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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可是,同样地,谁也都说不出来,要皇帝将自己已经婚嫁的妹妹.再送去和亲的那种话来……
勤政殿中,安静得连人与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外面的鸟鸣都可以真切地传入耳中。
司徒楻见状,求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只是,那薄纱的屏风后面,不只是金壁辉早已不在,连司徒槿本人,都已经不见人影了。
靠山王府中,虽然只是家常便饭,也是山珍海味,顶级佳肴,林林总总摆了满满一桌。子言卿与金光光及众夫妇,并那三个已经转而在家长住的金家姐妹,带着小澄澄和小昊月等一堆娃儿,闷闷地吃着晚饭。
澄澄已经稍微懂事,知道最近家里状况并不寻常,所以一反平日的撒娇大少姿态,安静地喝着碗里的汤,旁边的侍女替他夹什么菜,他便吃什么。
倒是小昊月耐不住气儿了,突然就发了脾气,送到嘴边的饭菜,硬是不肯下咽,口口地叫着要找娘亲。
他本来就一肚子不满,觉得这几日司徒槿总不在身边,不管爹爹怎么耐心地陪自己四处去逛,总是觉得不对劲儿。如今连吃饭都对着一桌子的死人脸,也没有谁会跟司徒槿平日那样,在桌子底下偷偷地逗他玩儿,实在是叫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这么一闹,碧玉等人的小娃娃也跟着不干了,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子言聊只好起身致歉,先将自己家这个年纪最小的惹事精拖开去哄,请舅舅一家继续吃饭,虽然显然……这顿饭已经被搅和得再也吃不成了。
“娘亲……我要娘亲……”
小昊月一路扒拉着手脚,不依不饶,不管子言卿怎么哄怎么劝,就是不肯消停。
“别哭……娘亲不是说了很多次了么?哭的不是男子汉。若被她回来见到你这样,定然是罚你,不会陪你玩儿的。”子言卿哄不成,只得将司徒槿搬了出来,开始小小恫吓。
子言卿话音刚落,昊月的哭声便突然地静了,小手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衫。
子言卿不由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但下一刻他便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昊月已经松了攥着他衣襟的手,往他怀抱的反方向兴奋地伸出双手
“娘亲!”
子言卿双眼一闪,顺着昊月的视线抬起眼来,正望见面前一个雪白无暇的身影,飘过花园的九转回廊,翩然来到面前。
一身华贵却稳重的宫服,头上的七彩玲珑柏翠簪闪闪发亮,耳旁的珍珠耳坠透出雍容之色,司徒槿微笑地对小昊月张开了怀抱,从子言卿的手上将儿子接了过去。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多难看。是不是你又捣蛋了?”纤细的柔荑温柔地抚着小昊月的后背,司徒槿低声笑着,面上隐约透出一股和煦的柔光。
“没有……”昊月紧紧地挽着司徒槿的脖子,贪婪地吸着娘亲身上的香气,仿佛在海上抓住了救生的浮木一样,“娘亲,你哪里去了?怎么总是不在,我一个人好无聊!”
“方才吃着饭,就闹着要娘亲,我只好将他抱了出来。”子言卿笑着接过旁边若娴递过来的一件轻薄斗篷,轻轻给司徒槿围上,“入夜了寒凉,别冻着了。”
司徒槿抱着儿子,面上的笑意却慢慢地淡去,甚至,眼角有点湿润。
“槿儿,你怎么了?”子言卿不明就里,关心地问道,“我不能入宫,于是完全不知宫内的情况……是不是跟乌孙或者匈奴的谈判进展不顺利?对方提出了很不得了的条件么?”
因为司徒槿决口不肯提起宫内的事情,他便只能从若娴的口中,得知一些模糊的片段。
他知道如今祈胤国内虽然依旧和平,其实边境早已紧张得一触即发,说不准第二天就会有逃避战争的难民,蜂拥而来。也知道如今司徒楻派出了使臣与两个草原大国谈判,力求以战争之外的方式解决问题,度过这次的危机。
本来子言卿觉得,这种打仗行军,国家政治的事情,司徒槿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早已隐居不问世事多年,即使这样一日日地陪着自己的亲人守在宫内,至多不过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心而已,也不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只是,见司徒槿一日日变得愈发沉重的表情,他总有点不祥的预感,缭绕不去。这预感似乎跟国家的命运,人民的生死无关,倒像是眼前的娇妻,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离他而去一般。她这样天天戚戚而悲的感觉,令他看了都倍觉消沉。
“卿……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谈。”
司徒槿一边哄着小昊月,一边缓缓地越过花园,往他们夫妇的房间走去。
子言卿一怔,只得跟了上去。
“槿儿,怎么了?你看起来怪怪的。”
子言卿跟在司徒槿的身后进了房间.又在她的示意下掩了房门,点亮房中的灯火。
昏暗的房间,总算有了一点燃亮人眼睛的光亮。
司徒槿欲言又止,将昊月放到地上。
“娘亲,我要这个玩。”小昊月还在跟司徒槿撒娇,拽着她到旁边放着的那个小木马跟前,要跟娘亲玩抢木马的游戏。
司徒槿微微一笑,过去拿起小木马,就逗着他玩儿起来。小娃儿的精力立时全都到了木马头上,旁的都不管了,玩得咯咯直笑。
“卿……你还记得我们有过的三年之约吗?”
司徒槿轻柔甜美的声音在房中幽幽响起,为子言卿带来一阵春天的浓香,然而那句话触及了他神经中极敏感的部分,令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
子言卿颌首答道:“记得,距离我们约定的日子,还有约摸半年的时间……怎么了,槿儿?莫非,你是觉得金家的这张床不够宽敞,令你晚上睡得不够自在?这样的话,我可以去……”
“不是的.跟床宽不宽敞没有关系……”司徒槿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等那半年了……卿,今日,我们就来对这个约定做个了断吧。”
她说完这一句话,似用完了无数的力量般,手中拿着小木马的手一软.就被昊月一把抢了去。而她并不再去抢回来,只是一把围住自己儿子的小腰,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昊月抢到了小木马,很是兴奋,配合地抱紧了娘亲,咿咿呀呀地撒起娇来。
子言卿怔怔地望着司徒槿,好半晌才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司徒槿的眼中被猛然刺伤了般,闪了闪被长长的睫毛掩住。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清楚:“你什么也没有做错。这三年来多亏了你,我和昊月才能这么平静地,享受着每一天无忧无虑的日子。你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丈夫,对我好得简直没话说了,我心里是非常明白的。”
子言卿缓缓地垂下眼帘,手攥紧了拳头,面上的表情幽怨而关切。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好端端地回来省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倏尔,又再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坚毅,“不,天绝不会就此塌下来。槿儿,如果这里有什么事令你不自在了,我们赶紧回岭南去就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好不好?”
也许是子言卿的声音太大了一点,小昊月突地静了下来,睁大了乌黑晶亮的眼眸,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烁烁地不知闪着怎样的疑问。
司徒槿望着昊月,眼中的宠溺一览无遗,却又染上了悲苦的色彩。她缓缓地拂过昊月细嫩的脸颊,轻声道:“明天一早就出发……也可以。卿,你就带昊月回岭南去吧。”
“我带着昊月回去?那你呢?”子言卿不觉一怔。
司徒槿的眼中,逐渐地聚集了浓郁的水汽,飘渺的神彩涣散地有种迷糊的痛楚。她重又抱紧了昊月,恋恋不舍的表情,俊秀的柳眉拧成一团,咬紧了丰润的下唇。
“卿,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昊月……好不好?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也要让他快快乐乐的……”
她的声音中已经染上了隐约的哭腔,轻颤的柔荑显得那么的无力,甚至令昊月都察觉到了不对,小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小昊月迟疑地伸了柔软的小手,捧着司徒槿的脸问道:“娘亲,你怎么了?”
子言卿的脸逐渐地沉了下去,但他仍耐心地劝道:“槿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日,皇宫之中事态究竟演变成什么样了?还有,为何你竟会进了一次宫之后,就变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到如今,又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
但是.司徒槿低着头不肯说话,只是默默地安抚着儿子。
子言卿见状,不觉语气愈发地加重了。
“我们是一起从岭南来省亲的,如今自然要一起回岭南去……怎么可以我带了昊月离开,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槿儿,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所谓夫妻,就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分担对方烦恼的,你不要再一个人藏着心事,也说来给我听听,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不好?莫非我们三年的夫妻,你竟然还是把我当做一个完全的外人,不肯相信我,不肯依赖我吗?!”
话到最后,终于是多天以来积压的一口闷气,倾泻而出,声音大得几近咆哮。
“娘、娘亲,爹爹好可怕……”
小昊月没见过自己爹爹这样生气,顿时吓得呆了平日里子言卿总是温文有礼,脾气最好的一个人,从来也没有过这样脸色阴暗,怒气冲冲的样子。小娃儿含着泪,钻到司徒槿的怀中讨要安全感。
“没事,昊月,爹爹不是生昊月的气,是……”
司徒槿安慰着安慰着,终于忍不住,睫毛一颤,一滴晶莹的泪珠,就此溢出了眼眶,滚下白皙细致的脸庞,更滴到小昊月正巧伸出的小手上。
小娃儿突然接到一颗滚热的液体,一下没回过神来,不由得先低了头,去研究那是什么东西。
“卿……”司徒槿眼泪一决堤,便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不是我不想要跟你回岭南去,是……是我永这也无法跟你回岭南去了……”
藩王篇 第二十一章
小昊月研究了半天,此时总算明白过来,抬起晶亮的黑眸,疑惑地问道:“娘亲,你哭了?为什么哭了?”
司徒槿将儿子搂得紧紧,啜泣不止,却不忘抽噎着安慰他:“娘亲没事,没事……昊月乖……”
可是昊月见自己娘亲都哭了,根本就耐不住,也跟着皱起的脸,鼻子尖红了起来:“娘亲……呜……不要哭……呜呜……呜呜呜……”
母子俩就此抱着哭成一团。
子言卿在旁边青了脸,冷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你真的忍心让这么小、又这么粘着你的昊月离开心爱的娘亲,孤零零回岭南去吗?你真的觉得,昊月往后还能跟以前那样,一天到晚高高兴兴的吗?槿儿,你若是不想要我这个夫君也就罢了,我们有过三年之约,你不肯,我当然不便勉强。但你怎么可以连这可爱的孩子也一起抛弃?”
司徒槿被人当头一棒般,下意识地将怀中的身躯抱得更紧,口中喃喃地道:“昊月他……他有你这个爹爹,他一定可以幸福的……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实在再没有别的敢拜托的人了。卿,请你……”
“槿儿,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无法跟我回岭南去了?为什么明明还有半年,你却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出来,要解了三年之约?”子言卿蹙紧了眉道,“不管是什么事,将前后因果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好不好?”
司徒槿咬紧了牙,强压着自己翻涌的情绪波浪,让自己冷静下来。
“卿,虽然我们在岭南不问世事地过了三年,但这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是一国的公主……在这样国难当头的时候,我无法逃避自己的责任,只能选择留在我这样的身份应该在的地方……”
她好容易才将这句话说完整,眼中的泪,却攒得满满,一眨眼,又滚落下来。
子言卿看不下去,将怀中的丝绢掏了出来,递给司徒槿:“你是说留在宫内?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应谈陪在母后和皇兄的身边,但……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么?如今的形势到怎样的紧张程度了我是不知道,但无论哪一国来犯,祈胤这样大的一个国家,绝不可能轻易崩亡槿儿,你无需将事情说得这样严重,我认为无论是乌孙还是匈奴,都不过想要讨一杯羹而已,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一口吞下,他们没有这样的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