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杀人
“……”
“……”
怔住的猫女。
还有保持着喵喵姿态的平阳公主。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公主殿下那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滴小小的冷汗。
她为什么不回应呢？
师父说这是猫耳娘表示友好的动作，可展小姐为什么不高兴？
难道是我做的动作不标准吗？
难道人族对猫耳娘做这个动作不礼貌吗？
难道展小姐归化帝国已久、忘记了家乡的礼仪？
平阳公主的笑容越发勉强起来。
而展昭也陷入了深思。
对方是皇室贵胄，帝家贵女，身份非常尊贵，比她这个猫女高到不知哪里去了，所以，虽然对方的动作和语气很白痴，但自己也不能翻白眼。
要对皇室成员抱有敬意。
……等等。
木然而立的展昭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尾巴慢慢地摇动起来。
对方是平阳公主啊，堂堂皇室成员，怎么会在我这个猫女面前做这种白痴的动作？她这种举止背后，也许隐藏我所不知道的深意。
——展昭的耳朵竖了起来。
难道说！
作为京兆府赫赫有名的黑喵警长，展昭常年跟着包希仁审案断案，学习了很多专业知识，这令她养成了细致入微的观察习惯，之前在剑宫大殿中，她就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暗中观察，就看出了很多东西。
譬如说，神策上将与平阳公主的关系很好，非常默契，应该是很久之前就相识的故人，因为平阳公主习惯性地躲在上将军背后，在上将军身边时会相当放松和安心，一旦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就会很紧张。
譬如说，平阳公主很内向，是个好人。
所以，身份尊贵、心地不坏的平阳公主，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做出模仿猫的肉麻拙劣白痴无聊的动作呢？
难道……是在指点我吗！？
是了，她一定瞧出了我刚刚的窘迫与不安，所以向我提出了建议，她毕竟是与上将军极亲密的人，应该知道上将军的喜好，在我面前做这样的动作，是要让我照葫芦画瓢、讨取上将军的欢心……是这样吗？
展昭经历了刚刚的挫折，也是有些痴傻了，再加上她身为一个心慕王化、移民后土的青木奸，对帝国皇室抱有相当程度的敬意和尊崇，于是鬼使神差的，她也慢慢地举起双手，握成猫爪，口中扭扭捏捏道：“……喵。”
毛茸茸的耳朵与柔软的尾巴随着她的动作而颤动摇摆。
活灵活现，真的像一只优雅的喵。
不得不说，正如毛子好斗，黑人爱舞，粤人善食闽人，所谓种族天赋大概如此，这喵喵的动作由展昭来做，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好可爱！
平阳公主面露惊艳之色，人类对美丽事物的欣赏是共通的，最初的欣赏之后，从心中涌现的，是巨大的欣喜与宽慰。
成……成功了！她回应我了！师父说的果然没错！
面对青木裔友人的热情回应，平阳公主也来劲了，她将身子扭向一边，两只小拳头像风车那样轮转摆动，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喵喵喵！”
——哦哦哦哦哦，这一招也要学吗？好的！
面对公主殿下的热情指导，展昭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感激，当下模仿着公主殿下的举动，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与感悟，也开始喵喵喵起来。
——展小姐做起这个来比我可爱多了！不愧是正宗的猫耳娘呢！
恶性循环。
这两个愚蠢的生物如傻瓜一般互相喵喵喵着。
可惜今日剑宫异变，荧惑剑侍已经严令剑子与护法们各司其职、不得擅自走动，否则有旁人看到这一幕的话，猫耳娘邪教就要有第一批信徒了。
殿内，孙朗与沈瑶花保持着手指接触的状态，气氛沉默，彼此无言，神策上将突然侧头皱眉，他听到了诡异的声音：“……这两个白痴在干什么？”
沈瑶花微微蹙眉，明亮的眼神望着他，仿佛隐藏着责怪。
孙朗刚想探查一下展昭和平阳到底在喵什么，注意到女人的目光，纳闷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本想置之不理，但沈瑶花的目光执拗而坚定地望着他，虽然不曾说话，但却令他极不自在。
最后他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小笨蛋在干什么？”
然后沈瑶花才收回了目光。
她注视着两人交汇的指尖，突然说道：“接触的时间越长，压制的时间就越长吗？指尖接触与手掌接触的效果会不会不一样？”
孙朗心中微动，但还是摇头：“无所谓，今天是特殊情况，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放不下心来。”
沈瑶花不置可否，望向了殿外的方向：“是为了公主殿下吗？”
孙朗点头，不知为何，他对沈瑶花很是放心，也愿意跟对方讲一些事情：“皇帝要利用她来算计我，被我用计搅黄了，他将平阳派到我身边，就是为了让我疑神疑鬼、猜忌两难。”
沈瑶花轻声道：“可你还是选择接纳她。”
“不然还能怎么样？”孙朗平静道，“让她一个人留在冰冷的皇宫，承受四面八方的恶意以及父亲不顾亲情的算计和利用？”
沈瑶花轻声道：“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孙朗闻言一怔，不解其意。
沈瑶花望着他迷惑不解的样子，心中轻叹一声：“诅咒的事情……”
孙朗断然道：“今日是破例，以后绝不麻烦你。”
沈瑶花静静地看着他：“我可以帮忙的。”
孙朗很坚定地拒绝：“好意心领，可是……总之先这样吧。”
他抽回了手指，谐振的灵力之桥就此断绝，他后退一步，形同守礼的君子，温文尔雅却拘束，不复之前的洒脱与恣肆：“打扰了。”
沈瑶花心中有气，咬了咬牙：“以后你求上门来的时候再说！”
她性子温柔如水，极好说话，此时却罕见地发了脾气，不等孙朗回答，就快步离开了大殿。
孙朗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查地低叹了一声。
殿外两人正在喵着，平阳公主突然神色一肃，立刻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重新变得安静而乖觉。
展昭也停下了动作，脸上有些红，这些动作实在太大胆了些，一想到过一会儿就要在孙朗面前这么喵，她就有些脸红心跳。
然后，沈瑶花从殿中走出，女人如水的目光落在了平阳公主脸上，眼神透出丝丝好奇，表情却略带怅然和无奈，她轻声道：“殿下，上将军有请。”
平阳公主也在盯着她看，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对于一向羞涩内向的公主殿下来讲，已经算是非常大胆了……她知道这个女人，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的故事，也知道她与孙朗之间的恩怨，她轻声道：“师父他……”
沈瑶花歪了歪头：“嗯？”
平阳公主刚想说话，店内传来了孙朗的声音：“平阳？”
公主殿下抖了一下，慌忙迈开脚步向里走去。
沈瑶花在殿外木然立了片刻，向展昭轻施一礼：“告辞。”
展昭正念着色猫战术，未曾理会她。
公主殿下小心翼翼进了大殿，见孙朗正在发呆，出言唤道：“师父。”
孙朗点点头，身形闪动，忽然出现在平阳公主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公主殿下啊了一声，脸颊浮起两道红云，她感觉身子一软，师父的手心传来了滚烫的热力，令她心神摇曳、浮想联翩。
然后她想起了之前在御花园时碰到师父时身体所起的奇妙反应，小腹骤然一热，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了上来。
孙朗问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吧？”
公主一怔，然后用力摇头，现在虽然想入非非，但也只是心神动荡，不像之前那次竟然……竟然变成这样。
主动碰触师父就变成了那样，现在师父主动来碰我就没什么反应……
公主殿下一念及此，不禁心中黯然，越发在心中责备自己——阿宁是个色色的女孩子，竟然对风流倜傥、人中龙凤的师父起了非分之想，师父明明看穿了我之前的异样，不仅不提此事，还帮我主动揭过……
孙朗凝神聚气、真气游走于平阳公主体内，将弟子的身体彻底检查了一番，以免隐藏着什么祸患，而平阳公主毫不设防，任由孙朗庞大的内力在自己体内来回驱驰，只是痴痴地看着师父的脸庞，眼睛一眨也不眨。
“回神了。”
孙朗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放开了手。
经过初步的检查，平阳公主体内没有留下什么暗手，一身澎湃的功力宛如呼啸的江海般浑厚，已经是举世超一流高手的境界，看来两年的剑主生涯给予了她很大的好处……但为什么魔灵没有留下什么后手呢？
孙朗眨了眨眼睛，心中沉吟不定。
平阳公主小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孙朗说道：“当年我与它舍生一战，在灵魂交锋中将它击得重伤昏厥，后土剑没了剑灵，庞大的后土灵力不受剑灵控制，反而便宜了你……”
公主垂泪道：“我不是有意篡夺师父的功劳……”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居功的打算，也没想用这功劳去换些什么……别哭了，我知道你的性子。”孙朗温和道，“皇帝一定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你就范的，对吧？”
平阳公主黯然道：“父皇说，如果我听他的话、坐镇镇星剑宫的话，就不会追究师父做的事情，也不会株连师父的家人与朋友。”
傻瓜，你父皇哪有这胆子，是唬你的啊……
孙朗心中暗自一哂，但望着公主殿下那惶然的模样，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谢谢你啦，帮我保护了他们。”
公主怔然，然后扑入孙朗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温香软玉入怀，孙朗先是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随即身子一顿，慢慢将手放到了公主的肩头，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跟沈瑶花实验一下持续时间，以至于现在都没有心情仔细享受平阳的身材，而是有些提心吊胆。
要是此时到了，那就好看了……
平阳又哭了片刻，孙朗硬着头皮将她推开，顺便给她抹了抹眼泪：“好了，收声，还有……”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现在说开比较好——今后你有何打算？”
公主还在抽泣，闻言身子一颤，抬起头来：“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孙朗轻声道：“你知道我回来的目的，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你知道我收不了手，因为你父皇不肯善罢甘休……这些你都知道吧。”
平阳公主咬着嘴唇，慢慢点头。
孙朗叹了口气：“对不住，阿宁，其他的事情可以商量，但这事不行，你留在帝都之中，将来全面开战、血雨腥风，你一定不忍见到，与其留下来肝肠寸断，不如尽早避开……我给你安排一下，你先离开帝都，金陵也好，明州也好，甚至离火也好，等此间事了，我再接你回来……”
平阳公主闻言大急：“我不要！”
她用力地摇着头：“我想要留在师父身边，不与您分开，徒儿已经成长起来了，可以为师父分忧，可以在师父麾下作战，可以为师父杀人……”
说到这里，公主殿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说道：“不管杀谁……”
“胡吹大气，杀人哪有这么简单，更何况你这软绵绵的性子，连鸡都不敢杀……更何况我也用不着你去杀人。”
孙朗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算了，随便你了，想留就暂且留下来吧，也算一个生力军……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平阳公主用力地点头：“一定不哭！师父，请尽管差遣徒儿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一定会让师父大吃一惊的！”
孙朗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虽然与平阳许久没见，但久别重逢，这丫头还是跟之前一样，又内向又娇羞又爱哭鼻子，执掌后土圣剑两年也未曾改变性子……可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
他摆摆手：“好了，没事了，我出去看看包黑子他们。”
平阳望着他的背影，随即垂下眼帘。
师父，我真的可以为你杀人的。
我已经这样做过了。
很多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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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猜猜平阳杀过谁……我之前埋过伏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