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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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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己儿子问出这样的话, 林如海的老脸没来由一红, 也定定看向沈越, 想听他如何回答。

就见沈越凝眉想了一下,才郑重道:“林铖, ”他叫出了宽哥儿的学名:“你要知道,咱们做男子的,就该保护着自家的女眷, 让她们不担惊不受怕, 不缺衣不少食,不伤心不受外人欺凌。她们想得到的,咱们要替她们做到, 她们自己一时没想到或是怕咱们忧心不忍言的,咱们要先替她们想到。”

见宽哥儿认同的点头, 沈越微笑了起来:“我相信你姐姐,若真有一日她要替你说话, 那就是你有可原谅之处, 我自是会原谅你,怎么会迁怒于她。若是在我面前她都欲言又止,那就是我还不配得她的信任, 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所以林铖,日后你自己有事, 都要亲口与我说。有想要的想玩的也告诉我, 不必经你姐姐之口, 你记住了?”沈越轻轻的诱哄着宽哥。

沈越这些话说得很平实, 知道他屡有惊人之语,等着他说出豪言壮语的林如海都听的一呆,细想这才是沈越能说出来的话,那些让人听得沸腾的言论,都是在外头说出来的,在家里他从来都是多做少言。

可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意有所指的意味,林如海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

宽哥儿却觉得师兄说的句句在理:“是,我才不用姐姐与师兄说。谙哥儿写信告诉我了,他应考的时候师兄会送他进场,到时师兄也要一并送我。”

沈越一下子哭笑不得:“眼看就是九月,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自是要接你一起送考,反正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还得加上谚哥儿。

林如海听不得这些,深觉自己儿子竟不如沈越小时有担当,有心想说不让沈越送他们的话,又想起沈越那时也曾心生不满过,到嘴边的话都止住了,赶苍蝇一样把沈越赶出了自己的书房。

即是贾母在,沈越也就歇了去给贾敏请安的心思,心有不甘走的有些讪讪。

“公子。”雪雁拦住了沈越。沈越不解的看着雪雁,这已经是二门之外,没有黛玉的吩咐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现在贾母还在,自己也没让人向贾敏通报自己过府,黛玉应该不知道自己来了才对。

雪雁见沈越不说话,直接向他解释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外院,又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姑娘觉得若是公子知道了将军府的事,一定会过府问个究竟,所以早已经告诉门子,若是公子来了便回报一声。”

是了,在贾敏去宫中哭临的时候黛玉一直管家,在府里的威望比以前更高,只是让门子通报自己过府,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沈越在林家一向是主子一般的存在,林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与黛玉如此相处有什么不妥。于是沈越问了一句:“可是你们姑娘有事儿?”

雪雁把嘴一撅:“姑娘让我问问公子,上次太太请公子留意的事儿,可有眉目了没有?”

贾敏让自己留意的事?沈越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贾敏曾经让自己替贾迎春留意适合婚配的人选来着。可自己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不说没有合适的对象,就是有也早忘于脑后了。

他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我还真是忘了。”见雪雁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沈越难得地在一个丫头面前红了脸:“你回去告诉姑娘,这事儿我一定记着。”

雪雁听他忘记,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公子现在可是有官身的人,还屡屡得以晋升,可见平日里差事做得好,还要时时想着自己家姑娘吃用等事,哪儿有那么些心思管别人?要是对二姑娘的事儿上心,雪雁才觉得不对呢。

不过姑娘的交待她也不能不说:“姑娘是让我告诉公子,刚才老太太提起神武将军有意替他家次子求娶二姑娘。那冯公子是家中嫡子,门第上倒配得上二姑娘。不过我们姑娘有些不放心,想问问公子可认识那位冯公子,或是听说过那位冯公子的为人吗?”

神武将军?沈越觉得这个官职很是熟悉,一想也就明白了,这说的应该是冯紫英吧?!在原著里与卫若兰、陈也俊并称王孙公子,铁网山之乱前折了膀子的那位不就是他?

不管别人对这位冯子英如何猜测,沈越觉得这冯家还是离得远些为好,想想他老子的名字——冯唐,一听就是郁郁不得志才起这样名讳。

因此他向雪雁道:“那个冯紫英我不大了解,不过冯家是勋贵出身,一向看重门弟,现在突然求娶贾家二姑娘,怕是另有蹊跷。”

雪雁便知道该如何回报黛玉,向沈越行了一礼后径向内院而去。沈越也转身重回林如海的书房,见宽哥儿还在,觉得他也是时候听一听这些事儿,在林如海要让宽哥儿回自己书房读书时留下了他。

“便是这么回事,先生还是要提醒贾将军一声。”沈越把自己的想法说与林如海。

林如海微点下头,转向听得一头雾水的宽哥儿:“你可明白为何要提醒你大舅舅?”

宽哥儿便道:“可是那冯家不是二姐姐的良配?”

“因何不是良配?”

“大舅舅不是还了欠银?那冯家是勋贵出身,没道理别人家向国库出手他家不欠银子。要是这样他家应该不喜大舅舅才对,不该这个时候向二姐姐提亲。”宽哥儿想的虽然浅了些,不过头一次能想到此处也算难得。

林如海则默默的想了许久,向沈越道:“这事还该报与圣人知道。”

不管冯家是不是永曦余孽,当今打压勋贵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自是应该让他注意一下。宽哥儿虽然不明白一桩普通的亲事,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就算了,怎么非得报与圣人,却还是静静的听着沈越与林如海商量,没有插话。

等回到沈府,又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沈越听人说询哥儿已经在读书,让人叫他过来自己考校了一下,觉得比宽哥儿学得不差才算放心。

“你就给我找事儿吧。”沈越点点询哥儿的头。

询哥儿知道沈越是从林家回来的,还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嘻嘻道:“左右玉姐姐到时也要让哥哥一并送宽哥儿,哥哥行在前头,不是省得玉姐姐开口,面上也好看些。”

这时林立悄悄走了进来,沈越也就不再揪着询哥儿不放,让他回去再好生读书。人家询哥儿岂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直接问了沈越一道送命题:“那哥哥是希望我考得好,还是宽哥儿考的好?”

什么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沈越情知自己不管怎么回答,明天这消息都会递到林家去,索性把问题再踢回去:“我不管你们谁考得好,只知道我那卖花的铺子只有一个。”

询哥儿眼睛瞪得溜圆,狗腿的猴到沈越身上:“好哥哥,宽哥儿可知道这事?”

沈越白了他一眼不说话,询哥儿就如偷了腥的小猫一般举手向沈越保证:“哥哥放心,我一定不跟宽哥儿说。就是那铺子要是到了我手里,哥哥可得让花房随着我心意催生花。”

“那花要家中长辈赏得有余了,才送到铺子里,难道只是为了让你们赚银子的?”沈越觉得这孩子还是打一顿比较省心。

询哥儿听了吐了吐舌头,还顺带着给了林立一个笑脸,这才窜出了房门向着内院跑,一定是要告诉房氏这个好消息。

林立也让沈越大手笔的奖励给惊着了:“公子,那铺子一年少说也有三四千两的出息。”就这么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好吗?

沈越却没与他分说,只问:“你今日怎么进来了?”这林立自从林如海给了自己之后,一直很得用。等到房氏回了京,沈越就打发他照管着花房还有这些年来自己慢慢添的一些庄子,轻易不在府里露面。

等沈越想找橡胶的时候,也是命林立牵头联系派出去的各路人,现在也有一两个月的功夫了,想必是有所得才让林立这个时候进府。

果然林立向着沈越一笑:“那些小子们送信过来了,说是在南边还真的些北边没有的种子,有些当地人大规模种的,听公子的话就没收。倒是有几样当地人觉得不中吃没怎么种的,他们拿不准要不要送回来。”

“送,只要是能吃的,当地人又没有多种的,都让他们送回来。还有我说那种一割就冒浆的树,可找到了没有?”

林立脸上就有点无奈:“公子说的那树还没找到,不过小的已经让他们再往南走了。只是再往南就到南海沿子了,地方不大平安。”

是了,此时的广东,可还是流官贬斥之地,沈越点头道:“告诉他们还是以自身安全为主。”林立就带笑替那些远行的人感谢沈越。

正说着,双安在门外回道:“公子,奶奶派人来说若公子无事,请进内院说话。”

一定是询哥儿。沈越就知道这小子与房氏一说,一定会引来房氏问话。他交待林立不光要派人去南边,就算是西北也可派人,而银子他还有些,只要帐目清楚,他都认。

“你太也放心了些,疼兄弟不是这样的疼法儿。”房氏虽然一见长子就报怨起来,可脸上却有着满满的笑意——儿子们相处和气,做父母的就没有不高兴的。沈越见询哥儿并不在此,算是放下心来,向房氏道:“奶奶可记得我初经营花房之时是几岁?”

怎么不记得?自己在扬州之时能快速的与那些官夫人相处融洽,不能不说有沈越那花房拉近感情的功劳。房氏还是不放心的向沈越道:“那花房可是人家林家的。”

“一定是询哥儿刚才没与奶奶说清楚,我要给他们的是铺子不是花房。他们想要什么花儿,还得从花房得。而且那铺子并不一定归他,他与宽哥儿两个谁考的好才归谁。”

房氏同情的看向长子:“你想得倒好。询哥儿刚才已经与我说了,他会给宽哥儿写信,不管谁得了铺子,人家两个都一人一半。”

敢情刚才那小子是在试探自己,发现自己在哥哥心里还是重要的,就憋不住来房氏这里显摆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向自己保不会告诉宽哥儿的。

沈越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子感情还真不错,这倒让他不必两头讨好,因不在意的向房氏道:“虽然我没想到他们可以这样做,不过他们两人感情好,我还是乐见其成。”

见房氏不解,沈越向房氏解说道:“奶奶想想,宽哥儿是玉儿的兄弟,若是与询哥儿两人交好,将来询哥儿的媳妇与玉儿相处起来也能和睦不是。”

房氏听了觉得有理,这女子出嫁以夫为天,做丈夫的与大嫂子娘家关系亲密,无形之中也的确可以让两妯娌亲近。想着将来自己的媳妇们和乐,不过是一个铺子,房氏也就不放在心上。

“不过询哥儿也十岁了。”房氏被沈越带偏了:“也该看看可有什么人家的女孩与他合适。”

自己四五岁就定了亲,沈越没资格嫌弃房氏想得太早,正好有一件事让她操心:“询哥儿倒还不急,今天师母倒是与我说起贾家二姑娘,有意想与书香人家结亲,奶奶可有合适的人没有?”沈越自己再觉得黛玉此举是关心姐妹,却不敢赌房氏与他一样想,还是假托贾敏之名说出来。

房氏也是见过贾迎春的,挺温柔的一位姑娘,与玉儿相处的也不错。听说贾敏打听,房氏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将军府门第不低,偏二姑娘又是庶出。再说他们家二房刚出了那样的事儿,虽然与大房无干,讲究的人家也会有些膈应。”

沈越也没想着一问便成,只向房氏道:“咱们府上现在也不大与人走动,奶奶慢慢打听便是。”

房氏摇头:“这女孩子的青春不过几年,哪儿能慢慢打听的?就是不知道将军府可是一定要门当户对不,不然你外祖母的侄孙倒也合适。”

这一杆子支出去可不知道多远了,就算已经来了古代这么些年,沈越 也只能勉强算出房氏说的那个人应该与自己是同辈,自己该叫表兄弟。

他的外祖母娘家相比房、沈两家,就不大够看,不过是外祖母的侄子放了四川哪个府的知府。家里人不愿意就此离了天子脚下,想着京中有人照应,就只有沈越那位表叔自己赴任,将妻儿都留在了京里。

沈越倒是听说那家的孩子也挺会读书,现在是个什么功名就没问过。他相信房氏不会无的放矢,便问:“那位表,”表兄还是表弟呢?说不下去了。

房氏看出他对自己表兄家的孩子没什么印象也不觉得恼,非关势利,实在是沈越前些年一心苦读,沈家姻亲权重的又多,与表兄家的人每年只在过年房家宴客时能见上一面,记不住再正常不过。

“是你的表兄。”房氏给自己儿子介绍:“你外祖母娘家祖上也是读书出身,你陈平表兄去年也中了举人。只是你表舅官职低了些。”

沈越倒觉得只要本人读书上进便好,可是原著里贾家连奴才都是一双富贵眼,这话他也不敢说,只好告诉房氏自己要问问贾敏的意思。

好事有时候也可能成双,那边林立刚告诉沈越南下的人找到了一些种子,这边工部的工匠们终于开始想着建高炉炼钢之事。

沈越自是一天到晚与工匠们泡在一处,与他们一起一遍一遍的试验,再一次一次的失败,每天落得灰头土脸。这倒让方清心下暗喜,面上四处向人说自己的上官勇于任事,是实干之人。话里话外却也说些这试验费时费力不见成效,制造处的铁都快不够用等语。

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们,连笔帖士都不大看得起,平时更是话都不与工匠们说一句。现在沈越竟与工匠打成一片,可不就觉得他有辱斯文?不时便有人到顾尚书处说沈越的不是,好在顾尚书得了林如海的请托,将那些来说沈越不好的人都安抚住了。

不过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到了沈越的耳中,他一心都用在了实验之上,全当是一阵风刮过,跟着他一直试验的张义却觉得不公。

说来张义一开始也认为沈越只是说得动听,试验几次不成功说不定也就放弃了。谁知道这位沈大人竟然真的留了下来,还把试验一遍一遍的做了下去。这就让张义心中生出了认同之感:

平日那些科举官是怎么看他们这些笔帖士的,三代皆做这行当的张义知道得比别人还清楚。可是沈大人还是状元之才呢,竟然没瞧不起人,还踏实的跟着工匠们试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多少年了,工部只是按着过去的配方生产,虽然产出的东西没退步,可也没进步不是?连他自己说起张家几代在制造处炼钢,有时都觉得有些丢人。若是沈大人的试验真能成功,那整个制造处的人都能得一份功劳,自己参与其中,说不定也能分润一二。

带着这样的认同与期待,张义开始跟着沈越一起实验。而沈越也觉得张家的经验可以借鉴,有意与张义结交。前头已经说过,这笔帖士晋升是十分困难的,除非能有人赏识他们的才干。就如贾琏所以能升,便是因为上头有人有意提拔。

张义原来只是想着分润些功劳,等跟沈越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沈越不是空口说大话的人,心里更觉得沈越说不定就是他以后的贵人,得了他的赏识,自己说不定也能升迁。

抱着这样的希望,听那些人说沈越虚耗物力,靡费人工,张义每每气愤难平,对方清看似替沈越表功,实则不时挑起别人对沈越不满的行为更是看不惯。

这不,在张义去领试验所需要的铁时,那管分发的人就说方清说了,制造处的铁都是要数的,不能无限次的任由他们这样消耗下去。若是都与他们这样消耗,延误了制做兵器算谁的责任?

张义觉得这试验是沈大人亲自牵头,沈大人又是制造处的主官,怎么用点铁还要看方清的脸色?去向方清要批条的时候语气可就不大好。

方清话说得挺好听,可就是不给批条: “我知道沈大人自到任以来,一心任事想着改善钢刀质量。可是这都多长时间了,光是浪费的铁都快能堆满一屋子了,要是做成腰刀的话也能造个千八百把,再这样下去,咱们制造处也担不起呀。”

张义做起实事来不惜力,可这场面话说得可就不如方清利落,他的话说得直来直去:沈大人是一心为公才做的试验,只要实验成功了腰刀质量改善了,就不算浪费——实验成功了,那些废钢完全可以重炼。沈大人这样信任方清,他却给沈大人使绊子,实在不该。

方清岂愿意承担这样的名声,把这官司直接打到了沈越自己面前。沈越正为着高炉造出来了,这燃料的热能不够又成了问题感到焦心,无意与方清多做计较:“张义是个直人,方大人日后不必与他计较便是。”

方清听了自是面有得色,张义却觉得沈大人不该这样轻描淡写。见沈越又要往试验场去,张义不得不叫住他:“沈大人,现在咱们试验想领用点儿什么东西太过困难,没有方大人的条子竟然一点铁也领不出来。”

“方大人?”刚才沈越都在想着是不是让人去山西找找有没有露天煤矿,根本没听清方清与张义争执的内容。现在一听这位方大人竟然如此行事,不由把脸沉了下来。

方清心下就是一突,不过脸上还是正色道:“大人,制造处每年用铁都是有数的,实在不是下官……”

沈越点了点头:“原来方大人还知道自己是下官。本来我只想着试验,才委托方大人主理制造处之事,没想到方大人位重事繁,竟顾不得我这小小的试验之所。即如此,不敢再劳方大人,请方大人回去将事情理清楚,明日我与方大人交接一下!”

自己这里忙得焦头烂额,哪儿有闲心与方清打嘴上官司?这些天沈越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不等于他真不知道这些话的源头是从哪儿来的。本想着有顾尚书在,这些人再怎么说对自己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不耽误自己做出弹簧来就行。

可方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试验材料上卡他!真当他是没脾气的吗?!这些天试验不得的郁闷,让沈越根本不管方清面色变得如何难看,向张义道:“去告诉库房,便说是我说的,今日所需要试验要用之物,马上送来。”

“沈大人!”方清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没想到不过是自己想卡一下这试验所需,沈越就直接剥夺了自己管理制造处的权力。

人家沈越本就是制造处的主官,自己手里的权利也是人家不愿意麻烦才交给自己的,方清说不出不交的话。不过他现在也不是不后悔,自己不该看着沈越平日除了做试验万事不理,就想一试他的底线。

可要是交出的话,让他如何甘心!

“沈大人,”方清深吸一口气:“非是方某为难大人,而是制造处每年所得之铁,都该用于炼制兵器。自大人试验以来,导致制造处用铁严重不足,下官才不得不请大人节约用量。若是大人一意孤行,为制造处完成任务,下官不得不得罪大人,弹赅大人公器私用。”

说得还真冠冕堂皇。沈越即已经要收了这制造处之权,自是不怕他弹赅,向着方清平静的点头:“方大人认为我所行有失要弹赅,是方大人的权利,我无话可说。不过这交接之事还是趁热打铁吧。”

你不是不让我做试验吗,那我就直接收了你卡我的权力!原本还想着明日再交接的沈越,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直接给方清来了个出其不意。

方清的脸儿都绿了。

沈越明天才与他交接的话,方清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将有些事情遮掩一下,可现在就交接,有些事情可就掩也掩不住了。他几乎哀求的向沈越道:“大人想交接下官不敢有违,只是制造处多年的帐册不在少数,容下官整理一二。”

“可以。”沈越好象不知道他要整理什么一样:“方大人要整理自是应该的。不如我与方大人一起回去,让人把帐册拿来一同整理,也能快些。有些不明之处,方大人可一边整理一边给我解说一下,省得到时再费功夫。”

说着他象是想起了什么,向着张义道:“张大人,还得劳烦你叫几个人,把库房看好了,从现在起库房不许一人出入。若是有人出入的话,一律以偷窃夹带论处。若有不服的,”沈越微微一笑:“不对,一定会有不服的,我自会请尚书大人派员协办。”

方清已经给沈越跪了:“不必劳烦尚书大人,下官等必听从沈大人之命。”

呵呵,还真当你在制造处一呼百应了是吧?沈越给张义使了个眼色,张义并没有叫自己同样为官的同僚们,而是叫过这些天与他和沈越一起实验的工匠。这些精壮的汉子平日被官儿老爷们瞧不起,现在得到主官的命令,一个个拧眉立眼的站在制造处各房门口,真是一个苍蝇都不肯放过。

“方大人,”沈越面对查完的帐册,再对比了张义送来库房清点的数据,向着方清叹了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我沈越担不起。说不得要请尚书大人出面了。”

这方清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光是帐册与库房里头的铁就差了有一万多斤,开始还辩称都是沈越领用了,想让沈越背这个黑锅。

可惜沈越不说上世自己也做过生意,就是这一世也是小小年纪就替房氏打理过嫁妆的人,这样的钱物交割,怎么能不留下凭据?他每次让人领用东西,不光在库房里有登记,领了多少、从谁手里领的、去领的是谁、又交给了谁,他都让去领用之人也记了一份帐,上头每次都有经手人的按的指印。

方清没想到沈越小小年纪行事如此谨慎,还有什么话说?只不停的向沈越磕头,求他口内超生,表示自己日后一定唯沈越马首是瞻,再不给沈越添麻烦。

沈越让他起身,甚至给他倒了一杯茶:“方大人,你该知道这铁可一直都是国之重器,一万多斤呀方大人,按你的说法,全打成腰刀也能打他个千八百把了。再说,这兵器也差着呢。”

粗粗一算,库房里的刀竟然多出了两千多把,还有盾也多出了一千多面,而弓箭却又少了两万多支。这有多有少,面上看可以说是分发的时候发错了,可沈越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各地所需兵器,都是先报到兵部,然后再由兵部照会工部制造,最后拿着兵部的批条来制造处领取,怎么可能领错?还都是领少了?

“沈大人,下官说,下官说。”方清至此知道瞒不过,就要竹筒倒豆将中间的猫腻告诉沈越,希望沈越能看在自己告诉他这生财之道的份上,饶过自己。

不想沈越直接摇头:“我已经让人去请尚书大人了,我只是发现了问题,这问题是怎么来的,想必不是我上任之后才发生的,自有尚书大人处理。”

门外的顾尚书心里骂了一句小狐狸,才自门外进来。沈越与方清皆向顾尚书见礼毕,便沈越向着顾尚书说起自己接手发现的问题。

顾尚书越听越皱眉头,这事儿他根本压不下,也不能压。只说这沈越看似只的五品官,可他有一个好先生不说,还有一个注定会重归大学士之位的祖父。甚至就是沈越自己,也曾得圣人亲自垂询,问顾尚书沈越在工部行事如何。

“大胆方清!”顾尚书语气威严:“我工部竟然出了你这样的蛀虫,我必要禀报圣人,按律处你。”

方清直接瘫软在了地上,若是顾尚书没开口之前,他还抱有一线希望,想着这也算是工部的丑闻,顾尚书 为了自己的官声,替他压下此事的话,顾尚书开口后,就成了泡影。

这顾尚书 说到做到,直接让人往大理寺送了照会,请他们来人将方清带走,然后很客气的请沈越到了他的公房,要与沈越一起上折子禀报此事。

沈越却不想搀和其中:“大人,下官不过是偶然发现情弊,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多出来的兵器是怎么回事,实在不知这折子该从何写起。”

顾尚书了然一笑:“你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一道若不是浸淫期间多年,也摸不着门道。”

说完,细细的向沈越解释起这中间种种。方清想说的时候沈越还能借着自己的官职高打断,顾尚书要说沈越可就没有开口拒听的理由了。所以他只能一边听一边感慨这些人为了揽财,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少了的兵器很好理解,估计是有人给方清塞了银子,让人多领了。而多出来的,则是那些没塞银子的,被方清给私扣下来的。

见沈越不解,顾尚书也是苦笑:“看似方清大胆,实际上这样的事儿不是数额太大,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地方武将,日后还想从制造处领用东西,也只能认下这个亏。”

这官官相护可不是一句空话,地方将领一旦揭发了方清,就算方清伏法,日后这制造处的人也会将揭发方清的人恨之入骨——他这一揭发方清,可就把制造处营私的路都给断了。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下次全给你华而不实的破铜烂铁,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别人见怪不怪,沈越却觉得十分气愤:“大人,下官愿意与大人联名上折子。”自己官职小怎么了,既然发现了这样的事,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顾尚书用力看了沈越一眼不再多话,一会儿就手书了一份请罪折子——他是工部主官,出了这样的事儿说不知道,那就是糊弄鬼。

而沈越也十分光棍的附了一页,言明自己已经上任多时,才发现此中情弊,实在是自己无能,请圣人责罚。这就等于把罪责担下了大半——官场之人谁都明白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出了这样的事儿,官儿越小的人越容易成为替罪羊。

当今收到这样的折子,也是龙颜大怒,直接将各位大学士与各部尚书还有沈越一起叫到养心殿商议此事。事实已经清楚了,如何处置方清不过是细枝末节,最主要的是如何防微杜渐,别的部门都要自查,不能出现同样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沈越行事仔细,实心用事,很好。”当今没等别人要追究沈越责任的时候,直接给沈越一个好评。开玩笑,整个工部的人从来都不知道内中情弊?当今才不相信。那么些人都知道,怎么只有沈越去了工部才查出来?

那是因为沈越是真心办事之人,是忠于自己这个皇帝之人,是懂得感恩之人。一时之间,当今把沈越所以揭开工部弊病的初衷美化再美化,完全没想到沈越只是因为试验不顺利,方清还要卡着他的试验用品心气不顺才做这件事。

所以有些时候误会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林如海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别人再也不能借此攻讦沈越了。

“朕觉得顾尚书所言,沈越那份登记之法甚好,各部可派员向沈越学习,一月后各部往来都要如此登记。”当今向各部下达了要求。

沈越连道不敢,只说自己想出那个法子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而且具体操作之人都是一个叫张义的笔帖士,各部想要学习的话,直接去找张义便可以,而自己日后还想继续做试验,务必提高钢材的韧性,为边关将士提供更好的武器。除了欣慰的当今和了然的林如海,别的大学士与尚书们都看傻子一样看着沈越:

圣人如此夸赞,说明这沈越深得圣心。这样的机会不趁机调到权重之部任职,也该谋求在工部得一个重要的位置。这沈家的孩子莫不是缺心眼吧,还要做什么试验?他都试了多少回了,这要是不成功,岂不是要一直试下去,也就是一直窝在工部制造处了?

“即是沈越一心想试验,确实不宜为此事让他分心。”对于忠心的臣子,当今还是愿意从他所愿的。就算是忙于试验,沈越还抓出了这样一条蛀虫,还能让自己借机将六部更好的清理一番,这功劳也算不小。

只是自己刚升了沈越的官儿没多久,再升他的官儿也不合适,不如就让他试验去。当今对沈越有着莫明的信心,硬是相信沈越真能将他所说的那个百炼钢给炼出来,提高本朝武器的强度。

“回圣人,”顾尚书不能再沉默:“沈大人任着制造处主官之职,若是只进行试验的话,臣怕……”

当今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沈越,那制造处你可有信任之人,代你处理日常杂务?”

大臣们头虽然都低着,心里的震惊却是不小,这分明是要保沈越之职的节奏呀。就是顾尚书也没想到当今有此一问,他也有自己的亲信,正想着让人更进一步。

沈越不知顾尚书所想,向当今谢恩道:“与臣一起试验的张义,品性纯良,处事很是公平。”

“沈大人,张义只是一个七品的笔帖士。”顾尚书也是科举出身,真是不愿意抬举一个笔帖士。

沈越有些无奈的向顾尚书道:“大人,臣在工部只与张义相处的多些,而且张家已经三代在工部做笔帖士,对工部各项流程十分熟悉,于钢材锻造之术也十分有见地。”

“嗯,即是三代都在工部,也算合用。”当今又开始定调子。顾尚书都快暴粗了,不过是一个七品官,您老这样直接开口好吗?

当今也没让顾尚书失望,对着吏部王尚书道:“将那张义品级调高两品,协同沈越主理工部制造处。”不就是品级低吗,自己不好封沈越,给他一个放心的人手还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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