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吾之坑、含泪填
看到人群中的陈阿材，以及其他几位匠人，张涯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这是他兜售杀虫丸的后遗症。
石甲村、以及附近村子，不足六岁的小孩子，被他们的大人抱着、背着，来找他检查身体。
张涯眉头微皱，大致数了数。将近六十名小孩子，连带着他们的大人，黑压压一百多号。
“陈四哥！你先来这儿，我给你说两句……”
保持淡然神色，招手唤过陈阿材，他低声说道，“陈四哥！你们这是搞什么？怎么一块来了？”
“见过小郎君！这个？你制出的杀虫丸老厉害了！”
急忙拱手施礼，陈阿材悄声说道，“凡是服药的的人，有九成多都排出死虫，这些大人就待不住了，非要来找小郎君……”
听完这个解释，张涯甚是无奈。
这些大人天灰蒙蒙亮就出发，抱着或者背着自家的孩子，跋涉这么远赶来九陵塬，就是为了求医问药。
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唉！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上。
张涯暗叹一句，低声说道：“陈四哥！你去领着匠人，组织这些人排队。乱糟糟的挤到一起，干啥都不太方便……”
“多谢小郎君！俺这就去安排。”
打发陈阿材去整队，张涯回头喊道：“丽莎，丽莎！去铁冶房一趟，你告诉根叔，我有事不能去，让他们继续……嗯！先等一下！”
说到这儿，他神色微怔，急忙停住。
再次环视众人，皱了皱眉头，张涯改口道：“丽莎！你告诉根叔，今个儿不开炉冶炼，让他们五个都来帮忙……”
神色紧张的大人，哭闹的小孩子，整个塬地热闹的很。
这一百多号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张涯至少要提供些白开水吧，有了吃喝之后，更要解决排水、以及其它事项。
整个工作量很大，一、两个人绝对搞不定。
孟谷丰的伤口没有好利索，还需照看马匹，完全指望不上。
而陈阿材和几位匠人，虽能帮忙烧些开水，维持整个场面的纪律。不过，张涯不准备让他们干这种儿。
在陈阿材等人的吆喝下，经过半个小时的吵闹、扯皮，等胡家父子、铁匠学徒到位后，村民们才排出长队来。
“小郎君！都弄好了，啥时候开始？”陈阿材跑来问道。
“等根叔抬来桌椅，就能开始……”
指着简易马匹，张涯笑着说道，“不过，陈四哥！你要回去召集匠人。在落雪之前，给我起十五间马厩！”
“小郎君！这个？”陈阿材惊异道。
“陈四哥！别这个那个，都没时间了，你们赶紧来建造。”
张涯催促起来，笑着言道，“对了！再帮我找个能烧砖瓦的窑匠来……至于所费之工钱，你回去核算一下，给丽莎报个数，一切按规矩来。”
或许是党项流寇的两次入侵，或许是一口气得到这么多马匹，这几天他越发焦躁不安起来，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因此，张涯想把基础建设提前完成。
如此以来，只能开启平行工程模式。
陈阿材这些匠人们空闲下来，他就要充分利用这些人力资源。
张涯寥寥数语打发陈阿材走人，胡家父子也从大宅院中搬出桌椅，祝丽莎抱着文房四宝在他身后站在。
镇定自若的环视一圈，张涯继而吩咐道：“根叔！今日人太多，丽莎要帮我记录医案。接下来，麻烦你们去烧开水……”
“小郎君！给孩子们杀虫去病，这是天大的功德，俺们能露露脸、出把力气，都是修都修不来的福分。”
“好吧，好吧！赶紧去准备。”
张涯安排好琐碎之事，看看这些村民们破旧打扮，以及他们的复杂眼神，心中不由滴颤上三颤。
真是苦逼的时代！
唉！医疗资源极其匮乏，就有我这个二把刀上阵吧！
深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后，他笑着说道：“各位老叔、老哥！咱们按顺序开始，都看好自家孩子。”
“拜谢张小郎君！俺们一定按规矩来。”
“就是，就是！俺们排队，按顺序来！”
……
张涯基本没啥经验，只能凭借手中的医书，和耐心的问询、检查，并对比前世的卫生知识，粗略判断这些儿童身体的状况。
至于是不是正确，这个只有天知道。
共有五十七位孩童，直到午后时分，才一一检查完。
张涯长呼一口气，既有轻松之感，更有一丝沉重。
和上榆树村的情况差不多，这些孩子总体健康状况不佳，先天不足、营养不足很普遍，基本都缺钙、铁等微量元素。
一半孩童有明显的虫积症状，还有几个有腹泻、感冒发烧症状。
张涯犹豫良久，才吩咐道：“丽莎！纪录下来。陈谷娃、陈丑妞……给予一丸药量；刘牛蛋、赵七斤……给予四分之三丸药量。”
“小郎君，奴奴记下了，其余孩童怎么办？”
“未有虫积症状、两岁以下的，腹泻、发热的，都暂时先不给药……其余的孩子，征求其大人意愿，给予半丸药量，用甘草绿豆汤送服。”
“奴奴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之后，张涯微皱眉头，又恢复淡然。
冲人群中招招手，他笑着唤道：“水生哥，五梁哥……你们来一下。”
不给自家孩子用药，张涯还如此招呼他们，这几位家长顿时恐慌起来，他们相视一眼后，急匆匆跑来。
“小郎君！俺家娃娃，是不是不好了？”
“小郎君要说啥，俺们这个娃娃？”
……
“呵呵！几位老哥莫慌，莫慌！你们家的孩子，没啥大问题……”
张涯安抚几句，继而解释道，“唉！只因我的学识不足，唯恐耽误了病情。望你们去县城求医，这也更加妥当……”
见他如此坦荡，这几位家长纷纷拜谢。
“小郎君！这个……多谢！”
“俺们，俺们！再谢小郎君！”
……
“你们无须如此，赶紧去县城吧，莫要耽误了孩子……还请自便，我去看看其他孩童。”张涯摆手说道，返身离开。
服药、观察……再送走这些人。
祝丽莎前来言道，入账两百余钱。
张涯只能摇头不语。
此时此刻，他真得认为当初考虑不周，挖的坑有点大！杀虫丸如此高的利润，可这样处置下来，和做慈善没啥区别！
至于医学技能树，这个自学起来，难度系数偏大。
他若是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把胡常兴、马丛山留下来一人，或者让他们推荐一、两位医生来，现培养专业人士，特么滴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