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钓贼
等囡囡睡着，陈旭的手已经被囡囡压的有些发麻。
粗糙的手背被女孩枕在小脑袋瓜下面，享受了一场贫家女孩很难享受过的睡前故事。
仍旧红肿的眼睛闭合着，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湖边春睡的柳。
小心翼翼地将手抽出，抖动了两下，血脉通畅。女孩显然是感觉到了这种轻微的动作，睡着的小巧鼻尖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嗯哼。
“呼……”
陈旭松了口气，看着屋子里那盆就要绽放的仙人掌。五月份卓荦事件被士兵打下的叶片伤口处已经发出了新芽，可惜最爱这盆花的人已经不知去向，凶多吉少。
当初樊月在仙人掌花苞前许下的愿望，在陈旭看来已经算是很切合实际了，到头来没想到如此庸俗卑微的愿望也这样遥远。
“如果你死了，我会找回你的骨灰撒在花盆里。和我一起骗囡囡一辈子。”
对着仙人掌的花苞，陈旭悄悄地说了一句，离开了小屋，回到了隔壁自己一个月没有回来过的房子。
将剩余的一支烟卷点燃，陈旭摸出了自己留在这里的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借着尼古丁的刺激提了一下精神，构化之后的计划。
樊月的事疑点重重，他要找出真相给自己胸前挂着的小荷包一个交代。凭着直觉，陈旭觉得这里面的水很深，他需要有自保之力。
如今有了钱，做出第一套木甲是当务之急。
明天正好是休沐日，自己需要尽快买到各种材料，而且要尽可能从黑市买。
自己对黑市的人不熟悉，得先想办法接近他们。
原本可以慢慢来，可现在看不能慢慢来，明天就必须找到并且接近有黑市背景的人才行。
对于这种事，陈旭熟悉的手段就是钓鱼。如同在图书馆里钓薛无咎一样，他决定明天采用一样的办法去钓出来自己想要的鱼。
“黑市、木甲、疠迁所。”
手中的笔无意义地在这三个词汇上画着圈，仔细算计着可能的危险，到最后一支烟抽完，心中已有了完善的想法。
从藏着囡囡那柄小弓的柴堆里，摸出了一根没有疖子的梧桐木，这是一根临淄城常见的木料。
取出房间里已经许久不用的一些简单木匠工具，将这根梧桐木大致地修整了一下，切成了小段。
这些天他对木甲术的研究越发深刻，对于那股神秘精神力量或者叫意念的掌握也越发明了，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一切都要围绕着这个依仗展开。
一个对月前刚刚穿越来的那个下午，陈旭无论如何不会相信金木水火土之类的五行阴阳。
可现在，见到了太多他难理解的事后，他的三观已经有所动摇，只是还仍旧固执地试图去用他所知道的科学解释这一切。
自己的感知力对于木料有种特别的亲和，就如那个木葫芦可以在意念幻境中扩大几十倍。可对于金属，却没有这种敏锐的感知，甚至可以说和普通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需要借助这种感知能力，来为明天的计划做准备。
这根梧桐木，他要做成一个木制的束带，借助自己对木料的亲和感知力，完成自己的计划。
切成小块的梧桐木料被陈旭捏在手中，很快就进入到那种奇妙的意念幻境之中。
当初卓荦给自己留下的那副母甲手套，暗藏着许多异兽骨骼牙齿做的木匠工具，都是微缩版本的。
自己的精神力可以依靠绝对的意念，完美地在一定的精度内操控手指的动作，使得自己的双手借助那一套母甲手套可以作为高精度的加工工具。
这些天不断玩弄着“精神哑铃”，对于意念精神力的掌控非昔日可比。这些梧桐木料也非是异品，只是普通木料，加工起来更是毫无难度。
手套中暗藏的工具，会在意念幻境中以幻想的方式存在一个具象，伴随着木料的微微抖动，一节节精致细小的梧桐木卡扣被加工出来。
最后组装完成，做了一个可以穿在腰间的、类似于坦克履带一样的“腰带”。很薄，很脆弱，可以藏在真正的束带里面，与自己的身体接触，就可以感知到这条木料腰带的细微变化。
…………
第二天上午，陈旭安抚了囡囡，陪着囡囡吃了一顿早饭，送她先去了工厂做工。
随后，买了一套商人模样的衣衫，又去理发店买了一个发套假发，打扮成一个商人的模样。
捡了极快石头，塞进了薛无咎给的那个做工精细的布袋中，做了个简单的商人常用的褡裢，塞在了腰间。
将木料做的腰带小心地卡在了褡裢上，原本髡发的贫民窟工人变为了一个商人模样。
收拾停当后，陈旭来到了淄水码头。
那里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是最适合找到地下社会的城狐社鼠的地方之一。
河面上，蒸汽明轮船正在装卸货物，赤着上身的码头工人忙着装船或者卸货，将临淄的棉布、陶瓷、木器、玻璃等运走，又迎来从远处甚至是殖民地送来的棉花、粮食、煤炭。
穿梭其中的人各自忙碌，不时有捡煤块的小孩，亦或是在街上游荡的孩子。
采生折割的残疾孩童蜷缩着丑陋的身体、故意露出上面的疤痕，恳请每一个路过的人行行好。
这里和五井里不一样。五井里是被临淄的阳光遗忘的角落，这里则是秀美的大树下依旧存在着阴影。
潜藏于此的市井游侠们管理着这里的地下秩序，陈旭要找的就是地下秩序的管理者。
他故意装出一副商人的样子，正是为了钓一种鱼，一种明确会参与黑市和销赃的鱼。
腰间装着石块的褡裢沉甸甸地缀着腰带，那是在引诱他想钓的鱼上钩。
右手卡在胸前，里面装着一副昨晚上做出来的木制“手铐”。
陈旭挑选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分出精神感受着腰间木带的变化，并不去刻意观察那些可疑的孩子。
这里到处都是小偷，尤其是不被人注意的小孩子居多。这些小孩子在这里生活，定然是需要有人罩着。
对小偷来说，这样的黄金业务区没有秩序可不行，那会陷入同行间的残酷竞争，最终总会出现一个秩序。
这些小偷的背后秩序的维系者，就是陈旭要找的人。
陈旭腰间的那个华美的钱袋，就是钓上这些小偷的鱼饵。
人群熙熙攘攘，陈旭感知着腰间木带的细微变动，就像是渔夫再看飘在水面上的浮标。
一阵细微的波动在陈旭的脑海中散开，那种细微的波动若是仅凭肉体的感知难以发觉，但因为木料腰带的存在，这种细微的波动被放大了数倍。
就像是渔夫看到了咬钩的鱼，确信鱼已经吃下了鱼饵，在溜走之前，陈旭出手了。
右手猛然伸出，梧桐木做的手铐准确地卡住了一个脏兮兮的手腕，手腕前面的两根手指正在灵巧地解开褡裢上的系口。
被这样一拷顿时想要抽走，但却已经晚了。
“别叫，叫就折断你的手指头，让你永远干不了这行。”
陈旭将右手拉入怀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领着街头可怜孩子去吃饭的善人，嘴角也是洋溢着笑容，可温柔的声音却满含着冷峻。
这种从小做小偷的人，已经过惯了无需劳作就可生活的日子。他们不怕被打、不怕被人鄙弃，怕的只是断了手指再也不能过这种日子。
试图偷他褡裢的孩子很聪明，没有叫喊也没有乱动，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孩子听过许多次痛骂和喝斥，但却从未听过有人如此温柔地告诉他会折断他的手指，所以他相信这个人说的不是假话。
在被陈旭拉着向前的时候，假装不小心弄掉了自己遮在头顶的帽子，那是给旁边同伙的信号：来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