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供着佛手。
屋里陈设着梅花凌寒的chā屏,将里外隔断了,外间有张炕,摆了黄花梨卷草纹的炕桌,上头迎枕背靠俱是齐全的。
连珏满意了,叫人把绿竹带来的衣裳往这边挪,很快就归置妥当了。她复往外走,到了院子里银盘儿便扑过来,摇着尾巴哼哼叫。
连珏蹲下身挠他的耳朵,“你也饿了?巧了,我这会子肚子都叫饿扁了,别急啊,一会儿绿竹出来就能用上饭了,到时我把鱼骨头赏你。”
那狗儿又呜呜一声,撇了脑袋过去,连珏也回过神,笑了,“忘了你是狗不是猫了,我把jī骨头给你总成了吧?”
一人一狗絮絮叨叨的,倒叫寻过来的绿竹瞧傻了。他怔怔立在那儿,鼻子酸得很,喉咙也叫堵住了,xiōng腔里满满当当不知guàn了什么,饱胀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绿竹主场一回,下章继续。
最近卡文加没时间写,容我缓缓。我想写得自己满意才行。
☆、第六十八章
他方才一出正殿,守门的小厮清儿就咋咋呼呼地叫他快些,“连主子来寻你了!这会子在暖香苑里候着呢,都等了一刻钟了,只等着你出来一道用饭……”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颗心在腔子里要蹦出来似的,忙抬了脚快步往前头来。
他是把自己关在这儿的,一来诵经念佛叫自己去了那些妄念,二来也能避着主子,想着见不着人慢慢就能撂开手了吧。
谁知全然不是。动了情了,她早就印在他脑海里,凭他躲到哪里,夜里合上眼,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他生了这般僭越的情意,原本还存着一线希望,如今因着郎主吐露了心思是再不能够了。
可她竟亲自来宗祠瞧他他受宠若惊之余xiōng间也酸涩难当。离得这般近了,可再不能往前了。
他驻足在廊下,一双眸子牢牢锁着那人。她穿了玄色的缎面袍子,许是要上宗祠的关系竟少有得穿了深色的衣裳,越发衬得她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他想多看一眼,见了她总不自觉地要闪躲,也只有背着她才敢这般大胆地,肆无忌惮地看。
她饿着肚子就来了?还特意等他一道用饭绿竹心疼起来,才要迈开步子过去,忽又见她捧着银盘儿的脑袋,眼里笑意盈盈,轻声道,“你也想绿竹了吧?一会子就能瞧见了。又有几日不见,你说他瘦了么?这里头住的不好,吃得想必也素,我担心他瘦成一把骨头了,这可怎么办?”
银盘儿歪着脑袋,一双剔透的眸子不明所以地看她。
连珏自问自答,拍拍狗头,“指望不上你,还是得我来,屋子换了,以后吃食上也要注意了,保管将他养胖了!”
绿竹捂住嘴,止不住地红了眼眶,忙偏过头去往廊下的柱子后头藏。
她这般念着他叫他受宠若惊,心头跳得发慌,面上像起了火似的。清儿去叫厨房的人往暖香苑摆饭,折回来一瞧,绿竹在廊下傻愣愣站着,脸红透了。
主子在那儿逗狗,分明是在等他,可他杵在那儿不言声,多怪异!
清儿往过走,脚步声匆匆的,连珏偏过头去看,打眼就瞧见了绿竹,见他红着脸,知晓自己说的话叫他听去了,不由地也一阵窘迫。
“咳……你过来了?怎么不出声?”她起身往他身边走,绿竹醒过神,慌乱地蹲身请安,耳根通红,“奴才叫主子好等了,奴才罪过。”
连珏含笑看他,“倒没多久,只是肚子饿了,快些走吧。”
银盘儿绕着绿竹转圈,他一走它就跟在脚边,粘人得很。绿竹嘴角噙着笑意,特意落后一步走在后头,见主子往暖香苑的正房走,他愕然地住了步,“主子,奴才不在那头住着,就在抱厦里……”
连珏回头笑道,“只管跟着吧。”走出两步见他仍呆愣地立着,那罕见的呆样十足地可爱,不觉笑意更深。
“怎么?要叫我牵着你才肯走么?”
绿竹低了头,提了步子跟过来,见主子真得朝他伸出右手来,他叫摄去了魂魄,竟鬼使神差地将手递了过去,等叫她握住才回了魂,一张脸更红了。
“奴,奴才僭越了……您快些松开吧……”
连珏攥得更紧,将他扯到身边来,“我要牵的,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乖着些,后头有好吃的赏你。”
她竟也有这般霸道的时候……绿竹心动神摇,迷迷糊糊地就叫牵进了正房。
在炕上各自坐了,绿竹紧张地低着头,只盯着炕桌弯腿上描金的卷草纹瞧。连珏却打量着他,轻声叹息,“果真瘦了,原本就细细条条的,这会子怕是瘦得骨头都能硌人了。”
绿竹耳根一红,抬了头把手伸出去,“哪儿能呢?您瞧,奴才手上多少rou呢。”
连珏也将手掌伸出去与他的贴合了。绿竹骤然一颤,手指微微蜷了蜷,却没有收回,由着她慢慢将手指嵌进去,十指相扣。
“绿竹,你瞧着似有心事?”
她声音温软,哄孩子似的,绿竹眼眶一酸,苦楚积在心里却不能说,只牵起一丝笑意来,“奴才好着呢,劳主子费心了。”
连珏蹙了眉,还待再问外头的小童微提了声儿朝里问了句,“主子,厨下的送早膳来了,可要叫他们进来?”
绿竹忙动了动手,连珏一松他就缩回手去,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得要蹦出来一般。连珏应了声,小童打起帘子来,厨下的小厮双手托着三层山水花卉纹嵌螺钿的黑漆捧盒进来了。
一人捧着食盒,一人一层层掀开来往炕桌上摆放。一道糖蒸酥酪,一道三鲜丁儿,两碗枸杞粳米粥,最后还端出一道清蒸鲈鱼来。
连珏笑着替他布菜,“今儿送了河蟹来,只早上吃不得,午饭再叫人给你送一只来。这会子先吃鱼吧,清蒸的鲜香又容易克化。”
绿竹红着脸也伸筷子替她夹菜,“多谢主子恩典,只是奴才尚在礼佛诵经,吃不得荤腥的。”
连珏一怔,尴尬道,“是我忘了,总惦记着叫你多吃些滋补的……头前儿我听红蕊说你爱吃河鲜,因着郎主不喜一年到头也吃不得一回,待你回去了我再使人往厨下说,单独给你蒸一回蟹。”
绿竹心里热烫起来,却更酸楚难忍,嘴角弯起来,眼里也起了一层水雾。
主子这番好意他受之有愧,眼下他再不能叫自己往里陷了。绿竹攥紧了筷子,拼命压下涌起的情意,不再言声,待用了早饭亲自送她出了暖香苑。
连珏一手牵了银盘儿,含笑瞧着他,“再过三日就该回离尘轩了吧?”
绿竹俯身逗弄哼哼叫的银盘儿,轻声应是。连珏点点头,“回头我再去瞧你。这几日夜里冷了,仔细别受了凉。”
他应了,瞧着她走远了,身子倚在院门上,失魂落魄,心里似缺了一块,空dàngdàng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竹子有点儿虐心,先预告一下叫大家有个准备,他这条线大约得八十章以后才甜,往后就一直甜了!
最近在大修改,进度缓慢,今日写了点儿于是赶紧更了,下一章后天见。请多多留言,给我动力,谢谢亲们!
☆、第六十九章
也是赶巧,才走到离尘轩,只见素兰撑了伞出来,苏瑶卿叫红蕊扶着正出院门,穿了身月白描金花淡色锦缎衫子,迎头撞见了,两人俱是一怔。
这会子近午时了,日头正大,九月初也只有夜间凉爽,连珏牵着银盘儿本要往偏院去的,谁料这时候遇见了他。
银盘儿时不时地往郎主跟前送,因而熟稔得很,欢喜地摇着尾巴往前冲,连珏一时松了手,叫它挣脱了绳子撒欢地在苏瑶卿脚下哼哼叫。
连珏却立在几步开外,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忙忙地转开视线。
只一眼也够了。连珏心下酸楚,怎得不过一日他就憔悴了?脸色雪一般的白,本就是巴掌大的小脸,越发小得叫人心疼。腰带一束,那细细的腰肢怕是一弯就折了。
是她不好,他本就孱弱,她何不让着些,非要气他呢?
她这边想得发苦,那边也是。苏瑶卿眼眶一热,也唯独此时才明白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神思不属了一整日,食而无味,寝而不安。说了要断念却只是才割了肌理就痛不yu生了。
这样的念头叫他越发难受,嘴chún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两人只立在那儿不说话,红蕊急得冒汗,还是素兰伶俐,忙俯身在狗儿脑袋上摸了一把,“郎主您瞧,银盘儿几日不见便这般想您了,只这身子脏得很,回头我叫小童洗刷好了再往您跟前送。”
苏瑶卿嗯了一声,抬眼去偷偷瞧连珏,不防她正细细看他,两人视线相撞,他蓦地心头一跳,忙移开了视线。
红蕊见两人之间有了缓和的余地,这才松下了神经,嘴巴也活动开了,“主子,您跟着连主子带着银盘儿散会子步吧,竹林里凉快,走乏了到亭子里坐着乘凉再好不过的。”
苏瑶卿垂了眼点点头,手僵硬地贴了银盘儿的耳朵揉了揉,听着她靠近了,接过伞替他撑了,温声道,“走吧,这里晒得很。”
他xiōng口一紧,挪动脚步往前走,银盘儿在前头撒欢,却也不走远,时不时回头还等等他。她牵就着自己,走得慢,伞只往他这边撑,自己晒在日头里。
他到底是心疼她的,抬手拽了她的袖子,“你往这边来。”
他声音真如玉珠落玉盘似得动听,连珏心头一震,转眼瞧他,轻轻笑了,嗯了一声。
她一笑,他心头原本还死寂着,突然就活泛了。
连珏贴近过来,两人挨得近了,他心头又突突跳起来。转眼已到了竹林里,银盘儿嗅着竹子,还抬腿撒niào,他忙转了眼去,嘴里也恼道,“这狗儿也得再调理起来,当着人便这般无礼。”
连珏直笑,“你当狗儿是人么?”
她笑得开怀,眼底像是有光在流转,叫他看得转不开眼睛。
连珏见他终于肯看自己了,心脏怦怦乱跳,嗓子也发干,“你……你还恼我么?”
苏瑶卿转了脸轻哼一声,“我怎么敢?昨儿一恼便说往后再不来瞧我了,若不是今日恰巧遇见了,指不定你何年何月才能想起我来?”
连珏忙道,“我今儿一早就在离尘轩外站着了,只不敢进去,怕你还恼着。我那是气头上说的话,当不得真!”
苏瑶卿捏着自己腰间山水题下的玉事件,咬着chún道,“我怎知你哪些话当得真,哪些又是胡话了?横竖你如今大了,我再管不得了。”
他说到后面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我不过是庶父,若不是连府八年前出了大变故,眼下又与你有何相干,不过是见了面请一回安罢了!”
连珏心里叫针扎了似的难受,才要安抚却见他拿手掖了掖脸,转身朝前快步地走,“别跟来,我烦了你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她面前这样,就好比委屈了许久,一直忍着不落泪,终于叫人安抚上了却再忍不了,所有的情绪都要决堤了。
他不想叫她见着自己这幅样子,匆忙往前走,见她快步跟来,他慌起来,忙不迭地提了袍子朝前小跑。
竹林里都是石子路,本就难走,他跑了一阵便觉得脚底生疼,这一日进食少睡得也不安稳,身子直发虚,xiōng腔里似喘不上气了,停了下来就摇摇yu坠。
连珏赶上来,见状丢开伞就将他抱住了,急急地问,“怎么样?难受了?”
他头晕眼花了一阵就好了,瞧见自己在她怀里,蓦地红了脸轻推她,“你还追来作甚?既铁了心往后再不来见我,又何苦在院外站着?早早丢开手,省的每回见了便要jī声鹅斗!”
连珏却不肯松手,将他狠狠箍在怀里,心头一阵阵发紧,贴着他的发急切地解释,“真是天大的误会!论起来可不是你先装病要躲我么?若不然我为何生那么大的气?你说你为何要躲我?”
苏瑶卿心头一酸,这番心思千万不能叫她知道了。若自己守得住,将她制着些倒还好,若自己还要鼓励她,给了她念想成什么人了?如何对得起连家的列祖列宗?
割舍是不能够的,只叫自己默默守着吧,不越了界线,不泄露心思,这般悄悄爱着也叫他心满意足。
“我不过恼你为个通房办这般大的礼,吵得人不得安生……你自己傻呆呆的偏要过来找气受,哼……”
这理由三分真七分假,倒叫人辨不出了。连珏心头松了松,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你还烦我么?”
苏瑶卿听她语气委委屈屈小心翼翼的,不免弯了chún笑开,又嗔她一眼,“都在我身边烦了八年了,我早就惯了,再烦个一时半会儿”
他微红了脸,自己却没察觉,眼里含着情意更不自知,“我也受得住。”
连珏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红着脸瞧他,活了第二世头一回明白什么叫神魂颠倒,脑子一热将人直接兜抱起来,转了一圈,使劲按怀里了,“话既说出口,再不许反悔了!”
苏瑶卿晕头转向,突然觉得心口憋闷极了,脑子也昏沉,忙揪了她的衣裳,力气都散了,“阿眠……我有些晕……”
眼见着就晕过去了。连珏骇得脸色发白,忙抱了人回离尘轩,又打发人火急火燎地去请柳先生来瞧。
“没大碍的,许是近来心思郁结,睡眠不足,jīng神头本就不济,这一日心情又大起大落,饭食也进得少才晕了。我开了方子叫好生静养着,不能再受着半点刺激。”
柳先生jiāo代了一回,红蕊忙着叫小厨房的人熬yào去了,素兰绞了巾子来给他擦脸。
苏瑶卿已醒了过来,只还昏沉沉的,见连珏哀哀站在一边,心里酸涩的很,挥手叫她靠近。
连珏靠过去柔柔握住他的手,愧疚难当,“是我不好……”
苏瑶卿撑起一丝笑意,“你个小傻子,哪里就是你的错?是我自个儿身子弱。”
连珏攥紧他的手,眼底有水光晃动,“是我一时糊涂,明知你身子弱还那般乱来。”
苏瑶卿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嗔怪一声,“把我当孩子似地抱着转圈,所幸没旁人瞧见……”
连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