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一章 自由恋爱
总之，皇帝就是坚决不允。
简直太没有诚意了，一个女儿都不肯嫁的。
孙朗口沫横飞道：“哇，陛下你怎么算不过来账，天底下像我这样的女婿哪里去找？你看，我身为神策上将军，是你手下的高级打工仔，我的警卫团，专车，秘书，仪仗，豪宅，官署，这些东西都要你出钱给我配置。”
“而我如果娶你的女儿，婚房、存款、豪车、仆人之类的东西，本来也是得你这个老丈人负责出钱准备。”
“但是呢，我通情达理，我一往情深，我只想娶您的女儿，结婚之后，婚房不用你准备，甚至我作为神策上将军的警卫团、专车、豪宅乃至于家臣之类的东西也都不用麻烦陛下，直接吃我老婆的软饭就得了，那些东西，天策府里不都是现成的吗？直接就可以用的，臣相当节俭。”
嘿，你这小王八蛋，还打着鸠占鹊巢的主意。
皇帝心头冷笑。
别的更深一层的原因都先不说，就看这天策与神策合流的后果，朕就绝不会答应你！
孙朗看了一眼皇帝，心中又叹息道：“陛下你又在牛角尖了，看您的表情，巨臣就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不就是在害怕我吞掉天策府之后再也无人能治了吗？但您也不想想，以您女儿的本领和心性，怎么会乖乖躺平任我去艹？她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她肯定会反抗，肯定会跟我斗……”
“这样一来，我们夫妻俩整天忙着打架和算计，我不就腾不出手来对付陛下您了吗？陛下您这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帝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朕信你才有鬼。
你不说也就罢了，你说出来了，就意味着你有办法来应对这种场面。
朕怎么会上当？
他冷然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朕不会同意的，我们李家，还没有沦落到要用功勋赫赫、有大功于国的帝姬去喂一头养不熟的狼！”
孙朗也不生气，点点头：“陛下的态度很是坚决，听起来大义凛然，但思之却令人发笑，皇家什么时候也开始讲亲情了，皇家什么时候也开始讲人情了？只是嫁一个女儿过来，只是牺牲区区一个女儿的幸福，换来的好处却很多，陛下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他摸着下巴沉思道：“我瞧陛下，也没有什么鬼父的潜质，为什么不答应巨臣的请求？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内情？”
皇帝的心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孙朗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九五之尊心中一沉，他吓了一大跳。
随即孙朗说道：“难不成陛下真打算将皇位传给她？”
皇帝略略松了口气，然后轻描淡写道：“此是社稷大事，你不得妄议。”
神策上将军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如此一来，确实说得通了，陛下如果想要传位天策，自然不肯将女儿嫁给我，因为你提防我，你忌惮我，你不信任我，她做了皇帝，身为丈夫的我自然能给她保驾护航，但比起这个来，陛下更担心我会暗中筹划阴谋、夺取大统吧？”
皇帝冷笑不止。
而孙朗对他的冷笑无动于衷，说到这里，神策上将军上前一步，微微低头，语气变得低沉起来，他低笑道：“但这个还不是最要命的，陛下更担心的，恐怕是你的宝贝女儿在皇位的诱惑下，再次与我密谋合作吧？”
九五之尊大笑起来，他眼神凌厉地望着孙朗：“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我告诉你，想要离间皇家骨肉，你还差得远！”
孙朗同样笑了起来，他彬彬有礼地回应道：“差得远吗？陛下，我如果将求娶天策而不得的事情告知几位有意继承大统的皇子，以他们的才智，是否会推测出陛下有意传位天策的信息？那时候，他们会做些什么？”
皇帝的大笑戛然而止。
宛如饿虎一般，他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至尊的眼中射出了吃人般的目光，从喉咙里嘶声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你的。”
孙朗淡淡道：“当初你们可以对我好一点的。”
两人面面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们都在揣测对方心中的心思，他们都在考虑自己的下一步棋。
然后，皇帝语气平静道：“天策羽翼已成，就算是朕，也不能直接决定她的终身大事，就算是朕答应了，她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孙朗玩味地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她同意了，陛下就没意见？”
皇帝深深地看了孙朗一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孙朗摊手道：“陛下以为呢？”
这哑谜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皇帝似乎听懂了，也许他没听懂，他只是明白了孙朗的态度，他只是有了主意，他只是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
天策……诗儿会同意吗？
不，她绝对不会同意。
她是有大志的人，她明智而善断，如果是男儿之身，恐怕朕早已将其立为太子了，她是天生的皇者，懂得做出取舍。
譬如在战争时期，她与孙朗走得太近，在意识到了朕不会允许她以天策上将的身份得到孙朗这个威望巨大又立场微妙的外域人的协助，为了皇位，她可以杀伐果决地将对方直接舍弃，这是皇者的心性与决断。
她所做的一切，她所背负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皇位，为了做皇帝，她可以舍弃一切，她可以抛弃一切，一直走到了现在。
而嫁给孙朗，不仅意味着坠入深渊，还意味着皇帝之梦的破碎，意味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意味着她已经被朕放弃。
她怎么可以同意？
但换言之，在这种完全不可能同意的条件下，她如果选择同意这门亲事，那这就意味着，她跟孙朗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共识。
与孙朗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是聪明人，通常不会如此不智。
除非她发现了什么。
那么，我的女儿，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舍弃自己的父皇，重新投入已经反目的仇敌的怀抱？我的女儿，到底发现了什么，你才会如此选择？
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宛如毒蛇般的有毒的藤蔓，刹那间在皇帝的心底蔓延。
帝王多疑，帝王自私，帝王不相信任何人。
何况还是这种事情，何况还是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
心虚和多疑，本来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皇帝直接掐灭，他知道分寸，知道如今外敌当前，他不应该胡思乱想，但孙朗这两天的表现实在太过可怕，不知不觉间，他如临大敌，已经给自己积累了太多的压力。
——若是不答应这门亲事，孙朗将此事在外面宣扬，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的确会浮想联翩，认为朕要将皇位传给天策，他们失望之下，肯定又会觉得惶恐，在孙朗的挑拨下孤注一掷做些蠢事，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而答应这门亲事，诗儿肯定无法接受，宏图大志化作泡影，之前她有多忠诚，如今就会有多仇恨，如果孙朗再向她承诺一些什么，她必然会调转枪头来对付朕，同样也极其麻烦。
简直是令人进退两难。
但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直接将天策立为储君，但如此一来，朕苦心维持的储君之争的权力平衡就此告破，何况还是皇太女，绝无前例，必然会引起朝野动荡，皇子怨怼，乃至天下议论纷纷，如果是平时还好，如今孙朗已经回朝，而且不怀好意，他不趁机兴风作浪才怪。
所以，此乃下策。
而第二个办法……是假意答应。
首先，得向天策通一通气，给她一些承诺，甚至先将立储的密诏给她也可以，让她安心，让她继续为朕做事，让她先忍着些委屈，与孙朗虚与委蛇，毕竟她心里也清楚，如此形势之下，孙朗才是第一大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大事已定，朕夺舍成功，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皇帝扫了孙朗一眼，心中升起了某种诡异的快意和期待。
大荒山中，天策捅的那一刀不够深，不够狠，竟然让你逃了过去，给朕和国家添了如此之多的麻烦，而这一次，朕会替她，捅得更狠一点。
只是不知，到时候你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念及此，皇帝缓缓道：“不管怎么样，你想娶天策，首先就要得到她的同意和认可，她同意之后，我们再来说其他的事情。”
孙朗突然兴奋。
“听明白了！”他斩钉截铁道，“臣这是奉旨泡妞！”
他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望着孙朗胸有成竹乃至极其期待的样子，皇帝心里浮起淡淡的不安，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也只是个凡人，他在做极其隐秘的事情，所以会感到心虚，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自己的女儿。
不管你想做什么，孙朗，你都不会得逞的。
朕会看着你，孙朗，朕会看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