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伪装
明轮船的一声汽笛，吸引了码头上众人的注意力。陈旭趁着这一声汽笛鸣响，拉着那个偷窃的小孩子，来到了堤岸边的一株垂柳下。
尚且是孩童的小偷终于开口求饶。
“公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实在是饿的，好几天没饭吃了，真是第一次偷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的父母都死了，人总要吃饭的呀。”
曾经，公子不是人人可以叫的，大贵族之子才可以称之为公子。如今这种管制越发松懈，人人都希望成为公子，哪怕下辈子。这种称呼也逐渐流行开来。
第一次被人称作公子的陈旭歪着头看着那个小孩，小孩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孩子求饶的语气并不熟练，但又明显演练过，所以陈旭确信这是个成功率很高的惯犯。
“所有的贼被抓，都说自己是第一次。你今天的份子钱偷够了吗？”
小男孩被陈旭的这句话吓住了，在这个消息不发达的时代，各行各业之间的许多规矩都是神秘的、不为外人所知的。
陈旭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但混乱的总会归于秩序，这是道理。
在码头这种地方有小孩子做贼，定然是有地下秩序的，这是不可抗拒的规律。弱肉强食，小孩子终究是弱，若无地下秩序，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偷。
简单的逻辑判断，足以让陈旭吓唬吓唬这个孩子。
小男孩慌了神，不知道陈旭的来历，但却知道今天可能是惹到麻烦了。
对方不但知道自己要交份子钱，更是可以抓住自己。
小男孩上次被抓已经是三四年前了，那时候手艺不精。可这几年时间，手艺愈发精进，寻常人根本觉察不到他下手，钱包就不翼而飞了。
然而刚才，他的手指刚刚摸过去，陈旭就伸出手将他抓住。再联想到刚才陈旭的询问，小男孩不再求饶，而是熟练地谄笑道：“原来是前辈？只是在码头混饭吃，是要拜码头的。”
说着目光便盯住了陈旭的手指，想要看看陈旭的食指。
陈旭得了一个“前辈”的尊称，却没有搭理这个小孩，而是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远处明显有几个剃着光头的壮汉正朝这边走来，但似乎也不太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带着挑衅的目光和陈旭对视。
这种偷窃黄金地段的小偷，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必然背后有人，每天需要上缴一定的保护费才行。
既是保护费，便要有人出面保护。
这个小孩子大约十一二岁，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脏兮兮的，大约是担心靠近有钱人会被厌恶警觉或者被赶走。
陈旭对小男孩没兴趣，但他知道，贼要销赃。
所以码头地下秩序的守护者必然和黑市有诸多关联。尤其是临淄这种大都市的码头地下秩序，想要转型就必须要跳到黑市、走私之类的高级行当，靠偷窃上贡那太低端了。
那几个剃着光头的壮汉就是这里地下秩序的暴力机关，陈旭也不急，等到几个壮汉靠近后，小孩子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
“放开我，否则有你受的！”
说着狠狠踩了陈旭一脚，想要挣脱，拉着陈旭的手就要往一个光头壮汉的身旁跑。
陈旭伸出手，啪的一下抽了他一个大嘴巴，高声道：“学艺不精，我代你师傅教训下你。小偷被抓到就要挨打，不能还手，什么时候连这个规矩都没了？”
一巴掌下去，小男孩被打懵了，远处的光头壮汉也没有再靠近，大约是摸不透陈旭的底细，在距离大约五六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壮汉知道，被陈旭抓住的孩子是码头上数一数二的好手，这两年手艺精进，再也没有被抓到过。
手快又稳，能够悄无声息地抓住这个孩子，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那几个壮汉担心碰到硬茬子，更不知道陈旭的身份，又听陈旭说的这么从容，也不敢动手。
“朋友，你话说对了一半。学艺不精，固要挨打，可打他也是他师傅该做的事。你家孩子做错了事，邻居过来打了他一顿，这算是什么道理？”
“大路朝天，各走半天。朋友面生的很，第一次来码头，却不知道是来拔份的？还是另有所图？还请朋友明示。”
陈旭笑了笑，将拷着木手铐的右手伸出来，用力一折将小巧的手铐折断，踢了那孩子一脚让他滚蛋。
小孩子如蒙大赦，却又不敢跑远，躲到了一个壮汉的身后。
那壮汉看着陈旭，不知道他的来历，更不知道陈旭要干什么，只当是别处的人来这里找茬，回手又给了那孩子四个大嘴巴。
小孩子挨了打，腮帮子肿起来，嘴角上也是血，却不敢动更不敢还手。
陈旭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看的，摊开手道：“诸位，别误会。我只是要买点东西，却不知道铺子在哪，就问问路。”
说完从怀里摸出来一卷钱，五百刀，卷成了个卷，直接扔到了那个孩子的面前。
“问路要给钱，谢了。”
小孩子仰起头看了看身旁的壮汉，壮汉没点头，他也不敢低头去捡钱。
壮汉在码头上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是却不曾见过陈旭这样做派的人，更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不知道朋友要找什么铺子？这淄水码头，什么铺子都有，朋友问便是。”
陈旭取下自己的褡裢，将里面的石块倒出来，在三个壮汉的注视下，将一块小拇指大小的金子装了进去。
“我家主人想要买点东西。但是，龙不与蛇同行，虎不知鼠穴深浅，就派我来问问路。里面算是见面礼，还有我想要的东西。七天后，我在这棵树下等答复。”
他冲着三个壮汉点了点头，再也没看他们一眼，穿过堤坝，混入人群。
一个壮汉冲着远处咳嗽了一声，一个矮小的身影迅速尾随过去，远远盯着，想要看看陈旭会去哪里。
柳树下，小孩子不敢去捡地上的钱，捂着脸。光头壮汉冷冷地看了小孩子一眼，神色一冷，指着小孩子的脸道：“晚上多交两成的份子。滚。”
小孩子连声道谢，看也不敢看地上的钱一眼，匆匆跑开。
壮汉拾起了地上成卷的钱，又捡起了那个口袋，面色一变。
薛无咎给陈旭的口袋明显不是市面货，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远比街面上的讲究。
以往也不是没偷过这样的口袋，可一旦偷到，不但不敢打开，说不得还得奉上茶酒再将这口袋交还上去。
单单是这个口袋，就非比寻常，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说他的主人要买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哪个大家族的人？可大家族的人，又何必在这种地方买东西？
莫不是黑吃黑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