmda受体抗体几个字,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才能从这个方向入手。

单凭她个人的力量肯定无法做到,必须得联系医科大学了。

余秋在心中反复思量人选,身后床上的田雨翻了个身,喊她的名字。

她赶紧放下笔,笑着回过头招呼小田老师:“你自己先睡吧,我去隔壁把这文章写完再说。”

田雨苦恼死了,嘴巴撅的老高:“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写文章啊?我都快被气死了。”

哎呀,真是太过分了。黄莺姐可真是不要脸,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阿呸,以后她再管这个女人叫姐姐她就是小狗,她有什么资格呀?既没资格当母亲也没资格当女儿,更加没资格做她的朋友。

余秋笑着摸了摸小田老师的脑袋,柔声安慰小姑娘:“好啦,一样米养百种人,有些事情都没办法的。”

小孩子可以教,这么大的人能怎么办?可能把她捆起来打断腿,她爬也要爬回她男人身边。

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感情,没有道理可讲。

田雨还在愁眉苦脸:“那你说大丫二丫以后怎么办?”

余秋看这姑娘是要长谈的意思了,只得合上笔记本,跟着上了床:“不怎么办呗,就在咱们杨树湾养着。”

谢天谢地,郑家人三观正,而且是极为和善的人家,秀华也疼两个外甥女儿,不然又是一场家庭纠纷。

“可是大了以后怎么办啊?”田雨小小声道,“养孩子要花钱呢。”

余秋看着她鼓鼓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下意识地调侃:“我们家小田老师也知道要花钱了?”

田雨瞪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她俩总要吃饭穿衣了吧?这一下子家里头就有三个孩子了。现在郑大爹郑大婶身子骨是硬朗能做得动,再过些年呢?”

余秋真是惊讶了,他们家小田老师想的还挺远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余秋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自己一个月就那点儿补贴。”

田雨兴冲冲的:“才不是呢,我想着的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给郑家多养几只兔子吧。”

打兔子草是不费神的,养兔子只要喂饱了它们,基本上不用烦其他的事,而且一年能剪几回毛,是好大一笔进项呢。

余秋笑了起来:“你又不怕兔子打架了?”

“多挖几个洞呗。”田雨兴致勃勃,一个劲的拉着余秋的胳膊摇摇晃晃,“余秋,你说好不好吧?”

余秋被她晃晕了,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咱们家田雨说啥都好。”

小田老师又要撅嘴巴:“你们就是敷衍我,胡杨也一样。”

哎哟喂,余秋惊讶了,她这离开才多长时间啊,怎么感觉跟错过一个亿一样。

余秋抓着小丫头不放,试图挖掘出更多不可说的事情。

小田老师怒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再说我跟胡杨忙得连话都说不上,哪有什么事情啊?你好奇怪哦。”

余秋只得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八卦心,说起正经事:“你要真想关心那两个小丫头,我跟你说,重点要关注大丫。”

田雨茫然:“大丫很乖呀,哎呀,我跟你说,我小时候要有这么乖的话,我妈要笑死的。”

余秋叹气:“小孩子太乖不是好事。”

什么叫做乖?乖,在很多时候都是压抑天性。

大丫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同于懵懵懂懂的妹妹,只要好吃好睡,就能够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大丫已经明白发生在自己跟妹妹身上的事情真相,她们被父母遗弃了。

也许在旁人看来,那样一对父母有了等于没有,不如没有更加清爽。

但是于孩子来说,被父母遗弃所造成的心理伤害,难以言喻。

余秋自己本人从小就被离婚的父母抛弃,跟着奶奶长大。她的成长字典里头压根就没有父母的概念。

纵使如此,在她逐渐懂事之后,她仍旧被这件事情折磨了很长时间。她会不停地反复思考,是不是因为她太糟糕,她做错了什么,所以爸爸妈妈才都不要她。

这种心理伤害,其实从来没有消失过,也许会伴随她一辈子,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才能解脱。

“大丫太沉默了,她要是这么一直锁着自己的话,会永远走不出去。”余秋叹了口气,“我们得想办法让她知道,做错事情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

人们常常会说,子不言,父之过。

真的是这样吗?不过是因为话语权掌握在父的手上而已。

田雨重重地点头:“你说的是。明天我就让大丫来上课吧。”

余秋惊讶:“大丫还不到上学的时候吧?”

小田老师理直气壮:“那她一个人闷在家里头更不好啊。黄莺搞出这样的丑事来,老太肯定要生气的。这话里话外带出意思来,大丫肯定更难受。多跟小伙伴们待在一起,她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余秋琢磨了半天,觉得田雨说的有道理。人一般只有闲的时候才容易琢磨事情,忙得要死要活就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田雨还在积极推销自己的方案:“我上午给他们上课,中午吃过饭以后就带他们去打兔子草,种菜,保准不耽误他们喂兔子。”

余秋还在犯愁:“那二丫怎么办?大丫肯定舍不得妹妹的。”

“怕什么呀?”田雨老神在在,“二丫肯定愿意跟小根一块儿玩。反正每天中午他们都回家吃饭呢。”

余秋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点头同意田雨的方案。

其实她还有另一层想头,也就是大队书记虽然发话留下了大丫二丫,但实际上这并不能解除两个丫头跟她们父母之间的关系。

将来只要这对爹娘再闹腾起来,大丫二丫势必是要吃亏的。因为渣爹妈就算遗弃了孩子,将来子女还得赡养老人。

说不定不等她们长大,黄莺就跟那个男人冒出来要把女儿带走。他们是亲生父母,谁能拦得住他们?

除非,除非他们解除了家庭关系。

余秋搞不清楚现在是怎么算的。

不过她有位同事当年是超生,户口就落在了他姑姑家里,从法律关系上来讲相当于解除了与原父母之间的关系。

大丫二丫能不能用同样的办法操作?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一劳永逸。

田雨也兴奋起来,她觉得这办法可行,就是要委屈秀华嫂嫂了。因为孩子只可能落在舅舅的名下呀。

两个姑娘说了半宿的话,一直到夜深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谁也不敢耽误,匆匆刷牙洗脸之后,就跑去找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正在浇自家园子里头的菜。

听了两个姑娘的话,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他就不信黄莺跟那个杂碎还敢踏进杨树湾的地界。

来一次打一次,打断了腿,丢进山里头喂狼去。

田雨吓得瑟瑟发抖:“狼,真有狼啊?”

大队书记哈哈大笑,故意逗她:“有狼,专门爱叼小姑娘。”

余秋却没笑:“大爹,你是君子,却可得防着小人。这种人是没下限的,自己不养孩子,将来却会摘桃。”

禾真婶婶也在旁边帮腔:“你不用想啦,黄莺早就不是小时候的黄莺,心歪了,咬起爹娘来,比谁都心狠。”

听老婆都这么说了,大队书记也坐不住了。

他直接抬脚:“行,我去跟老郑说说,把娃娃都挂在他们家户口上。”

余秋有些踟蹰:“那头会不会不同意?”

大队书记瞪眼:“他们敢!狗日的,把娃娃关在屋子外头,不让进门。以后都不进那个门!”

禾真婶婶倒是比大队书记想得透彻:“谁说人家不敢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打的,让咱们杨树湾帮着养孩子,等孩子大了再卖个好价钱的主意。”

大丫二丫可是两个顶顶标志的小姑娘。

人要是恶毒起来呀,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人专门生孩子卖呢。

除非有办法让他一家子主动放手,自己不想再让两个孩子跟他们沾上边。

余秋头痛,70年代跟80年代又不一样。

如果大丫二丫的情况像她以前那位同事一样就好了,保准一心想生儿子的黄莺婆家忙不迭就将两个丫头推回娘家。

院子门吱嘎一声响了,何东胜从外头进来,门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他就开了腔:“大爹,我打听清楚怎么回事了。”

等开了门,见到余秋跟田雨,他惊讶地抬高眉毛:“呀,这么早就来了,吃饭没?”

大队书记不给他们寒暄的时间,直接追问:“你打听清楚什么了?”

何东胜将院子门关上,脸上表情有些奇怪:“我弄明白为什么黄莺那两口子忙不迭地跑了。”

这下子连余秋都竖起了耳朵,他昨晚跟田雨讨论了半天都没搞明白那两口子想干嘛。

照理说,黄莺都怀孕了,而且她坚信自己这一胎怀的是儿子,就算不在娘家好好将养着,也没必要跟着她男人满世界的跑江湖吧。

何东胜脸上的表情愈发奇怪:“计划生育宣传队让他们村去了。现在提倡有两个孩子就别再生了。结果不知道他们怎么听岔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们以为再生第3个孩子会被打掉,所以就吓得跑了。”

余秋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呀?”

何东胜脸上的表情愈发哭笑不得:“宣传队有个人是我高中同学。我早上打电话去公社副食品店的时候刚好他人在那边,就说起了这件事。为着这个啊,人家还郁闷了好久,感觉贫下中农曲解了国家的好意。”

现在的计划生育雨后来的强制打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国家主要是给民众提供避孕服务,从身体健康以及家庭幸福角度出发,宣扬避孕节育的好处。

因此,老百姓对此的态度基本是欢迎的,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生育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结果却有黄莺夫妻这样明目张胆抗拒国家政策,宣传队的同志自然不高兴。

余秋却高兴地两手一拍:“有了!咱们就从这件事情出发,将错就错。想办法让他们以为就算这孩子生出来了,因为是超生,也没办法上户口。将来生产队算工分都没有他的份。”

妈呀,这件事情可严重了。对于农村人来说,工分就是命根子呀。

大队书记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拍起手来叫好:“对,就这样。这两个不是脑袋瓜子糊涂吗?就让他们糊涂下去,自己求上门来。”

心头巨石落下,余秋跟田雨同时肚子咕咕叫起来,开始晓得饿了。

何珍婶婶哈哈大笑,立刻拉着她俩留家吃早饭。玉米刚收了呢,今儿做玉米烙,配上山芋粥,保准又香又甜。

她还想叫住何东胜,生产队长却反应敏捷:“我吃过了,正好我要去找小胡会计,顺便跟胡奶奶说一声她俩不回去吃早饭了。”

余秋跟田雨对视一眼,感觉这人实在太狡猾了,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俩姑娘吃完饭直接回家,一人背起黄挎包去学校上课,一人拎着医药箱着宝珍会合。

都十一月天了,马上就要入冬。这可是心血管疾病高发的季节,他们一定要加强警惕,重点监测几个高危分子。

两个姑娘在村里头跑来跑去,看着大家都忙忙碌碌,有人浇菜有人挖土有人打草绳有人开着拖拉机,他们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

啊,劳动最骄傲,劳动最幸福。

余秋带着宝珍跑了小半个村子,中午去给赵大嫂做产检的时候,还被宝珍母亲拉着在赵家吃了一顿酸菜野鸡锅子。

余秋十分稀奇,她还以为野鸡只有到下雪以后才能捉呢。

赵大婶哈哈笑:“会找的话,什么时候都有野鸡。老二就是性子急,不然跟他哥两个绝对能端了一锅鸡。”

赵二哥不服气:“我那是故意放它们飞的,要细水长流不能赶尽杀绝。”

赵二嫂一本正经:“对,那你就少吃点,给野鸡留条活路。”

余秋憋着笑,假装自己没看见赵二哥那张被噎到的脸。

院子门响了,外头有个年轻姑娘喊:“请问是赵宝珍家吗?余秋在不在?”

余秋听见声音跑到院子里头,开门看到来人的时候,惊讶不已:“陈敏!哎,你怎么来了?”

赵大婶一听是余秋的朋友,立刻拉着人进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坐下来吃饭。今儿我烧了一锅呢,够吃管饱。”

陈敏连连摇头,可怜巴巴道:“我吃不下,我找余秋有事来着。”

说着,她抓着余秋的胳膊,满脸央求,“余秋,你能不能给吴二妮开刀啊?”

余秋惊讶:“怎么了?她不是去县医院了吗?我都跟郭主任说好了,李伟民陪着她家去的。”

陈敏愁眉苦脸:“县医院现在开不了这个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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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风水不好

县医院的刀开不起来, 问题不是出在郭主任身上, 而是吴二妮诡异地跟县医院八字不合。

说来也奇怪, 这姑娘还没踏进医院大门,就一个劲儿的嚷嚷着鬼呀鬼呀。等医生护士过来帮忙强行把人带进去做检查的时候, 片子拍了一半,她居然晕过去了。

之后麻醉科医生过来会诊,发现她持续性呼吸困难。这种情况打麻醉开刀,实在风险比较大。

这头在病房里头给她吸上氧, 那边医生们集聚办公室讨论她的治疗方案。

结果万一趁着父亲被医生喊去交代病情,丈夫出去买吃的时候,居然挣脱开来束缚带一溜烟跑了。

护士发现的时候赶紧追下楼,半条命都跑没了, 等找到人,大家顿时哭笑不得。

这姑娘跟她丈夫一块儿蹲在县城渡口边上,正香喷喷地吃着煮芋头呢。

结果大家再带他回县医院的时候,还没迈进大门,他又反应激烈起来,一个劲的喊个鬼呀鬼呀。

旁边就有人议论,说县医院以前是乱葬岗,建在坟堆子上的, 保不齐是这姑娘眼睛尖, 撞上脏东西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尤其看病治病这种事情, 有的时候安慰剂效应惊人, 心理作用尤其厉害。

吴二妮的父亲跟丈夫就觉得县医院风水不好,跟吴二妮八字不合,不敢再住院了。

患者反应这么激烈,家属又是这个态度,郭主任自然不好强行留下她开刀,只能让她出院了。

余秋捏着眉头看吴二妮在县医院做的x光片检查报告,侧过脑袋看跟田雨叽叽咕咕说话的陈敏:“那你怎么又过来了?”

陈敏满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就在渡口给人看病来着,李伟民就把我拉上船了。”

余秋手指头掰得咯咯响,看一下李伟民的目光不怀好意。

不得了喽,光天化日就敢公然强抢民女。

李伟民心中警铃大振,端着饭碗就躲到了胡奶奶身后,一边往嘴里头扒饭,一边可怜兮兮地陪着笑:“我这不是怕我分量不够,要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说服你嘛。”

余秋皱眉头:“话我先前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不是我不开这个刀,是不打麻醉怎么开刀,你来打麻醉吗?”

李伟民顿时双眼放光:“麻醉师,我没有啊。”

余秋回头看到正端着饭碗从外头溜达回来的县医院麻醉科张医生,顿时惊讶得不行:“张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张医生正看外头两只小公鸡打架有趣,闻声朝余秋笑着点点头:“我到红星公社卫生院呆半年。”

原来郭主任同意吴二妮出院前,打了个电话到红星公社卫生院,想和余秋打声招呼通通气。

结果她不知道余秋已经被打发回杨树湾,楼下接电话的故事昨天晚上不当班,也不清楚这件事,就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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