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肠胃炎
从叶氏工厂出来的时候，已是落日时十分。
这是一年中太阳在人间逗留时间最长的季节。
叶柏章与陶姜商量，今晚带她去他市区公寓里看看，共度二人世界。陶姜想起来叶志重说他的过往，第一个念头迸出来的是，他以前也是否带其他女人经常去那里，心里竟掠过一丝不悦，但也有几分好奇，从一个男人住所的细节里，更能清楚地了解这个人。
下班高峰已过，通往市区的高架上仍然车流如织，经过高架桥向前一段凹低的路面看时，一片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陶姜在一边不停地叮嘱他，慢点开，不着急。
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起来。叶柏章随手把车内音乐声关掉。陶姜翻出手机，刚接通，电话里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多多突然呕吐拉肚子厉害，我先送她去医院了。“
陶姜的眉心拧到了一心，转脸抬眼望着叶柏章，脸色已经变得红一块白一块。
公婆和多多去了乡下一段时间，这才刚刚回到锡城几天。隔段时间不见，小丫头好像一下子长高长胖了不少。
陶姜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再三叮嘱她少吃冷饮，少吹冷风，哪知傍晚就闹起肚子来。
尽管电话里讲的是锡城吴语，叶柏章从陶姜的脸上已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握着方向盘问，”谁生病了？去哪个医院？“
”去儿童医院。我们在那里等他们。”陶姜斩钉截铁地说。她又拨出号码，是拨给公公刘昌海的，询问了是否带了多多的医保卡、就诊卡，又交待他们直接家门口打车去医院，在门诊大楼门口汇合。
叶柏章他们转一条高架就直通向儿童医院了，到了进入医院的路口，车子排起了长队。前方一个红绿灯，警察叔叔正在岗亭处前后左右指挥着，金色的阳光洒大沿帽顶，脸侧脖颈里闪着黝黑的光。
过了红绿灯向右转弯的车道，还是很缓慢。叶柏章几次尝试提速插队，都被陶姜给叫停了。她坐在车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一个劲地说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过医院收费岗亭时，陶姜才意识到右转车道缓慢的原因，自动识别的感应器略显缓慢，加上医院里到处都是在找车位的车子，入口处设置了限行。
这是锡城规模最大，条件设施最先进的一所综合性儿童医院，又处于交通便利的内环高架旁边，不管什么时间来，总是人满车满为患。今天依然不例外。
从收费岗亭到儿童门诊大楼，几百米的路两边，一辆挨一辆车子把所有能停的缝隙都停满了。医院里专来指挥车辆停靠的师傅，已经顾不及这些道路边缘地带，停车场出入口处的道路上，不停地喊叫，已经让他们忙不过来。
叶柏章把车子开过门诊大楼，仍然没有望见一个可以停靠的位置。他停下车，让陶姜先去门诊等人，自己又继续往前去寻找车位。
陶姜在门诊大楼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停下，婆婆已经在车内朝她挥手。后座上虚弱的钱多多下车后被爷爷背起，几个人径直往挂号处去。
门诊的医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只能又重新到急诊处挂号。钱多多像个蔫了的小猫一样，依偎在爷爷奶奶怀里，偶尔抬起头来看着妈妈焦急地各个窗口前排队，墙上挂着的一面电视屏幕里，不断地听到一个亲切地声音喊每个小朋友到各诊室就医。
轮到钱多多时，正如陶姜所料，急性肠胃炎，医生熟练地开单配药，叮嘱了些事项，淡定地对门外喊了一声下一位。
一张俊朗的脸推门而入，身后还有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
陶姜正在收拾医生丢过来的病历本和单据，抬眼看到了他，眼里了阵欢喜。
叶柏章朝陆荷夏和刘昌海点头打了个招呼，顺手陆荷夏怀里的钱多多头上轻轻一摸，又转身盯着正在一本册子上登记的医生身上，医生一边书写，一边抬眼看右手边的电脑，这才注意到前面正有一个人盯着他看。
“叶柏章？”下一位患者也已进来，陶姜他们还没有出去，小小的就诊室瞬间拥挤起来。医生顾不得询问下一位夫妻的孩子，“你来做什么？“医生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惊讶，身子已经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真是你呀，老同学。我还以为是同名呢。”叶柏章一脸揶揄，同时开始帮一旁的陆荷夏拿放在地上的包。包里装的是钱多多的玩具和衣服，他们来医院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连夜输液的准备。
医生眼尖，很快会意，又很八卦带献媚地道，“你亲戚孩子啊？小朋友急性肠胃炎，先去挂水，等下我再过去看。”
医生从桌子后边走出来，又转身对下一位患者家属说了声请稍等，过来亲热地和叶柏章攀谈。
诊室里已经转不开身，陆荷夏和刘昌海听出来医生是叶柏章的熟人，心里也又放宽了些，脸上也不似先前那么紧绷。两人也起身，刘昌海准备再背起钱多多出去挂水。
医生在叶柏章耳边嘀咕了一句，叶柏章转身笑笑，拍着医生的肩膀说，”这是我女儿，你小子得给我好好看。“声音不大，诊室里的人都听到了，陆荷夏和刘昌海对视了一下，眼底闪光，默不作声。
告别医生出来，门外还有几对夫妻带着孩子在排队。医生送他们到门口，看着叶柏章从老人手里牵过小女孩儿，一把抱了起来，又转身朝他挥手，跟着那位腰肢纤瘦皮肤白皙的女人往输液区走去。
有了叶柏章在场，陶姜像是有了靠山，排队、交费、拿药，不像刚开始那样慌乱。叶柏章在输液区陪着公婆和钱多多，陶姜很快跟着一位着浅粉色的护士走过来。
直到扎上针，随着一滴一滴地输液管里滴答，钱多多也开始活泼起来。陶姜坐在床边，紧揪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抬头对一旁的叶柏章看了一眼，”谢谢你。”心里还是有一些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