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回 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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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嬷嬷你想多了，我是听说你孙子又让顽童给打伤了，特意慰问一下的，并无什么大事儿，今日你就先回去帮着照料孩子吧。”甄宝人放下茶杯，故意避重就轻地说她亲孙子被打伤的事儿，然后把桌子剩下的一两多银子也推给她，“喏，给你孙子买糖吃吧。”
“多谢姑娘。”刘嬷嬷接过了，却不走，犹豫片刻说，“姑娘，最近你总不在府里，我家里也乱糟糟的，有桩事一直想告诉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是关于六姑娘的婚事，你今儿若是不忙，我就给你说说？”
从前当然不是没有机会，是她不肯对甄宝人完全交心。
甄宝人忍不住莞尔，她对刘嬷嬷的想法儿心知肚明，当然对她及时表忠心表示肯定，于是微笑着问：“哦？六姑娘的婚事，我听说好像是说了浙东的陆家，那人也算年轻有为，嫁过去就是正经的当家夫人，到底怎么了？”
“唉，七姑娘，你知道我从前在浙东卢家干过，在那边多少还有点关系在的。六姑娘这次议亲，议的是那陆家二房嫡支的三少爷，外人当然不得而知，可我私底下听人说……这一位少爷看上去虽俊朗不凡，也有了功名在身上，可他身边伺候的小厮最多，个个眉清目秀，其中甚至不乏绝色的少年。”
甄宝人微怔，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陆家的三少爷，竟然是个搞基的！天啊，天啊，这伯府里的夫人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强悍，一个比一个歹毒！
老祖宗为了家族利益，不仅把亲生的孙女们当工具，还忍心牺牲自己亲生女儿后半生的幸福。
这个大夫人更可怕，不仅将自己半辈子的情敌琳姨娘设计赶出了伯府等死，还要将琳姨娘以及她所生的子女赶净杀绝。眼前这一桩亲事，居然利用职务之便，设谋要把六姑娘嫁给一个搞同性恋的男人，要毁了六姑娘的一生！
如此阴狠毒辣的事儿，也亏她做的出来，哪有半点儿大家族当家夫人的心胸与气度，伯府若是交到她手里，将来必定败个精光。
相比之下，如今的二夫人因为二老爷出了官司，气势上要弱势许多，可也绝不是个好惹的，到现在她手里还捏着一张牌呢！
甄宝人曾经亲眼所见，大夫人身边管着小厨房的那一位，就是二夫人的人，随时可以给大夫人的补汤里加点儿料，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上西天。
刘嬷嬷前脚出去，秋芝后脚就进来，打开钱匣子，飞快地点了一遍，说：“哎唷，我的好姑娘，你好不容易存点钱，怎么一下子赏刘嬷嬷这么多呀？”
“秋芝，你不知道银子的价值就在用出去那一瞬间的感觉吗？花钱的感觉才真的好呢！”甄宝人自然不能告诉秋芝实话，她花了这么多钱的用意。
秋芝出身贫苦，又跟了一个穷主子，更加不舍得花钱；但她并不知道甄宝人因为原主亲娘甄兰馨的赞助、以及魏铭秀的慷慨赠金，已经有了两千两银子的巨款傍身，因此就看不得甄宝人大手大脚花钱，听着自家姑娘的话，不服气地嘟囔一句：“我可没看出刘嬷嬷她值那么多钱。”
甄宝人知道秋芝是为了自己，看她肉痛的样子，忍不住笑。
可这丫头哪里知道？刘嬷嬷本人当然不值这么多钱，但她的老公罗山是大夫人最信任的人，又是伯府的二管家，他嘴巴里的任何消息都值。
刘嬷嬷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过世了，媳妇也改嫁了，她只身带着一个孙子，过不下去才再嫁罗山的。可自己的孙子几回受罗山嫡孙的打骂欺负，这次还昏迷了好几天，就不相信她心里会全无芥蒂。
这些话当然不可能都跟秋芝说，甄宝人拍拍袖子，站起来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六姐姐好了，也慰问一下，看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姑娘，这话你也信？六姑娘哪里是真的生什么病呀？其实就是大夫人交待的，不让她出门，免得遇见不相干的人。”秋芝放低声音说，“我听春雨说，这几天那范府的范少爷，找机会就在咱们莲汀院门口转呢，前天晚上还拉着杨婆子说了半天话，后来杨婆子进了院子去了正房。”
秋芝朝六姑娘的绣房努努嘴儿。
甄宝人顿时莞尔，那杨婆子最惯于这一手，只要有钱就是娘呗！
六姑娘这些时日过得肯定不舒心，两颊的圆润消瘦了一些，倒是愈发显出了楚楚可怜的韵致，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呀！盛装时固然艳光四射，脂粉不施也十分动人，甄宝人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甄盼人双眼盯着眼前的绣架，不知道想什么，正在出神，连甄宝人走到身边都没发觉。
“六姐姐，这是想什么呢？如此入神？”甄宝人调皮地在六姑娘肩膀拍了一下。
“哎呦！你什么时候来的？吓了我一跳，秋兰怎么也没说一声？”甄盼人手拍胸口，娇嗔地白了甄宝人一眼。
她这几日正在绣房里赶做秋衫，本就打算去找甄宝人的，却正好去了三清观。今日见她先过来了，扬扬手里的裙子，娇笑着说：“妹妹的新裙子还得等上两日，放心好了，定叫你在扈国公府菊会那天，在各家姑娘里独占鳌头。”
“咦，什么菊会？”甄宝人闻言大喜，伸手从绣架上捞起嫣红如火的石榴裙，随口问。
“妹妹竟然还不知道？我听说了，扈国公府的君宜县主发来请柬，请你和二姐姐月底一起过府赏菊，听说还有其他府里的姑娘，定然是十分热闹的。”六姑娘虽然极力用平静的口气说出来，到底有点意难平。
毕竟这份荣耀原本是属于她的。
这次扈国公府发来的请柬上，除了二姑娘和甄宝人，可没有伯府其他几位姑娘的名字了。二房的几位姑娘，那是因为二叔出了事儿，可她不在请柬上，就显出扈国公此举明显另有深意。
“哦，我刚才回府的时候，母亲和祖母都有事，只在门外问询了一声，还没有照过面呢！并没有机会说到这些事儿。”顿了顿，甄宝人说，“我怎么听说最近你身子不爽利？”
六姑娘冷笑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七妹妹，你看我像有病的人么？不过是变天，将养几日就好了。”
甄宝人摆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六姐姐说说话。”
秋芝二话不说先退下，秋兰看了六姑娘一眼，见她点头才下去。
“六姐姐，我听说......与你议亲的陆家三少爷是个好男风的。”甄宝人垂眸，直接看门见山道明来意。
六姑娘浑身一震，手一抖，针扎在手指上，她一哆嗦，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雪白的指间，凝结了一个小小的血珠子。
她缓缓将指头放在嘴边，将那滴血吮吸入口，悲愤地笑了起来，说：“多谢妹妹你肯告诉我。她这么做，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倒是最初她肯将这桩亲事给我，我才犯嘀咕呢。唉，我命该如此，只是不知道这女人以后，会如何对待年幼的三弟？”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泪水渐渐迷蒙了眼睫，顿了顿说：“七妹妹，从前我对不住你，那回母亲要将你许给她娘家瘫痪的大表哥，我事先也是知道的，却没敢告诉你。”
那时琳姨娘依旧深受伯爷的宠爱，六姑娘甄盼人处处被人高看一眼，在府里还颇过得去，犯不着为了一个看似根本翻不了身的庶妹，去得罪权柄在握的当家人。
大宅门里生存法则第一条，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都已是些陈年往事了，还说那些干吗？”甄宝人来自千年以后，深谙人性，从不认为别人有什么义务对自己好，真的不在意。
六姑娘沉默片刻，避开甄宝人的眼睛，说：“七妹妹，那幅芙蓉美人图......我没说实话，是范表哥......私下画了，送给我的。”
“嗯，这个嘛，我早看出来了，你画儿虽不错，却没有这个功夫，还将自己画得那样风骚么？”甄宝人一笑，冲她做了个鬼脸。
“你又胡说！哪有你说的那么......”甄盼人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甄宝人那份胆子，真心不敢说出“风骚”那两个字，一张粉脸唰一下红了个透彻，犹犹豫豫地问，“那妹妹......是不是也早已知道，祖母并不属意我，却想将你许给他？”
“嗯，我当然也知道。”甄宝人调皮地对着她眨眨左眼。
“唉！看来，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妹妹的眼睛！”六姑娘此刻心里五味杂陈，她本以为自己这些事儿，做得天衣无缝，不曾想人家都早早看出来，只有自己身在局中，自以为是罢了！
她一时有些尴尬，只能低头继续穿针引线，但声音微微岔了。“他人……很好，如今，我该恭喜妹妹了。”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透着十分的失落，甄宝人一听头顿时大了。
她今日特地将那陆三公子的事儿来告诉六姑娘，一方面固然是此事儿干系重大，关系六姑娘后半生的幸福，她不忍心隐瞒；另一个目的，她是想看看六姑娘的反应，看这姑娘是否真的肯认命？
即使甄宝人有心帮六姑娘一次，但也得六姑娘值得自己帮才行；此时的付出，她总得确定，将来总有一天，在她需要的时候，能连本带利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