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不要过来
“离她远点。”
孙朗的语气已经近乎于呵斥。
所表现出来的冰冷的厌恶甚至敌意，一览无余。
可以说半点情面都没有了。
在一旁目睹此景的人，无论是天策府部下，还是神策府所属，亦或是昔日孙朗的军中故交，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禁在心底叹息。
这一对曾经亲密无间、被六军所祝福认可的恋人，而今确乎已经分道扬镳了，彻头彻尾的决裂，没有一点点挽回的余地。
——直至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们才深切认识到了这一点。
回不去了。
孙朗和帝姬，不共戴天，决绝的争斗会持续到其中一人倒下为止。
就连天策府的文武大臣们都在心中苦涩地叹息着——既然早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来受孙朗的脸色？他们不懂主将的动机和心情，正如他们也不明白当年殿下为何要背弃孙朗……他们一直都不明白。
只是没人敢问罢了。
魏征高声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而今孙朗已经来了，而且展露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然敌意，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看到昔日的恋人护着另一名女子，对自己横眉冷对、怒目以视，纵然是天底下最刚强的女子，也承受不住吧。
所以魏征才出言劝告，哪怕以这种尴尬而狼狈的姿态离开，也好过在这里继续受罪，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拉也要把殿下拉走。
可帝姬似乎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坚强。
天策上将军的腰肢挺得笔直，身上的战袍虽然沾着刚刚厮打时所留下的泥土痕迹，却也无损于她的凛然气质，倒不如说，身上的烟尘土迹反而令她多了一种百战将军的气势，身经百战，一往无前。
她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还有他身后的女人，眼神平静无波澜。
“看起来。”帝姬说道，“你真的很在意她。”
“是啊。”孙朗冷冷道，“很在意，在意到如果她刚刚受了一点伤你们就要统统死在这里的程度，你听明白了吗？”
帝姬淡淡道：“那你可得好好地保护她。”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孙朗的语气越发冷厉，“保护她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我只需要防备来自外界的恶意与刀剑，而不必担心她在背后捅我一刀，她是一个有点笨的傻瓜，有分寸也有主见，不会想太复杂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野心，是个很简单的姑娘，比你好太多了。”
帝姬欣然点头：“所以，你选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不会与你竞争，不会超过你，没有野心，没有权欲，柔弱，喜欢依靠你，这样才能让你愉快地展露你身为男人的尊严、力量与保护欲。”
“你功成名就，她会崇拜你，你无所事事，她也会守着你，我想你更倾向于后者吧，因为你骨子里就是个没出息的懒蛋，你的责任是外界强加的，不肯有所担当，性情闲散浪荡……”
“说得好。”
孙朗笑了笑：“看来高贵的帝姬殿下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区区孙朗的出身，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话不投机，自然分道扬镳。”
“我不如你心系天下，我不如你胸怀乾坤，我就是一个没出息的普通人，我也不需要有多少出息，有一柄剑在，任凭天塌地陷都能护住，有几个人在，不管冷暖悲喜总有相知，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喜欢。”
他微笑着，眼神却如剑一般锋锐凌厉。
“而且，我不仅要享受这样的生活，还要搞砸你做出的选择，你要乘风归去，不惧高处寒，我就把你的楼弄塌掉，把你埋在里面，给你做个坟。”
言辞如刀，字句如剑。
虽说两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心平气和，没有大吵大闹，没有跳脚骂街，更没有动手相殴，可这一来一回的言辞交锋中似乎透着极其锋锐的魄力，纵然听众们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此时都觉得无法承受。
甚至想要堵住耳朵躲到一边去。
在这几乎凝固了的森然气氛中，只有张银落轻轻地脱下了动力甲的笨重护手，用纤纤玉手拉了拉孙朗的衣襟，小声道：“别说了。”
帝姬殿下望着两人肢体接触的位置，眼神一凝。
孙朗回头看她，眼中的森然杀机如冰雪般消融：“好。”
他顺势拉住了女孩儿的手。
银落脸上一红，下意识看了一眼帝姬，嘟囔道：“我还穿着动力甲呢。”
阳炎动力甲是烈焰教团骑士阶层的顶级单兵战斗武装，一个造型狰狞酷炫的铁疙瘩，孙朗站在着甲的银落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弟弟。
牵着手的画面也有点滑稽。
但孙朗却不管这个，执意拉着银落的手，他不再理会帝姬殿下，更是视天策府如无物，回头扬声道：“好了，别磨蹭了，太阳都快下山了，赶紧启程进京，晚上都来我家吃饭！”
赵云龙不声不响地跳过来，闪到孙朗的左手边，默运玄功、调动帝兵之力，抵挡着大保-健之力的侵袭，然后一把搂住孙朗的胳膊，回头冲着帝姬得意一笑，方才趾高气扬地跟着孙朗离开，长长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神策府的马仔们大声欢呼应和。
调遣马队，大车起行，长长的队伍重新开动，天策府的人捏着鼻子让开了路，大家都没说话，心里是有怨气的。
——殿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打架也没打赢，吵架也没吵赢，灰溜溜地让路，心情也不爽，图什么啊。
神策府的旗号随风飘扬，马蹄攒动，车轮转响，天策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眼中瞧出了浓浓的不解，然后他们目光转向，帝姬殿下远远地站定，背对着众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征和秦琼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接近，想要看看殿下的状况，但在十步之外被天策上将喝止住。
“不要过来！”
背对着他们的帝姬这样说着。
语气很平静，很平静。
那边车队起行，孙朗与鲁大师、赵小姐等人相见，各自欢喜。
赵小姐像只百灵鸟一般叽叽喳喳，向孙朗诉说着这几个月明州所发生的事情，鲁淑仁坐在一旁，虽然脸上不见喜悦，但时不时就看孙朗一眼，库瑞尔结束了天空巡航，一脸振奋地询问着孙朗何时搞事。
——离火之国位居后土北方，视帝国为最大的假想敌与竞争者，毛子小姐作为烈焰教团战斗序列的顶尖人物，做梦都想马踏后土帝都的。
孙朗与她们聊着，回答着她们的问题，讲述着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他颇有些神思不属，偶尔下意识地看向外面。
银落一直在静静倾听，突然说道：“你总是待在这里也不好吧，那些大人们都在外面，去招待问候一下吧。”
孙朗愣了一下，方才回神：“哦，没事，他们都懂我的，不会在乎这些小节，再说了，我这两个月天天与他们照面，早就看腻了，不需要客套。”
银落坚持道：“这是礼貌，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大家来迎接我们，还跟天策府打了架，还是去看看吧，至于我们，晚上再聊也不迟。”
孙朗听罢，便不再坚持，道一声别，就跳出车去。
银落等了一会儿，也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赵飞凰嘟起了嘴：“又要偷跑？”
话虽如此，但她没有挪窝。
“当然不是。”银落轻声道，“只是有些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