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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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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都是让吞韭菜,好裹住金器直接拉出来。

也有的说应该喝金汁,从来中毒都是喝金汁,吐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这两个办法显然前者更合民兵队长的意,只寒冬腊月,哪儿来的韭菜?无奈之下,农村基层领导干部只能退而求其次,喝金汁。

总归保命要紧。

金汁这玩意儿无论日夜,只要经过五谷轮回道场的运化,总能源源不断的供应。

若君不信,直接扭头进卫生院的公共厕所,黄金万两从不断货。

余秋他们离开卫生院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那臭味儿真是熏死人。

余秋捏着鼻子,十分担心,那水银原本在民兵队长的肚子里头安安稳稳,只要等着自己拉出来就好。

可是经过这番剧烈的呕吐,说不定玻璃渣子反而会划破了消化道,水银进入血液系统,造成中毒。

不过这些就跟她没关系了,牛不喝水强按头,该交代的她都已经交代了,臭老九医生没资格指导他如何治病。

大卡车开走了,三人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吭哧吭哧走到芦苇荡,然后撑船回杨树湾。

等天亮,他们再打电话给李伟民,想办法找到霍铁柱工作单位的联系方式。既然霍铁柱跟二妮是青梅竹马,那二妮娘家起码知道霍铁柱到底在哪儿上班。

到时候联系到单位,问清楚霍铁柱的行车路线,那就好过去找人了。

小周坐上船,人也是呆呆的,就抱着两条腿,蜷缩在角落里头,一句话都不说。

余秋看着这倒霉孩子,心里头真是不晓得说什么好。

大约只有傻子才会对感情这么执着,一根筋似的,撞了南墙也不晓得回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甚至可以不求回报。聪明人才干不出来这样的傻事呢。

何东胜生怕她再说小周,这家伙已经愧疚得要跳河了,万一被刺激了,这寒冬腊月的下水可真是要人命。

他赶紧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帮小周说好话:“他也是急坏了,他们大队呀,那些人脏着呢,个个都是周扒皮。前几年,他们大队有个人闹肚子,又不识字,随手就拿了张纸擦屁股,结果是鸿保书,那人当天从台上被拖回家就没气了。”

对付大老爷们都如此心狠手辣,作贱个无依无靠的小媳妇,还不是驾轻就熟。

余秋叹气:“我才懒得说他嘛,我只是觉得,有的时候碰上傻子,才是最幸运的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覆巢之下,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不离不弃?像廖主任家的陈招娣,像吴二妮碰上小周,那都是他们的幸运。

何东胜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好笑:“你怎么小小年纪,看待问题这么悲观啊。夫妻本是一体一心,互相扶持,那是理所当然。”

余秋反唇相讥:“我看到的更多是夫妻反目,互相检举揭发,恨不得对方死。死了还要害怕沾了一身腥。”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那是因为他们自私,本来就自私,纵使不是夫妻,对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他们也能做出同样的事。人心要是不坏,不管再艰难,总还能扶持着互相走下去。你别因为这个不敢找对象,该找还是找的。”

余秋立刻傲娇起来:“我还小呢,找什么对象?”

穿越就是这点好,装嫩都毫无心理负担,这才过完15岁生日的小姑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呢。

她斜眼看何东胜,似笑非笑:“倒是你,该愁怎么找媳妇了吧?我看你妈可愁了,一直让帮忙介绍呢。”

何东胜也昂起脑袋:“我不急,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先立业后成家,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余秋从鼻孔里头轻轻地扑出一口气,呵,年轻人。

船上装了半船沙子,又多了个大小伙子,小船吃重,在水里头晃晃荡荡,缓缓往前走。

冬天的夜晚可真寂静,万物无声,只听见竹蒿点在水里头发出的哗哗声响。

何东胜好奇地问余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呀?寡母不行吗?其实单有个婆婆不一定难相处,说不定人家还把你当闺女疼呢。”

余秋一本正经:“我跟你说寡母家庭那是最不受欢迎的选择。你想啊,当妈的一辈子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儿子,那肯定全部注意力都摆在孩子的身上。这以后媳妇嫁进门,妥妥的外人,还得跟婆婆抢丈夫,要多辛苦就有多辛苦。”

她安慰了一句何东胜,“不过这个是要分人的,我看你妈就很明事理,也不拘着你,就想着什么时候抱孙子。”

说到后面,她忍不住笑了,她上辈子奶奶去世的早,父母又跟她没关系,除了一个导师会催一催以外,她基本上没有被催婚的烦恼。

可怜她的一帮同事朋友们,为了防催婚,那可真是百宝使尽,无所不用其极。

何东胜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没好气道:“你们等着吧,有你一天呢!”

余秋摇头晃脑袋,跟二丫似的得意洋洋,她才不愁呢。说不定她哪天一觉醒过来,就又穿越回了2019年。

小船靠了岸。何东胜先送余秋跟小周去知青点暂且安下。

船上还有沙子呢,他自己要找人过来帮忙赶紧把沙运下来,还要趁着天黑,再去芦苇荡子里头拖两回沙,不然天亮叫人看到了不好。

一时半会儿,他没办法回家休息,只能让小周跟着胡杨先凑合一晚上。

胡奶奶年纪大了觉少,又担心余秋在外头,晚上根本没睡踏实。

这会儿听到声音,她立刻提着手电筒出门,招呼余秋:“来家啦,赶紧泡个热水脚,快点上床睡觉。饿不饿?我给你打个糖心蛋。”

余秋赶紧摆手:“奶奶你睡觉,胡杨在吗?他回来睡觉了吗?”

胡奶奶嘴上应答着,手电筒照亮了小周的脸,顿时惊讶不已:“这是?”

何东胜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的缘由:“他先在咱们这儿歇一晚,明儿再说。”

胡奶奶最听不得小孩子遭罪,看这娃娃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赶紧领着人往后面山洞走:“你妥妥地放宽心吧,明儿一定能把二妮找回来。你听我的,我这双眼睛啊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的姻缘线长着呢,这么早是断不了的。”

她好说歹说,总算把小周劝进去睡觉了。胡杨白担了军二代的名头,生活小节上极度不讲究,被窝里又多了个大小伙子,他居然也只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嗯了一句,继续打着小呼噜,欢快地睡觉。

“累呢!”胡奶奶怜爱地看着孩子,“昨晚上忙了半宿,这也才睡下去没多久。”

小周一声不吭地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头就开始睡觉。

可是等余秋回到自己的山洞里,她躺在床上,却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哭声。

那个瞧这没肝没肺的二愣子,正哭得伤心。

余秋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了。哭也没用,万事等天亮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胡杨听说了小周的事,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赶紧带着人往大队部去。

江湖包打听李伟民倒是消息灵通,压根就不用经过二妮的父亲就摸清楚了霍铁柱的单位。

他们当然不敢说霍铁柱带走了人家的小媳妇,只撒谎强调有包重要的资料丢在了霍铁柱的大卡车上,得赶紧找到人,省得他不知道直接把那破包给丢了。

对方单位接电话的人倒是积极,然而今天是礼拜天啊,负责安排司机具体出行任务的人休息了,调度本子也叫锁进了抽屉里,他也不知道霍铁柱到底要去哪儿。

小周嘴巴一瘪,又要掉眼泪。

余秋皱眉:“哭个屁,人不在单位,肯定在家里,咱们上他家找不就行了?”

叫她骂了一通,蔫巴巴的青年农民总算打起了精神,赶紧跟着往渡口去。

余秋总觉得这孩子做事不靠谱,一定要跟着。

两人刚行到渡口边上,还没有等来客船,就先瞧见一辆大卡车。

余秋先是稀奇,大队书记好大的手笔,拖拉机还不够,居然弄来了大卡车拖东西,照这架势,没两天砖窑就能气好,澡堂子也能盖上。

等到那卡车靠近了,余秋才咂摸着觉得车子有点儿眼熟。

她正要问小周这辆是不是霍铁柱开的大卡车?昨晚上天黑,她也没留心车牌号码什么的。

卡车窗户里头先伸出个脑袋来,廖主任中气十足,冲着余秋喊:“小秋同志,不是我批评你,你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能够让病人到处乱跑呢?”

车子停在了渡口边上,廖主任拉着眼睛含着两泡泪的二妮下来,可怜的小媳妇怀中还抱着她的兔笼子,惴惴不安地嘀咕:“兔子饿了,要吃草。”

余秋风中凌乱,这是个什么组合?廖主任怎么跟二妮凑到一块了?妈呀,二妮当初可是差点儿直接咬掉了廖主任脖子上的一块肉。

对了,霍铁柱呢?二妮在这儿,车子也在这儿,霍铁柱人跑到哪儿去了?

余秋看着驾驶座上那张鼻青眼肿的脸,完全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呀,这人是霍铁柱吗?简直是重度家暴的受害者,在医院都难以看到如此凄凉的脸。

廖主任怒气冲冲:“就是这小子,你怎么能让病人被拐走呢。幸亏我在路上看到动静不对,这才把人拦下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他要把人拐到哪儿去呢!”

霍铁柱心里头真是一万个委屈:“我不是拐子,我正正经经带着人走的。”

他就是路上看到有人卖豆腐花,担心吴二妮肚子饿,给她下去买早饭的。

结果他在回过头,就发现二妮跑下车了。

吴二妮抱紧了怀中的笼子,模样又可怜又委屈:“兔子饿了。”

她要带兔子去吃草,不能吃沾露水的草,要吃干草。

吴二妮慌慌张张地找干草,霍铁柱在后头追。恰好碰上廖主任的小轿车出了故障,司机在路上修理,叫革委会主任看清楚了前头强抢民女。

这还得了?!天都要亮了,居然还有人敢做这种事。

廖主任对于这个咬了自己一口的女疯子印象深刻,当然知道后头跟着的那个小伙子不是她男人。

领导立刻拦住了霍铁柱,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霍铁柱也是心虚,看对方干部打扮,以为是小周他们村里头的干部出来追人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撒谎说二妮是他媳妇。

呵!果然是拐卖大姑娘小媳妇的。廖主任当机立断,立刻抓下这个人口贩子。

嘿!这家伙居然还敢反抗?直接胖揍一顿,让他老实了为止。

于是倒霉的霍铁柱就挨了一顿拳打脚踢,模样儿好不凄凉。

廖主任要带着霍铁柱回县里头审问,看他后面还有没有□□集团。

只一个吴二妮叫格委会干部头痛,这家伙脑袋瓜子还不清白呀,压根说不清楚自己的家庭住址。

廖主任又担心她犯起病来,再给自己脖子来一口,于是干脆打包将人丢到杨树湾来了。

反正这是赤脚大夫的病人,治没治好都是她的责任。现在人犯病被拐出来了,那自然还得还给余秋。

廖主任的小轿车坏了,那不是问题。霍铁柱的卡车不是好的吗?那就由霍铁柱开着卡车把人送过来。

余秋看着脸上跟开了染料铺子似的卡车司机,感觉这倒霉家伙时运实在不济,居然还得自己开车进大牢。

她再看着已经屁颠颠领着吴二妮带小兔子去吃草的小周,顿时忍不住磨牙,妈呀,这世上果然还是傻人有傻福。

这个二愣子,从头到尾都是人家替他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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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御状

误会解除了, 霍铁柱鼻青眼肿地走了, 临走之前他倒是没有忘记留下那头大野猪。

余秋看着大卡车孤零零的身影,感觉霍铁柱还真挺倒霉的。啥好处没捞着, 临走也没人送送他。

二妮已经欢欢喜喜地跟着小周上山看兔子窝去了。显然,这位她还能记得的竹马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比兔子高。

她要养兔子卖毛挣钱捞小猪仔呢。

胡奶奶竖起大拇指夸奖二妮,谁说二妮是个傻妞妞来着,脑袋瓜子哪儿不清爽了?人家主意一直正着呢。

没错, 就该好好养兔子挣钱。与其等大野猪撞到车上, 还不如自己挣钱捞小猪仔养成大肥猪。

她看着被撞死的野猪就叹气, 这些年轻人哦,不知道拾掇东西,赶紧吹气刮毛放血开膛破肚将野猪肉腌好了晒起来啊。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这会儿都迟了。趁着天好, 得立刻动起来。

瞧这野猪毛硬的,收起来刚好做刷子,这野猪皮也是好东西哟, 可以治病呢。

余秋囧囧有神,感觉胡奶奶跟相看女婿似的, 已经毫不犹豫地将霍铁柱踢出局了, 倒是相中了傻乎乎的小周。

廖主任对于自己打错人这件事也毫无心理负担。

这可不怪他,谁让这个霍铁柱贼眉鼠眼, 一看就不是老实模样, 还满口谎言。

别瞧着他在杨树湾人面前装老实, 那是被逮着了, 不敢放肆。要不是自己把他拎过来了,谁晓得他会不会祸害人家的小媳妇?

廖主任牛气轰轰的,自觉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他昂首挺胸双手后背,施施然地视察杨树湾的砖窑去了。

司机车子没修好还在路上趴窝,也不耽误他深入一线,切实倾听广大贫下中农的心声。

余秋看着他趾高气昂的背影,朝天空翻了个白眼。得,她劳碌命,她还得问问小周跟二妮是个什么章程。

这回闹得鸡飞狗跳,虽然他们大队干部保住了命,民兵队长也还活着,但遭受如此大罪,保不齐他们就会愤懑全撒在小周两口子头上。

有的人天生不会看到别人的好,瞧见自己的差,走顺运的时候全是他命里有福,倒大霉的时候又都是旁人的错。

连着几天都没下雨,山上草木干燥,地也不泥泞。

吴二妮放出了她笼中的小兔子,瞧着小兔子跟在其他兔子屁股后头,一头扎进切碎的草料里头欢欢地吃草。

二丫站在她身旁,相当老资格地跟她介绍自己的养殖经验:“你要把它们分开来养,不然会打架的。小兔子胆子小,不能吓唬它们。”

边上小根趴在秀华怀里头,手舞足蹈,一个劲儿的挥舞着两条胳膊,咿咿呀呀地给姐姐摇旗呐喊,似乎在强调姐姐说的都对。

秀华无奈地调整了下儿子的位置,朝余秋叹气:“我都不知道这小子到底随了谁,成天都不肯待在家里头。”

每天早上眼睛一睁,小根就急着要出门晃悠,让他待在院子里头,他眼睛都直瞅着大门,两条腿也蹬个不停。

秀华现在每天就抱着儿子领着二丫,天天在山里头窜来窜去。两个小家伙瞧瞧兔子看看鸭子再采采果子,自在的不得了。

余秋笑着作势拍小家伙的屁股:“我们不乖啦,天天要妈妈抱,冻得你哦,到时候拖小鼻鼻。”

小根嘴里头哼唧着,扭过脑袋去,眼睛就看着他家的小表姐。

二丫还在跟新朋友分享兔子经呢:“你要给它们晒太阳,晒得暖和和的,它们才愿意吃东西,这样毛才能长好。”

余秋看着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她笑着跟秀华道:“我们二丫以后说不定是个技术能手,还能当老师呢。”

秀华也笑:“可不是,她现在都开始教小根了,学着当小田老师呢。”

她换了条胳膊抱怀里头的儿子,用鼻子蹭小东西的脑门,咬牙切齿道,“你等着吧,等大队的托儿所盖起来了,我就放你去托儿所。”

余秋好奇:“大爹已经开始动了吗?什么时候能盖好啊?”

村里头事情多,劳动力明显不够,大队书记就想着要解放带孩子的妇女,跟县城里头一样,也办自己的托儿所。

不过这几个月,村里头一桩事接着一桩事,余秋一直都没听这事儿提上章程。

秀华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我听我公爹说,大队里是打算把托儿所盖在小学里,前头起一排房子。到时候孩子大了,直接进育红班,然后跟着上小学。”

余秋微微皱眉:“我倒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育红班差不多,最多皮点儿还能听进大人的话,托儿所就麻烦了,小小孩容易哭闹,要是离得近的话,恐怕会打扰教学秩序。”

秀华迟疑:“可要是不放在学校里头,没地方盖托儿所啊。”

“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余秋正色道,“我觉得托儿所可以盖在祠堂那边。禾真婶婶不是要把卫生巾合作社搬到祠堂里头去嘛,刚好你们离着近,中途休息的时候,还可以过去看看孩子。”

秀华连连点头,略有些不好意思朝余秋笑:“我不瞒你,让我把小根丢给别人带,我还放不下呢。”

余秋笑了:“小小孩的确留在家人身边比较好,这样他们才不会觉得家人抛弃了他们。”

秀华稀奇:“就这点儿大,还有这么多的小心思?”

余秋点着小根的胖脸蛋:“那是我们小归小,我们一肚子的心思呢。”

那头二丫焦急地喊出声:“谁敢抢兔子,我东胜舅舅拿枪打他们。”

二妮只忧心忡忡:“他们还要摔死小兔子呢。”

二丫被她的话吓到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们是坏人,他们怎么可以摔小兔子?”

说着,她抬起眼睛向余秋求救,“小秋大夫,有坏人!小兔子可以剪毛呢,小兔子有用。”

余秋安慰这对刚交上朋友的大姑娘小姑娘:“没人抢,你想怎么养兔子就怎么养,养多了剪了毛,支援国家建设。谁敢摔兔子?我们揍他。”

小周已经绕着养兔场走了一圈,闻声愁眉苦脸:“这是在你们杨树湾,我们白洋河连鸭子都不让多养一只,缺德的很呢。我妈院子里头长了排大蒜,都叫他们铲平了。”

秀华跟着叹气:“你们大队也太过分了,就算是社会主义的草,那也应该用来喂兔子喂鸭子,得长出东西给人吃啊。”

余秋正色:“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留在杨树湾养兔子?”

养兔场建立起来之后,无论她、胡杨还是田雨一天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前头何东胜他们还过来帮帮忙,秀秀这些孩子回来后也帮着搭把手。

但是随着杨树湾要盖砖窑、建医疗器械厂,陆胜安带学生搭研究所,妇女同胞又扩大生产卫生巾跟卫生护垫,老人们还得加紧摇草绳供应林业部门给树木上护腰防止树木冻死了,定时要下田上山捡蘑菇摘木耳还得晒干了;整个杨树湾都忙得热火朝天,基本排不出人手来专门照应养兔场。

现在就是胡奶奶每天抽空上山来打理。胡奶奶都这把年纪了,山上又天寒地冻的,她哪里吃得消?

余秋看二妮喜欢兔子,就把主意打到了这小两口头上。

小周脑袋瓜子的确不灵光,可人脑子转不过弯来有转不过弯的好处,就是你跟他说了详细的步骤,他就一板一眼地执行,不自作聪明耍滑头。

秀华跟着点头:“对,二妮不是喜欢兔子吗?那你们就留下来养兔子好了。我看你们还是暂时别回白洋河,免得撞到枪口上。”

她娘家所在的大队也有这种缺德的干部,作践起人来真是花样百出,挨整的人有苦说不得,硬是想办法弄了条好烟送进干部家里头,扣在他头上的帽子才摘下来。

小周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的看余秋:“我真能留在杨树湾养兔子?”

作为一个资深愣头青,他以前可没少得罪大队干部。所以割起资本主义尾巴,人家首当其冲就上他家来。

每回闯个大祸,小周都会跑出去躲上一阵子,到处捡废品卖钱凑合过日子。等到事过境迁,大队干部顾不上理他这一茬的时候,他再悄摸摸地回村去。

这回他打的也是出去避风头的主意。可惜以前他孤家寡人,爹妈两个留在家里头也能相互照应。这回他却是成家立业了,他一跑,二妮怎么办?

现在小秋大夫说杨树湾能收留他们夫妻俩,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余秋默默地看着这个祸害头子,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以后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知道不?”

小周立刻紧紧地闭上嘴巴,用他那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表达决心,他一定会管好自己。

余秋的头更痛了,她真疑心自己招了个祸害进门。可吴二妮这样子又不能在外头奔波,那就只能爱屋及乌,把小周也留下了。

她点点头道:“那我跟大队书记他们说说看,这事儿我打不了包票的。住的地方我们可以帮忙挤一挤,但是算口粮必须得大队里头给你们算工分。”

“有地方落脚就行啦。”小周喜不胜喜,“就算没口粮,我看山上有葛根,挖了打成葛根粉,我跟你们换粮食吃成不?”

余秋挑高了眉毛:“哎呀,没瞧出来,你还挺能耐的呀。”

小周这下子立刻得意起来:“那可不是,我在外头跑来跑去,躲山里头的时间多了,我能找到的吃的可不少。”

余秋点点头:“那你就先安生住下来,回头争取给你记工分算口粮。”

他们说话的时候,桂枝的婆婆带着两个小孙子上山采蘑菇来了。

小周看着蘑菇架子跟挂在树枝上的木耳,掩饰不住羡慕的目光:“还是你们杨树湾好,家家户户都有事情做,不一个个跟斗鸡眼似的,自己地里头没菜,也要把别人的菜啄光了。连只光吃草不吃粮食的兔子都不让养,养上两只羊也要割资本主义尾巴。”

大宝跑过来找二丫一块过去采蘑菇,他其实并不能十分听懂小周的话,但还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们杨树湾是最好的。”

山坡那头传来廖主任的声音:“怎么还不动工?最起码把地基挖好了,先盖个一层楼出来。后面再用你们自己烧的砖头嘛。”

大队书记唉声叹气:“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呀,没有砖头,跑去问过好几趟供销社了,根本就没有砖头卖。”

廖主任发了火:“这可是贫下中农的大事,又不是私人造房子,怎么就没有砖头供应?”

他冷笑一声,“李德发那个狗东西,我看他便宜丈母娘家的小舅子倒是起了三间大瓦房,砖头充足的很。”

上级领导的纠纷,底下人一定要牢牢闭上嘴巴,千万不能掺和进去。

大队书记只一声连着一声叹气,却坚决不肯开口附和廖主任的话。

不过廖主任这人一贯具有自嗨精神,纵使没有人抬桩,他也能自说自话,好好发一大通火:“太不像话了,他们就是没有为贫下中农服务的精神!他们辜负了主席的教导,不晓得什么是为人民服务。”

廖主任气呼呼地从山坡子后面绕过来,一张脸不知道是被大太阳晒的,还是自己气的,通红。

“为人民服务什么呀?都服务到自己的腰包里头去了。”小周没头没脑地接话,“为人民服务就不会抢我们贫下中农的猪肉,还要摔死我们的兔子。”

廖主任眉头皱得紧紧的:“什么猪肉兔子?”

“山上的野猪冲下来撞死了,他们非要说是资本主义尾巴,硬是要抬走。”小周指着正在吃草料的兔子,“我们养的小兔子,也是资本主义尾巴,要摔死了给他们吃肉。”

余秋大惊失色,没想到小周这会儿告起御状来了。看来这小子是打定主意坚决不回白洋河了,胆儿肥的很。

廖主任两条眉毛皱得死紧:“抢你们的猪肉,还要摔兔子?哪个狗日的?这是把主席他老人家的指示当成耳边风吗?中央都鼓励养兔子,不晓得出口兔毛挣外汇吗?狗日的一天天不学习,光盯着三瓜两枣折腾狗皮倒灶的事情。兔子是能吃的吗?兔子是长毛的。”

他气得团团转,伸手指小周,“你是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

小周一看领导有管的意思,胆子更大了,直接自报家门:“我是白子乡白洋河大队的。昨儿晚上他们就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余秋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赶紧附和:“对对对,我亲眼看到了,他们才三只鸭是社会主义,四只鸭就是资本主义。主任,这明显是把你的话也当成耳旁风。你前头都说过了,起码要保证每个人每天都能吃到一只蛋。这三只鸭子怎么够啊?”

秀华抱紧了怀里头的小根,心中暗道,廖主任好像说的是鸡,怎么到了小秋大夫嘴巴里头又变成了鸭?

余秋才不管这些呢,她现在就是要把这个口子撕大:“其实人手一只鸡鸭都不够。您想想看,县城里头的人也要吃蛋的,我们贫下中农还要完成上缴任务,留给自己的就不多了。照我说,就应该能养多少是多少,这样才有充足的肥料种地呀。

有些人啊,表面上是打着为了保证农业生产的旗号,不许搞家庭养殖。实际上他们就是不想贫下中农有足够的肥料种好粮食,不希望我们好好支援国家。”

小周立刻在旁边附和:“就是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有了农家肥,才能种好粮食。”

不想廖主任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白洋河大队?你们的大队书记不是造了富农的反吗?狗日的,他堕落了,居然为难贫下中农,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革委会主任气得不轻,伸出去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不得了喽,我看他们的思想出了很大的问题。”

小周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就是,他们越来越不像话。都是些不好好搞革命生产的人凑成堆,成天找贫下中农的麻烦。他们自己不搞农业生产,就把主意打到贫下中农身上,一天天的想占好处。”

廖主任颜色铁青,两只手上下挥舞:“好!我今儿就要去白洋河看看,瞧瞧他们都闹腾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他手一挥,直接大踏步往前走,嘴里头还喊着,“我看他们是反了天咯!”

从个造反起家的革委会主任嘴里头说出这种话,怎么听怎么滑稽。

小周美滋滋的:“这回叫他们瞧个厉害的。哎呀,小秋大夫,我估计我待不了几天就要带二妮回家了。”

余秋瞪眼:“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吧。你都闹腾成这样了,你还想回去?你傻不傻?”

自古以来搞举报上.访的有几个有好下场?不让你被精神病了也得直接让你脱了一层皮。

官场就是一个圈,你以为你得罪的是一个人?你得罪的是整个圈子,到时候人家不整死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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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换水泥

小周很快就发现,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

他照应了一天兔子, 还学会了如何观察怀孕的母兔。结果晚上他美滋滋地回知青点,准备拉着二妮一块儿睡觉的时候, 却惊恐地发现胡奶奶居然是王母娘娘,直接划开了一道银河,不许牛郎和织女相会。

二妮睡在女知青点,小周则继续跟胡杨凑合。等郑大爹抽出空来, 再给他另外打一张床。

小周委屈, 为什么要把他跟二妮分开?

胡奶奶直接斜了他一眼:“姑娘跟小子本来就该分开睡。你看见胡杨跟田雨他们睡一块没?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那不一样啊。”小周更加委屈了, “他们又没什么关系,二妮是我老婆。”

老太太眼睛一瞪:“二妮认你不?都不认你,谁跟你睡一张床上。自个儿老实回屋里头待着去,敢打歪主意, 我打断你的腿。”

秀秀看小周垂头丧气的模样,在旁边一个劲儿憋着笑。

田雨则挥着手上撑门的木棒,舞得虎虎生风, 跟胡奶奶信誓旦旦地保证:“奶奶你放心吧,他要敢进来的话, 我先打瘸了他。”

余秋也在旁边点头, 面带微笑:“对,到时候我一针要了他的命, 这属于正当防卫。”

小周差点儿没吓趴下。

胡杨赶紧拽着他回旁边的山洞, 郑重其事地警告他:“她俩是说到做到的啊, 别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小周要跳脚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凭什么他老婆还得睡在别人的床上。

胡杨宽解他:“算啦,你要不就等二妮想起你,要不就索性再跟人家谈一回恋爱嘛。到时候我们办完了韩晓生的定亲酒,就再给你们也摆上两桌好好热闹热闹。”

显然第二个建议要比第一个更加有吸引力,小周才不等呢,小秋大夫可是说了,二妮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那他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第二天早上,余秋打着呵欠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没被锤在眼前的一串红花晃花了眼。

嘿,可以呀,这一大串山茶花,山花红胜火,真是叫人挪不开眼睛。

小周直接移开了花,伸长了脖子,朝余秋身后看,嫌弃地追问:“我家二妮呢?”

我勒个去,看这臭小子的德性,活像余秋多看一眼能吃了他的花一样。

小秋大夫朝天空翻白眼,直接冷哼:“还不是你家的呢,你真是想太多了。”

小周要跳脚。

田雨也打着呵欠从里头出来,见状十分稀奇:“哎哟,你还真有心啊,居然想得到送花。”

瞧瞧这山茶花,多惹人眼啊,看着就喜庆。

胡杨一边伸懒腰一边准备去洗脸,闻声好奇道:“你们女孩子还真都喜欢花呀。”

“多漂亮啊。”田雨美滋滋的,“看着就欢喜。”

胡杨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的走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山洞门口的墙上不仅挂着山茶花,还挂了两束腊梅。

田雨看着梅花,满脸懵懂:“梅花有什么用啊?”

胡奶奶过来喊孩子们吃饭,随口接话:“梅花能做梅花糕啊,香的呢。”

田雨眼睛一亮,立刻兴冲冲地拿下梅花递给胡奶奶:“奶奶,那我们今天是梅花糕吧。”

余秋看着目瞪口呆的胡杨,真心觉得小胡会计实在太不容易了。

小周在旁边得意的要死,看看,还是他家二妮好,二妮看着山茶花多欢喜呀。

胡杨从他身边走过,冷漠地丢下一句:“还不是你家的呢。”

小周要跳脚,感觉这帮知青实在太坏了,他还是等何东胜回来吧。这些孩子年纪太小,完全不理解男青年的想法。

可惜小周左等右等,死活不见何东胜的踪影。

胡奶奶的咸鱼跟咸肉都泡好了,已经挂在屋檐下晾晒,就连鱼身跟肉条表面都析出了白白的盐粒子,何东胜还是不露面。

杨树湾的婶子们每天一大早出发,晚上撑着大船小船回来。那船上头盖着的是芦苇,下面却是一堆堆的江沙。

杨树湾人等不到县里头批下来的沙子,先自己动手了。

只不过何东胜没有跟他们一块儿回来。小周打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只能郁闷地继续送花。

反倒是余秋先在外头撞见了何东胜。

她去白子乡卫生院处理腹部切口裂开的产妇。卫生院的大夫惴惴不安,感觉是自己术后没盯好,才导致切口愈合不良的。

余秋却毫无心理负担,这个产妇的口子长不好,完全在她预料之中。

胎儿横位,捞胎儿的时候花了大量时间;产房根本达不到手术室的无菌要求;产妇术中就出现产后出血;这些高危因素加在一起,即使她已经尽可能采取相应处理措施了,产妇的口子仍旧没长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裂开了,那就清创做二次缝合。

只小吴觉得不可思议,她就从来没有看到过余秋还有处理不好的病人。

余秋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神仙,只要是大夫,就肯定会有处理不好的病人。”

她跟家属交代了,产妇跟她家里人倒是痛快地接受了现实。人还活着,两个宝宝也好端端的,他们没别的要求了。口子长不好,那就慢慢长呗。

余秋笑眯眯的:“保持这种乐观的态度,对你身体恢复绝对有好处。”

结果她跟病人签好字之后,都准备带着人去手术室了,产房里头出现了问题。

不是大肚子不能生,大肚子生得飞快,在家里头才觉得肚子疼呢,她爱人送到医院,刚躺在接生床上就生了。

可是生完之后胎盘正常娩出了,产妇下面出血却跟喷泉似的,完全止不住。

助产士用了缩宮素,值班医生也过去帮忙,然而完全止不住出血。

余秋要推腹部切口裂开的病人去手术室的时候,助产士跑了出来,请她帮忙过去看看。

出血出得太厉害了,眼看着产妇人就要不行了。

余秋赶紧进了产房,助产士一点儿都没夸张,那呼呼不停往外头淌的血看得人头皮发麻。

尽管余秋见多了产后出血,但摸着良心说,每次看到这样哗哗往下淌的血仍旧叫人头痛。

对对对,教科书上跟指南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有严格的步骤来判断到底是宮颈出血还是宮腔出血。但实际操作困难重重。

病情发展太快,病人很快就已经进入休克阶段,组织脆弱的要命,卵圆钳夹着宮颈探查的时候,手稍微用点力气,就能直接加极度充血的组织给扯下来。

依靠手去摸?这种情况下到处都是软绵绵肉乎乎的,根本就摸不清楚手上碰到的究竟是宮颈、韧带还是其他什么组织。

碰上宮颈深裂伤至子宮下段的裂伤,只能说医生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不小心就跌进坑里爬不起来了。

偏偏常规用来判断是不是子宮收缩乏力所导致的产后出血,在这儿也不管用。

为什么?因为出血量已经非常多了,出血达到2000毫升的情况下,子宮收缩能好才怪呢。

这种情况下,反而容易掩盖严重裂伤导致大出血的事实。

理论角度上讲,探查清楚出血点,然后加以缝合就行;可实际上,第一难以探查,第二时间根本不允许你慢慢的找。

这种汹涌的大出血,病人很快就不行了。

静脉通路已经全部开放了,麻醉医生也在外头找人抽血。卫生院真的不应该开展任何手术,没有血源供应实在能够要了人的命。

余秋招呼助产士拿了12个单位垂体后叶素稀释好,直接打到产妇宮颈上,这可以帮助宮颈跟子宮体强力收缩。

她又请妇产科医生帮忙上荫道拉钩,然后三把卵圆钳交替,快速探查宮颈情况。9点处有裂伤,可以看到明显的活动出血点。

余秋毫不犹豫,直接拿起持针钳开始准备缝合,结果抓上手她才发现白子乡卫生院没有长持针钳,压根就没办法进行这种深度缝合。

当时余秋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什么都没有,这到底要人怎么干活?

20分钟后,余秋无比庆幸老天爷不亡她,幸亏她放弃了从下面缝合,只经荫道钳夹宮颈两侧子宮动脉。事实证明,这为抢救产妇赢得了时间

因为产妇出血厉害,更因为她刚在这家医院开的刀腹部切口愈合不良,余秋一开始没有想开腹解决问题。

毕竟在这个时代,开刀是大事。

但是因为没办法从下面直觉,她只能开肚子。这个决定可真是救了她的命。

因为划开肚子之后,她缝合完九点的子宮下段出血位置后,她神差鬼使地做了子宮下段横切口,然后开始探查。

这一探查几乎把她的魂都吓飞了。真正的出血大头在这里,这个产妇的子宮内膜裂开了足足8厘米长,一直在往外头汩汩冒血。

余秋真是要疯了,她头回看到这种情况的病人。下面已经够严重的宮颈裂伤居然只是个幌子,这里还藏着一处喷泉。

她的第一反应是直接跪下来,向各路大神祈祷磕头,妈呀,她差点儿就直接摔进坑里爬不起来了。

要是她完成了明面上裂伤的缝合,然后关腹,结果出血依然不止;就算到时候她想到了子宮内膜裂伤的可能,病人也没有命支撑到她想到的时候了。

余秋吓得屁滚尿流,缝合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旁边的助产士跟妇产科大夫剖腹产都没看过几回,更加不可能见过这种事。

助产士更是叹气:“要是今儿没你在的话,她死定了。”

余秋都快哭了:“我在我也不能保证她不死啊。”

出血出到这份上,身体里头大概超过一半的血都淌出来了吧?

最要命的是因为下面出血,所以她连利用纱布过滤血液重新输回病人体内都做不到。

那些血块都已经被倒进垃圾桶了,还重新输什么呀。

护士很快取来了新鲜的血,立刻给产妇挂上。余秋已经顾不得想什么乙肝丙肝,听天由命吧,先想办法把这条命保住再说。

她麻木地一针针缝合好子宮内膜,然后再依次缝合子宮切口,关腹准备下台。

输了全血后,原本已经休克的产妇很快清醒了过来,余秋却没办法放松。曾经的大出血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能不能扛下去,要听天由命。

助产士倒是很乐观:“没事,她有三个娃娃呢。为这三个娃娃,她也得活下去。”

余秋叹气:“她真应该避孕,这么生下去,她身体会吃不消的。”

结果护士从外头进来,直接转达了家属的意思:“她家里头问,有没有办法让她以后不生娃娃。她家里人都吓死了。”

余秋跟助产士面面相觑,助产士赶紧询问产妇的态度,幸亏人醒了,产妇倒是给出了明确的回答:“要,我也不想再生了。我都有三个娃娃了。”

余秋跟她以及家里人商量好了,赶紧拆掉腹部缝线,趁着麻醉效果还好,直接做了双侧输卵管结扎术。

她有点儿后悔,其实应该早早就问的。生育对于女性而言,也是种负担,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把自己当成生育机器,没完没了地生下去。

有这个大肚子打岔一耽误,原本坐着下午1:30的船从红星公社出发,准备处理完腹部切口愈合不良的病人再做傍晚最后一班船回杨树湾的余秋,被迫滞留了。

她出产房的时候外头天都灰了,更何况再做完第二台腹部切口二次缝合呢。窗外的天已经黑得连月亮都看不到。

双胞胎的家属见她一直盯着窗户外头看,试探着问:“大夫,你是不是有急事要回去呀?”

余秋点点头,苦笑道:“可惜已经没船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开船送你。我家有艘渔船,我们家是打鱼的。”

余秋大喜过望:“这有什么好嫌弃的,太麻烦你们了倒是真的。”

“不麻烦不麻烦。”家属连连摆手,“麻烦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我们才不好意思呢。”

卫生院的大夫原本想留她住一晚,听她说回去还有病人要处理,他们也不好再留人。

渔船发出突突的声响,船灯在河上微微荡漾

余秋看着夜色下的河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比如她面对的病人,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后面究竟藏着多少风险。

她沉默地坐在船上,微微合上眼睛。船舱里头弥漫着鱼腥味,冬天本来就是打鱼的旺季。这种腥味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血腥。

她不得不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出了船舱,希冀可以呼吸到新鲜冷冽的空气。

开船的家属看她出船舱,笑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果然是跟你一起的同志哥。”

余秋茫然:“什么?”

那家属伸手指向前方:“囔,他不是你的同志哥吗?”

远处灯火暗淡,他手指的地方,光滑的灯光微微摇晃。何东胜的脸就在那一明一灭的灯火间显出了半张轮廓。

他正在跟什么人说说话,两人分别立在船头上,对方手指头还夹着香烟。

何东胜也听到渔船发出的突突声,认出了站在船舱外头的余秋。他跟抽烟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分别上了对方的船。

何东胜撑着船,往渔船方向靠,等到近了,他才冲余秋喊:“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来?”

开渔船的家属先扯着嗓子搭话:“小秋大夫有事呢。”

何东胜的船靠近了:“要去卫生院吗?”

余秋摇摇头:“不,我回杨树湾。”

病人家属迟疑着问:“你俩要一块儿吗?”

何东胜有些犹豫:“什么事啊?急不急?”

余秋摇摇头,模棱两可:“有点儿急,但还好。”

生产队长点点头:“那你上我的船吧。”

他又跟开渔船的家属道谢,“麻烦你了,大哥。”

那家属连连摆手:“麻烦什么呀?你们太客气了才是真的。”

他把船往芦苇荡子的方向靠,然后余秋跳上了何东胜撑着了那条船。双方告辞之后,小船又开始荡漾着往杨树湾的方向走去。

余秋看着船上堆砌的一个个牛皮纸口袋,微微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

“水泥。”

余秋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那水泥原来现在的水泥不用编织袋装,而是大号的牛皮口袋。

她又抬头看船舱四周,发出了陈述句:“这不是杨树湾的船。”

何东胜点头:“换起来太麻烦了,这水泥不能用重力,不然要掉在地上,袋子就直接破了。不如大家直接换了船撑走就行。”

余秋疑惑:“哪儿来的水泥?”

“跟人换的。杜家边,你还记得吗?”

余秋惊讶:“他们不造鞭炮了?”

“原料都炸光了。”何东胜摇头,“他们山上有石灰石,就开始烧水泥了。”

余秋咋舌:“他们还真是够执着的。你用什么跟他们换呢?沙子吗?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挖呀?”

问完了,她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蠢。挖江沙需要时间,人家还不如直接脱了水泥过来换。

“供销社那边还是没消息吗?”余秋忧心重重,“你换到了水泥,其他东西怎么办?”

何东胜慢悠悠的:“供销社都是尾巴货,根本没办法用。花一样的价钱,买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我还不如一样样的换呢。黑市上骗子多,都是让你先交了钱,还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发货。我们等不起,我们自己上门去换。”

余秋“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只看着水面发呆。

何东胜撑着船往前走,嘴里头询问:“到底谁不舒服啊,要你大晚上的还往回赶。”

他觉得小赤脚医生胆子真实,大的吓死人,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昨别人的船呢?碰上危险可怎么办?

“没有谁,我撒谎的。”余秋双手抱着膝盖,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外头浓到化不开的夜色,“我就是想回家而已。”

何东胜笑了:“你这么想胡奶奶呀?”

余秋没有看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今天有个人差点儿死了。”

“你救了这个人是不是?”何东胜脸上全是笑,“你可真厉害。”

余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态:“我不厉害,我觉得很难受。”

难受到让她没办法继续待在那个卫生院里头。她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巨大的压力让她承受不起。

她需要人分担这份压力,源自于对疾病未知的恐慌以及家属沉重的信任的压力。她没办法承担预后不良的后果。

假如是穿越前,在她工作的省人医里头,她的上级医生,她的科主任,她的导师甚至请求会诊的科室都可以帮忙分担一部分风险。

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事情必须得她自己扛。

压力有多大,只有她自己知道。

病人活下来了,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前胸后背都是冰凉,她感觉自己要虚脱了,再待下去的话,她真的会疯掉的。

所以尽管她清楚,今晚继续留在白子乡卫生院,以防不测是最好的选择,可她还是选择走。

因为再来一个类似的情况,她真的会疯掉。干这行可真要人命啊,时时刻刻都悬着一颗心。

余秋长长地吁了口气:“我回来了,我想休息。我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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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只能花来医

河水哗哗地流淌, 夜色暗沉沉。

何东胜收回竹蒿, 只任凭小船顺风顺水地往下游去。他蹲坐在余秋身旁,伸出手来摸了摸赤脚医生的脑袋。

余秋头上扎着方巾, 然而他掌心有厚厚的茧子,纵使隔着方巾布,余秋仍然感受到了那粗糙的磨砺。

年轻的生产队长看着小赤脚医生:“又不是你让他们生病的。”

夜风静悄悄的,只吹拂到岸边的树木时, 才发出呜呜的轰鸣。

何东胜自顾自地说下去:“生老病死是人类的本能, 所有的活物都这样,要顺应天命。当大夫其实是在逆天改命, 抢阎王爷的生死簿子呢。这抢一次成功了,那就是奇迹,哪能指望回回都能抢到手,那阎王爷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其实说到底生病都是自个的事。我没正经学过医, 我晓得的那点儿皮毛就是匡扶正气,最后依靠的还是病人自己闯过这一关。能不能闯过去,那得听老天爷的话, 尽人事安天命。”

余秋绷紧的脊背并没有放松下来,话虽然这么说, 但在实际过程中,医生充当的就是那个老天爷的角色。

病人不知道该如何祈求上天保佑, 他们能够抓到的, 只有眼前穿白大褂的人。

何东胜张开了手, 轻轻按揉她的头顶。

余秋不知道她找的是什么穴位, 她只觉得随着他的手指头摁下去,一股暖融融的热力透过头皮,往她身体里头去。

她绷紧的后颈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何东胜还在慢条斯理地说话:“我认为大夫并不能替病人做任何事,不管提供怎样的帮助,最后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他们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不了,也不是罪大恶极。

什么都不做才可能永远不犯错。但总不能因为害怕犯错,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吧。”

余秋心道,她真想什么都不做,她都想安安生生地养她的兔子去了。

她当初肯定是脑袋被雷劈了,所以才痴心妄想什么要推进医疗卫生事业的进步。

天呐,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她是抖m吗?天生受虐狂。

“我理解你害怕什么。”何东胜的手慢慢地按到了她太阳穴附近,“你看,陆工不一样,陆工做错了一次,了不得就是材料浪费了,还可以再来一回。你是害怕你判断失误一遭,人命就没有了,对不对?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其实我觉得对于老天爷而言,人跟物品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个坏了,那就接着做第二个,既然如此,干嘛要苛求呢?”

余秋还是闭着眼睛,她不想说话。

道理她都懂,可是心理上的这关,无论如何都过不了。

医患关系是信托关系,也就是病人信任医生,将自己的健康托付给医生来处理。

这份信任是沉甸甸的。在这个层面上来讲,医生就是老天爷的角色,因为病人已经完全将自己托付给了医生。

她真羡慕那些从事其他行业的人,就好比工程师,就算失败99次,有一次成功了,那他也是成功了。

可是医生呢,就算99个人都治疗成功了,但有一个人死了,仍旧是沉重的负担。

何东胜自言自语一般:“你就是想找个人跟你商量商量,然后再决定怎么做对不对?”

陆工做东西,还有胡杨可以一块儿商量。就算商量不出个所以然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可以一遍遍的尝试。

小秋不行,小秋的所有主意都是自己拿的,没人能帮她。

何东胜轻轻地拍她的脑袋:“别着急,很快就有大夫过来了。”

妈呀,这句话真是灵丹妙药,余秋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甚至有种想揍何东胜的冲动。这家伙白喂了半天鸡汤,非得磨磨蹭蹭到现在才说干货。

她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大夫?”

何东胜笑了起来:“好像是个妇产科大夫。”

余秋忍不住脑洞大开,该不会是林巧稚吧?天哪天,她没记错的话,林巧稚在文格当中的确被剥夺了当医生的权利,好像只能去扫厕所。

何东胜孩在慢条斯理地介绍情况:“他坐了好几年牢,家里人都死光了。好不容易放出来了,结果单位不接收他,也不让他重新回去给人看病。”

余秋在心里头摇头,有点儿隐隐的小失落,那就不可能林巧稚大拿了。林巧稚一生未婚。而且好像她并没有坐牢,只是在协和医院被看管了起来。

嗐,她真是傻了,现在林巧稚似乎已经在总理的关怀下,重新恢复工作了,还作为中国医学代表团主要领导人之一,去国外参加会议。

何东胜不知道她心里头开着的小剧场,只说那位新大夫的情况:“陆工他们跟他有点儿交情,就写信过去问他愿不愿意到杨树湾来,他同意了。”

余秋迫不及待:“他什么时候过来?”

“要办点儿手续,过段时间就来咱们杨树湾插队。”何东胜笑了起来,故意逗弄小赤脚医生,“你就这么高兴啊,说不定人家水平没你高呢。你瞧瞧你都救了多少人了。”

余秋非常肯定地摇头:“不,他绝对是一位高手,不是高手还轮不到他坐牢呢。”

不招人妒是庸才,陆工都说他沉默寡言,压根不喜欢谈论是非,这种人只可能是因为水平太高,让旁人看得眼热了,才会对他下黑手。

文化人之间的相互倾轧,也□□的让人觉得可怕。

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就是2019年的省人医,那也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每次医院格局洗牌的时候,被赶下来的老主任都会经历遭人搓磨的过程。

有的被长期丢在门诊,死活不让开刀的。

有的被强行安排去援疆,美名其曰支援偏远地区医疗卫生事业建设。

反正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将他们从擅长并且能够不断进步的位置上强行拽下来,这样才能够让他们安身立命的技术停滞不前,乃至于在飞速发展的医疗卫生事业道路上,被远远地抛下。

因为这些争斗,省人医几乎每年都有大主任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将整个医疗团队通通带走。

这在客观上倒是促进了医学人才的流通,有利于医学事业的发展。

何东胜听她一板一眼地跟自己分析,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附和她的意思:“没错,我也觉得这大夫是个能耐人。陆工说他们在劳改农场的时候,大家伙儿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是指望他帮忙看。

劳改农场自己的大夫是个水货,一天天的就抱着个酒瓶子,什么都靠不住。”

余秋跟着点头:“那他肯定没想过要好好当大夫。当大夫的人泡在酒缸里头,那怎么行。神经都麻木了,手都是抖的,不管是干内科还是做外科,体格检查都查不清楚,还指望能当好什么大夫。”

何东胜看她眉飞色舞起来,也愿意说话了,悬着的那颗心总算稍稍落下。说实在的,他后背全是冷汗,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姑娘啊。

况且这个小姑娘的委屈,又不是少吃了一颗糖,少穿了一件新衣服。

她承受的沉甸甸的压力,让年轻的生产队长看着都心疼,担心会压垮她单薄瘦弱的肩膀。

神差鬼使间,他伸出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夜色暗沉沉,天上没有一点儿光,无论星星还是月亮,都看不到。只小船船舱上方悬挂着的马灯微微摇晃,发出瑟瑟缩缩的晕黄的光芒。

余秋满脸茫然,不明白何东胜要做什么。

年轻的生产队长有点儿尴尬。

他清清嗓子,就势敷衍:“我给你松松肩膀吧,你累了一天了。”

余秋笑着摇头:“算啦,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你还是赶紧划船吧,不然这船不知道要荡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杨树湾呢。”

何东胜应了声。撑起竹蒿,继续划船前进。

这一回,小船的速度快多了,不多时功夫,就靠在了杨树湾的渡口。

宝珍的两个哥哥以及郑卫红他们已经在岸边等待。

船上的水泥不能一直放着,靠了岸就得赶紧卸下来,送到山上砖窑放好,后面打地基盖房子都要用到呢。

赵二哥看到余秋就笑:“这回又救了几个人啊,我看小秋大夫你可真是观音娘娘了。救苦救难大慈大悲。”

何东胜招呼了一声:“你们轻点儿啊,这牛皮纸脆的很,我看用点儿力气就能摔碎了。”

“没事,我们保证轻拿轻放,就跟对酒坛子似的。”

赵二哥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他们将水泥轻轻搬到板车上,然后推着车上山去。

因为要准备好烧砖的土坯,所以沿着山脚,他们挖出了一条长长的壕沟。

原先要帮九队将山坡铲平的痴心妄想,这回看架势还真有成真的希望。烧砖头要土啊,那就铲平了山挖出沟来,刚好还能引了水源浇其他的山地。

何东胜跟同伴们点点头,拿手电筒照着路示意余秋走:“我送送小秋大夫。”

众人觉得很应该,哪里有让年轻小姑娘自己走夜路的道理。何况这可是小秋大夫呢。

余秋有点儿尴尬,她觉得完全没必要。这又不是在外头,这都已经回杨树湾了,况且才几步路的功夫。

她小小声地催促何东胜:“你去忙你的吧,他们都在忙呢,你走开不好吧?”

何东胜笑着摇摇头:“不妨事,也不远。”

余秋无奈:“你也知道不远啊。有什么好送的呢?”

何东胜这回不吱声,反正他是不会走开的。

两人行在路上,夜风吹来,送到鼻尖的是清冽的花香。

何东胜的手电筒一照,看到亮光处的腊梅花,他忍不住惊奇:“花都开了呀。”

余秋想到了那首自己年少时听过的《花都开好了》:颜色艳了,香味香了,花都开好了。

她忍不住笑:“你都多久不着家了?这花已经开了很久啦。胡杨还采了梅花送给田雨,结果田雨让胡奶奶,也做成梅花糕了。”

何东胜稀奇:“他怎么想起来要送田雨花呀?我还以为他会送个什么手工活之类的。”

余秋脸上的笑容止不住:“还不是小周那家伙,他每天都会送一束花到我们山洞门口给二妮。田雨夸了一句花好看,胡杨就有样学样了。”

结果可怜的小胡会计没想到,比起看,小田老师更加喜欢吃。

何东胜跟着笑:“那他岂不是郁闷死了?”

余秋笑得两个肩膀直抖:“那怪谁呀?还不是他自己找的。”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女知青点门口。

何东胜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她的额头:“早点睡吧,等那大夫来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带你去看。”

余秋也笑着点头:“你们也快点儿忙完了,早点休息,不然这一天天下去,身体会垮的。”

何东胜应了声,转身走了。

余秋困极了,一觉睡到天亮,她打着呵欠伸懒腰出门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田雨的惊呼声:“天呐,小周,你要送多少花呀?山上的花要被你采光了吧。”

瞧瞧这一堆,红彤彤的一串红,五颜六色的瓜叶菊,还有淡绿色的木浆子,真是好大一束。

啧啧,衬得旁边的腊梅花跟山茶花都不起眼啦!

小周揉着眼睛出门,一见那一大束花,就气得够呛:“小胡会计,你太不够意思了。你这么压我一头算几个意思?”

没瞧见二妮根本就不看山茶花,光盯着那一大簇花束看了吗?

胡杨睡眼惺忪,头发烂的跟鸟窝似的,同样表情茫然:“不是你送的吗?”

小周委屈兮兮:“我哪里找得到这么多花,我每天看兔子捡鸭蛋,我很忙的。”

胡奶奶从屋子里头伸出脑袋,招呼他们吃饭。

瞧见那姹紫嫣红,老太太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是东胜啊,我就说,三个姑娘家,哪里人就两个姑娘有花戴呢。”

这个好,妞妞儿们就该天天看到花。

田雨满脸茫然,指着花束问余秋:“何队长送你花做什么?”

余秋一本正经:“这可不是普通的花,都能入药的。”

小田老师恍然大悟,哦,难怪了。她就说何队长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有空采花?原来是要支持医疗卫生事业进步,应该的。

胡奶奶过来拽他们赶紧去吃饭。

老太太看着花笑:“对,这有的病啊,只能花来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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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冬什么泳

山洞前头的花连着挂了一个礼拜, 余秋也没见着何东胜的身影。

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 又什么时候走的。这人就跟夜猫子一样, 来无影去无踪,压根不露面。

就连一直留在红星公社卫生院进修的陈敏都好奇:“何队长忙什么呢?多少日子不见他了。”

往常这位杨树湾的生产队长, 隔三差五都会来一趟卫生院,要么给余秋抓两把花生,要么就给她送两碗菜,总觉得卫生院食堂不让她吃饱饭一样。

余秋含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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