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临淄来信
那张洋溢着高高在上拯救气息的字条，成功地把陈旭气笑了。
“我特么要不是缺钱，稀得搭理你。把你的姓氏和家族拿走，你算个锤子？老子认识你是哪个？”
他觉得这种人真心欠抽，心想将来要是有人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己肯定得想办法把这厮扔去劳改。
现在嘛……还是和颜悦色地完成交易再说。
既然对方脑补自己的闻仲源于鸟尽弓藏的文种化名，倒正省了自己编一个合乎逻辑和细节的理由。
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吧。
感谢薛无咎的脑洞，为自己丰富了编造故事的细节。
陈旭脑补了一下薛无咎的逻辑故事，便顺着对方的思路写了图穷匕见关于要钱的回信。
“经那事后，名声于我，不过浮云。方知声色犬马，始为人生真意。”
“声色犬马，无钱不成。我不偷、不抢，只是好赌。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欠了别人三十万刀，需要一笔快钱，仅此而已。要么一个月内还钱，要么一只手。”
“言归正传，我虽心灰，沉迷声色，但我终究喜爱电学。”
“观这几十年电学的发展，已经走入了歧途，倒成了化学科的工具，一切围绕着电解为主线。当真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我说我发现了一种高效转化电能的方法，甚至可以开创新时代，这绝非虚言。”
“你既认为自己是君子，古时周郑交质，所谓：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所以，你若是君子先把三十万刀给我，下个月我将高效转化电能的原理告诉你。”
“请不要拒绝，我有说服你的理由。”
“于天下，若能高效发电，则万家灯火，暗夜长明，此不朽之功。”
“于齐国，若能先行发展，则天下瞩目，尽皆来学，此四方来朝。”
“于你自己，则可扬名天下，贤人祠留名。”
“至于你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和我交易，我不感兴趣。你说你为了天下也好、为了自己私利也罢，心藏在肚子里，我不能知道，爱怎么说服自己就怎么说服自己。再说了，你是不是君子关我屁事？我只想要三十万刀的钱。”
“现金太多，不好交易。我也不要汇票。一万现金，剩下的用等价的黄金。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左手别别扭扭地写完了字条，检查了一遍，确信自己应该可以说服薛无咎。这种人到底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陈旭不在乎。
真君子，为了天下与邦国，那肯定也乐于用三十万换取。
伪君子，为了自己的名声，更是乐于用三十万来换。
至于高高在上的拯救，那就去他娘的吧。陈旭心想若是一切合理，自己本该在稷下学宫当学生，前途无量，何至于此？你们这群人一脚把我踢进水坑，又拉我上来，倒成了唱着奇异恩典的天降圣人了。
再说你薛无咎是不是君子，关我屁事？咱俩最多也就是个卖菜的和买菜的关系，你不买自有别人买，又不是就你一家买主。
陈旭不会给薛无咎心中暗爽、实现他自己幻想出的使命的机会。
这种人他见多了，总结起来那就是吃饱了撑的。一个个正事干不了多少，平凡之下非要不甘平凡，非得给自己幻想出个意义重大的使命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整个儿一精神自撸。
如今自己不能冲上来扇对方两巴掌，但是化身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的癞蛤蟆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封信里，陈旭薛无咎来了个道德绑架：你不是说自己是君子吗？那你别害怕我骗你，快快把钱拿来。
不拿，你就是不为天下立功、不为国君立名。
今晚上正好需要上一会夜班，陈旭便趁着给奋进社的那些贫民子弟找书的机会，悄悄把这张字条塞进了书中。
等这些都处理完，陈旭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躺下来，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齐国的纸刀币。
一刀上钓鱼的姜太公、二刀上田氏代齐的田和、五刀上让齐国首度称王的田齐、十刀上主持币改改革制度的大司徒……这些印在纸片上的头像围着陈旭不断旋转。
三十万刀啊！刨除掉木甲机关的材料，还能剩下大几万刀，赶得上自己做图书管理员好几年的薪水。
“貌似，顿顿吃肉丝油饼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呢。”
…………
一连好几天，被三十万刀激动的难以入眠的陈旭，都是顶着黑眼圈去工作。
等待的日子如此漫长，陈旭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隔三秋。
等到约定的时间、约定的书架上真正出现了一个装着金子和钱的口袋时，陈旭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了许多。
好半天才平稳下心情，接过沉甸甸的、刺绣精巧的、至少能值百余刀的口袋，清点了一下里面的金子。
趁着四下无人，将口袋装好。
扎成捆的一万刀被陈旭揣在了怀里，上面还夹着一张在陈旭看来是废话的字条。
“君子无需鬼神监督，哪怕无人知道你我的交易，我也不会占你的名声。我是为天下、为齐国答允的这场交易。请看大下个月的《天问》之署名。”
搓搓手将这张字条揉碎，仔细揣在口袋里，心想关我屁事？
这就像是在市场买菜一样，买菜卖菜之间只有讨价还价，谁在乎一个外人的喜怒哀乐？
想到明天就是宿中休沐日，陈旭决定买上一堆肉丝油饼，回一趟五井里。
肉丝油饼是自己当初和囡囡拉钩的许诺，或许不是很好吃，但他不想替换。
此外还要和囡囡的姐姐谈谈囡囡上学的事，这是要尽快解决的。上学好说，只要有钱，出了五井里，在别的街区就有一些中产才能担负的起的学堂。
趁着明天休沐假，把该办的正事都办了。尽快把金子换成现金，告诉囡囡先继续上一阵班，等忙完了木甲机关的事，空闲下来再去租个房子，把囡囡安排过来上学。
金子不能全都换成钱，除了必须的木甲机关材料和平日开销，剩下的金子要都留起来。以防哪一天真的出了事，也好跑路。
鬼知道自己的那个便宜先生卓荦，到底会引来什么祸端，自己这个试验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九州十二国，齐刀币未必通用，金子肯定通用。实在不行，往扶桑洲等殖民地跑。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计较已定，心中有了期盼，临近假日的最后一天就特别难熬，时间过得要多慢有多慢。
正想着晚上一下班就去夜市买油饼的时候，有个同事轻拍了一下陈旭的肩膀。
“你的信。”
同事的声音很轻，不敢打扰在里面看书学习的人。
陈旭觉得有些古怪，谁会给自己写信？虽说自己为了论文归属的邮戳日期给自己写过一封信，可早就收到了啊。
如今已有了邮票，不再是收信人付款。发信人那一栏上也没有署名，看邮戳应该是临淄本地的邮件。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