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极大的好处
“孙朗，杀它的关键，在于后土剑的剑印！”
皇帝咬牙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孙朗先是一怔，然后扬眉道：“怎么，跟你的毒液闹掰了？”
可李广渊已经没法说出更多的话了，毕竟只是人类，就算意志再坚定，也难以抵挡元祖魔灵的精神侵蚀，他眼白一翻，浑身颤抖着后退，脸上满是痛苦挣扎之色，看起来难过极了。
孙朗是何等的古道热肠、乐于助人，见皇帝满脸痛苦，下意识便要帮他解了苦难，他也不管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刻合身冲上，右手抡圆，向着李广渊的天灵盖猛然拍下。
可惜剑光一闪，镇星岁星二剑交叉反撩，将孙朗的进攻路径尽数封锁，“皇帝”错步后退，扬眉笑道：“这身体还有用，可不能让你打坏了。”
孙朗偷袭不成，飘然折返，闻言皱眉片刻，便稍稍猜到前因后果。
他冷笑一声：“一个狗到天边改不了吃屎，另一个明知道狗吃屎还要跟它一起去觅食，你们两个真是绝了，够般配。”
“李广渊”脸上青气闪动，妖异的光辉不断变幻，这是皇帝的神魂依然在不断抵抗挣扎的缘故，魔灵虽然能够将皇帝的神魂镇压，但一时半会儿却没有办法将其泯灭，因为数百年来君王所修炼的专属功法虽不以威力杀伐见长，但在延年益寿、温养元魂方面，却是一等一的神妙。
数百年前利用元祖魔剑铸造帝兵、定下强国之策的先贤人杰们早早便设想了诸多变故隐患，并一一做出了防备对策。
为皇者设计增补修改专门的功法便是其中一项预防措施。
但这项措施的目的，是通过元功修持来增进君王的神魂韧度，坚定他的意志，清明他的灵性，避免皇帝被魔灵的恶意所蛊惑引诱乃至扭曲吞噬，也许是因为当时的世道太过昌明，也许是因为当时的君主太过英明，先贤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后世君王，竟会为长生的私欲主动与天魔做了交易。
人心易变，凡躯难守，私欲滋生，邪念自起，因癫狂执着求不得的魔障而生出的邪心恶意，是任何神妙的功法都无法化解的。
自作自受。
孙朗慧眼如炬，双目神光一扫，便看清了皇帝体内的激烈争斗，他脸上无悲无喜，凝神思索着皇帝那句话的含义。
看起来，是李广渊与魔灵闹掰了。
这两个煞笔合伙创业，魔灵眼看着公司即将上市，前景一片大好，便起了过河拆板的心思，要将李广渊踢出董事会。
你踢就踢吧，连李广渊手里的股份也要夺过来，这就太过分了。
而皇帝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一看翻盘无望、胜算渺茫，便要与魔灵同归于尽，一副老子死了也决不让你好过的心态，甚至不惜向仇敌孙朗透露取胜关键，而时间紧迫，无暇细细道来，只来得及讲了一句话。
一句话就足够了。
孙朗必须得承认，虽然皇帝又阴又坏，还不要脸，可论起才能，论起心性，他都是一等一的，当得起雄主二字，这等枭雄心思阴鸷，又有急智，紧急时刻喊出的一句话中，也许就包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孙朗，杀它的关键，在于后土剑的剑印！”
剑印。
七曜圣剑，都是有剑印的。
所谓剑印，就是圣剑铸造之时所配套生产的一件信物，就像是一个许可开关，用以制衡七曜圣剑过于强大的力量。
譬如前些日子日曜剑圣卫羲和疯狂屠戮帝国军士，前来镇压的武殿巨头们便取出了日曜圣剑的剑印，登时封锁了太阳圣剑的日火神芒，然后联手将卫羲和打了个半死，捆成一团拖了回去——失去了圣剑的七曜剑圣虽然仍是一等一的绝世武者，但已并非是不可战胜。
剑印的意义就在于此。
但问题的关键是，日月金木水火六曜都是后来铸造的，有剑印不足为奇，但土曜圣剑便是元祖天魔所使用的那柄绝世魔剑，是起源于天魔的镇世神兵，这一把圣剑，也有用来制衡的剑印吗？
至少孙朗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他先前与魔灵厮混六年，又在大荒山一战与其交换过记忆，根本就没听说过后土圣剑有什么劳什子剑印。
这是怎么回事？
魔灵也不知道？
难道是几百年前帝国的先行者们瞒着魔灵私下铸了一颗？
孙朗思索片刻，依然不得其法，他望向魔灵，魔灵已经渐渐控制住李广渊的挣扎，此时此刻，同样也是一脸沉思困惑不解。
“噗。”
孙朗突然笑出声来。
魔灵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是这样的。”孙朗摆手道，“阿屌，你从来没有做过人，所以没有什么表情管理的经验，就像是现在，你占据了一个活人的身体，却不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想法，所以心里的情绪全都诚实地反映到了脸上。”
“比如说现在这惊疑不定的小表情，就像是被色魔掌握了私密照片的小姑娘一样，那种‘啊呀呀这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之类的慌乱的情绪，一边还得故作镇静，啊，只是用李广渊的脸摆出这种神色很恶心就是了。”
魔灵闻言，面孔立刻板了起来。
孙朗噗嗤一声又笑了。
元祖魔灵横眉道：“不许笑！”
孙朗笑得更开心了，他笑吟吟道：“所以说，你是什么时候被拍下了裸照——我是说被做了手脚？真不地道啊，后土这群人，不仅山寨别人的产品，还要在你这原产品上开后门，哇，后门被开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魔灵一直板着脸，任由孙朗满口胡说八道，过了片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不用套我话了，我们交换过记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你自己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孙朗摊手道：“其实现在我有点怀疑，当时记忆交换的时候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就比如你跟皇帝密议的内容就有些模糊和似是而非，还有其他的……唉，千百年的记忆啊，差点把我撑的怀疑人生，后来我也忘记了好多，说不定相关记忆被我忽略了——你再讲讲呗？”
魔灵摇头道：“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剑印的事情。”
孙朗依然笑着：“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
魔灵抬起头，望着皇城上空升起的防护罩，金黄色的龙气遮挡住了外界的一切，他慢慢道：“孙朗，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猜不是好事。”
孙朗说道：“现在看来，是你与李广渊虚与委蛇，暗中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既然你已经与皇帝撕开面皮，说明你的诡计已经大功告成、可以将他一脚踢开了，所以你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放飞自我——至于你究竟做了什么，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猜到。”
他的语气渐渐变冷：“夺舍朝中大臣的，都是天魔的残魂，有几百个，就会有几千个，我本以为，残魂会附着在魔器上只是个例中的个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大概是死中求活之举吧……真了不起，大荒山时我把你打得半死不活，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有办法挣扎一番。”
魔灵淡淡道：“半死不活的挣扎，又谈何了不起？孙朗，你猜的不错，如今帝都上空万魂其发，聚集在京师的帝兵武者们，就是我给族人们准备的新的躯壳，勇士们将以全新的面貌复生，完成未竟的事业。”
孙朗啧啧道：“不是我说，按照故事的套路，你这种手法太过反派了些，几乎是注定失败的，你不觉得吗？”
魔灵森然道：“现实可不是故事，我们已经成功了。”
孙朗傲然道：“谁说的？”
就是这样简单的询问，却让大功告成、志得意满的魔灵哑然。
是啊，谁说的。
因为孙朗还站在这里。
大荒山的恐怖战绩证明，哪怕他只有一个人，也能将这个计划全部搅黄——那些死在大荒山的天魔可以作证，孙朗能杀它们一次，也能杀第二次。
半晌，魔灵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是，你说的不错。”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即使是现在的我，也不得不承认，还是你比较强。”
“你是一位伟大的战士，即使在我漫长的生命中，在圣族无尽的历史中，也很难寻觅到像你这样的战士……”
“即使你是敌人，也配得上我们全族的尊敬甚至是……敬畏。”
他沉声道：“所以，孙朗，做个交易吧。”
“我们其实没有必要战斗的。”
“我承认，即使是族人们借助武者们的躯壳复活，也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放手开杀，我们无从抵挡，就算一时能击退你，也要忍受你永无休止的骚扰和猎杀，更别提什么大业了。”
“但你也要记住，你就算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你或许能够保全自身、所向睥睨，可你的部下们呢？你的爱人们呢？”
“我们挡不住你，你也挡不住我们。”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战斗的必要。”
孙朗冷冷道：“没有吗？”
魔灵摇头道：“没有，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来到这里，为人类而战，是由于他们的自私与酷烈，你是一个受害者，就像我一样，你与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仇怨，我很了解你，我也了解你的痛苦，看看这个世界的人吧，看看这自作自受的李广渊，这些可悲的人们，怎么有资格让你为他们而战？看看这些大臣，几天前，他们还在骂你。”
“还有整个帝都的人们，谁知道你的功绩？”
“谁知道你在大荒山受的委屈？谁知道所谓的大荒山之战是你一个人打赢的？没有人知道，你的功劳，你的痛苦，全都被遗忘和抹杀掉了。”
“所以，为什么要战斗呢？我们没有战斗的必要。”
“互相厮杀，只会两败俱伤。”
“你的部下们，你的爱人们，都会很安全的……只要我们和解。”
“而且，如果达成和解的话，我们彼此，都会得到极大的好处。”
面对魔灵恳切的发言，孙朗挑了挑眉毛。
“等等……”
他嗤笑道：“好处？我还有好处？”
魔灵肃然道：“是的，极大的好处。”
孙朗装作非常惊喜的样子：“哇塞！好期待哦！是什么好处呢？该不会是让我做人类的王啊，好刺激哦。”
魔灵摇头道：“不，你错了，比这个更大的好处。”
孙朗警惕道：“你该不会让我做你们的老大吧？”
“不。”
魔灵说道：“我们可以……让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