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法师
解决了第三只黑沙，莱格里将战斧拢在一只手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
冰冷的雨点淋湿了他的衣服，他有些不自在地撕开贴在皮肤上的短衣。他杀了三只黑沙，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丝毫没有胜利的感觉。
他在旅馆里教训那对情侣策略消极，可是现在他所能做到的不过如此——杀死被黑沙侵占的人类。
莱格里仿佛听见“耳朵”在向他抱怨。他低头看着雨水顺着斧柄，沿着斧刃上的魔法符咒滑落到地面上。
他感到十分自责，如果“耳朵”这么卓越的武器真的有灵魂，他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主人如此无能吧。
“做得不错。”瓦尔博林迎面走了过来，夸奖道。
“你的箭法也很强。”莱格里由衷地夸奖道，他拍了拍瓦尔博林的肩膀，差点没把这个可怜的半精灵拍到地上去。
“怎么说呢，你和我想象中的半兽人完全不一样。”瓦尔博林真诚地说：“虽然你也长着绿皮肤，下颚有獠牙，肌肉夸张的像个野兽。但是你和其他半兽人完全不一样，如果忽视外表……不，我的意思是，外表有时候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人们的第一印象。”
“我理解。”莱格里笑了笑。
“猫头鹰！”瓦尔博林忽然欢呼了起来。
雨中果然有一只猫头鹰在扑腾着翅膀在他们身边盘旋，扁平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他脚底下的两人。过了一会儿，它把脚上绑的魔法羊皮纸抖落下来便飞走了，而落在潮湿的地面上的羊皮纸丝毫没有受潮的迹象。
瓦尔博林捡起羊皮纸看了看，兴奋地对莱格里说：“艾萨克找到黑沙源头的线索了，他让我们去旅馆集合。”
“艾萨克是谁？”莱格里疑惑地问道。
“他是在你们之前来的冒险家，一位来自纳克希克斯上法部的真正法师！”瓦尔博林摆出一副崇拜者的姿态介绍道，“那一次我暴露在阳光中，差点被几只黑沙给侵占身体，而他抬手就能施放六环的‘分崩离析’，否则我早就变成一滩浑浊的黑水了。”
“那还等什么？”莱格里来了兴趣，他听师父讲过无数法师的传奇故事，而现在他马上就要遇见一位除了师父和柏林特?火炉的高阶法师了。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这是一个上法部法师都难以解决的危险任务，伊莱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带着自己直冲亚龙村送死的？
他们一路往旅馆的方向走去，此时，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了，莱格里引以为傲的浓眉此时成了眼睛最好的雨伞，让他不至于像身旁的瓦尔博林那样没过几秒就得用手揉干落入眼睛里的雨滴。
也因此，莱格里快一步地透过细密的雨帘看见了那位早上还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半边的身体。
“塔特丽娜！”莱格里狂奔过去，将脚底的水花踩得劈啪作响，半兽人的吼声如雷霆一般叫着少女的名字。
在那一旁帮着塔特丽娜按住伤口的村民显然被怒冲冲地半身人吓了一跳。
莱格里瞪大眼睛盯着那个村民，像是刚进村时想要寻死的克里斯，他无处发泄怒火，只好对着这无辜的村民喊道：“是谁干的？”
克里斯被吓了一条，颤颤巍巍地张口解释。
“是……是……”他努力想要说出一个名字，但是他从口齿结巴，嘴唇痉挛到咬断舌头只用了短短几秒钟。
莱格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认命地看着他的眼白向上翻，四肢不住地抽搐，四面八方而来黑雾钻进他的身体。
又晚了一步。
莱格里痛苦地等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的空洞，用“耳朵”结果了他的性命。
莱格里将塔特丽娜抱了起来，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莱格里……是你吗？”
莱格里欣喜若狂，塔特丽娜发出的哪怕一点声息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希望。
“快送她回旅馆，普拉小姐是个牧师。”瓦尔博林对莱格里说道。
“我为什么要救她。”普拉得意地看着浑身湿透沾满血污的半兽人弓着身子恳求自己的模样，故意扭过头对满身是血的塔特丽娜熟视无睹，“她几个小时前还满脸嫌弃地说乌姆是一星期不洗澡的蛮子呢。”
“你不是个牧师吗？”在莱格里的印象里，牧师都是修道院里借助神术救死扶伤的高人雅士，而眼前这个女人显然颠覆了他的看法。
“半兽人，你要知道不是每个神都是那么无私的。”
“我给你金币，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塔特丽娜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莱格里只得忍受着这个蠢女人的傲慢和无耻。
“你看我们缺钱吗？但我们倒是很缺时间。”普拉慢条斯理地将鬓角的散发顺到脑后，拒绝了这个请求。“我们马上还得去寻找有关黑沙的线索，没工夫在这里耽误，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们面前下跪的话……”
“普拉。”北方大汉低声唤伴侣的名字。
“干什么？！”普拉转身对乌姆叫到：“他们侮辱的是你不是我，难道你还要帮他们说话？”
乌姆转过头，显然对自己刁蛮的伴侣毫无办法。
“这样如何。”莱格里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浅金色碎发的英俊青年，这位穿着法师袍的男人提议道：“普拉小姐，要是你能救治塔特丽娜小姐的话，我以纳克希克斯上法部的名誉打赢为你定制专门的法杖。我想即使是个牧师有柄合适的法杖也是很有益处的吧？”
法师晃了晃自己的法杖，那是一柄比伊莱还要高一大截的橡木法杖，顶端漂浮旋转着一颗散发浅蓝色光辉的焦默翠。
这是每个除了上法部成员以外的施法者都难以拒绝的诱惑，但莱格里也知道这要付出多少造价。
这份人情实在太隆重了，莱格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垂下了头。对莱格里来说，付清这份人情远比看着眼前这位少女死去要容易。
莱格里以为在无辜的生命面前，所有人都会保持着最起码的敬畏和仁慈，但眼前这位牧师不属于这一行列。
“非常合理。”普拉笑得花枝乱颤。