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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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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自己书房的沈越也自失的一笑, 在别人看来自己算是少年老成, 可一遇到黛玉的事儿就没了平常心, 可见人心果然是偏的。

“公子,”双悦见沈越没了一进门时的严肃, 凑上来回道:“公子让我们注意一下将军府的动静,今日听说了一事。”沈越并不出言,只向着他点点头。

双悦得了许可, 就说下去:“那位二太太似乎在府里真说不上话了, 听说求了老太太几次,老太太也与琏二奶奶说过, 琏二姐姐都没同意二太太的妹子进京后住进将军府。”

看来自己让人提醒王熙凤防止她那两位姑母联手,还真是及时呀。沈越还是一言不发,双悦说完没听到回话也不多问,静静地退下去张罗洗漱之物。沈越自己思量的是, 看原著时这个薛姨妈也不是全无宅斗经验的,怎么想住进将军府不写信给现在将军府内宅的当家奶奶王熙凤, 反而还如原著一样求到王夫人处?

就那么相信自己的姐姐出了那么些事儿后, 还能在将军府里一手遮天?难道是自己蝴蝶得太厉害,把个能在丈夫死后还牢握皇商薛家的薛姨妈给扇糊涂了?

薛姨妈并不是糊涂人。她也知道自己住进荣国府中并不合情理, 可是一想起自己出嫁前与嫂子相处的并不愉快, 而上次因儿子之事又被哥哥写信骂得狗血喷头, 便想着还是投奔王夫人稳妥自在些。

此时她们一家还飘荡在江面之上, 消息有些不通。离着京中越近, 薛姨妈越觉得自己该再写封信给哥哥, 免得让哥哥因此对自己失望,若是嫂子在中间再说个什么,可就不好描补了。

不想她信还没送出,就传来了王子腾升任九省检点奉旨查边的消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薛姨妈又起了一层担心:若是王子腾在京中,就算不住进王家,也可请他管教薛蟠一二。如今他离了京,却少了一个人能震吓得住儿子。

好在还有他姨丈,听说最是个方正好读书的,不求他把蟠儿教得有功名,只要能学得知礼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抱着这样的希望,薛姨妈母子们终于来到了进京的码头。下船前薛姨妈就告诫薛蟠:“来接咱们的必定是琏二爷,他虽然是大房的,却是你姨母看着长大的。娶的又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姐,还管着他们一府的庶务,你要好生与他相处。”

薛蟠也听自己母亲说过,这位贾琏最是爱风流的,便向薛姨妈笑道:“妈放心,我都省得,还指望着琏二爷带我在京里混呢。”薛姨妈欣慰地笑后,带着一双儿女下了船。

不想自己家里的下人把码头上的人都看遍了,也没发现哪辆车上有贾家的标志,汗水滴哒地跑来报告主子:“并没有人来接。”

薛蟠眼睛便立了起来。薛姨妈心中虽不大舒服,还得安慰儿子:“必是家中有事,咱们又不是没带人,只管让他们好生雇了车来,将东西运走要紧。”

好在还有老成的下人很快雇了车来,让薛姨妈与薛宝钗两个不至站在街头任人打量。向人打听了道路,薛蟠气哼哼地上了马,护着自己的母亲与妹子向着宁荣街而来。

一路上薛姨妈心下不宁,向薛宝钗道:“也不知你姨妈是怎么与府里说的,不来接也没先带个信给咱们。早知如此该让人早些来京里收拾好房子才对。”

薛宝钗明知自己家里走得匆忙,并没有时间从容派人进京修缮宅院,却也只好安慰薛姨妈道:“想是舅舅新升迁了,姨妈忙着帮他打理家事,说不定表姐也要帮忙,这才忘了咱们进京的日子。”

这话说的薛宝钗自己都不信,毕竟是王夫人力邀自己一家住进荣国府的,路上虽然没再让人送信,可连舅舅出京之事下人们都能打听得到,若是荣国府真发生了什么,不会打听不出来。现在说什么不记得自己家进京的日子?就算是主子忙,派一个管事的过来也不是难事。

这样的不安到宁荣街得到了印证:“太太,只有一个宁国府,还有一个将军府,却没有荣国府。”管事的颤抖着声音在车外回话。

薛姨妈一把抓紧了薛宝钗的手,用同样颤抖的声音问道:“可看清楚了?门房也问过了?”

管事的声音平复了些:“大爷正在问呢。”

然后外头就传来了薛蟠高声大气的喊声:“这分明就是荣国府,怎么挂了将军府的匾?就算是将军府,我们是你们太太的亲戚,也该开门迎我们进去。”

也不知那门房问了薛蟠什么,薛蟠又扯着嗓子叫道:“自然是县统治伯王家出来的太太!”

又不知那门房说了什么,薛蟠的声音再听不见,一会儿从车外传来:“那门子无礼。说什么他们太太姓邢不姓王,问咱们是不是找错了人。还说现在这府就是将军府,他们二爷已经封了世子了。”

不说薛姨妈,就是薛宝钗的脸也一下变了颜色——他们此次打着送薛宝钗参选的名义进京,终究未见明旨,只是为掩薛蟠作恶的名头,不让自家离金陵离的太难看。要住进荣国府,除了薛姨妈与自己的嫂子相处不来,还另有一层更要紧的想头在内。

那就是王夫人信中提过的,要成就金玉良缘。本来薛姨妈还有些犹豫,可是听王夫人信中每每提及老太太最是疼爱宝玉,贾琏这个长子嫡孙早退了一射之地,隐隐暗示贾宝玉是有大造化的,让薛姨妈不能不动心。

从县统治伯府出嫁的薛姨妈明白,这一官一商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女儿能嫁给荣国府的继承人,她自是千肯万肯,甚至还配合着王夫人给女儿打了金锁戴上。也把王夫人的话对薛宝钗暗中提过,让她到荣国府后要多与贾宝玉相处。

谁知道她们倒是来了荣国府,□□国府却变成了将军府,而世子也成了贾琏,现在她们连门都进不去!

“妈,”薛蟠虽不知道王夫人与薛姨妈的打算,可一向只有他拒别人的份,被人拒之门外还是头一回!这就由不得他不发急燥:“现在怎么办,舅舅也出京了,咱们老宅也没收拾。不如我带人去订个客栈?”不让老子进,老子还不稀罕进呢!

“不行!”薛姨妈在车里尖厉地叫了一声,如同受伤的母狼般渗人。

换成谁,满怀希望地被人邀请而来,却连门都不能入,然后又被告知这希望的根源都已经让人刨掉了,都会与薛姨妈是一样的反应——找那个忽悠自己的人算帐!

薛蟠听到自己母亲声音都变了,急得一把撩开马车的帘子:“妈怎么了?”薛宝钗被他惊的也叫了一声,见是自己的哥哥才松了一口气:“哥哥怎么如此莽撞。”

薛姨妈强咬了牙,向着薛蟠道:“给他们门上说,咱们是来拜见他们家二太太的。今日定要见到二太太才成。若是不让见,我这个娘家人就要怀疑,是不是他们谋害了我姐姐!”

薛蟠有些为难道:“妈的脸色不好,怎么见人?再说还有这一街的东西,总不能都拉进他们府去吧?”让人都当成拜礼收了怎么办?

薛宝钗也劝道:“妈要拜见姨妈并不难,只是刚才的话不必提起。若是让人听了要笑我们一进京就做了恶客。”

外头不知谁对薛蟠说了什么,他放下帘子与人说了几句,才对着车内道:“是周瑞家的来见。”

原来王夫人在府里当家多年,亲信也不是王熙凤想消除就能立刻消除干净的。这边门子倒是得了王熙凤暗中吩咐为难一下薛家,那头就有别人把信送到了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正因王子腾忽然升了外任心中不定,听说妹子进京哪儿有不欢喜的?一面心里暗恨贾琏竟然不肯去码头接人、王熙凤不讲情面,对自己的姑母也要为难,一面连忙打发了周瑞家的亲自去接,自己也去贾母处报信。

结果就算贾母让人去叫王熙凤,也被她以并不知道薛家姑母要来、门房也是为主尽忠才仔细查问来人为由给搪塞了。所以薛姨妈母子们见到的王夫人脸上还有怒气。

这里正是二门处,王夫人带了能叫得动的宝玉、探春还有李纨一起迎着。薛姨妈不光没觉得王夫人重视自己,反觉得这是心虚: “姐姐家果然是国公府邸,着实难进。”

王夫人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子,见她面上也有恼色便知端的,强撑了笑道:“好些事儿一言难尽,先见了老太太再说。”又唤小辈来给薛姨妈见礼。

薛姨妈是好面子的人,耳朵也有些软。见自己姐姐脸上带着为难,就不好意思直接问她为何置自己如此尴尬的境地,想着要在晚辈面前给她留些体面。

边上贾宝玉对着薛宝钗早已经看呆了,只因看着王夫人脸色不好,才没敢多话。可是进屋之后对着薛宝钗十分殷勤:问辛苦,指挥着丫头上茶点,介绍诸人等事都被他一人办了。倒把薛蟠冷落在了一旁。

贾母脸色倒比王夫人好些,向着薛姨妈笑道:“如今孩子们也大了,你也算熬出来了。”

薛姨妈只好苦笑一下:“蟠儿是个没笼头的马,还有靠着他姨丈多教导。”

贾母心里就是一翻腾:贾敏回京后与贾政没见上面,皆因那次贾政是在考校贾宝玉。至于贾政怎么就选在那时考校贾宝玉的功课,贾母心里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

自那次后贾敏一直没再登门,贾母想让她向林如海进言替贾政谋复职都没有下文。有心想让贾政过林府向贾敏赔礼,却被贾政以自己是做兄长的,没有先见妹子的理儿给堵了回来,让贾母更是把王夫人在心里怨了又怨。

若不是还要借着王夫人与王熙凤打擂台,她何必还忍这个让自己母女离心的败家娘们?现在若是贾政教导王夫人的外甥,再被贾敏知道的话,更该不愿意帮着贾政了。

贾母并不是不知道贾敏对王夫人的怨气,只是想着有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在,从中说和一二,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得了。却忘了子嗣对贾敏来说,是不能碰触的伤处,这才连她这个老想着和稀泥的母亲也一起怨上了。

心里有事,贾母脸上倦意就来的快。王夫人无法,只好又说几句场面话,带着薛姨妈来到自己现在住的梨香院。薛姨妈见地方虽然不小,却处处都挤了人,心里也惊疑不定:“姐姐不是一向住在荣禧堂的吗?”

王夫人不好说自己管家私吞了公中财物让人发现,才不得不捏着鼻子住到这个小地方,只好哭道:“我知你心中怨我不与你讲实情。只是想给你送信的时候你已经离了金陵,也不知你们路上落脚在哪处。那个凤丫头,我是错看了她,哪里是亲人,竟然比别人对我还狠几分。”

说着就要哭诉,李纨看着不好,向她请示道:“薛妹妹想也累了,我带着她去房里洗漱一下。”

王夫人这才略敛了悲情,不管贾宝玉有多不情愿,还是让他带着薛蟠去见贾政。晚辈全都退下,王夫人再忍不住,把王熙凤当家之后对二房不留情面之事一一道来。

“哥哥哪里说得听她。”王夫人不会告诉薛姨妈,王子腾被王熙凤拿着证据反驳不得,才不再插手将军府管家权之争:“自从哥哥出京,她更是眼里没人起来。就是妹妹进京我昨日也与她提过,想着让琏儿去接你,谁知她竟告诉我贾琏要读书!”

薛姨妈听了也觉得好笑:“琏二爷也快二十了吧,我记着他比珠儿只小一岁。”这个年纪还读什么书,分明就是托词。只她做客的人,不好编排主人,唯有嘴角含笑。

书房里的贾政连笑也没有。他一向对晚辈便严厉,子侄们见了他无不避猫鼠般瑟缩。这些日子被尚书大人撵回府中处理家事,这家事还越处理越向着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贾政能有什么好声气?好不容易妹子回京,想着与妹子好生说说,让不大兜搭自己的妹夫帮衬一把,又让宝玉这个畜生给搅了。

贾政不开心,贾宝玉自然首当其冲,被问的头一句就是怎么没去上学,然后贾政发现了薛蟠,知道贾宝玉是随着王夫人接薛家人,心里更不高兴:自己妹妹归宁时王夫人怎么没想着提醒一声?完全忘记是自己等的无聊提出要考校一下贾宝玉的课业。

如此一来,王夫人再派丫头来请贾政出面,好向贾赦问一问让薛家住到将军府的事儿,贾政动都不动就把丫头打发了:“去问琏儿媳妇。”

王熙凤既然一开始没有应下,现在怎么会后悔打自己的嘴?不管是王夫人遣人还是鸳鸯亲至,她回的都是一句:“此事老爷已经知道了,还请去请示老爷。”

别说王夫人的丫头不敢去东大院,就是贾母的丫头们都知道自己这些人不招贾赦待见,去了说不定让他找到借口正好发卖。三推四推之下,直到用过了中饭,还没有一个人开口邀请薛家住下。

薛姨妈存身不住,向王夫人开口道:“看来姐姐如今在这府里是一点儿也做不得主了,我还是不为难姐姐。”

王夫人的脸一点一点红遍,她想让薛姨妈住进将军府,就是为了给王熙凤施压,谁想这个凤丫头还真下得去脸,一点儿也不怕两位姑母合起来给叔父写信告状。她与王熙凤之间的恩怨又不好说与薛姨妈,只好听着薛姨妈一句一句的指责。

宝钗听到自己母亲越说越气愤,拉了拉她的衣袖:“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即进了京,日后妈有的是与姨妈相处的日子。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薛姨妈知道自己现在说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站起身来就要告辞。王夫人还想着要让人去看贾母歇下了没有,好让薛姨妈给贾母辞行,薛姨妈冷笑一声:“老太太怕是巴不得我们母子就走,姐姐不必多事了吧。”

薛家带着十来辆大车进了将军府,一路看到的人不少。不想刚过午时,这些车子又出了将军府,让一干以为他们会在将军府歇两日的人摸不着头脑,一时议论纷纷。

不说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回到自家衰败的老宅如何淌眼抹泪,就连贾敏也知道了这段公案,向着随自己管家的黛玉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薛家要是早早收拾了自家的房子,何必去看别人的脸色。”

黛玉懂事地一笑:“所以蔼哥哥才说,什么时候都是住在自己家的房子最自在。”

贾敏赞同地点头:“要不是他在京里看着收拾,咱们来了也不能住得如此自在。对了,荷花现在开得不错,你不是要请人办花会,可想好都请谁了?”

黛玉见贾敏现在对将军府之事听过便放下,不再时时惦记,乐得同她岔开话题:“自是要请的,只是端午将近,各位姑娘都要在家中过节,还要晚上几日。好在这荷花也不是只开一日,过几日满池的花,比这含苞待放的更可赏玩。”

又笑着央求贾敏:“蔼哥哥不是还让人送了小舟过来,到时太太让人给我放到池子里,我摘莲蓬给太太吃。”

贾敏点点她的小脑门:“那舟只能坐三四个人,再多便怕出事。到时你们玩儿起来一窝蜂地都想上去,出了事儿不好。”

黛玉便有些失落:“都怨蔼哥哥,若是不送来我也不惦记着,现在看得到坐不成,让人心里怪不得劲的。”说得贾敏更要说她:“人家好生送东西来给你解闷,怎么倒有了不是?”

等沈越下学,也听人回了将军府之事。正好林如海又加了他的功课,三日一文虽然没变成一日一文,也改成隔日就要有一篇。今日正是该把文章送给林如海看的日子,沈越便不回学士府,直接到林家用饭。

宽哥儿早知道姐姐下午的抱怨,他也是看着那小舟跃跃欲试的,忙忙打着黛玉的旗号来说与沈越听:“姐姐想坐船,太太怕不安稳不让坐,姐姐不高兴了。”

沈越听了好笑:“从扬州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船过来,怎么还没坐够?送那船过来也是为了让船娘好采莲蓬,不是让你们玩儿的。”

宽哥儿这就暴露了自己:“虽然进京时坐的腻了,可这么长时间不坐也怪想的。又是在花间穿行,来的路上可没有过。”

沈越让他说的也有些心动,给贾敏请安的时候就带了笑说情:“这个时候暑气也下去了,池子上晚风习习,红日渐落,荷叶染粉,芙蓉含香,正是让人怡情养性的好去处。不如我带了他们两个坐一回,省得两个人日日在师母耳边唠叨。”

贾敏做出生气的样子:“你这样一说,倒让我也想坐了。偏那舟太小坐不下,可不是故意馋我吗?”

沈越陪笑道:“等我们早些下船,正好先生回府,让他执舟带师母坐一回。”

偏今日林如海下衙早,把沈越编排自己的话听了一清二楚,含笑在外头骂他:“你越发长进了,连先生与师母也调侃起来。”

黛玉与宽哥儿早让沈越刚才描画的场面吸引,听出林如海并无恼意,两个殷勤地围着林如海请宽衣请洗手请用茶,把林如海好笑的:“暂饶过你们这一回。若是一会看着文章不好,没有下次。”

沈越便扒拉宽哥儿的小脑袋:“一会儿我看着你描红描得不好,也没有下次。”

林如海与贾敏都想起前日沈越说要天天欺负宽哥儿的话,相对莞尔。偏宽哥儿还觉得沈越真有本事,一说太太就同意了,笑的一脸狗腿地道:“哥哥放心,我今日整整写了二十篇字,总能挑出一张好的来。”

黛玉早已经被沈越的描绘引得小脸放光,还能故做镇定地吩咐人将舟取来,又要叫船娘。沈越忙止住她:“让人取舟便是,这舟本就是为了咱们自在取乐的,叫了船娘倒失了韵味。”

说的贾敏也多看林如海两眼,林如海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再恶狠狠看沈越一眼,才笑向贾敏道:“如今天黑的晚,倒不急着用饭,不如咱们去看着他们些。”

在府里挖出的池塘能有多深?不过是为了不使池腐特意引了活水过来,加之最大的沈越才不过十岁,人人都当他不会划船,林如海夫妻自要看着些。

就如沈越所说,林家的花园子本就阔朗,此时晚风轻拂之下,柳条轻拍水面,似要与荷叶说话。一朵朵莲花还没收了花蕊,清香阵阵袭来,让人心情一畅。看着已经上了船的沈越三个,林如海向贾敏道:“可见这个心思没全用在书上,日日想着怎么自在取乐。”

贾敏知他言不由衷,却也叹上一句:“就是小时在家里,也一般有花园子,两个哥哥谁也没想着特意带我划一回船。”

林如海心有所感:“这里也有我的不是,等他们下来了,我来给夫人做艄公。”说时就见沈越早一篙将舟推离岸边,觉得这个动作对自己可能有些难度,话就是一顿。

本来听说将军府的事还有些不自在的贾敏,此时真正放下心事:“有这一回就足够了。”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恬适,将个林如海生生看得一呆。

再想这又是借了沈越的光,林如海心里有些不自在,怎么自己从来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一定是自己忙于王事,才没花这样多的心思用在玩乐之上。可见臭小子的功课还是不够多,还有加量的余地。

没等他想出如何再加沈越的功课,贾敏已经悠悠道:“老爷,我们好象从来没有这样悠闲过。”也没这样平静过。

林如海看向笑意盈盈的三个孩子:“为夫倒觉得,为了今日,以前种种都值了。”

贾敏听了微微点头:“为了让孩子们日后都能如今日,别的事都可放下了。”

她说得没头没尾,林如海却知道所言为何:“太太知道将军府的事儿了?”

“老爷刚下衙都知道,我在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原本还想着终究是我的娘家兄长,怎么也不能看着他那一房就此一蹶不振。现在看来是我自做多情了。”王夫人大旗鼓地带着二房所有孩子迎接薛家人,与自己归宁之日对比何其明显?听说二哥还见了那个薛蟠!

能见薛家人,却与自己这个亲妹子缘悭一面,外甥外甥女一声不问。好,真的好!

她能如此想,林如海有什么不高兴的?笑向她道:“不是还有琏儿?听他先生说这些日子很有起色。”又向贾敏轻声道:“沈尚书主动问我,可有没有能干的人让我举荐。我想着过几日便让琏儿去试试。”

“难怪老爷今日竟然同意了越儿行舟。”贾敏说出自己的心声,身心都畅快起来,笑着调侃起林如海来。林如海闻言也不恼,笑着向沈越他们招手唤他们回岸。

不等孩子们抱怨坐船的时候太短,林如海已经唤过船娘,自己扶了贾敏上船站好,任那船娘轻轻荡开小舟,水波消散开,便是藕花深处。

宽哥儿看看一起望着小舟上父母相携而立的沈越和黛玉,忽然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往两人中间一扎,一手牵了一个人:“不知今日厨房做了什么,咱们去看看。”也不管沈越同意不同意,拽着两人便走。

饭后请教过功课回学士府,才发现谚哥儿还没回房,正跟着老太太撒娇:“宽哥儿说他们家的荷花开了,二哥还让人给他送了小船玩。老太太,咱们家养鱼池也种荷花好不好?宽哥儿说他们家秋天有鲜藕吃。”

老太太就用手指沈越:“去找你偏心的二哥,若是明年不把咱们家池塘里种上荷花,咱们就住到林家去。”又不耐烦地向沈越摆手:“去,去给我找种子去。”

沈越笑嘻嘻:“老太太如今越发不疼我了。这大晚上的还往出赶我,让我有事儿都来不及说。”

听他说有事,谚哥儿也不再闹腾,静静依到老太太身边听他向老太太回话:“先生接了族里的信,说是今年共有四位族人要进京应恩科。大概六月初便可到了。”说着又笑道:“正好替老太太做寿。”

听说自己族人要来,就算已经出嫁五十多年,与娘家只是书信往来,老太太也喜笑颜开:“当日我与你先生说过,让那些人住到我的宅子里。等你休沐的时候也去看看,让人收拾的能住人才好。”

这样的事儿沈越一向不肯越过沈超去:“大哥那时也休沐,老太太放心,定与大哥一起看着人不敢偷懒。”又问老太太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花卉,务必要让老太太的寿辰过的称心如意。

“听说你这两日睡的越发晚了,等你先生来时我还有话问他。”老太太被曾孙关心心里高兴,却也不愿意让孩子太过劳累:“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你不要把自己逼勒的太紧。”

沈越忙说自己无碍,只是每日练字练的有些晚,请老太太务必不要向林如海提起。听他对林如海畏之如虎,要不是看过他们师徒相处的情形,沈老太太都要连夜让人套车去林府问问,林如海一天是打了沈越多少回,才让他怕成这样。

端午前一日,贾敏到底又回了一次将军府。黛玉与宽哥儿却一个被沈家接去,另一个跟着先生读书。贾母见只有贾敏一人前来,问道:“前次没好生与两个孩子说话,怎么这次不带来?”

贾敏将两个孩子去处交待了,贾母就不大赞成:“宽哥儿才多大就开蒙,你也太狠心了。还有玉儿,怎么去得沈家?”

早早在二门迎着贾敏的王熙凤听了便是一笑,不等贾敏回话已经向着贾母道:“林妹妹人见人爱,别说沈家,就是我都想抢回家养着。”猛见贾敏脸色微变,又找补道:“可惜姑父舍不得,我也只能空想想。”

一句话说的贾母脸上笑意又去了,向着王熙凤摆手道:“今日必要留你姑母用了饭才回去,你去让厨房添几样菜来。”

这样弥而不费的要求,王熙凤一惯不会反驳贾母——反正一处吃的还有贾敏,想来她自己的好姑妈不会愿意来服侍小姑子。

贾敏却含笑止住了王熙凤:“我这些天也在吃药,不敢随便吃东西。琏儿媳妇不必忙了,我还有事要与大哥说,然后就得去接玉儿回府。”

贾母脸都快绿了。她自然知道贾敏为何要吃药,可想着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这药也该吃完了,今日贾敏既然亲送东西过来,那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不想贾敏竟然直接表示不想吃用她自己房里的东西,哪怕这东西都是由王熙凤预备的。

“你这是疑心我了?”一个没忍住,贾母问出了这句话。

贾敏脸色也不好看:“并不敢疑心老太太。只是当年之事,老太太也说是自己亲自挑的东西,所以我信不过的,是老太太这里经手的丫头。”

“好,好,好。我这才是生了个好女儿。”贾母这下气的更不轻,疑心自己的丫头,与疑心自己有什么区别?不是疑心自己亲自指使,就是疑心自己的丫头让人收买了。不管是哪一样,贾母都不能应承:“疑心使到了自己的娘家,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即如此,我这里供不起你这样大佛,别让这屋里的气味腌臜了你这位侍郎夫人。”

贾敏闻言脸色灰白一片,没想到自己下的这一剂猛药,还是没能让老太太交出她心爱的小儿媳妇。是了,自己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怎么能如人家的儿媳妇一样,要服侍着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妹妹这是?”听闻贾敏回府,这次早早过来的贾政正看到贾敏脸色不好的一幕。他正有事要求贾敏,难得关心地问道:“可是路上受了惊吓,可要不要请太医?”

贾敏见了贾政,怎么能不把一腔怒意迁到他身上?冷笑一声道:“这太医我林家还请的起,不劳贾二老爷操心。二老爷有这份心,替我查查受的委屈吧。”

“谁给妹妹委屈受了?”贾政今天要把好哥哥做到底。

贾母却不能让贾敏把话说出口:“你还觉得委屈。回娘家生怕娘家害了你,连饭都不肯用,谁来管我的委屈?”

贾政这才知道与贾敏起龌龊的是老太太,不由左右为难起来,不解地看向贾母:“老太太何出此言?妹妹最是知书懂礼之人,赶在今日归宁也是为了孝敬老太太,定不会行此无礼之事。”

“二老爷有所不知。”王熙凤看不下去了:“姑母所以不敢用老太太这里的……”

“滚!”贾母怒喝一声,把手边的茶杯一下子掼向王熙凤:“这里何用你插嘴。”

贾敏直接向着贾母跪了下去:“老太太,今日是我不孝,还请老太太不要为难琏儿媳妇。即是老太太不待见我,我离开便是。”说着向上重重磕了个头,起身就往外走,不管贾政在身后着急地叫唤。

“老太太,老太太。”身后传来好几声焦急的叫声,贾敏回头看时,就见贾母已经侧倒在了榻上,象是昏过去的样子。由不得脚下一顿,便想回头与丫头们一起去唤贾母。

“姑母且去老爷那边坐坐。老太太这里有常备的药,都是王太医对着平日的症候开的,让人煎一剂便可缓解。”王熙凤在耳边不紧不慢地劝解着:“老人家有岁数了,见到姑母母女说话高兴得太过也容易头昏,我们都是常见的。”

贾敏再看贾母处,听了王熙凤的话竟然只有贾政脸上露出不满意之色,丫头们没有一个敢露出不赞成。看来上次大哥说要发卖了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让这些人心里终于有了畏惧之心。

于是贾敏终是迈步出了荣庆堂,听到里面传来刚才还昏着的老太太宏亮的哭声。王熙凤也是随着贾敏一起离开的荣庆堂,却只让丰儿送贾敏去东大院,自己苦笑着向贾敏道:“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还是要请太医来瞧瞧。”

贾敏了然点头:“难为你了。”光是收服那几个丫头就费了不少心思吧。王熙凤倒不贪功:“想着将来我的孩子不受人拿捏,这时苦点儿不算什么。”

这话引起了贾敏的共鸣,若不是为了黛玉姐弟两个的名声,她也不愿意再到将军府。如此娘两个一笑而别,贾敏自向贾赦说了沈尚书主动要让贾琏去户部之事。

贾赦自是感激不尽,一定要留贾敏在自己这里用了饭再走:“现在是什么时辰?妹妹去沈家接玉儿,正赶上人家用饭多不好,不如留下咱们兄妹多说一会儿话。”

黛玉在沈家却没有贾敏的烦恼,只因她带的“重礼”让沈家三代女人个个喜笑颜开:六个硕大的瓷缸,一色豆青做底、锦鲤拱壁,衬得缸内碧绿的莲叶越显青翠。荷叶倒不很大,但密密挨挤不开地铺于水面之上,间或有小小的花苞借着叶子的间隙探出头来,细嫩可爱。

“明日端午,正好请老太太借着荷香,多用两个粽子。”黛玉这样解释着。可大家见这六个大缸,谁不知道是每人皆有两个?刘氏一面拉她坐了一边调侃:“只让老太太赏,却忘了伯母,可惜了我预备的五彩璎珞,这是送不出去了。”

黛玉笑的眉眼弯弯:“老太太一个人赏自是寂寞,伯母陪着赏花,又能得老太太赏的粽子,岂不是双份的欢喜?”

“你这张小嘴儿,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

“你快别难为她,明日我多让你看这花两眼。”老太太向着黛玉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边摩挲着一面问她这些日子在家里忙什么,怎么总不来府里等语。

黛玉一一回过,就听老太太向自己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灵透的。只是这画只在自己家里画便好,与那些姑娘们一处时,不必让人知道你也会画人像,只画山水便好。”

黛玉听了不解地看向老太太。上次她与太爷讨论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问题,太爷还亲自给自己题了字,现在已经裱的好好地挂在她自己的书房之中,怎么现在老太太又说不让自己在姐妹们面前画画了?

难道老太太竟然也觉得女孩子应该贞静为主,多做女红才是正理?那为何大伯母又送了那么几个丫头给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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