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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轻纱幔帐,望见了床上沉睡着的那一张稚嫩可爱的脸庞……
内城的中心花园,星夜靡与达龙一前一后,一边低声交谈,一边顺着有顶的长廊往前走着。文果垂着眼,与其他侍卫距离数步跟随在后。
园中花已谢去,庭院寂寥,有几个负责扫地的家奴,在清理着地上的落叶。冬日的太阳西斜得早,金色的光覆盖了花园中的一切,显得平和安详。
“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多派几个人,继续秘密地调查下去。”星夜靡侧了头,对身后的达龙道。
“是,昆莫大人。”
“然后,在西部的防御……”
星夜靡话未说完,身前突然撞出来一个粉色衣衫的身影,一阵花香扑面而来,令他下意识地收住了话头,往后闪了一步。
“啊……对不起!”
眉清目秀的脸庞慌张地抬起,闪烁的杏眼迎上星夜靡那双深邃的蓝眸,瞳仁恐惧地缩了缩,女子看清楚自己几乎要撞上的竟然是星夜靡,吓得几乎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我不是有意的,请昆莫大人恕罪!”
她好一瞬才回过神来,马上跪倒在地,颤抖着细瘦的背伏下请罪。
星夜靡凝了眉,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地上的女子。
“若娴,你怎么会在这里?”达龙见星夜靡的神情不似释然的样子,忙插话打了个圆场,“今日是盖亚的生辰,昨儿不是听你说,要早点回家去准备糕点饭菜,给他贺寿的么?”
地上的女子紧张地缩了缩肩膀,支吾地应道:“我……方才给右夫人办事去了,一时抽不开身。这会子事情办完了,正想要辞别了右夫人回家去呢。”
星夜靡依旧盯着女子埋得低低的脸,沉默不语。
“昆莫大人……?”
达龙见星夜靡还是没有反应,心下不免有点疑惑就算若娴不小心真撞到了他,也不过是太着急了没仔细看路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主子竟然一副这样凝重的神色,似乎竟不想要就此放过她似的?
那双蓝眸却在此时终于活动了下,低沉的声音带着莫测的意味响起:“没什么,你赶快回去吧。替我向盖亚祝贺一声。”
“啊……是!”
若娴见星夜靡发了话,迟疑了一瞬便马上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缩回她来时的那条岔路,急急地闪入宫墙之后,立时没了影踪。
“艾果。”
星夜靡默默目送这个粉色的身影消失,便突地冷了声,将后面的艾果唤了上来。
“艾果在。”
俊美的青年闻言赶了上来,越过一脸诧异之色的达龙,朝星夜靡恭敬地行了个礼。
“替我派人……”星夜靡徐徐地命令道:“调查铁血大将军夫人的行踪包括她今日都到了哪些地方,出入过哪些重要的门,都做了些什么事。”
“是。”
艾果干脆地应了一声,立刻离开去办事了。
达龙不免满心疑惑,却并不好多问,拧了眉,沉默地跟在星夜靡身后。
这一股独一无二的百花香味……似乎并不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倒像是她自己的味道。
这个永远不懂得安分守己的女人,又开始打什么怪主意了?
星夜靡越往前走,俊朗的眉便拧得越发地紧了。
“好险!差一点就露了馅。”
司徒槿刚一掩上自己房间的门,就忍不住小声地叫了起来,软软地顺着门滑坐到了地上。她一手扒下脸上的易容,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已经是香汗淋漓,覆了一脸。
“公主,你……你可总算回来了!”
穿着司徒槿衣服的若娴本来在床上装睡,此时听见主子的声音,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是一头大汗!急急地过来搀起了司徒槿,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司徒槿喝了一口冷茶,这才缓过气来,笑道:“好险,因为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我在回来的路上贪图快捷,从中心花园那儿抄了近道,没想到居然碰上星夜和达龙。幸好我机灵反应快,加上达龙帮忙说了两句话,很顺利地过了关。”
若娴简直吓得白了脸:“昆莫大人?!公主,您……您确认昆莫大人没有认出您来?”
“我师父传授的易容术天下无敌,他凡胎肉眼,怎么会认得出来?”司徒槿面上浮着兴奋的红晕。
若娴还是不放心地道:“公主……那些守城的卫士们,我的丫鬟侍卫们,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嘿嘿……”司徒槿倒是愈发地得意起来,“他们当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要突然跑到城里最大的客栈去呆那几个时辰,又再赶回内城来。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他们关心的,我喝了一声,就没人再敢乱吭哧了。”
若娴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长长地叹了口气,掩住冒汗的额头,轻声道:“那就好,只要一切顺利就好。公主,您不知道若娴这一个下午在房里,可真的是要了命地紧张,生怕会出什么了不得的变故……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我们快将衣服再换回来,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若娴,你快回家去给自己的夫君庆祝生辰吧。拖到这么晚,真是对不起了……昊月他缠着我死都不肯放,我好容易才哄着他睡了,抽身回来。”
“这……能协助公主出城,得享天伦之乐,是若娴的荣幸……”
两个人到屏风后面,若娴再穿回自己粉色的衣裙,司徒槿则另外要了一套干净的穿上。
司徒槿从怀中掏出跟小昊月玩了一个下午的小木马来,捂在掌心柔柔地笑着,“那小家伙,比以前精灵多了。现在跟他玩游戏,都得全神贯注,一不小心就被他逮着了空子。”
若娴见她这样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
“公主爱这一位小公子,实在是爱到了骨子里面,小公子素来也是最离不开公主的……”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叹了口气,道,“若是公主实在念着小公子,不若就跟昆莫大人说一声?以昆莫大人对公主的宠爱之心,要将小公子接到宫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话,司徒槿的脸上猛地一沉:“时候不早了,若娴,你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准备了。”
若娴吓了一跳,忙道:“是,若娴这就走了。”
她急急地告别了司徒槿,吩咐人准备马车,自己出了水殿的门,便一路快快地往内城的大门赶去。
心里,却禁不住嘀咕了起来。
有些话,身为下人的确是不好多说的,可是……
那个在子言卿身边小公子,可不就是乌孙王星夜靡的亲生孩子吗?接过来跟在亲身父亲身边,又不至于耽误了子言卿,多两全其美的一件事。
若娴遇见司徒槿的时候,司徒槿实实在在地是腰圆肚胖的模样,跟生了小昊月之后判若两人。虽然时日上算起来是不对,但怎么看她当时又爱吐又挑食的样子,就像是个十足的孕妇。若娴心里,一直都怀疑司徒槿这么着急地下嫁子言卿,该是奉子成婚的缘故。
分娩的时候,司徒槿急急地要寻小昊月的眼睛看,若娴在旁看了是莫名其妙的,可是当她作为祈胤使者远赴楼兰,在军帐中看见星夜靡的蓝色眼眸,以及他与小昊月神似的面貌,她便突然醒悟了些什么。
再后来,若娴随着司徒槿到了乌孙,看过司徒槿跟星夜靡之间一日日的那些暧昧的言行举动……真是笨蛋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对司徒槿和亲到匈奴,路上遭袭之后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仍隐约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纠葛,也猜出星夜靡大动干戈打到楼兰,却只求一个和亲便全数退兵的因由。
若娴想得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不要说她身为下人管不了,就算是邻家媳妇儿或者是自己姐妹的事情,旁人恐怕都是不好插嘴的。
还是仍装作不知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了……
雷殿中并不算得宽敞的一个小房间内。
飘摇的火把噼啪作响,长长的石柱拖出长长的黑色阴影,柱子之间低垂的幔帐,房中缭绕的白色烟雾,勾勒出一种冰冷的质感。
“冰玉,你这是在做什么?”路德望见房间一角的小小法阵,不由得蹙起了眉,“你在这种地方搞这种邪门的玩意儿,不怕被人识破你的身份,将你当众烧死吗?你死了不要紧,可不要拖累我们东南十八部,你死一百次、一千次,都担不起这个罪。”
“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东南十八部了……”冰玉自他的身后出现,幽幽地道,“如今那儿只是乌孙东南的一簇部落,兵权已经不再自理,不过是一片稍微肥沃的牧场罢了。”
路德一听就忍不住骂开了:“你还敢提这件事?都是你这个手肘子往外弯的不肖女做的好事!当年我让你嫁给星夜靡,不过是想要你借着联姻之名,从乌孙挖更多的土地和牧场给我们东南十八部,谁知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暗中以大兵威胁,硬将我们并入了乌孙的版图,还卸了我们独立的军权……”
“我自认对你和父亲大人,实在是孝顺得没话说了,”冰玉冷冷地道,“吃亏的时候人都喜欢大嚷大叫,得到好处的时候则守口如瓶。我光听你在我面前说这种不客气的话,倒不曾见你对第二个人抱怨过呢,你如今不是掌着比当年更大的权力,统治着更广大的土地了么,究竟还有哪里不满?”
路德的面上红白之间变了变,指着旁边那个法阵就骂了起来:“我是在问你这个法阵的事情呢!你就扯些有的没的。既然你知道自己要尽孝,这种东西就应该马上卸掉,好好地做你的王妃。对,你该将那个什么右夫人象其他的夫人们那样,找个蛊虫或者什么理由给清理出去,独享后宫的宠幸,生个龙种下来,培育成下一任的昆莫……这才是你该去想去做的事!”
冰玉不理睬路德,走到那一个法阵面前,取了旁边的一个小瓶子,在法阵的四角各添上了一些灯油,又默默地祈祷一阵,这才睁了眼道:“是不是蛊虫,现在法师们还说不准,不是么?就算真的是蛊虫,我只会尽力地除去这一祸害,而不会借这种伤天害理的东西再来害人这才是我身为神宫圣女应该做的事。”
“神宫圣女?你不要笑掉我的牙了!”路德哈哈大笑,鄙夷地道,“旁人不知,所以你可以装装,可我是你的大哥,你的肮脏事儿,我什么不知道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什么神宫圣女……肮脏的泥巴里爬出来的巫女就有你的份儿!跟你那个下贱的娘亲一样,一手阴冷的邪门功夫,我真是不知道父亲大人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将你这样的孽种留到现在……”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你侮辱我的母亲大人!”冰玉的声音突然地变得冰冷,晶亮的水眸转过来盯紧了路德的双眼,“她是东南十八部之长堂堂正正地娶入门的妻子,不是什么下贱之人。如果你继续多说一句这种话,我就要跟你不客气了!”
“你……”路德见冰玉真的动了怒,倒有点惧怕了,往后退了半步,又不甘心地顶道,“你敢把我怎么样?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父亲大人肯定猜得到是你做的,到时候他将你的身份公诸天下,我看你这乌孙左夫人,还能不能做得下去!”
他不敢多逗留,急急地说完这几句,就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房间。
冰玉立在原地,并不去追,面上愤怒的神情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寂寥如雾的悲凉样子,眼中,逐渐地聚满了晶莹的泪。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侍女突然敲了门:“左夫人,昆莫大人来了。”
“啊……好,这就来。”
冰玉如梦初醒,忙拭了泪,急急地走出门去。
“冰玉……你看这蛊毒,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无法可解了?”
黯淡的烛光之下,星夜靡低沉的声音,令往旁边去取衣服来的冰玉,双肩猛地震了震,连脚步也停了。
“你福大命大,一定可以吉人天相,安然无恙的。”她顿了顿,这才从容地拿起衣服,回来替星夜靡披上。
就着并不算得非常明亮的烛光,冰玉清晰地看见,星夜靡的肩胛骨下方,一条青色如蛇一般的印记鲜艳得好像是活的一样。她的手,下意识地避开那个印记,替星夜靡将衣带拉好。
星夜靡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冰玉的神色变化,此时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