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吃人不吐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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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的醒了么，我去看看她。”六姑娘一边着，一边挑起帘子进里屋；只见甄宝人正斜靠在床背的迎枕上，脸色雪白，一丝儿血色都没有，神情恹恹地。
见到六姑娘来了，甄宝人赶紧招手：“快，六姐姐，帮我把窗子打开，秋芝存心想闷死我。”
跟着进来的秋芝则委屈地嚷嚷起来：“唉哟，天地良心呀！姑娘，范郎中你不能吹风的。”
六姑娘也附和着：“呀，七妹妹，再忍忍吧，还等病好了以后再开窗子通风吧。”
“受了一点儿风而已，哪里真的什么大病？我早就好了，就想偷懒睡几天好觉而已。”甄宝人着着，又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六姑娘见她刚刚起来，又开始犯困，心想，这可不好事儿，莫非当真冲了什么邪秽？
甄宝人则揉揉惺松的睡眼问：“六姐姐，祖母怎么样了？”
“我也没见到呢，听一直在发着烧，咳嗽比较厉害，大夫看了好几拨，都没什么大碍，可病就不见好；这几日和你一样，每日里昏沉沉睡着，大家都担着心呢！”
甄宝人点点头，心那一位心里有病，被太后娘娘的警告吓到了，什么大夫能看好？她一边和六姑娘着话，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眼角都渗出泪了。“六姐姐，可不行了，我又困了，得继续睡会儿。”着，身子便往被子里滑。
六姑娘颇有点哭笑不得，赶紧拉着她：“好妹妹，你可不能再睡了，你都睡六天了，再睡下去算什么事儿？哎，告诉你一桩稀奇的事儿，你知道不，母亲跟婶婶不知为什么又吵翻了，婶婶这几日又趾高气扬起来了。还有，老祖宗那个大丫鬟曼华你还记得吗？昨儿回来了，还挺着个大肚子，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大哥的孩子，回来就跟母亲要名分。跟大哥正议亲的何御史听了，立马派人过来取回了庚贴……唉哟，怎么又要睡着了？你要再这么睡下去，天塌了都不知道。”
甄宝人悲凉地笑了笑，心想，就算伯府天塌了又与我何干？我可不你们伯府的人！
恰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巧珍的声音：“七姑娘可醒着没？”
“醒着。”秋芝忙挑帘子出去，一会儿回来，“姑娘，巧珍姐姐，方才锦文长公主府派人过来，晌午，大长公主要带君宜县主过来探望你。大夫人让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可别又睡着了。”
巧珍和六姑娘一走，甄宝人才不管谁来看她，打个哈欠，又往被子里滑去。秋芝无奈，只能帮她把被角掖了掖，又把帐帏放下，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
春杏正倚在门边打络子，见她出来，诧异地问：“姑娘又睡下了？”
秋芝叹口气，点点头，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绣架准备绣花。
春杏想了想，凑近她：“秋芝姐姐，姑娘会不会让啥脏东西冲了呀？”
秋芝瞪她一眼，：“别胡，姑娘听到了指定会骂你？她只病了，累了，懂不懂？”
正着，春雨挑开帘子进来了，嘴里嚷嚷着：“可不得了，可不得了，吓死我了！”
秋芝赶紧把手指比到嘴边嘘了一声，责怪地：“姑娘在里头睡觉呢，你瞎嚷嚷什么？吵醒她，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春雨吐吐舌头，压低声音：“可不得了，吓死我了，你们根本想不到我听到了什么？！刚才我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大夫人屋里的巧香和巧月鬼鬼祟祟地着话，这两位都伯爷的通房，平日里根本不会到厨房来的，我心里好奇，便躲在旁边偷听，结果你们知道我听到什么吗？”
春杏推她一把：“切，还卖什么关子？快吧。”
“我听到巧香跟巧月，你可不敢偷懒，要眼睛不眨一下地仔细看着药炉子，不许煎坏了，也别让人误拿了，这可下胎药；万一跟老祖宗、七姑娘的药混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春杏微愣，片刻恍然大悟，浑身一个寒颤。“这如何使得？五个月了，孩子已经成形了，非得拿药下胎，那可要出人命的。再了，这孩子也伯府下一代的人，老祖宗能舍得吗？”
“可不，曼华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真的若有个三长两短...想一下就吓死人了。”春雨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
“唉，可大少爷亲事都没好，先有了庶子或者庶女，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肯屈就呀！一进门就当娘吗？没有哪家高门有这样的规矩！”秋芝到底年长几岁，对于这些豪门之间的游戏规则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恰在此时，里屋忽然响起一声轻咳，秋芝忙把绣架放下，走进里屋，隔着帐帏低声问：“姑娘，你醒了？”
密垂的帐帏里响起甄宝人低低的一声“嗯”，其实她哪里就有那么多的觉，不过身心都遭受了重创，就懒得再应酬任何人，睡觉不过个籍口，她需要时间来专心想自己的事儿。
顿了顿，甄宝人本不愿再多管闲事，可到底觉得春雨、春杏自己人，情分不同，接着又：“秋芝，你去跟春雨、春杏儿一声，刚才那件事到此为止，可不许再往外传了。万一明儿真的出了事儿，府里指定要封下人的口，到时被人供了出来，容易招来祸事儿。”
“，姑娘刚才都听到了吧？”秋芝心里一暖，只有她知道自家姑娘不过面冷心热，其实天底下最聪明、最好的人，只可惜命运多舛，生不逢时。
太后当堂赐婚温府的嫡长女温柔，眼瞅着姑娘和安王殿下没了缘份，你情我愿的两个人不得不被迫分离，她心里该有多难受呀！
甄宝人翻了个身，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秋芝犹豫一会儿：“姑娘，我有个疑问，想问问你；老祖宗一直病着呢，这么大一桩事，没准儿会出人命呢，大夫人自己就做得了主？我猜她指定没跟老祖宗……”
秋芝到底和曼华一个院子里呆了好几年，多么俊俏风流的一个人儿，纵然娇气了一点，可到底也不该这个下场吧？！
帐帏里，甄宝人一声轻叹，她能理解秋芝此刻泛滥的同情心，可这种最朴素的感情在这个黑暗的大宅门完全不存在的东西，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失去了这种最原始也最珍贵的感情。
甄宝人直直地看着青色的帐顶，她的判断和秋芝一样，相信大夫人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并没有提前知会老祖宗。
不过，她和秋芝不同的地方，她对老祖宗的心狠手辣更有深刻体会；比起大夫人来，那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在涉及伯府的声誉及利益面前，那毫无半点情分可言的；就算大夫人真的知会了老祖宗，她最多也满脸不忍地念一声“阿弥陀佛”，事情该如何还会如何。
最关键的，曼华妄想凭借一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来要名分，其实十分可笑，甄云轩才多大，难道以后还会缺孩子不成？这件小事儿足以证明甄云轩本人的短视和无能，他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如今的伯府可还轮不到他当家呢！
“秋芝，你不必为曼华难过，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她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吞；这事咱们救不了她，也管不了，就告诉了老祖宗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每一个家族的长子长孙，不出大的纰漏，依着祖例都应该命定的继承人，自然要娶个家世相当的名门闺秀。
可在正式娶妻之前，妾室先生下庶长子，这种事情市井之中并不鲜见，但在世家名门里却不能有。
相反，从家族声誉来考虑，大夫人下狠手倒明智的；因为一旦传扬出去，会让人家怀疑伯府的家训，这可遭人诟病、损伤颜面的大事儿。
伯府在朝廷上本就处境尴尬，如今和温府的斗争又以完败告终；甄云轩的亲事本就高不成、低不就，成了大夫人的一块心病，再要出来个庶长子，她还不得吐一口老血出来？这往后想谋桩好亲事就更难了。
甄宝人十分清楚，那曼华怎么忽然被人绑架，又不知怎么地忽然成了甄云轩的外室，如果伯府里没有人来存心捣乱，这事儿按着老祖宗的意思去办，绝不可能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原本她怀疑甄世峻那个包藏祸心的人，存心拉甄云轩下水，在宗族里证明他不配当伯府的继承人，以此来打击报复伯爷和老祖宗；今日听六姑娘，大夫人和二夫人再次吵翻天了，足以证明“曼华事件”二夫人一手策划，或者和甄世峻联手干的，目的就为了搞垮大夫人和甄云轩没错了。
大夫人与二夫人的这场火拼，前者虽占据地位的先天优势，但论权谋却不如二夫人。
看看二夫人布的局，办法倒很老套，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就控制了一个曼华，然后步步紧逼，逐渐毁掉了甄芸轩名声——毁了他也等于毁了大夫人的未来位置。
只甄宝人想不明白，二夫人又没有儿子，便毁掉了甄芸轩，当家主母的位置也轮不到她，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为了什么呢？
不过她们的事情就由她们去操心吧，自己管不过来，也没心思管。她翻了一个身，又闭上眼睛。
真困，自从穿越而来，她的睡眠一向不好，总噩梦连连；这一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困过，身上每个细胞好像都陷入了冬眠的状态，都在渴求着睡眠，也从没有睡过这么坦然、这么舒心的觉。
正朦朦胧胧，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话声，跟着感觉到秋芝在推自己。“姑娘，快醒醒，古月真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